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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璧 正文 第197章 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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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划敲定好后,董海的尸体很快被改造成遇难的先锋斥候。明华裳还特意问过卫珠,确定董海只和封老太爷联络,谯王并不认识这帮土匪。明华裳放了心,和李华章、谢济川反复测试,确保油纸包不会漏水后,就悄悄赶往汉水,趁着夜色将董海的尸体推入均州上游水路。

    粼粼波光中,一个名叫张垚的士兵带着精心伪造的家书,悠悠漂往均州河道。

    与此同时,一封署名苏行止的拜年信也送到任遥案头。看起来这只是一封再常见不过的官场寒暄信件,但信纸背面却用特殊药水写了李华章的计划,提醒任遥取道商州、均水,与李华章配合,一起偷袭均州。

    明华裳发出召集令的第二天,就命玄枭卫化整为零,以百姓身份陆续渗透到均州城去。放尸体那天,化妆为渔民的玄枭卫就在河道边守着,确保董海的尸体被人发现并成功惊动谯王后,才无声无息离开。

    按李华章原本的计划,等剑南节度使从楚州撤军后,潜伏在均州城内的玄枭卫就杀守卫、开城门,李华章带着人冲入均州,直取谯王府,任遥在外接应。但这个计划的前提是谯王相信假情报,并说服剑南节度使调兵,他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明华裳提心吊胆地等着,放出董海尸体的第五天,楚州依然没有退兵的迹象,谯王倒给商州送来一封帖子,盛情邀请李华章去均州过年。

    谢济川极力反对,说:“这定然是谯王的鸿门宴!看来用尸体传假情报的计划失败了,趁现在有时间,赶紧准备后退之路吧。”

    李华章却道:“我和你的看法相反,我反倒觉得谯王相信了我们的情报,但调军不是小事,他不敢尽信,就发请帖来试探我。”

    明雨霁不解,问:“为什么这样说?”

    李华章道:“你们可记得科举那年,进士宴上我和任遥组队打马球,那时谯王也在场。他肯定知道我和任遥有交情,本来按他的预料,任遥应该会来商州,与我合兵后再攻均州,但情报上却说任遥要从西行军,顺汉水而下。他拿不定主意,所以故意来邀请我,如果我应邀而去,说明我没接到任遥要来商州的消息,那么情报就是真的,任遥确实要从汉阴会兵;相反,如果我不肯去,那就说明情报是假的,任遥还是会走商州方向。”

    谢济川挑眉,看着李华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异类:“你该不会真打算去均州吧?”

    李华章坦然点头,目光坚定清明:“是的。其实之前我就担心过,潜伏在城内的玄枭卫一没身份,二没地利,由他们开城门,风险太大,如果换我作为内应,效果会更好。或许,这就是老天在提醒我们,该去均州的人是我。”

    明华裳将谯王送来的帖子翻来覆去看,忽然道:“二兄说得有理。但谯王邀请的是我们夫妻,你若去,我陪你一起去。”

    明雨霁一听明华裳也要跟着李华章发疯,立刻道:“不行,太危险了。万一那天出现什么闪失,你们留在谯王府,就是现成的靶子!”

    “若我们不去冒险,就要用很多玄枭卫的命来开路。”明华裳容色平静,声音清甜,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固执,“谁的命都是命,没道理我们的命就比普通玄枭卫金贵。他们去得了均州,那我也去得。”

    苏行止这几天在商州安心养病,伤势飞快好转,如今行动已经无碍了。他默默听着众人争辩,从理智上说,其实李华章的推测很有道理,如果李华章能亲自赴宴,将极大增强假情报的说服力。但在感情上,这是明雨霁的妹妹、妹夫,谁敢担保万无一失?

    苏行止想了想,平静道:“我也去吧。反正雍王总要带人手,不如带我,至少发生危险时我能保护雍王和雍王妃。”

    明华裳一听忙道:“这怎么使得?”

    李华章也道:“不可,你护送大娘来商州本就受了伤,我们已经欠了你许多人情,怎么敢让你去均州冒险?苏郎君安心在商州养伤就是。”

    苏行止淡淡说:“护送她是我本心所愿,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雍王不必觉得亏欠我。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出来活动活动了。”

    明华裳愿意陪着李华章出生入死,却不敢让姐姐的心上人出闪失,她还要婉拒,明雨霁忽的开口:“他说的有道理。我也是玄枭卫,排名比他高,现在我请命去均州执行任务,望雍王秉公安排。”

    谢济川似乎轻轻笑了声,他漫不经心拍了拍衣袖,起身道:“不好意思,论起排名,我恐怕要更高一点。按玄枭卫的规则,任务要由排名高的人先选。”

