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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璧 正文 第190章 借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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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深,风雪不见消停,反而有愈来愈大之势。明华裳放走白鸽后,继续让衙役搜寻密道出口。没一会,衙役跑过来报信:“王妃,出口找到了。”

    明华裳顶着雪,去衙役所指的地方看。明华裳一直走到一处偏僻的树林里,这里已经是花园的最边缘,不远处就是围墙,隐隐能听到街上的打更声。四周树影婆娑,幽暗萧瑟,从树梢到地面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白,昭示着这里罕无人迹。

    但此刻,有一处白被脚印破坏了,雪被踩到泥里,践踏得斑驳杂乱。脚印一直延续到墙根,围墙上蹬着好几个泥印,看得出来有一群人从这里翻出去了。

    明华裳问:“这堵墙后面是什么?”

    封府的下人禀报:“回王妃,是外院。”

    明华裳示意几个衙役拿着火把,说:“你们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后面看看。”

    封家人忙带路,明华裳从侧门穿过墙,循着火光,很快找到山贼们翻下来的地方。她顺着脚印,一直走到外院墙前,再往外就是街道了。

    院墙上同样有翻墙留下的泥印,明华裳数了数脚印,和之前的数对得上。看来那群山贼从摘星楼密道出来后没有继续在封家停留,抄近路逃出去了。

    但明华裳的面色并没有变得轻松,她得知有山匪混入封家的时候,立刻将封家所有人聚集在一起,以防山匪躲在暗处伤人,同时写信给李华章,告知他自己的行踪,并提醒他注意山匪。然而山匪没有恋战,一得手后就跑了,封家暂时安全了,但城中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如果让这群杀人如麻的悍匪混入居民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明华裳不敢大意,赶紧对侍卫说:“你们拨一队人,顺着脚印去追,看看他们逃到了哪里。路上注意隐蔽行踪,势头不对就赶紧回来求援,不要打草惊蛇。”

    侍卫应是,快步跑出府墙。侍从见明华裳在夜风里站了大半宿,连衣领都被雪打湿了,忙道:“王妃,外面天冷,他们还有一会才能回来,您先回屋里休息吧。”

    明华裳在冰冷的手上呵了口气,没有推辞,在众人的簇拥中回去烤火。封家所有人还被集中在主院里,封大太太、封二太太哈气连天,脸上忍不住怨怼之色,封家下人不敢怨明华裳,但也茫然麻木,不知道要做什么。宝珠扶着明华裳跨过门槛,问:“王妃,既然山匪已经逃出去了,这些人还要在主院等着吗?”

    明华裳看了眼,说:“山匪不在封家,府内暂时是安全的。这么冷的夜,大家坐在寒风里也不好受,先回去休息吧。但都关好门,不要外出走动,如果非要出门,一定要结伴同行。”

    封家众人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宝珠对明华裳说:“王妃慈心,您先进屋暖身吧,这里我来安排。”

    明华裳毫不客气地当起甩手掌柜,进屋里舒舒服服烤火了。宝珠留在外面,安排众人有序离开。过了一会,窗外的声音渐歇,宝珠打帘子进来,身上浸着浓浓的寒气:“王妃,所有人都回去了。”

    明华裳换了双软底鞋,正坐在内室里摆弄封老太爷的鸠杖。她不慎走心地嗯了声,拎起拐杖来试了试,道:“辛苦你了。喔,可真沉。”

    宝珠手和脸都冻得通红,但她来不及取暖,忙端来热茶点心,轻手轻脚放到明华裳手边:“是呢,这是朝廷赐下的长寿杖,老太爷十分珍爱,等闲不离手。这些小丫头真是失礼,怎么没人给您上茶?王妃莫怪。”

    明华裳笑着摇摇头,示意无碍。她放下拐杖,余光瞥了眼茶点,却没有吃。这时外面传来扑棱翅膀的声音,明华裳立马打起精神,起身往窗口走去。

    她打开窗户,一只白鸽立马飞进来,明华裳伸手接住它,替它擦身上的雪:“信送过去了吗?”

    白鸽歪头,对着明华裳咕咕低叫。明华裳取下信筒,发现里面的信笺已经换了,她展开纸,一目十行扫过。宝珠走过来,道:“这只鸽子竟像是在回王妃的话呢,可真有灵性。”

    明华裳点头,随手将信纸团进衣袖,爱怜地擦拭鸽子身上的羽毛:“外面还下着雪,它估计冻惨了,宝珠,我记得你养了一只鹦鹉,可容我借鸟笼一用?”

