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林芳洲只吃了一个炊饼,喝了两大碗水。炊饼遇水则胀,于是她也算吃得半饱了,只是走路时会觉得腹中有水在晃**,仿佛她是一个行走的水桶。
那一个炊饼还是赊的。
卖炊饼的老婆子赊账时十分的不情愿,仿佛死了汉子一般,气得林芳洲把眼睛一瞪,道:“街坊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还能欠你这一个铜板不成?”
老婆子连忙道:“大郎莫气,只因今早与我家老不死的吵了一架,这才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你娘活着时与我相交甚好,不过是一个炊饼,莫说赊账了,便是请你吃个,也无什么大不了。”
林芳洲吃软不吃硬,听到老婆子这样说,她挥了一下手,道,“谁要吃你白食?明天一定还钱!”
……
吃完午饭,林芳洲背着手在街上溜达。大白天,街面上很热闹,路边茶棚里有人在吃馄饨,有闲钱的还会配上一碟子切得薄薄的上好酱牛肉。
那牛肉,啧!
林芳洲仿佛闻到了牛肉浓郁的酱香,她正有些陶醉,却见吃牛肉的人突然抬起头。
林芳洲立刻满脸堆笑,迎上前拱了拱手,“原来是骆少爷,失敬失敬。今天怎么一个人出门了?”她长得白净俊俏,拱手时倒也装出了几分风雅。
骆少爷:“芳洲,你坐下,我正要找你。”
林芳洲忙拉开长凳坐下,问道:“骆少爷有什么吩咐?”
骆少爷见这小子虽然在说着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牛肉。他便问道:“你还没吃饭?”
林芳洲摸了摸肚子,神情有点沮丧,“今日手气不好,钱都输光了……”
骆少爷会意,招手叫来老板:“再来一碗馄饨,一碟牛肉。”
“好嘞!”
林芳洲冲着老板的背影喊道:“要大碗的!”
骆少爷“噗嗤”一笑,抓起桌上的扇子轻轻敲了一下林芳洲:“你这讨饭的泼皮!”
林芳洲也觉很不好意思,岔开话题问道:“骆少爷你找我有什么事?”
“芳洲,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该成亲了。”
林芳洲重重“嗐”了一声,表示很不屑,她说道:“成亲有什么用,不过是添一张嘴吃饭。我连自己都喂不饱呢!”
“你平日也不想女人?”
林芳洲抬头,对上骆少爷似笑非笑的目光。她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根本就是个女人吧?
她只好胡**了一把脑门,看到老板端着煮好的馄饨走过来,她便催促:“快点快点!”
骆少爷:“我说,芳洲。我一个远房表舅的女儿,生得十分俏丽,家境也殷实,今年刚十六岁,也在说亲……你慢点,烫死你!”
林芳洲被烫到了,脸有些扭曲。她把脸从碗上抬起来,隔着白腾腾的水汽,听到骆少爷继续唠叨他的远房待嫁表妹,林芳洲打断他:“骆少爷,你要成亲啦?”
“别装傻,我说你呢!”
“那么好的姑娘,怎么能便宜了我这个泼皮,你自己娶了吧!”
“我话还没说完。我表舅家只这一个孩子,疼成了掌上明珠,他们舍不得女儿外嫁,意思是,找个人品好的少年,便是底子薄一些也无妨……”骆少爷一边说着,见林芳洲只是埋头吃饭,他便懒得绕圈子,说道,“他们想招一个入赘女婿。”
林芳洲正愁怎么找理由拒绝呢,听到“入赘”两字,立刻诚惶诚恐起来。
骆少爷也不恼,毕竟很少有男人愿意入赘的,何况林芳洲也是家中独苗,更加不太可能。
林芳洲吃完了馄饨牛肉,和骆少爷道了谢,拍拍屁股走了。
待她走远,茶棚里有食客悄悄问老板:“好俊的后生!那是谁家孩子?”
