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湿沉,细密雨声敲打在车厢顶上,车内也一股『潮』湿气,让人不舒服。
陆徜与舒分坐两边,中间隔着一个人距离。陆徜正襟安坐,只侧望着舒,她双手抱胸,微微蜷着身体倚在车厢壁上,目光直落地面,再也没了从前意兴盎然精神。
“舒,那晚在水仙庵,除了周秀清和高仕才外,你真没有其他发吗?”陆徜声音打破『逼』仄空间沉默。
舒握紧了拳,却未望向他,很干脆地回答:“没有!”
“可刚才在屋,你不这么说。”陆徜并没忘记己问起此事时她反应,当时他见她情绪失控并未追问,可下她果断回答,不他生疑。
“我当时说什么了?”舒反问。
“你说了‘不过’……”陆徜道。这个转折,但她最终没有将转折说出来。
“我想岔了而已。”舒别开闭上,不再搭理他。
车又恢复沉默,只剩雨水敲打车厢与车轱辘声响。舒疲倦万分,想『逼』己睡个觉养精蓄锐,然而这觉始终没能睡着。
闭上,就那些她不曾见过画面,藉着想象铺天盖地淹过来,最终格成简金海死不瞑目脸庞。
“啊——”
她尖叫着睁。
“舒,怎么了?”陆徜不知何时已经坐到她身边,到她尖叫忙转身问道。
她目光惊恐过了片刻才渐渐消退,只剩下满汗。
“不做噩梦了?”陆徜想握住她颤抖手。
马车外传来曹海让停马车声音,舒没让陆徜握住己手,她拭了拭额上汗,道:“到大相国寺了?”
陆徜点点,起身探出车厢。
“地上湿滑,慢点下来。”他先下马车,再伸手扶她。
舒道了声“多谢”却没扶他手,己提裙跳下马车,径直走进大相国寺去,连伞也没打。陆徜不及多想,拿起伞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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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火烧禅台与两桩人命,大相国寺早就被禁卫军严密包围,百姓们已散去,无关紧要外人进不来,与盂兰盆节那天热闹相比,偌大寺院显格外空寂,再加上下了一天雨,又添萧瑟。
陆徜与舒被带到了北厢房见三皇子与魏卓,宋清沼与应寻等人也还留在寺中,并未离去。
见到陆徜和舒,三皇子和魏卓显神情一松。在他们来之前,宋清沼与应寻已将普渡会上发生事并卢家案子详细说了一遍。
下两案已并案审理。
简单行过礼,舒先开□□唐离之死与卢家案子,她唯一一个在唐离死前和此人打过交道,没人比她更清楚这其中来龙去脉。
等舒将事件完整陈禀结束,宋清沼才补充道:“我能证舒之言。我赶到之时,谢熙与唐离气息尚未断绝,确谢熙存着同归于尽之意下杀手。”语毕他又低声一叹,“其实离开松灵书院,革除参加科举资格又被贬为庶民,谢熙已一蹶不振,终日藉酒消愁,再加上唐离利用他离开打击,他整个人……平时除了他母亲接济些银钱外,偶尔几个好友也会去看看他,但他很少见人。其实我前些日子刚去探望过他,他精神已经不太对劲,照顾他书童说,他每天神神秘秘出门,从不让人跟随,也不知在外做什么,回来之会躲在屋内将房中东西砸粉碎。我想……他那个时候起就在跟踪唐离了,昨夜发生事,并非他临时起意。”
说完他看了舒,复又开口:“不过也好在他出,否则果不堪设想。事我查过西禅房,有人在禅房内香炉中动了手脚,当时在厢房内休憩人均被『迷』晕,尤其卢家与当年和苏家案有牵连几府,甚至被锁在内室,如果点燃屋草料,根本来不及救出。”
想起此事,就连宋清沼也一阵怕。他母亲当时也在禅房内,他去时候,许氏只说有些晕,当时他只当母亲劳累过度致,故也没有打挠,只让许氏继续休息,他则出了禅房。
“也幸好能及时阻止放灯仪式,那批孔灯确有问题,有半数以上动过手脚,恐怕飞到一半就要坠落,按当日风向掉落西禅房可能『性』很大,到时引发火灾就一场意外。”应寻道。
这应该唐离最初打算,但靠孔灯始终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以唐离亲临场,打算如果孔灯计划没有成功,就改成人为纵火。
“荒唐!简直荒唐!为了一己私仇,竟然设下如此毒计殃及无辜!”三皇子完不拍案而起,震怒道。
魏卓倒冷静,又问:“按你们说,禅台之事,也出她手笔?”
“我来说吧。”陆徜接口道,将己受唐离威胁,劝服三皇子将计就计之事和盘托出。
“她想借她投靠之人力量报仇,势必要替那人出力,否则那人岂肯将力量借予唐离。威肋陆大人,让三殿下登禅台,既她用以取信那人计策,也她报仇手段,毕竟如果殿下真在禅台发生意外,卢家也难辞其咎。她布置,一箭三雕,要将卢家赶尽杀绝罢了。”
“可周秀清怎么又在他们手?难道他们也与那桩案子有牵联?”