    李华章看着他们,欲言又止,最后叹息道:“均州内情况不明,瞬息万变,你们没必要跟着我冒险的。”

    “谁是为了你?”谢济川嗤笑一声,“叛乱在即,苍生蒙难,我是为了大唐百姓。”

    苏行止也正容道:“身为朝廷御史,鸣天下不平事,护百姓之安康,乃我应尽之义。”

    明雨霁目光扫过李华章、明华裳,冷冷淡淡说:“谁让我妹妹嫁给了你,你遇到事,我总不能置之不理。”

    李华章看着面前的人,心绪激荡。他们之中有承担着家族复兴的世家子,有刚正不阿、前程似锦的寒门状元,有失散多年、刚回到亲人身边的公府千金,每个人身份不同,来历不同,各有各的生活和追求,但现在,却要跟他去一个明知是龙潭虎穴的地方,他李华章何德何能,能认识这样一群生死之交?

    自然,这其中还有他的妻子。李华章垂眸看向明华裳,明华裳也正看着他。她对他甜甜一笑,揽住他的手臂,道:“我们早就约好的,此生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显达还是落魄,无论疾病还是生死,都再不离开彼此。”

    李华章默默覆上明华裳的手,无声回答好。随后,他郑重地拱手,对面前三人道:“多谢诸位千里支援之恩。大战在即,我不愿用那些场面话辱没各位的心意,只愿我们同心戮力,旗开得胜,同去同归。待来日干戈止息,我们夫妻备一壶好酒酬谢各位,我们不醉不休!”

    谢济川、明雨霁、苏行止不知不觉都收起了笑意,郑重叉手回礼:“旗开得胜。”

    ·

    十二月十六,年关越来越近,街上挂出了红灯笼,大街小巷都弥漫着新年的味道。均州今夜尤其热闹,因为雍王夫妻的车驾傍晚刚抵达城门,谯王及均州各官员十分重视,今晚大摆筵席,为雍王夫妻洗尘。

    谯王府里,李重福一见到李华章就热泪盈眶,拉着李华章殷切叙旧,李华章也以堂兄之礼事之,两人仿佛都忘了李重润的死。李重福道:“上次见你还是在你的王府乔迁宴上,一转眼,竟然已三年了。”

    那还是李华章刚刚找回身份,被则天皇帝封王的时候,确实已是许久之前。李华章附和着李重福追忆往昔,李重福慨叹了一会,拉着李华章问:“我离开长安已久,好多亲戚都生分了,不知这些年相王叔、太平姑母可好?”

    李华章道:“其实我也不常见相王和太平公主,年初我奉命来商州为官,已经快一年没听到他们的消息了。不过,相王和太平公主福泽深厚,想来二府俱安康无虞。”

    李重福长叹:“我是个福薄之人,不得长安待见就算了,你可是章怀太子唯一的血脉,为何也被发配到商州来了?我初听你来了的时候,还以为下面人胡说八道,后来才知竟是真的。可惜我身份不好,若去商州找你,恐怕会给你招致祸患,只能忍着。眼看要过年了,我孤家寡人惯了,但你们夫妻可是则天皇帝跟前的红人,却沦落到独自在外地过年,也太凄凉了,这才没忍住邀你们过来。我太过思亲,没提前知会就送去了帖子,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明华裳笑笑不说话,李重福的鬼话一套接着一套,听他的话,他羁留均州全成了长安的不是,连邀他们来均州也成了思念亲人。

    李华章对李重福的试探一清二楚,但他面上一点心思都不露,依然温文尔雅、礼数周全地回复:“谯王见外了,同姓兄弟,谈何添麻烦?分明是我们失礼了才是,我们本该一到商州就前来拜访谯王和谯王嫂,但我有公务在身,贸然离开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这才没有过来,幸好你和王嫂不介意。”

    李重福抚膝长叹:“你说得对,同姓兄弟,谈何麻烦?我们李家遭受了太多苦难,你在臣子家寄人篱下多年,我亦被圈禁房陵,身边没有一个知心人,我一见你就觉同病相怜,可惜一直没有结交的机会。我原以为苦尽总会甘来,没想到送走一个外姓人,又来了另一个。她针对我就罢了,你可是章怀太子的遗孤,神龙政变的功臣,她怎么敢把你发配到这等凄凉地?”

    李重福听到李华章也在避讳韦皇后,终于放了心,渐渐露出庐山真面目。他话里话外暗示李华章和他联手,一起推翻霸占了李家天下的外姓人,李华章心如明镜,还是那副疏冷礼貌的模样,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是为臣的本分。大好的日子,莫谈国事,谯王请。”

    谯王哈哈一笑打住话头,不再深入这个话题了。谯王和李华章推杯换盏,不经意问:“这里不比长安,甚是无聊,你们在商州这半年,可有不习惯?”

