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机往后退了几步,咬牙道:“跨过暗河,便能到达彼岸。”
苏昌河笑了笑:“彼岸之处,不再是长夜,而应有光明。”
谢千机不再言语,抱起谢繁花的尸体,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苏昌河看着地上谢繁花的头颅,那颗头颅最后的表情充满了惊讶与不甘,他微微俯身,看着那双仍未闭上的眼睛:“可惜了啊,谢家这一代中有意思的人不多,你勉强算上一个。若你不是这副病死鬼的样子,其实真想和你真正地打上一架。”
“你杀了谢繁花,谢霸老爷子可不会放过你。”一个喑哑低沉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苏昌河一愣,猛地转身,手中匕首轻轻一旋,做出了一个防御的架势。
一身银衣的男子坐在旁边的屋檐上,正是苏昌河那天回客栈的路上遇到的男人。
“这次之后,暗河之中谁又能放过谁呢?”苏昌河冷笑道,“或许以后所谓的三家,只能剩下一家了。”
银衣人摇头道:“暗河传袭数百年,你以为这般自相残杀的事情只出现过一次吗?我看过藏书阁中的记载,几乎每过三代便有一次内乱,但暗河的组成却从未变过。暗河是一个组织,却也是这个天下的缩影,总有人会胜利,有人会妥协,而有人,会被牺牲。”
苏昌河手指之间把玩着那柄小匕首:“言下之意,我会是那个被牺牲掉的人?”
“苏烬灰为什么把指挥的权力交给你?你纵然功夫不错,终究是一个无名者,是一个外人。”银衣人幽幽地说道。
“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招募我了?慕家,慕子蛰家主!”苏昌河终于唤出了对方的名字,当年他和苏暮雨二人的性命,都差点断送在这个名叫慕子蛰的家伙手中。
慕子蛰扭过头,露出了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你敢唤出我的名字。”
“剑已出鞘,为何还要藏着锋芒?你成为了慕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家主,难道不想成为暗河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家长?”苏昌河刻意加重了语气。
“你很好。所以我说,当年就应该杀了你。你这样的人,留着对谁都是个祸害。”慕子蛰站起身,衣袖轻轻飞扬,“你错了,我不是来招募你的,我只想杀了你。从我第一次看见你,我便想杀你了。”
苏昌河舔了舔嘴唇:“本以为给喆叔安排了苦差事,我就去蛛巢走个过场,却没成想,我要对上的却是一个家主。失策啊失策,应该和喆叔换个路走。”
密道之中,苏暮雨和白鹤淮走到了一间书库。看来这处密道必要之时也做避难之用,书库之中存有一些干粮和清水,还放着一些布满了灰尘的书,书封上的字无一例外地都被抹去了。苏暮雨一夜未曾合眼,且经历了一番恶斗,进入书库后喝了点水,便带着歉意地说道:“若从出口回到蛛巢,路上难免会遇到三家之人,请神医容许我在这里稍微休息片刻。”
白鹤淮自然同意,点了点头:“歇息吧。你到时候若没力气打架,我才麻烦了呢。”
“多谢神医。”苏暮雨盘腿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不出片刻,便传出了低低的鼾声。
“这睡着的速度也是够快的啊。”白鹤淮笑了笑,起身开始打量这书库,她从架子上拿出那些古书,一本本地翻看着,出乎她的意料,上面既不是什么武功秘籍,也不是什么暗河秘事,尽是一些杂言故事、演义小说,她随意翻了几页,却被一本中的一篇小故事所吸引了。她想,莫不是这密室作为避难之用,害怕避难者在此无事可做,所以特地准备了一些小说话本,供他们消磨时间吧?暗河,是一个这么人性化的组织吗?看着盘腿坐在那里睡觉,且一身是伤的苏暮雨,白鹤淮摇了摇头,怎么看着都不像啊。
不过那篇故事倒是写得十分精彩,白鹤淮好不容易得了些许空闲,便坐在地上看了起来。故事讲得是北离开国时的故事,彼时开国皇帝萧毅还在领兵打仗,据说他手下有一批影子杀手,专门负责一些刺杀敌方主将之类的任务,其中有一位,可以在黑夜中彻底隐匿行踪,杀人时若鬼魅现身,杀人后又能如烟尘消散……
“真是玄乎啊。”白鹤淮津津有味地看完了这篇故事,关于北离皇帝萧毅的演义传说数不胜数,但从来没有一篇说起过这影子杀手的事,毕竟战场之中考验得是兵法雄兵,要靠区区几个杀手改变战局,那可是天方夜谭。白鹤淮自然不信这其中内容,只是觉得有趣,可看完一篇后觉得意犹未尽正待看下一篇的时候,苏暮雨忽然睁开了眼睛。
“神医,我们动身吧。”苏暮雨的声音中少了几分疲态。
白鹤淮一愣:“这……这才睡了多久,你们暗河中人都这么不要命的吗?”
苏暮雨站起身:“我们暗河慕家曾经有一位前辈,叫慕朝阳,他专门创造了一套关于睡觉的武功,叫眠息法,我们一日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择机睡上那么一刻钟半刻钟,便能恢复精力。”
白鹤淮眨了眨眼睛:“作为一个学医的,我想说,这不讲医学。不管你们那个姓慕的前辈,将这个眠息法说得多么厉害,这都不讲医学。”
“或许如此吧,但对于我们暗河中人来说,这套眠息法很是有效,毕竟我们总是在与时间进行赛跑。”苏暮雨轻吁了一口气,然后便朝前行去,“就是辛苦神医了。”
白鹤淮见苏暮雨已经朝前行去,她看了看手里的小说话本,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塞进了怀里。反正也就是本杂书,不值什么钱,拿了就拿了吧……
苏暮雨没有看到白鹤淮的动作,也根本没有注意到书架上的那些没了书封的书,恢复精力的他快步朝前走着,因为他每晚一刻钟,大家长毒发身亡的可能性便又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