老板的嗓音很是洪亮:“东大街张寡妇家的,大名叫林芳洲,都唤他林大郎。张寡妇也不是本地人,十几年前逃难来到此地,含辛茹苦好容易把孩儿拉扯大,去年她竟染上热疾,一病死了。”
听者便叹息道:“可惜,可惜。那孩子可曾娶亲?”
“没有!他不过一个帮闲,又无田地家产,又无正经营生,拿什么娶媳妇?”
……
吃饱了饭的林芳洲,终于腾出脑子来忧伤了。
全世界都以为她是个男人,实际上并不是。
一切的一切,皆源于她老娘的一个馊主意。
十五年前,她娘带着两岁的她逃难到此地,落了户籍。家中孤女寡母,没有男子撑门面,老娘怕她们被人欺负,便谎称林芳洲是个男孩,户籍就这么登上了。
登上就不能改了……
倘若她现在被人知道女儿身,告到官府,打板子是轻的,说不好就要流放三千里,去沙漠里种西瓜了。
就凭她的小身板,无论是打板子还是流放,都很难活命。
所以,打死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秘密。
忧伤了一会儿,林芳洲就把此事抛到脑后。她走到城门口时,突然想起一事。
前些天去城外的山林里玩,她找到一个画眉鸟的窝。那时画眉鸟正在下蛋,现在应是已经孵出了小鸟。
把小鸟掏来,养大后好好**,定能卖个好价钱。
若是不等养大,只卖雏鸟,也能卖些钱救急。
林芳洲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今天不赚钱,明天她就得当裤子吃饭了。
于是林芳洲朝城外的山林走去,路上遇到一个认识的农夫,农夫喊她:“大郎,莫要进山,山上有老虎,已经吃了几个人,现在樵夫都不敢上山砍柴了。”
“多谢老伯提醒,我不进山,我只在外面玩。”
林芳洲心想,老虎只在深山里,她在外边小土坡的树林里掏个鸟儿,没什么关系。
于是走进树林。
林芳洲很快找到了那个鸟窝,爬上树一看,登时大失所望:也不知哪个龟孙先下了手,把小画眉都掏走了。
她下了树,骂了几句泄愤,却无改于被人抢占先机的事实。
正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林芳洲突然听到一阵虫鸣。
是蟋蟀的叫声,声音洪亮得很。有如此中气十足的鸣叫,想必这个蟋蟀的个头很威猛。
若是她有一只威风八面的蟋蟀,战遍全城无敌手,那该是怎样的风光无限,该是怎样被众人膜拜景仰?
捉不到鸟没关系,必须把这蟋蟀捉到!
林芳洲撸起袖子,轻手轻脚地在草丛中搜索起来。
那蟋蟀,果然不是凡品。乌黑油亮的皮,强壮的脚,狰狞的牙,个子很大,怕是有寸许长!这个季节,很难看到如此健壮的蟋蟀。林芳洲乐开了花,势要把它拿下!
那蟋蟀,果然不是凡品,蹦得忒高,跑得贼快!
林芳洲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蟋蟀越健壮她越高兴,另一方面,因着这小东西跑得太快,她很难得手。
不管不管,一定要捉住!
她追着这蟋蟀跑啊跑,不知不觉,已跑进了山林深处。
“嗬!总算抓到你了!”
林芳洲捏着蟋蟀的颈子,仿佛大将军手握着统领天下的兵符一般,志得意满,不可一世。
突然,她发觉有些不对劲。
周围,似乎太安静了。
她环视四周,看到的是密布的树木,地上是稀疏的杂草和厚厚的落叶,树木都很高大,比方才掏鸟的地方要高得多。
太阳也被遮住了,只漏下丝丝缕缕孱弱的光线,整个树林看起来阴森森的。
她想起关于老虎的传言,顿时有些害怕。
走,赶紧走!
