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洲就知道,就知道!
那些不甘寂寞的读书人开始编排她了,说她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朝臣对她也颇有微词,还专门写了奏章,说她有失国体之类的,总而言之一句话:她林芳洲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后。
她怀孕待产时,倒没人敢说她什么,大概是体谅一个孕妇的不容易。等她已为人母,有一次憋得实在无聊,就扮了男装出宫玩——不就出去玩一次吗?又没有伤天害理,顿时就有人不满意了!
云微明压着奏章,没让她知道。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终究是知道了。
“这些人,管得真宽。”林芳洲脸上有些挂不住,气呼呼地对云微明说。
“说的是呢,”云微明连声附和,“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他们指指点点——不如管好自己的家宅吧!自家妻妾在后宅斗成乌眼鸡,也有脸说我。”
“纳小妾就是这种不好,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对!你看我就从来不选妃。”
其实有许多人劝过云微明选妃,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特别关心皇帝陛下的后宫充盈与否。云微明选择把他们的话都当做放屁,忍一时的臭味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并且,“敢勾引官家就杖毙”这样的话不知怎的流传出去了。后宫那些小宫女们本来就对官家和圣人充满敬畏,再听到这种话,都怕得要死,尽量避免在官家面前出现。就算出现也是循规蹈矩,头都不敢抬一下。万一被官家看上了,圣人要杖毙她们怎么办?官家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宫女去和自己的正妻闹不愉快?
所以,林芳洲在后宫过得倒是挺太平的,没人敢给她找不痛快。
虽然小元宝让林芳洲不要在乎那些骂声,权当狗吠就好,可林芳洲还是有点介意的。她本来待在这样的位子上就诚惶诚恐的,现在有人说出来,正中她的心事。
而且,小元宝总被人说娶了个不合格的妻子,也不太好啊……
林芳洲于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要改变自己,要做一个好皇后。
德言容工,琴棋书画,需要改造的太多了。
首先,把目标降低:先把字识全了吧……
云微明一听说林芳洲要学写字,便道:“我教你吧。”
“不用,你每天那么忙,随便给我请个先生就好。”
“我亲自教你。”
见他这样坚持,林芳洲有点奇怪,问:“为什么一定要你亲自教?”
“先生给你上一课之后,全天下都能知道你有一笔烂字了。”
“你嫌弃我?!”林芳洲最近有点敏感,小心房有一点点脆弱。
“不是,我怕到时候你受不了,”云微明温声宽慰她,“你放心,识字很简单,以你的聪明才智,不用一年,便学会了。”
他的表情是那样的坚定,立刻感染了她。林芳洲点点头:“嗯!”
她哪里知道,云微明之所以坚定而自信是因为,他感觉,以林芳洲的性子,大概坚持不了几天……所以这个差事应该蛮好应付的。
……
云微明说,贪多嚼不烂。所以他每天只教林芳洲五个字,一天时间足够她把这五个字背下来了,多练习几遍,写熟了,自然就记牢了。先教的都是简单易写的,林芳洲脑子很好使,一开始做这件事又比较有热情,所以学得挺快的,小元宝连连夸她,还给她发了许多奖品,以资鼓励。
如此过了十天,小元宝老师要进行他执教以来的第一次考试。
他念,她写。
林芳洲这才悔悟,当时记住的字,并不代表能永远记住。今日听写的五十个字,她有把握写对的只有六成,剩下的,要么写出来了但不能确定,要么干脆写不出来。
满脑子空白写不出东西的感觉太难受了,她把一个笔头都咬坏了,小元宝哭笑不得地抽掉那支笔:“这是跟谁学的坏习惯。”
林芳洲把答卷递给他:“就会这么多。”
他翻看着她提交的试卷,皱了好几次眉。黑粗蠢大别具一格的字体,看着眼睛都疼。
更何况,还错了不少。
云微明从桌下抽出一把戒尺。
这是他和她的约定,写错了,就要受罚,帮她长记性。
林芳洲看着那又宽又厚的刑具,欲哭无泪。小时候挨过的戒尺她能记一辈子,真的,可疼可疼了!
还没挨,她仿佛已经感受到那种疼痛,眉头都要拧到一起。
云微明举起戒尺,作势要落下去。
她吓得突然一缩手,待反应过来戒尺还悬着呢,她又不好意思地,伸回去。
看到她吓得泪眼汪汪的,都快哭了,他……实在有点下不去手了。
林芳洲眼巴巴地看着他,小眼神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问:“你想怎样啊?”
