黑蛮汉子闻言大怒,伸手抓住包强,满是老茧的拳头举在空中,道:“我管你是谁,不给钱就是不行。”
包强左手腕被抓住,挣了几下没有挣脱,他顺手将砍刀拿了出来,道:“放手,要不然老子砍死你。”
黑蛮汉子紧紧抓住包强的手腕,坚持道:“拿钱。”
包强威胁道:“放手,不放你娃死得早。”
两人相持数秒以后,黑蛮汉子用力一拉,将包强拉到身旁,另一只手抓住包强握刀的右手腕。他曾经是长期在一线劳动的工人,有一股子力气,包强被抓住手腕后,完全没有了反抗能力。
包强骂道:“放开,要不然砍死你。”
黑蛮汉子轻蔑地道:“就凭你,毛都没有长齐。”
刘建厂走到黑蛮汉子身后,将锋利的尖刀架在黑蛮汉子脖子上,冷冷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在这条街上混,几包烟都舍不得,还想不想做生意?”
麻脸上前将烟摊踢倒在地。
街上行人停下脚步,站在几米外围观。
黑蛮汉子感到了脖子上锋利刀锋带来的刺灼感,道:“我下岗了,做点小生意不容易。”对方人多,且个个带刀,他无奈之下只得放手。回头看到烟箱已被踢倒在地上,玻璃门损坏了,顿时急眼,眼睛四处转动,寻找用来反抗的武器。
刘建厂用刀朝黑蛮汉子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捅了一下,威胁道:“想干吗?找死啊。”
黑蛮汉子捂着屁股,满手是血,这时他明白对方是一群敢动刀的流氓,并非是吓唬人的小混混,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朝旁边躲,顾不得倒在地上的烟摊。
黑蛮汉子的烟摊位于街道边上,两旁很多商户站在门口看热闹,他们多数都认识刘建厂,不敢出来相助。此时见黑蛮汉子被捅出血,商户老板怕惹祸,纷纷缩在店里。
有人躲在暗处报了警。
捅了人,刘建厂不愿意久留,说了声:“闪。”一伙人迅速走进四通八达的小巷。离开前,麻脸举着刀,威胁道:“你敢报警,我们天天来砸你的摊子。”刘建厂补了一句:“如果有人报了警,你龟儿子不要乱说,明白吗?”
十来分钟以后,一辆警车出现在街边。
黑蛮汉子推着烟摊已经离开,现场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名出警的公安走到最近的一个门面,道:“这里是不是有人打架?”
门面老板道:“听说有人打架,我没有看见。”
公安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老板,道:“是不是没有看见哟,你怕啥子怕,你们越怕,社会上的渣渣娃儿就越多。”
门面老板不停地摇头,道:“我刚才进货去了,才回到店里,确实没有看见。你去问问其他家。”如果他承认看见,还得做笔录,如果被那群社会杂皮知道,会无端惹出些是非来,他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拒绝向警方提供实情。
公安明知道他说谎,也无可奈何。连走四五家门面,皆道没有看见有人打架。两名公安也就泄了气,开着警车回到派出所。静州街道上打架扯皮的事情太多,他们见怪不怪,此时受害人躲了,又没有群众愿意作证。他们出了警,履行了职责,便不再过问此事。
刘建厂等人在外面逛了一圈,累了,回到世安机械厂的家属房子里。六个人在房间里抽烟,吃着一包顺手牵羊弄来的卤肉。刘建厂靠在床上吸了一支烟,在烟雾中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我们这样天天打打杀杀有意思吗?”
包强正在享受横行霸道带来的乐趣,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有发言。
麻脸道:“建哥,你是啥想法?”