林芳洲正要原路返回,忽听到不远处树梢上一阵动静,“簌簌”的像是什么东西在晃动树枝,她只当是猴子,抬头看去,视野中却有一团黑影从树上落下,半路撞了几次树杈,最后“咣”的一下摔在地面上。
猴子……应该没有这么笨吧?
难道是狗熊?
狗熊……似乎也没有这么笨?
呃……
林芳洲猜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她现在怕极了。这种害怕,不是面对老虎狗熊时的那种战栗,而是面对未知时的恐惧,心里发毛。
可是……那到底是什么啊!
她又好奇得要死。
去看看吧,就看一眼。那东西掉在地上一动不动,没准是块石头呢!朝那边走几十步就是一面百丈高的悬崖了,掉一两块石头再正常不过,对吧?
林芳洲于是壮着胆子,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
林子里太黑了。她走到近前时才发现,此刻躺在落叶堆里的,竟是一个人。
掉在落叶堆里的,看身形应还是个孩子,半张脸埋在干枯的树叶里,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林芳洲很难相信会有一个大活人从天而降。
哦不,也许现在已经不能算“活”人了。
想到了这个不太妙的可能性,她心头狂跳,壮着胆子蹲下身,伸手去探那孩子的呼吸。
微弱的气息,还有些淡淡的热量。
她直起腰,仰头看了看一旁的大树。林子里一丝风也没有,那树冠早已恢复了平静。林芳洲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哪来的小孩儿?总不可能是树上长的吧?”
不是树上长的,那一定是别处落下来的。离这里不过几步远便有一处悬崖,想必是这孩子在上面玩的时候,不慎失足坠落下来。
也是他命大,刚好掉在树冠上,被柔韧的树枝几次三番地缓冲,这才没有直接摔成八块。
这孩子穿着好生奇怪,一身戎装,披甲戴胄的,难不成要打仗吗?可此处并无驻军,且打仗也用不着这种娃娃兵吧?打兔子还差不多。
林芳洲没见过世面,一时也想不通。她一手捏着蟋蟀,另一手轻轻拨了拨他,道:“我今日做个善事,救你一救,也不知能不能活你性命。若是救不活,你也莫要责备,人的寿命皆有定数,到了阎王那里,不许说我坏话。”
说着,便去拖他。她始终舍不得扔掉蟋蟀,便只用一只手拖他,可她的小身板,又哪里能单凭一只手拖起一个半大的孩子?使劲使得急了,一咬牙一跺脚,嗬!
人还真被她拖起来了。然而——
“啊啊啊啊!你娘的!老子的蟋蟀!神天菩萨小心肝儿!!!啊啊啊啊啊……”
原来是因为拿蟋蟀的那只手也下意识地跟着使劲,不小心捏死了刚捉住的宝贝。
林芳洲差一点把那孩子扔在地上,终究她胆子小,怕自己间接变成杀人犯。她把他背到背上,怨恨道:“为了救你,把我的镇山大将军都折了,你是何方妖孽,好大的面子!”好嘛,她已经为蟋蟀取好名字了。
“何方妖孽”趴在她背上,一动不动。
林芳洲边走边骂他,骂了一会儿,转念突然想到:这小孩掉下来,他家人必定心疼得紧。如今她救了他,少不得要讨几个赏钱。到时一口气买它十个镇山大将军,一个用来**平永州城,另九个烤来下酒,岂不美哉?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这么一想心情突然就好了。
天渐渐黑下来,林芳洲力气有限,背着个小孩从郊外一直走回城,简直要了半条命。快到城门口时,她已经累得像条狗一样。
城门就要关了。
林芳洲眼看着那小小的侧门即将关紧,她使出吃奶的劲儿高喊:“等!等一下!”
负责关城门的是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子,人都唤他老铁。老铁在夜色中看了林芳洲好几眼,这才辨认出是林家大郎。老头子问道:“大郎,怎么玩到如今才回来,你再晚一步,城门都要关了,到时只能睡在城外,看不被老虎叼走!”
