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三里亭,在慕家众人退去之后,苏暮雨看了苏喆一眼,又看了白鹤淮一眼,有些尴尬地说道:“你们父女重逢,我是不是应该先避开一会儿?”
“不必不必。”白鹤淮挥手道,“你就站着,不然更尴尬。”
苏喆也是挠了挠头:“身陷绝境,父女重逢,这种感人的情形,你喆叔我也不是很适应啊。”
“那便边走边聊吧。时间不多了,得快些回到蛛巢之中。”苏暮雨说道。
“好。”父女两人同时点了点头,于是苏暮雨朝前快速行去,他们二人便跟在他的身后。
白鹤淮看了苏喆一眼,淡淡地说道:“母亲,她已经死了。”
苏喆倒是很淡然,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白鹤淮一愣。
“她得了怪病,就连药王谷的神医都束手无策,我也去问过慕子蛰,我的佛杖都快把他脑袋都打歪了,他也和我说这病治不了。”苏喆苦笑道。
白鹤淮微微皱眉:“你一直都知道?”
苏喆轻轻旋了一下手中的佛杖:“有个朋友告诉了我你母亲得病的事情,我便偷偷去了温家,也想办法帮她寻求名医。过程中还遇到了你的外公,差点被他给迁怒毒死。你母亲死后,我又偷偷去了几次温家,你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外公把你藏起来了,却没想到你居然去了药王谷学艺。那帮家伙和温家向来不睦,怎么会收你做徒弟?”
白鹤淮笑了一下:“还不是我天赋异禀,搞得师父老人家非要收我为徒不可。我那小师侄可不愿意了,毕竟这样他就比我舅舅温壶酒小了整整两辈。不对,你既然能那么轻而易举找到我们,为何从来不来见我母亲?”
苏喆叹了口气:“我背后站着大家长,他说我要是再去见你们,就派出蛛影十二肖,把我们一家三口都杀了。还有你的外公温临,他说要给我下一道毒叫血浓于水。中了这个毒,能把我的骨头都给毒化了,你知道他的脾气,那可不是吓唬人的。”
白鹤淮皱眉道:“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和母亲说?”
“和她说过啊,她说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死也是好的。你母亲是个痴人。但我不想让她死,不想让你死,所以我远远地离开了你们。”苏喆无奈地说道,“不过在她临走前的那一晚,我还是见到她了。”
“什么?”白鹤淮一惊。
“那天你外公终于不再拦我,趁你们都睡着的时候,带着我来到了她的床前。我们聊了许久,她是在我怀里死去的。你当时还小,睡在旁边的小**,一夜都没有醒来。”苏喆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温柔。
白鹤淮惑道:“但是外公和我说,你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欺骗了母亲的感情……”
苏喆怒骂道:“这个糟老头子!”
“不过母亲说你不是这样的,所以我就想着找到你,亲口问问你。”白鹤淮想起了母亲说起苏喆时的样子,眼睛之中仿若有星光,充满了憧憬和怀念。
苏喆挠了挠头:“还是阿锦有良心啊。当时年轻,觉得只要喜欢便大过一切,以我的能力,能够对抗暗河的规矩。可最后还是不行啊。我原本打得他们都快同意了,后来他们听说那姑娘是温家的千金,连大家长都不愿意帮我了……”
苏暮雨转过头,说道:“喆叔你已经很厉害了。你和暗河族外之人成婚,却安然无恙,甚至还保下了妻女。”
“哈哈哈哈。谁让你偷听的!”苏喆手一挥,一枚金环冲着苏暮雨打了过去。
苏暮雨也没有躲,头上挨了金环一下,身子打了个滚,踩在一根树枝之上,再度朝前跃起:“喆叔,为什么你认真说话的时候,官话就会变好。”
苏喆笑道:“我年轻的时候被派到潇湘境内执行任务,一待就是五六年,学了那边的乡音,后来就改不掉了,要想说好官话就得认真琢磨,太累了。”
“那你现在和我们一起走……不是又违背家族的规矩了?”白鹤淮忽然反应了过来。
苏喆一愣,随后点头道:“这么说倒是啊,我就这么和你们走了,苏家那些人可不得来找我麻烦啊。不过现在情形特殊,大家长这一伤,暗河之中的规矩全都支离破碎了,甚至我觉得暗河都快分崩离析了。大家都不讲规矩,那就各凭本事喽。”
白鹤淮皱眉道:“师父一直和我说,暗河是一个非常严谨的组织,为何现在看起来如此松散?”
“这就复杂了啊。暗河传袭数百年,本就已经十分孱弱了,再加上这几代以来人才凋零,创立了无名者制度,造成了本族和外族暗地里的冲突。原本大家长身强力壮,实力亦被称为暗河百年来最强,能够勉强维系着微妙的平衡,现在大家长一倒,那些原本看不见的问题就显现出来了。”
苏暮雨眉头微微一皱,手按在了剑柄之上:“喆叔。”
“我听我女儿的。”苏喆笑道,“我女儿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女儿说我们现在扭头就跑,不管这里的事情,我也没有意见。暮雨你不要这么紧张,我的底线是我不会杀你。”
“但是神医要走,我会拦。”苏暮雨幽幽地说道。
白鹤淮一笑,继续前行:“去蛛巢。要走就是救好了大家长再走。有了这样的恩情,这次暗河总不能再拦住我们一家人团聚了吧。”
苏喆耸了耸肩:“唉,都说暮雨是暗河百年来第一美男,看来所言无虚,女儿你是看上他了?看上暗河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白鹤淮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我说狗爹,你怎么自己骂自己呢?”
苏暮雨松了口气:“神医可是药王谷的传人,药王谷的准则,可不能半路抛下求医者不管。”
白鹤淮亦是摇头:“非也非也。那是辛百草他们的准则,和我白鹤淮有什么关系?”
苏喆一愣:“那是什么原因?”
白鹤淮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搓了搓:“给钱了!”
苏喆哭笑不得:“你怎么和你母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