    宝珠怔了下,转瞬笑道:“王妃这是说什么话,您看得上是我们的福气。王妃请这边来。”

    宝珠带着明华裳到抱厦,亲手打开笼子,在水槽里加了水米。明华裳将信鸽放入笼子,看着两只鸟谨慎地各站一边,相互抖羽毛试探,好笑道:“果然是有灵性的东西,还懂得虚张声势。”

    宝珠附和道:“这只鹦鹉被我养蠢了,多亏王妃的白鸽和善,不与它计较。”

    明华裳淡淡笑了笑,道:“它可不蠢。要我说,这只鹦鹉是极聪明、极通人性的灵鸟,你分明养得很好。”

    宝珠浅浅垂眸:“王妃谬赞。”

    两只鸟度过了战术威慑期,进入骂战,一时间抱厦里叽叽咕咕吵个不停。鸟的事情交给它们自己解决,明华裳信步走出抱厦,用帕子擦拭手指。宝珠看出明华裳不喜欢手上的味道,连忙叫人奉水过来。明华裳没有推辞,洗了手后,一个侍卫披着碎雪进来传话:“报,王妃,属下顺着脚印找到了城门。但我们晚来一步,那伙人已杀了守门人逃出去了。我们还遇到了王爷留下来的人。”

    明华裳听到精神一振:“他也回来了?”

    “是,但王爷已带人去追山匪了,只留下一队人照应城门,我们找过去的时候差点误会。”

    明华裳听着不由皱眉,看来李华章刚接到她的信就回城了,但他们还是来晚了,山匪已杀了守城人逃走,李华章连城门都没进,立刻带着人去追山匪。明华裳叹气:“他总是这样。罢了,他还说什么没有?”

    “属下去的时候王爷已经出发了,并未听到王爷吩咐。”

    “遇害的城门守卫停放在何处,还有其他伤亡吗?”

    “王妃放心,王爷走前已安置好了。”

    明华裳仔细询问细节,确定李华章已经安排好抚恤和治疗事项后,才放心道:“其他人性命无碍就好。你将城门发生的事,无论具细,从头说一遍。”

    侍卫复述城门守卫的话,今夜他们在东城墙巡逻时,突然听到城门边传来惨叫,他们赶紧跑过去,看到一伙黑衣人挥舞着大刀,砍死了好几个官兵,一路杀到城门前。他们忙上前支援,但那群人极为凶悍,他们接连折损了好几个人,实在拦不下来,眼睁睁看着那伙人打开城门栓逃出去了。幸好雍王不久后来了,这才救下受伤的几人,雍王命人给他们包扎,问清楚黑衣人逃跑方向后,就带人去追了。又过了一会,明华裳派去的人找到城门,侍卫问清楚情况,立马回来向明华裳复命。

    明华裳问黑衣人的特征,侍卫挠挠头,说:“属下没问,不过听受伤的守卫说,那群有十来个人,各个剽悍老辣,看起来对城防非常熟悉。而且,他们杀出城前,有人听到他们喊拿好什么什么侯,下半辈子就能吃香喝辣了。”

    明华裳眼睛微眯,补充道:“可是随侯珠?”

    侍卫眼神一亮:“哦对,就是这个东西。”

    宝珠也在室内,从头到尾听到了侍卫的话,她拧着眉,疑惑道:“随侯珠怎么会在这群山匪手里?”

    明华裳淡淡道:“这就说得通了,怪不得今夜封大郎会冒着严寒出现在摘星楼,原来是为了此物。我要是猜得没错,山匪不知从何处得知随侯珠还在摘星楼里,便从密道上楼,在楼里守株待兔,遇上同样去摘星楼寻宝的封大郎。他们两伙人发生了冲突,山匪铤而走险,杀了封大郎,夺宝出城。只要他们能逃走,等风头过去,只需变卖了随侯珠,得到的钱就足够他们挥霍一辈子了。”

    侍卫和宝珠都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来是这样,王妃真是冰雪聪明。”

    “但我有一点不懂。”明华裳慢悠悠说,“那伙山匪是从密道出入摘星楼的,然而这就是说不通的地方。封大郎作为封家人,知道摘星楼有暗道还算合理,但山匪不过一群临时招募的家丁,即便是封老太爷亲手将他们招进来的,再信任,也不可能告诉他们这么机密的事情。那么他们是如何知道摘星楼密道入口的?”