“嗐,别提了。”
“你背上背的是谁?”
林芳洲很疲惫,不想浪费唇舌解释,且这种来历不明的人还会招致衙门口的盘问,小孩现在又生死不明,弄不好她先惹一身骚。
并且,她还怕自己的功劳被旁人抢走。
才不过一瞬,心里早已经转了好几个弯。
她于是信口诌道:“陈屠户家的小祖宗,今日来他非要跟我去郊外捉蟋蟀。可倒好!半路玩累了就睡觉,还要我背他回来!”
“小孩子都贪睡。”
“不要和人说他跟我出城了,他娘会打他,他若挨打,陈屠户就要来打我了。”
“放心,老头子耳聋眼花,什么都没看到。只是,现如今外面不太平,都道有老虎出没山林,大郎你们还是少出去玩罢。”
“好了,好了,知道了!”
……
背着这个累赘回到家,林芳洲把他扔在**,摸黑点亮油灯。她家中破败,四面漏风,现下油灯里黄豆大的火苗,晃晃悠悠忽明忽暗,照着家中的灰尘蛛网,看起来仿佛鬼屋一般。幸好她也住习惯了,不以为意。
小孩还昏迷着。
林芳洲不知他摔到了哪里,她先把他那身莫名其妙的甲胄除了下来,想看看他有没有流血。那甲胄竟是皮革所制,也不知是什么皮做的,摸着有些软,拿在手上甚是轻便,倒很适合小孩子穿。
虽不是很懂,林芳洲也感觉到,这套甲胄只怕造价不低。
可惜这是小孩的尺寸,拿出去只怕也没人买。
扔开甲胄,林芳洲看到了他里头穿的白色中衣。那中衣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丝绸所制,看起来仿佛波光粼粼的水面,触手光滑柔软,使人爱不释手。衣角上竟还绣着同色的暗纹,细腻精美,巧夺天工。
光这一件衣服,也值一两银子吧?
林芳洲吞了一下口水。视线往下扫,突然发现他腰上竟还系着一块美玉。
真奇怪,又要打仗又要臭美,这年头的小孩子都好复杂。她把那块玉解下,拿到眼前看了看,忍不住赞叹道:“好玉,好玉!”
通体雪白的一块玉,通透润泽,雕刻成一条首尾相连的飞蛇,蛇的头上还长着犄角,咬着自己的尾巴,团成了一个圆。
整块玉线条简单,古朴大气。便是林芳洲这种极其讨厌蛇的人,看着也甚是喜欢。
皮甲除了,美玉解了,林芳洲仔细检查一番,发现小孩并没有流血。
啧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丁点伤口都没有,那套甲胄到底是什么做的?!
林芳洲有些惊叹。
她又担心小孩摔坏内脏。这小孩非富即贵,活的总比死的要更贵一些……想到这里,林芳洲提着灯笼出门了。
黄大夫也住东大街,与林芳洲家相隔不远。找他看病的人并不很多,只因他是个哑巴。林芳洲敲响黄大夫的门时,他还在摸黑碾药,满室的药香。夫人带着两个儿女回了娘家住几天,这会儿家中只他一人。
林芳洲说明来意,黄大夫二话不说,背着药箱便跟她回家了。
到她家里,一番诊断。
好消息:没有摔到内脏。
坏消息:摔到了脑子……
林芳洲有些沮丧,问道:“还能活命吗?”
黄大夫一番比划,幸好林芳洲和他做了多年邻居,交流起来并不困难。她点点头,重复了一下他的意思:“三日之内能醒就能活,醒不了就趁早发丧,要不然会长蛆?”
黄大夫用力点头。
林芳洲气得翻了个白眼:“你想得还挺周到!”
