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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璧 正文 第21章 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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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板外静了静,那个人压低声音说道:“他要贴身保护二郎君,脱不开身。二郎君便派我来传话。”

    明华裳嗯了一声,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你稍等,我这就收拾东西。”

    招财愕然看着明华裳,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而明华裳一转身就沉了脸,低声说:“快搬东西来,顶好门。外面根本不是接我们的人,而是凶手!”

    明华章身边根本没有一个叫稷实的侍从,如果外面这个人真的接了明华章的命令,怎么会胡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答案很简单,他不是明华章派来的。他是凶手,想骗她出去当人质,甚至想杀了她。

    招财一听吓得失声尖叫,被明华裳眼疾手快捂住嘴。婢女们完全惊呆了,反而是任遥最先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搬起一个桌几,快步扛到门口,用力将门顶住。

    有任遥打头,其他小厮也反应过来,赶紧搬东西,能找到什么搬什么。任遥单腿踩着桌面,用力怼到地里,她倒想知道这些天装神弄鬼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她悄悄靠近木门,从门缝里向外张望。

    然而她刚贴近,便看到一只眼睛。那个人也在贴着门缝看她们!

    任遥身上汗毛都炸了,立即闪到侧面,用背抵住大门。而几乎同时,门缝里刺入一柄刀刃,正好在任遥刚才的位置,任遥只要慢片刻就中招了。

    对方一击未中也不犹豫,立即反手挑开门栓,重重一脚踹门。

    外面的人力气大得可怕,踹门声非常响亮,震的像是整个院子都在动,任遥及好几个小厮一起顶着都一颤一颤。

    丫鬟们吓得大叫,争先恐后往后躲。明华裳没有动,转瞬成了站在众人身前的人。

    她面色沉着,叫来宝宝,指着门口说:“宝宝,外面这个人是坏人,如果他进来的话就咬他,不用留力!”

    她话音刚落,门轰得一声被撞开。小厮们摔成一团,一个彪形大汉握着一柄刀,见人就砍。一个小厮正蹬着地往前爬,他看到从天而降的雪刃,吓得腿一软,再次摔倒在地上,完全失去反应能力。

    千钧一发之迹,旁边忽然横来一抹红,银色枪尖格住了刀刃。任遥厉喝一声,猛地旋转枪尖,红缨枪像游龙一样朝壮汉各要害袭去。

    壮汉横刀对战,他力气大、体型大,出刀不讲究什么技巧,全靠蛮力砸下去,杀伤力非常惊人。然而任家枪就讲究遇强则强,壮汉路子蛮横,任遥武器长、速度快,完全弥补了自己的力气劣势,和壮汉打得有来有回。

    任遥来飞红园后,每天不是被死人吓就是被鬼吓,好几天了觉都睡不好,今日终于撞到装神弄鬼那小子了。她心里压着怒,再加上好几天没练枪,早就想舒展舒展筋骨,她手里的枪越使越快,在空中连成虚影,虎虎生风,势不可挡。

    壮汉引以为豪的力气此刻竟然毫无用处,这甚至是个女子!他大怒,急于找回面子,行动间露出了破绽。壮汉正要发狠,忽然胳膊上尖锐一痛,像是连皮带肉撕了一块下去。

    他回头,看到竟是一只毛畜生。

    宝宝扑到地上,四肢压低,呼噜噜呲牙威胁,它的爪子上还带着血迹。

    壮汉越发被激怒了,举刀就要剁掉这个畜生,任遥趁机乘胜追击,一击刺中壮汉肩膀。

    壮汉手臂被猞猁抓了一下,肩膀又添新伤。疼痛终于让他的理智回来了一点,他环顾,发现屡次三番坏他事的明小娘子站在堂上,身后挤了一堆丫鬟。她肃容盯着他,小脸素白,目光湛亮,竟然没多少害怕。

    哪怕这种时候,壮汉看到她依然充满了激动。早在他奉命跟踪迟兰时,就注意到她了。

    迟兰面容平庸,说话无趣,无论做人做事都带着一股笨拙。可是这位小娘子却美丽灵秀,而且越接触,惊喜就越大。

    可惜这是镇国公府的千金,父亲宠溺,兄长爱护,身边来往的都是同样出身尊贵、相貌出挑的郎君小姐,远不是他这种草芥能妄想的。

    所以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了她。他暴露了,就算太平公主饶得了他,定王也会杀了他。反正都是死,不如在死前完成最后一桩心愿,将高高在上的公府小姐拉下来给他陪葬。

    他一脱身就直奔这里,在他看来,贵族人家的护院都是花拳绣腿,挡不住他一拳头,他来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境?但没想到明华裳识破了他的计谋,另一个女子一把红缨枪逼得他寸步难行。

    在他眼里,女人要么蠢笨如猪,要么美丽轻浮,他贪慕她们的柔弱美丽却又恨她们不检点,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最美时将她们杀掉,这样,她们就再也不能背叛他了。

    他理所应当施展着自己的权力,归服教化她们,从未将女人放在眼里。但现在,他竟然输在了他最看不起的女人手里?

