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蛰不仅是慕家长老,这一代无名者的总教习,更是下一任慕家家主的继承人选。而苏暮雨不过是刚从炼炉中走出来的无名者,以他之能,敢威胁慕子蛰?
苏家家主苏烬灰在此时终于不再看天了,而是忽然握住了身旁的长剑。
“家主,毕竟还只是两个无名者,为了他们和慕家起冲突,不值当。”旁边有苏家长老低声道。
“我现在动一动手指头,便能杀死你。”慕子蛰看着苏暮雨冷笑。
苏暮雨深吸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自己和慕子蛰之间的差距,但是若孤注一掷,他仍旧有一成把握,至于杀死慕子蛰之后当如何,他却也是不知。
他只知道,只要想再多活一刻,就必须将面前的人杀死!
“住手!”一个苍老而浑厚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众人闻言皆惊,场中弟子除了各家家主之外,全都单膝跪地,抱拳高喝:“大家长!”
拄着一根银色龙头棍的老人在几名魁梧杀手的护卫下冲着场间的慕子蛰以及苏暮雨缓缓走去。
“大家长!”慕子蛰收了手上的真气,垂首道。
大家长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便转头看着那浑身血污的苏暮雨,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苏昌河,沉声道:“百年来,鬼哭渊中,向来只能走出来一个人。你这么做,是要挑战暗河的威严,也在挑战我的威严。”
苏暮雨看着大家长,他知道这个人在暗河中的地位,也只有他才能救自己了,他咬牙道:“但是我们两个人都要活下去。”
“你觉得你们两个人,值得暗河为你们破这立了百年的规矩?”大家长问道。
“值得!”苏暮雨朗声道。
“哦?”大家长笑了笑。
“我们二人,在六年之内,将会成为暗河这百年来最优秀的杀手!”苏暮雨大声喊道,“整个暗河,都将会因为我们,而改变!”
“白痴!”躺在地上的苏昌河笑骂道,“这下真得一起死了!”
慕子蛰冷笑着,在大家长面前这样大放厥词,就算是苏家家主愿意出面,怕也是保不住他们了。
“三家之中,你想去哪一家?”大家长沉默了片刻后忽然问道。
慕子蛰闻言大惊,立刻向前一步:“大家长,不可!不要听他信口胡言!”
“规矩的存在,是可以打破的。暗河这百年来,破过不少的规矩,但都建立在破坏者实力足够的前提下。我可以今日破了这规矩,并且亲自为你进行冠姓之礼,但你要是做不到你说得,六年之后,我亲自来取你的性命。”大家长手轻轻一挥,将慕子蛰打到一旁,“死在我的手上,可比死在别人手上,要痛苦百倍。”
“多谢大家长成全。我和他,都要入苏家。”苏暮雨缓缓道。
大家长转过头,看着高台之上的苏家家主,苏烬灰起身,张开双手:“苏家,欢迎你们二人的加入!”
“可想过,取什么名字?”大家长又问道。
苏暮雨仰起头,看着大家长:“我想叫苏暮雨。”
“为何呢?”大家长和善地笑着。
“那日我全家被杀,我被父亲放进了一个木桶之中,顺着河水流到了这里,那天是个傍晚,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苏暮雨缓缓道。
“是个不错的名字。”大家长又向前走了一步,看着地上的苏昌河,垂首道,“那么你呢?你想叫什么?”
“苏昌河。”苏昌河咬牙切齿地说道。
“苏昌河。”大家长转过身,身旁的护卫们打起了黑伞,围在了他的身边,护送着他离开,“是个很有野心的名字啊。”
大家长就这么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出了很远很远,苏暮雨看着他,其他人也都看着他的背影,等着大家长说出最后一句话,只有他说出那句话,冠姓之礼才算结束。而直到大家长的身影都快消失不见的时候,众人才等来了那句话。
“好,那你们二人便一个叫苏暮雨,一个叫苏昌河,自今日开始,正式加入暗河苏家!”
“双日为昌,意为兴盛、明亮,昌河,意为让暗河走出阴暗,迎来光明。”马车之中,苏昌河从一场漫长的睡梦中苏醒了过来,回想着梦中的场景,幽幽地说道。
一旁的苏喆嚼着槟榔,斜靠在那里发呆,见苏昌河醒来,笑道:“睡得恁个香,做了什么美梦?”
苏昌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不是什么美梦,就是一些很久远的事情。那时候我和苏暮雨,还都是无名者。”
“确实很久远了,辣个时候,我还教过你们剑法,你吵得很,暮雨辣小子闷得很,不资道为撒子你们会走到一起去。”苏喆说道。
“那个时候,算是大家长救了我们两个人的性命吧,现在我却为了执行家主的命令,在费尽心机追杀大家长。”苏昌河自嘲似地笑了笑,“算是恩将仇报?”
“年轻人,你不讲武德。”苏喆举起了烟杆子。
“那也没有办法,当初教习们教我们的时候,就希望我们成为绝情绝爱的杀人机器。”苏昌河耸了耸肩,“我现在这样做,也算是回报大家长他的养育之恩了!”
“若说不要脸,苏家里第一!”苏喆竖了个大拇指。
“喆叔,你有朋友吗?”苏昌河忽然问道。
“有的,都死了。”苏喆慢悠悠地吐了口烟圈。
“那你的家人呢?你是暗河本家弟子,按说这么大了,也该娶亲生子了。”苏昌河好奇道。
“有的,也都死了。”苏喆的表情在烟雾之下若隐若现,“以前有过一个女儿,粉雕玉琢的,很可爱的,像个瓷娃娃。”
“真是令人遗憾。”苏昌河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掀开了马车的帷幕,一股春风吹了进来,夹杂着几滴雨水,吹得苏昌河整个人都感觉到一阵舒畅。
“又下雨了啊。”苏喆微微眯了迷眼睛。
“你说苏暮雨坐在那木桶之中,顺着河水流到暗河的那一天,是不是也下着这样一场暮雨?”苏昌河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