    侍卫搔了搔头,一脸茫然:“属下不知。王妃莫急,等王爷抓到那群恶贼,拷问一下不就清楚了。”

    明华裳微叹:“看来只能这样了。今夜你们辛苦了,去外面烤烤火吧。”

    侍卫抱拳退下。他合上门,簌簌风雪被毫不留情关在外面,屋内静得只能听到博山炉里的哔剥声。宝珠斟酌着言辞,轻声道:“今夜天气这么差,雍王还亲自带兵剿匪,真是爱民如子。”

    “是啊,他向来如此,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明华裳掀开博山炉,用火钳拨弄香灰,说,“匪自然是要剿的,但杀人凶手,也不能放过。”

    宝珠皱眉,十分不解:“王妃,不是山贼杀害了老太爷、二郎和大郎吗?”

    明华裳对此笑了笑,回头,眼眸清凌凌直视着宝珠:“封锟确实是山贼杀的,但他们只是刀,真正引他们入局的另有其人。宝珠,你说是不是?”

    宝珠沉默了一会,淡淡垂下眼睫:“王妃,奴婢不懂您在说什么。”

    明华裳合上香炉盖,却没有放下火钳,她悠悠踱步到拐杖边,在某个地方轻轻一碰,拐杖上方光滑水亮的鸠首竟然掀开了,露出里面拳头大的空间。明华裳用火钳到处敲了敲,确定不会弹出毒针后,才慢慢靠近:“要是我没猜错,这里原本藏着一件至宝,正是曾经属于洛州首富卫家,后来却被封家强取豪夺的宝物——随侯珠,宝珠姑娘,我说的对不对?”

    说着,明华裳歪头,注视着宝珠的视线清澈而从容:“或者,我应该叫你,卫珠。”

    宝珠低着头,漠然道:“王妃,您在说什么,奴婢明明是宝珠。”

    “在你被卖入封家前,你的父母给你取了另一个名字,叫卫珠。”明华裳不在意对方的冷淡,她将火钳放下,随手理了理袖口,说,“其实我早就怀疑你了,但你的时间很完美,封老太爷死时你不在场,而封铻死时你又赶不回来。现在想来你实在很聪明,你利用封家人的矛盾,不动声色杀死了每一个仇人,哪怕现在,我们就算知道了你才是凶手,也不得不替你报仇,追杀那群土匪。卫珠,你说是不是?”

    宝珠冷淡道:“王妃,凡事要讲证据。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说我杀了人?”

    明华裳笑了笑,道:“三个命案现场你处理得非常干净,整个算计环环相扣,称得上天衣无缝,但是我抓凶手,并不通过物证。我看到封老太爷死亡现场时,就知道凶手必是封老太爷身边人。这个人比封老太爷更熟悉他的生活习惯,而且细心谨慎,耐心隐忍。第二个死亡现场让我确定,杀封铻的凶手和杀老太爷的是同一个,并且是位年轻女子,非常熟悉封家的主子性情、人手安排和场地布置。那时我就怀疑你了,但封锟故意打碎封老太爷死前喝过的茶,并且一直转移话题,极大误导了我。而且封铻死后你在另一个地方查房,从时间上看来不及折返,我就没有抓你,因此让你有机会做第三案。”

    明华裳顿了顿,补充道:“也有可能是第四案,管家的失踪,也和你有关吧?我没见到管家的案发现场,暂且不论,但封锟的死亡现场很明显是另一个人做的。封锟死前肢体张开,情绪外放,可见凶手是个让他觉得有威胁的成年男子。看封锟脖颈刀口的位置和角度,行凶者应该和他差不多高,是个杀人老手,十分果断狠辣。所有迹象都符合董海,之后你果然不经意提起山贼,明示官府去剿匪。想来,就算我没发现密道,你也会旁敲侧击,引导我'偶然'发现摘星楼下有暗道吧。”

    “环环相扣,一步一算计,你就这样操纵着封家内部的矛盾,利用封铻为你作证,利用封锟帮你隐瞒茶水的秘密,现在,还要利用官府帮你杀掉董海。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三天内。你接连设计了两个时间诡计,连我们都差点被你骗过去,卫珠,你为了复仇,可真是机关算尽。”

    宝珠挑眉,轻轻嗤了一声:“王妃没有拿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就非说我是杀人凶手。莫非你给人定罪,就凭这些臆想?”