    任遥的枪越来越密,眨眼间,壮汉身上又多了好几道枪伤和被猞猁抓出来的伤,他愤恨地看了明华裳一眼,忽然抓住一个小厮,朝任遥扔去。任遥连忙收枪,等她再站稳时,就看到壮汉已夺门而去。

    任遥冷笑一声,提起枪,道:“我看你能跑到哪里!”任遥

    气势汹汹往外冲去,宝宝也嗖的一声窜到外面,明华裳吓了一跳,忙追上去:“任姐姐,宝宝,别走,等等我。”

    虽然追凶危险,但是单独留下来更危险,明华裳很明白自己的斤两,离开任遥、宝宝她就是个废物。

    明华裳跑出去,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壮汉。明华裳看到对面的人,眼睛一亮:“二兄!”

    明华章立在廊庑上,手中握着漆黑修长的横刀。壮汉举刀朝他砍来,明华章用刀鞘拦住。壮汉用力往下压,明华章亦不动如山顶着。两人正在角力,忽然明华章侧身卸力,壮汉不可避免朝前踉跄,明华章抬腿,重重踢到壮汉腰侧。

    壮汉连退了好几步站稳,他舌头顶了顶侧脸,活动肩膀,脸上露出一种麻木的凶悍。

    明华裳看到,心狠狠揪起:“二兄,小心!”

    这个凶徒在军队中待了许多年,熟悉格斗、侦查技巧,而他现在已到穷途末路,发起狠来,简直不敢想象。

    明华裳的话音还没落,那边就再一次交起手来。壮汉每一招都用足了力气,刀刃在空中带出呼呼的风声,而明华章自始至终没有拔刀,用刀鞘推、旋、格、击,刀刃和长鞘撞在一起,金戈之声不绝于耳。

    明华裳看的眼睛都不敢眨,明华章和壮汉过招太快,任遥就算想支援都找不到空隙。突然,明华章逼近壮汉,他抓住壮汉的手腕,用力一折。

    壮汉吃痛,手指不由放松,刀脱手而去,咣当一声砸到地上。明华章也趁机锁住壮汉关节,将他整个人放倒在地。

    从后面追来的侍卫见状一拥而上,将壮汉牢牢压在地上。江陵陪着太平公主赶过来,他瞧见地上的人,大呼小叫道:“公主您看,人抓到了!”

    火把将太平公主身边照的亮如白昼,太平公主居高临下看着被压在地上的脸,极冷地嗤了声:“尔等蝼蚁,竟也想暗算本宫?”

    明华章不喜欢被人碰到,太平公主的侍卫涌上来后,他就让开位置,干干净净退了出来。现在不是审问犯人的时候,明华章提醒道:“公主,先搜寻他的住所,寻找证据要紧。”

    “是啊。”明华裳不知不觉已挪到明华章身边,说,“要是我没猜错,迟兰、魏紫、莲心三人的眼睛,还在他房间里藏着呢。”

    江陵露出一脸嫌弃之色:“咦,你在乱说什么?他要死人的眼睛做什么?这么明显的证据,肯定被他销毁了。”

    “不。”明华裳窝在明华章身后,看着乖乖巧巧、温温软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笃定,“他一定会留下做纪念,供日后回味。不出意外的话,那三双眼睛应该和女子的衣裙放在一起。搜房时,劳烦多关注箱笼、抽屉,这些东西的风格,应该和整间房屋格格不入。”

    江陵觉得明华裳在胡扯:“你又没有去过他的房间,你开了天眼不成,怎么知道他要放在哪里?”

    明华章突然开口,他声音泠泠如溪,清冽干净,优美却不失力量:“按她说的去做。”

    飞红宴开办以来,山庄里没有一夜消停。众人都已经进入沉睡了,外面突然又是火光又是跑动,最后甚至叫喊起来。

    所有人都被吵醒,魏王倚在床上,衣襟半散,怀里还搂着不着寸缕的美人,面色不善地问:“外面怎么了?”

    侍从跪在床下,眼睛盯着地砖,一点都不敢往上看。这么冷的天气,他的额头却渗出豆大的汗:“魏王,大事不好了,太平公主似乎抓到了凶手。”

    魏王刚从温柔乡中醒来,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凶手?”

    “定王身边那个家奴。”

    魏王还有些熏熏然的脑子霎间惊醒,眼中再无丝毫情潮,一把将怀中的美人推开:“定王呢?”