刘建厂道:“我们这群人表面威风,实际上走到哪里都是人嫌鬼憎,和过街老鼠差不多,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更关键是找不到钱,找不到钱就没有意思……”
麻脸道:“还是能找钱,我们再打几架,在这一片就说得起话,到时每个门面一个月收100块保护费,几百个门面,都能收好几万,够我们潇洒。”
刘建厂道:“我们为了几万块钱,把所有的商家都得罪了,说不定哪一天就翻船。我最近看了一部录像,名字叫《教父》,专门讲意大利的黑帮,我看了以后很受启发。要搞大钱,就得搞公司。”
在静州,地下赌场、色情场所都有更早更大的社会人物把持,刘建厂这个小团伙根本不敢去碰。打倒大头柳,他算在一中片区站住了脚,可是这种小打小闹满足不了刘建厂的胃口。
麻脸道:“建哥,这事不太好弄,有油水的事早被人占了,要抢地盘,非得出人命不可。”
刘建厂道:“我们眼光放远点,不要只盯着舞厅、赌场。静州最近在搞开发区,以后肯定要修很多房子,河砂是必用建材,又很不起眼。我们去把河砂生意抢过来,以后绝对赚大钱。胡哥、许哥他们没有注意到这事,还是一个空档。等有了钱,我们还怕什么。”
刘建厂在当工人时,以脑筋转得快在全厂闻名,最辉煌时参加过厂级技改小组,若不是厂里效益一天不如一天,他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会成为技术骨干。他和麻脸等人结拜弟兄以后,势力渐长,他就琢磨着弄点有前途的大事来做。
麻脸思路跟不上刘建厂,没有看到控制上游基础材料的重要性,只是他素来信服刘建厂,刘建厂叫作啥就做啥,没有反对意见。光头更是只喜欢吃喝和砍人,素来不动脑。
包强听到刘建厂的宏图大业,颇为神往,道:“我真的不想去当兵,当几年大头兵回来,你们几爷子早就发大财了。”
刘建厂道:“不去当兵,当心你妈揍死你。”
包强想着母亲的巴掌以及父亲的皮带,顿觉头皮发麻,不再吱声。
麻脸道:“包皮,在当兵之前,除了打王桥,还想做什么事?上次把胖妞办了,这次再给你找个妞。”
包强假装恨恨地道:“那天到学校没有找到王桥、吴重斌那伙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刘建厂道:“包皮就是不长进,要当杂皮也要当有追求有理想的杂皮,别再和那帮学派们纠缠,丢份。吃了亏就算了,我们得专心去干正事。”
正聊着,刘建厂的中文传呼机响了起来,看罢留言,道:“吕崽儿把买家联系好了。你们都把手机拿出来,大家玩了一多月,过足了瘾,这一次要全部出手,留在身上是个祸害。”
麻脸等人拿出手机,交给刘建厂,唯有包强没有动作。
刘建厂伸出手,道:“包皮,你的手机?”
包强道:“手机没有带到身上,放在家里。”
“那就去拿,赶紧去。”
包强犹豫着不肯动身,刘建厂从其脸色和行动中看出问题,道:“手机到底在哪里?别给老子假打。”
包强只得吐露实话:“那天被黑打的时候,皮带被人抽走,手机就再也没有找到,应该是在寝室里,不知被谁拿了。”
刘建厂没有想到包强会这么窝囊,忍不住踹了他一脚,道:“**是个猪,手机是弄来的,居然被一群学生抢了。如果被警察拿到,我们全得进去。现在还在上晚自习,我们马上到学校去搜寝室。”
包强被踹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他们六人都是从小在工厂长大的,虽然都以刘建厂为老大,互相之间还是很随意,没有明确等级之分。今天被踹了一脚,他差点要暴起反抗,随即见到刘建厂黑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被吓住了,没有敢还嘴,更别提还手。
六人带着刀,叫上两辆最流行的人力三轮车,十来分钟来到复读班。他们大摇大摆走进去,东侧门门卫如聋子的耳朵——完全是个摆设,压根没有注意到有外人进了学校。来到第一寝室,刘建厂等人将门关上,把两个逃课睡觉的同学堵在房间里。
刘建厂拿起砍刀在同学面前晃来晃去,道:“说老实话,你在寝室里看到有人用过手机没有?”
被胁迫的同学被吓得牙齿打战,道:“没有。”
包强道:“寝室有没有人用过?那天晚上是不是王桥和吴重斌几个人干的?”
“不知道,那天晚上灯熄了,啥都没有看到。”
刘建厂吼道:“王桥和吴重斌是哪个床,搜。”
一阵翻箱倒柜,没有找到手机。刘建厂砍开王桥的皮箱,乱翻一通,没有找到手机,顺手将里面的一千元钱拿走。
包强在复读班时一直称王称霸,没有人敢于挑战他,唯独在文科班教室外被王桥当众揍了一顿。如果两人能够势均力敌打一架,或许他还不至于如此耿耿于怀,事实上在两人冲突时,他压根没有还手之力,被结结实实揍了一顿。正因为此,包强最恨王桥。当刘建厂将皮箱砍开以后,他将里面衣物全部倒了出来,用脚在上面使劲踩。
箱子底部有几封信。
藏在箱底的信件,自然是王桥很看重的东西,包强正欲探秘,刘建厂在一旁喊道:“包皮愣着做锤子,赶紧找手机。”
包强来不及看信,顺手拿起一支钢笔,在其中一个信封上画了一个丑陋的男性根图,再将其他信件撕烂,丢在床上。
(第三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