    明华裳有些受伤,她靠犯罪心理画像找凶手,怎么是臆想了呢?但她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心理画像这一套,她还是老老实实上证据吧。

    明华裳拍手,仵作不知何时停在门口,捧着一个端盘进来了。明华裳掀开端盘上的布,隔着手套将一枚钢针拈起来,在灯下看了看,叹道:“不愧是墨家的机关,果然精巧绝伦,见血封喉。我先前一直想不懂你一个内宅丫鬟,从哪里能不留痕迹地找来剧毒,今日看到铁匣才意识到,何必舍近求远,下毒之物分明就在眼前。”

    宝珠看到那根还沾着血迹的针,眸光眯了眯,还是不说话。明华裳知道她不会轻易承认,便道:“这是刚才我让人回府衙,从封老太爷后脑哑门穴里拔出来的。我们第一天来时封老太爷就说过,他斥重金让墨家传人给他打造了一个藏宝匣,里面配有机关,不按密码打开就会弹出毒针,并且他定期会派人检修。替换出来的那些毒针,恐怕,就被你藏起来了吧。听封二太太说你精通按摩,其实你是借着按摩的名义熟悉封老太爷身上的穴位,这样,才能在黑暗中精准地穿过颅骨,用毒针扎入他的哑门穴,一击毙命。

    明华裳放下毒针,示意仵作收好,说道:“现在,我们从头算算,你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杀死封家三个男人——或许是四个的。封府突然闹出盗圣三日后要来窃宝的传言,老太爷一反常态,要亲自去摘星楼三楼守着随侯珠。你将计就计,在众目睽睽之下托封锟替你取茶,又借口担心封大郎不知道老太爷喜欢什么茶,跟着他去茶房。路上,你应当和他说了什么,他贪心大动,顺着你的暗示在茶水里加了药,并送上楼给老太爷喝。

    “封锟已死,我不知道他在茶水中加了什么,但想必不会致死。我们在楼下看到封老太爷不动弹了,其实他仅是昏迷,人还活着,直到你故意喊出封老太爷不对劲,引发了众人的恐慌。你趁着这股恐慌冲上楼,借着摇晃封老太爷的动作将一根毒针插入他的后脑,同时捂住封老太爷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那针上的毒极好,封老太爷来不及挣扎,当场毙命,随后你伏在封老太爷身上哭,封铻紧随其后上楼,看到这副样子,下意识以为封老太爷死了。谁能想到,你其实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近乎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杀死封老的呢?”

    明华裳说着叹息:“也是我们疏忽,最初我们看到封老太爷喝茶后就不动弹了,出于惯性觉得毒下在那壶茶里,认为凶手就在接触过茶的人里。而封锟故意打碎茶壶,之后躲躲闪闪不肯说实话,极大误导了我们。你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让他心甘情愿掩护你?”

    宝珠冷笑一声,不屑于回答。明华裳耸耸肩,无奈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封老太爷死后第二天,也就是初四,你得知封铻和封二太太发生争吵,独自去水榭散心,就避开耳目去水榭找封铻喝酒。这也是我锁定凶手是个年轻女子的原因,封铻烦躁得连一起长大的长随都不想见,想来唯有一个年轻美丽、善解人意的女子,能让他心甘情愿开门了。你借口陪他喝酒,在他的酒盏里加了迷药,封铻被迷晕后,你将他拖到水边推下去,封铻被湖水呛醒,却因为迷药的作用无法爬上岸。你就蹲在水榭台子上,一次又一次把封铻的头按下水面,直到他被活生生溺死。”

    说到这里明华裳也很佩服,道:“你实在很擅长利用人的思维定势,为此设计了两个延时诡计。第一个是老太爷的死,你提前了封老太爷的死亡时间,让大家以为封老太爷在喝茶时就死了,实际上在众人冲上楼时封老太爷才被杀死。而第二次你却推后了封铻的死亡时间,在丫鬟去找封二郎问话时,他其实已经死了,但你制造了封二郎和丫鬟的对话,让人误以为他在戌时正还活着,随后你跑回主院,故意在所有人面前查房,制造不在场证明。官府寻找戌正以后的嫌疑人,你因为往返时间来不及,得以排除嫌疑。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终究棋差一招,被我们找到了。”

    宝珠冷冷听着,道:“如果真按王妃所说,二郎是戌正前死的,奴婢一介凡人,如何能让死人开口,在戌正让二郎和二太太的丫鬟对话?”