她突然倾身上前,凑到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吻,带着点试探,又软又轻,落在他脸庞上。
他的心忽地一颤,忍着笑,故意板起脸看她:“你这是要贿赂老师吗?”
林芳洲朝他眨了眨眼睛。为了避免挨打她只能暂时先不要脸了。
他的胳膊向下落,她以为他要打她,却没料到,戒尺只划了一个短促的弧线,接着平移到她面前。
他用戒尺的顶端挑着她的下巴尖,一本正经的样子:“既然贿赂,就该有点诚意。”语调却有点轻佻。
林芳洲试着往前凑了一下,他移开戒尺,给她让路。
她顺利地趴到他面前,仰着头,在他唇上香了一下。亲完了,厚着脸皮问:“够不够诚意?”
他垂着眼眸,视线落在她脸上,低声道:“不够。”
林芳洲只好又吻了他一下。这次吻的时间长一些,她还伸舌尖舔了一下他的嘴唇,浅尝辄止。
她刚要退开,他突然扣住她的后脑,轻轻一按,将两人将将要分开的嘴唇,又贴到了一起。
他回敬她。伸出舌头勾舔着,抬手熟练地一掐她的下巴,她本能地张口,他灵活有力的舌头便滑进了她的口腔里。
他太熟悉她的身体了,一边接吻,一边隔着衣服揉弄她,不消片刻,便使她有些意乱情迷了。
林芳洲突然推开他。大天白日的两人是在做什么,她还有正经事呢好不好!
“你走吧,”她整理着那叠答卷,低着头说,“写不会的字我今天继续练。”
“我怎么走,”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暗哑了,压得极低。他暧昧地笑了声,说:“你看看我,还走得了吗?”
林芳洲没眼看他。她把头埋得更低了,有些心虚:“走走走,你去别处消停,不要打扰我练字。”
“我陪你练。”他说着,突然凑得极近,身体贴着她的身体。他一手勾着她的肩膀,不许她逃开,然后低头在她耳边吹气,轻笑着说:“咱们换个地方,好好儿地练。”
林芳洲老脸一红,想推开他。可惜她不是他的对手。他押着她,百般挑逗,把她撩拨得连笔都握不稳了。
后来他们滚到榻上,“好好儿地练”了一番。
练完了,林芳洲的力气也用光了。两人叠股坐着,她浑身发软,懒懒地靠在他怀里。他修长的手臂绕到她身前,手掌扣着她的手掌,手指绕着她的手指。
他低头吻她白皙圆润的肩头。柔而轻的吻,像蝴蝶亲吻花朵。
他有些意犹未尽:“明天还考试。”
她翻了个大白眼:“你滚……”
……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话用在林芳洲身上再合适不过。一开始她拿出考状元的热情识字,后来便有些不耐烦,只把写字当作一种差事。渐渐地,连这差事也不想做了,每日白天玩一天,到晚上才交差。
再后来,只有小元宝夜里有奏章要批的时候,她才一起坐在灯下写两笔字,意思一下。
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想通了:就算她能把所有字都认全,又能怎样呢?还有更多更难的事情等着她学,学得会吗?除非她有八百年的寿数来奋斗,否则这辈子都做不成让那些人满意的皇后。
所以,何必再挣扎呢……
再说了,和她过日子的是小元宝,又不是那些臭书呆子。对吧?
她只要对小元宝好就行了,别人怎么看她,无所谓。
想通了,彻底想通了。
想通了的林芳洲,又出宫玩。却没料到这一次之后,她的名声竟好起来。
是这样的。她在玩的路上,遇到一个纨绔欺负人,林芳洲气不过,就站出来阻止,没想到纨绔打算连她一起打……
当然了,由于她身边跟着许多高手,纨绔的家丁们自然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
但这件事惊动了云微明,纨绔一大家子做过的坏事都被翻出来了,官府“严办”了他们。
百姓拍手叫好。
因此事涉及到“微服出访帮助官家体察民间疾苦”的圣人,所以圣人就成了为百姓除暴安良的好皇后,渐渐地被传唱开来。
这样的名声虽听着不太像个皇后,但总归是好的。
林芳洲自己也喜欢。
“恭喜你。”云微明还给她道了个喜。
林芳洲托着下巴,问他:“小元宝,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做才算对你好呢?”
云微明心里一暖,笑道:“你对我够好了。”
她歪着头看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们,多生几个小孩吧?”
“流氓!”
“咳。”
“来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