“应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舒。
众人俱一愣,而望向舒。
“舒想起来了。”陆徜轻道。
众人皆大感诧异,难怪今夜舒与平时不同。
她进屋这么久,连一个笑没『露』出过。
“舒谢过三殿下、殿帅以及诸位对简家案关心。”舒说着向众人行了个礼,才又缓缓开口,“简家案子应该与唐离投靠那位没有关系,否则那位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周秀清活到在,还险些将这个重要证人送到我们手中。”
若豫王牵联进简家劫案,他第一件要做事灭口而非用以威胁陆徜,因为对真凶来说,周秀清存在才最大威胁。
虽然没有一个人指豫王,但有人皆心中有数。
“嗯,我认同舒看法。”陆徜附言道,“三殿下接手开封府对那位已构成极大威胁,而简家案子又三殿下亲向圣人陈情接到第一桩要案,若办好,能立威树信,那位……想要阻拦也不足为奇。”
阻拦赵景然立功最好办法,然就搅浑这滩水。
以宋清沼人才会在江宁遇到豫王手下,恐怕就豫王到风声派入江宁探子,再借陆徜之手,于京城外抢走周秀清,把这桩案搅越发复杂。
“当日舒遇刺之事,料来也因为那位将舒存在告诉高仕才。高仕才做为主凶之一,知道舒还活着,生恐罪行败『露』,狗急跳墙派人入京行刺。”
这当初陆徜最『迷』『惑』地方,就算他派去江宁人打草惊蛇,但其中未涉舒,高仕才不可能那么快知舒躲在京城且又状元妹妹,当时他亦疑心高仕才京中有靠,但在看来,却并非这么一回事。豫王也没那么长手,能伸到江宁去。
只已经无法确在这件事上,唐离参与了几分,她主意还那位主意了,但来发生一连串事情,肯出唐离之手。
“如此说来,这两桩案子与简家劫案并无关系,那简家案凶手……”赵景然蹙眉望向舒。
魏卓与宋清沼也同时望向舒。
舒淡淡开口:“对不起,那天晚上,我只看到高仕才和周秀清,没有看到其他人,也没到第三个名字。”
她声音刚落,就见赵景然失望。
陆徜心中却一痛,只道:“你没对不起谁,这并非你错。”
“舒,案子查下去总能水落石出,这条路不通咱们再找其他路。”宋清沼亦温声劝慰道。
魏卓沉声道:“丫,放心吧,我们会找出真凶,还你家一个公道。”
“谢谢。”舒垂道。
赵景然也待劝她两句,却忽闻外面有人传话,竟圣人派内侍出宫,传召他入宫问话。
“三殿下先回吧,这交给我了。”魏卓抱拳道。
圣人传召,不敢耽搁,赵景然整了整衣襟,带着人匆匆离去。陆徜目送他离开,才向魏卓开口:“魏叔,谋害三皇子证据可找到?”
虽然与简家案没有关联,但谋害三皇子却板上钉钉事,总能揪出凶嫌来。
怎料魏卓却摇了:“禅台被大火烧干净,你说禅台被人动过手脚会致人坠落证据虽然已经找不到,但工部那边排查倒揪出了动手脚凶徒。负责搭建禅台木匠,有人买通他在榫卯上动过手脚,可他只能指证柳婉儿为。”
“那柳婉儿呢?”
“已经审问过柳婉儿,不过此人非同常人,用了刑依旧咬紧上线唐离,再无其他人,一切皆唐离之命行事,可唐离已死,死无对证,唯一能够说问题,就唐离曾出入于那位身边,但她也未姬妾位份,很难直接指证。”魏卓道。
“魏叔,可审过柳婉儿?禅台那场火,她安排吗?”舒忽然道。
魏卓摇:“她只承认禅台动过手脚,但那场火她死也不肯承认,我亦审问过寺中僧人,并无疑点。那天能进禅台附近人员,全禁卫军一早查验过身份,确认没问题才放入,外人严禁入内,出问题可能『性』也不大。”
那场火,看起来确实像个意外。
舒垂下了,并没反驳。
那天到来,出了例外,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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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暗沉,雨也越下越大,哗哗雨声不绝于耳。
一场案件分析耗尽众人心神,天将时分才到寺内厢房暂做休憩。
似乎没过多久,天就亮了,雨声也停了,只剩屋檐落水,滴滴答答。
陆徜只闭睡了一个时辰就醒来,披衣出屋时,院落中只有几个僧人正在洒扫。舒房门紧闭着,也不知昨晚如何度过。他在院中停顿片刻,往大雄宝殿走去。
寺院内日子并没因为这些事发生而有变化,僧人们早课照常,陆徜踏进宝殿外空庭时,早课结束钟声正沉沉撞响。
烧毁禅台架子还未清走,四周狼藉仍保留着当日模样,陆徜沿着四周走了一圈,最踏上宝殿西侧阁楼。
阁楼有两层,二层外有眺望风景长廊,那天魏卓用来居高监守全场地方,陆徜走到长廊上,一阵风迎面吹来,刮他鬓发纷飞。
他扶栏远眺,在这站了约近半个时辰,才从上面下来,慢慢又踱回厢房,才刚走到禅院外,便与宫中传旨内侍迎面撞上。
“开封府少尹陆徜接旨……”
旨意圣人今早刚下——假扮皇子登上禅台,亵渎神,又有欺君之嫌,即日革除少尹之职……
“臣领旨,谢恩。”陆徜跪接。
起身之,那内持拍拍他肩膀,留了句“好为知”便离去,陆徜面上无异,转却见舒屋门已敞,她正扶门静静望来。
十载寒窗才换这出人地机会,他本该仕途平坦,不该……不该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