    定王和魏王赶到正堂时,里面已经站满了人。一个穿粗布蓝衣的壮汉被五花大绑跪在堂下,旁边扔着从他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

    有红色的、各种款式的女人衣裙,最骇人的,是六颗挤在锦盒里的眼球。

    定王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面色从容朝太平公主走去:“公主,怎么了?”

    太平公主瞧见定王和魏王,似笑非笑道:“没什么,就是抓住一个胆大包天的恶奴,害了本宫三个婢女,甚至还想向本宫身边人伸手。多亏本宫警醒,如今将他人赃并获。定王,魏王,你们说,对付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要如何惩治?”

    魏王神色不变,不答反问:“前段时间的异象,莫非都是他搞出来的?”

    “可不是么。”太平公主说道,“如今河清海晏,日月同辉,天子神威照耀之下,还哪有什么鬼怪呢?分明

    是此贼弄虚作假,用一些魑魅伎俩,假借蛇鬼的名义害人。”

    太平公主眼睛直视着他们,唇边似嘲非嘲,话里有话。魏王知道这一计已经败了,他心里颇为懊恼,但面上还是一副从容睥睨之态,满不在乎说道:“原来是他做怪。既然元凶已经抓到,处置了就是了。”

    “公主府的内务,我自然会处置的,不劳魏王操心。”太平公主说着看向定王,眸中不知道是什么神色,“定王,这是你的侍卫,我来处置,你不会介意吧?”

    定王温文尔雅笑着:“自然不会。他惊扰了公主,无论再怎么处置,都不为过。”

    在太平公主和定王、魏王说话时,有五个年轻人已经回到院子。虽然凶手已经抓住了,但山庄看起来还要乱一夜,明华章、明华裳没有搬出去,而是打算继续在江陵院里将就一夜。

    明华裳打了个哈欠,这时候才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困意:“好困。”

    “我也困。”任遥眼皮子下面全是黑的,她颇有些咬牙切齿道,“狗娘养的,我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明华裳深有同感地点头。明华章回眸瞥了任遥一眼,神色略有不悦。

    任遥从小当男郎长大,满嘴粗话。她自己说就算了,但这种话怎么能放到明华裳耳边?

    五人中大概唯有江陵还挂念着案子。他惊奇又诧异,生龙活虎道:“明二娘,你怎么知道那六个眼珠没有扔,还猜到它们放在什么地方?你是不是提前去过凶手的房间?”

    明华裳掩住嘴唇,秀气地打了个哈欠,说:“好困,二兄,谢阿兄,我去睡觉了。”

    明华章点头,谢济川笑眯眯道:“二妹妹一夜好梦。”

    “哎,先别睡,你先告诉我!”明华裳和任遥毫不留情走了,江陵看向明华章,热情道,“明二郎,你怎么知道……”

    明华章置若罔闻,径直往自己房门走去,连个反应都欠奉。江陵只好去拉谢济川:“谢兄,你该不会也急着睡觉吧?我准备了好酒,我们一边烫酒一边聊!”

    谢济川不动声色推开江陵的手,一脸抱歉:“家里管的严,不许饮酒,江世子的好意我只能辜负了,对不住。”

    说完,谢济川都不给江陵说话的机会,转头就走。江陵呼唤了好几声,还是眼睁睁看着那四人离他而去,一个都没留住。

    江陵叹气,遗憾地往自己屋里走:“看来只能我自己喝了。”

    他推开门,发现自己的屋子不知道被多少人造访过,翻的一团乱,甚至还少了好几件家具。

    江陵震惊当场。他自长大以来,还从没住过这么乱的房子,在他看来完全没法睡了。但其他几间屋子都住了人,看来只能去找公主府的管家,给他另找一个房间了。

    江陵出门走了两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哎,这不是我的院子吗?”

    ·

    圣历元年,正月十七。

    今日终于联系到山下了,女皇命禁卫军来邙山清理雪道,洛阳各大家族也派来了帮手。众人齐力,总算在日暮时挖出一条路。可惜天色晚了,今日无法启程,二兄让我今夜打点行装,明日一早就出发。

    二兄从外面回来时,脸色似乎不太对。他支走我,悄悄和谢阿兄私聊。他们以为我听不到,其实我猜出来了,雪崩不是自然而生。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明天我就可以回家了,可以吃热腾腾的糕点,外酥里嫩的烤鹿肉,还有城东汤食记的馎饦!

    任姐姐竟然没吃过汤食记,我已和她约好,回洛阳后一起去城东吃虾仁鹿茸馎饦。可惜宝宝不能跟着我走,如果能让江陵出钱,我来养宝宝就好了。

    明华裳,记于正月十七夜,于邙山飞红山庄。

    另:飞红这个名字真不吉利,据说太平公主已有意给此园改名。

    再另:凶手突发疾病,死于山庄柴房,具体病因不知。

    ——第一案《风雪夜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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