    明华裳低头吃菜,做一个合格的饭桶,李华章不动声色道:“还好,我倒不觉得无聊。曾经在长安我忙于琐事,一直没时间陪她,如今难得清闲,若没有公务,我就带着她去周围踏踏青,要是懒得出门我们就在府里烹茶做饭,比长安自由多了。”

    谯王笑道:“早就听闻雍王和王妃伉俪情深,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弟妹如此貌美,难怪雍王宝贝得紧。”

    明华裳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笑,谯王妃也插话问了些家常事,由衷叹道:“雍王妃可真有福气,在家里有父亲宠,嫁人了有夫君宠。自家兄长就是夫君,从垂髫到耄耋,一辈子一直待在一起,真好。”

    谯王像是随口提起:“我听说商州封家新修了一座园林,据说是请江南大家看过的,不知你们去游玩过没有?”

    明华裳吃菜的动作不停,心里嗤了声,谯王连封家有一座江南园林都知道,听说的也未免太详细了。李华章泰然自若,诚挚回道:“未曾。封家屡次邀请我们,但我身为藩王,自该避嫌,不好结交地方乡绅,所以我都推了。”

    谯王哦了声,眼中浮现出思索之色。明华裳借着端茶的动作,歪头去看李华章。他说谎的样子还是这样认真正直,对着这么一张正人君子的脸,谁会怀疑他一进门就在胡说八道呢?

    李华章在桌子下握住明华裳的手,不轻不重捏了捏,面上温柔地接过茶盏,替她擦拭嘴角:“慢点喝,小心烫。”

    两人视线相对,明华裳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李华章无奈地示意她别闹。谯王见那两人你侬我侬,原本还怀疑李华章做戏,现在是真的有点相信,李华章确实消磨了意志,一心围着妻子灶台转了。

    在臣子家长大,终究少了王者气概,无论能力怎么样,眼界也只在这里了,谯王邀他一起过年,他就真的只带了十来个侍卫来了。谯王有些唏嘘,心底却彻底放下怀疑。看李华章的样子,他还不知道长安最新的动向,要不然绝没有闲心耽于儿女情长。

    李华章说拒绝了封家好几次,看来封荣到底还是没办成事,难怪最近封家再也不回信了,原来是不好意思见他。谯王想明白封家何故失联,也不介意李华章还活着了,一心劝李华章喝酒。

    正在可惜李华章英雄气短的谯王不会知道,封老太爷已先他一步下地狱了,而且在卫珠的指认下,他安插在商州和封家联络的亲信也被人投到了大牢里。始作俑者,正是被他视为红颜祸水的明华裳。

    在明华裳的安排下,已经有许多玄枭卫潜入均州城,化妆成贩夫走卒、奴仆下人散布在谯王周围,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知道昨天他见了什么人,给谁写了信。李华章和明华裳完全清楚谯王的动向,谯王却不知道商州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情报战的杀伤力。不止于此,明华裳还命人打入百姓内部,打探谯王身边有哪些人出入,这些人住在哪里,性情如何,每日何时出门。歌舞升平之下,一张暗网已无声织起,而被瞄准的猎物还在无知无觉地享乐,做着自己要成为新皇功臣的美梦。

    李华章讨厌酒桌习气,私下也从不碰酒,但酒量还算不错。酒过三巡,李华章依然眸光湛湛,神色清明,谯王却有些迷离了。谯王倚靠着扶手,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对着天大声嚷嚷:“我听闻父亲病重,想回去侍疾尽孝,皇后却不允许。上天既然将我生到李家,为何要让我成为一个庶子,天不容我,天不容我啊!”

    李华章像是没听到,温和守礼地对谯王妃说道:“王嫂,谯王似乎喝醉了。今夜就到此为止吧,有劳王嫂将谯王兄送回去休息。”

    一晚上的功夫,谯王妃对李华章的印象大好。她忙命人扶起谯王,不好意思道:“你们初来乍到,我本该亲自送你们到住处,但谯王他……”

    “无妨。”李华章浅浅一笑,和善道,“王嫂先去照顾谯王兄,我们自便就好。”

    谯王妃感激不尽,再三说着见谅离开了。如果她知道这两个人做过什么,一定不会放他们自由行动。

    觥筹交错,华灯璀璨,李华章和明华裳分明站在视线中心,却好像无人看得到他们。明华裳像是不胜酒力靠在李华章身上,嘴唇几不可见翕动:“谢兄、姐姐、苏兄他们都进来了,接下来怎么办。”

    “谯王没喝醉,今夜他肯定会给剑南节度使写信。”李华章温柔地扶着明华裳,说出来的话平静而酷烈,“等楚州撤军,我们就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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