    明华裳啧声,说道:“你这个问题问对了,白日我通过画像觉得是你,但就是想不通这一点,才没有逮捕你。多亏我的丫鬟今晚玩闹时学鸡叫,学得简直惟妙惟肖,我才突然想明白。”

    明华裳指向抱厦,静静看着宝珠道:“秘密,就在于你养的鹦鹉。这只鹦鹉一直都是你照顾,虽然它名义上的主人是封老太爷,但它实际上只听你的话。初四那天,你溺死封二郎后,不巧撞到封二太太的丫鬟玛瑙敲门。你情急之中让鹦鹉学封二郎的声音,打发走了丫鬟,堪称巧妙地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宝珠还是不为所动:“王妃说笑,一只鹦鹉,学一两句吉利话就是极限,怎么可能像人一样和活人对话?何况玛瑙分明说过,她来找二郎的时候门是朝里拴上的,如果二郎在那时就已经死了,凶手是如何出去的?”

    明华裳示意衙役

    拿另一个端盘上来,取出里面的东西:“这个诡计很好猜,我和殿下第一次去水榭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答案就是水榭露台上放置的钓鱼竿,我们注意到鱼竿上的线被人剪掉了一段,应当就是你干的吧。你让鹦鹉模仿封铻的声音,打发走玛瑙后,用鱼线缠住门栓,从外面将门栓拉到锁扣里,再将鱼线剪断,从门缝里抽出,就能制造出门从里面关上的假象。密室,醉酒,水边,三个因素综合在一起,旁人发现时自然会觉得封铻是失足溺死,没人会怀疑是他杀。”

    宝珠紧紧抿着唇,明华裳等了等,见宝珠没有反驳的话了才开口:“但你没想到,今早我们来了,在水榭停留了许久,似乎并不认为封二郎是意外落水。你有些慌了,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就加快手脚害死了管家和封大郎。殿下在信中说,管家马鞍中被人藏了一根针,他在逃跑途中摔下马背,失血加失温而死。让我来猜猜,应当是你发现了管家要跑,所以偷偷在他马鞍下别了一根针吧?”

    明华裳慢慢走到黄花梨鸠杖边,朝拐杖里的机关扫了眼,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盗圣,是封老太爷贼喊捉贼。他假装在床头收到了盗圣的挑衅,大动干戈,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随侯珠锁到摘星楼藏宝匣中。初三那天我就觉得不对了,我分明说了不想看,但封老太爷非要大费周章打开藏宝匣,让所有人看到随侯珠还在,随后亲手将匣子关好。封老太爷如此眼高于顶的人,怎么可能亲手做重活呢?后来我想明白了,他在关匣子时就将随侯珠藏到从不离手的拐杖里了,等子时到时,摘星楼一定会遇窃,那时只有他在楼上,他只需要咬定看到了贼人,当众打开藏宝匣验货,随侯珠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失'。

    “他这样闷声发大财,既能让封家成为受害者,还能不为人知地拥有随侯珠。你一直待在封老太爷身边,想来察觉到他的计划了,你顺着他的心思将计就计。在封老太爷调换随侯珠后,你假借封大郎的手给老太爷下迷药,再趁他不能动时将他杀死,便可以将凶手甩锅给根本不存在的'盗圣'。自此之后,随侯珠的下落就成了谜,封二郎知不知道不好说,但封大郎显然是不知道的。今日你只需要找个机会透露给封大郎随侯珠的下落,再同样透露给山匪,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借山匪的手杀死封大郎。等官府来后,你再从旁牵引,引导官府查出董海等人的身份,让官府出面去剿匪,这样一来,害你父母的凶手就全都遭报应了。卫珠,我说得对不对?”

    宝珠垂头停了一会,哂然一笑,平静地抬起头。事到如今,她心愿已了,没有必要再伪装了。宝珠极轻地勾了下唇,脸上倏尔不见当家大丫鬟的温柔谨慎,像变了个人一样,眼睛清明冷静,有一种毒蛇捕猎前的耐心和冷酷。

    宝珠,或者说卫珠,眼眸里闪烁着幽幽恨意,道:“他们活该。我只恨他们死的太晚,踩在我卫家的尸骨上安享了十年富贵。要不是我做不到,我恨不得亲手将他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明华裳静静看着她,她明明是凶手,但明华裳抓到她并不觉得快意。三天内杀四人,还有一伙穷凶极恶的山匪,也被她送上了绝路。三次延时杀人,两次借刀杀人,算计堪称绝妙,若她没有家破人亡,想来本会成为一位极精明、极能干的女首富吧。

    明华裳拂了拂裙摆,坐在座位上,端起衙役奉的茶喝了口。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她口都干了。等缓解了嗓子里的痒意后,明华裳好整以暇道:“说说吧,你的故事,以及,封老太爷和封二郎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捏造一个'盗圣'出来。他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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