他又问她小孩是谁家的,怎么弄成这样,是不是她干的。
林芳洲摆摆手:“当然不是我,我是救人的……你不要乱打听。”
黄大夫最后也没给她开药。一来摔到脑子,药的作用不大,二来林芳洲穷得叮当响,听说今日中午还向卖炊饼的大娘赊账,若是给她开了药,只怕她要找他赊账了……
送走了黄大夫,林芳洲回来坐在床边,一筹莫展地看着**躺着的小孩,说道:“你要死就死,要活就活,做什么还要等三天,你老子我还要等三天才能等到米下锅吗?!我不如把你炖了,也可吃十天半个月!”
算了算了,不管死活,明日好好打听一下谁家丢了小孩,只要还是喘气的,总归比一具尸体要值钱。
打定这样的主意,林芳洲在床边一歪,躺下了。
……
入夜时分,家家都闭户酣睡,街上静悄悄的,只偶尔听到一两声虫鸣,萧萧索索,冷冷清清。
更夫打着灯笼走在青石板路上,一阵风吹来,他紧了紧衣服,自言自语道,“明日怕是要落雨。”
这时,他看到不远处一个战战巍巍的身影越走越近。
更夫便道:“老铁,是你吗?”
“是我。”老铁应了一声。
“都二更天了,你不在家挺尸,跑出来,可是要去会夜游神?”
“夜游神改日再会罢,衙门里有另一座神等着我。”老铁走近一些,答道,“方才衙里有人带话,说县令大人要见我。”
“这么晚了,县令大人找你能有何事?”
“这我可不知道,我就是个守城门的。”
老铁今年已经七十多了。按理说这个年纪不适合守城门,不过永州县城又不是什么军事要冲,且这些年天下承平,无甚大事发生,城门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他一个老头子,妻儿都早一步去会阎王了,县令大人惜老怜贫的,便给了他这样一个差事。
老铁到了衙门,县令大人正在等他。
“太爷,你找我?”
“嗯。老铁,我问你,今日申时至戌时,可是你守门?”
“回太爷,是我。”
“城门可关好了?”
“关好了,太爷放心……太爷你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吩咐?”
县令背着手,神态轻松,“倒也没什么。只是近日风闻山中有老虎,我乃一县之父母,理应过问。”
“这个……”
“我且问你,近些天出入城门的人多吗?”
“却是少了一些,想必是被老虎吓得不敢出城了。”
“嗯,成年人倒还好,关键是小孩子,一时贪玩,怕坏了事。你今日值班时,可有小孩进出?”
“回太爷的话,只看到黄大夫的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别的倒不曾有。”
“你可看仔细了?若有小孩无端走丢,本官唯你是问。”
“太爷放心,我看仔细了。本来出入城门的就不多。”
“如此甚好,老铁,你也辛苦了。等本官找人打了那老虎,平了祸害,会重赏你的。”
“多谢太爷!多谢太爷!”
老铁离开之后,县令大人放松的神色突然变得十分恭谨。他转身朝身后的屏风拱手拜道:“两位大人。”
他话音未落,那屏风后面,走出两个男人。
两人衣着都很普通,看着像平头百姓,然而他们的眉宇间,却有着浓烈的肃杀之气。
县令说道:“两位大人方才已经听到,不曾有陌生孩子进城。”
为首的男子点了点头。他神色顿了一下,忽说道:“查一下城中所有医馆药铺,凡是卖了能治疗创口跌打以及内伤的药材,务必查清楚去向。记住,暗地里查,不要声张。”
县令唯唯称是。
“任何人,但凡走漏风声,一律就地格杀。”他的语气突然加重。
县令吓得浑身一颤。他一边擦汗,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我们,我没有处斩罪犯的权利,都是上报府州……”
“你只管办你的差事,”男人打断他,“杀人的事,我们自己来。”
说完这话,那二人便要离去。跟在后面的那一个,经过县令时,轻声说道:“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任何人’,也包括你。”
县令面带菜色,“是,下官谨记。两位大人走好……”
待这两个杀神总算离开,县令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神情犹有些惊恐,他喃喃自语道:“他们满世界找的那个小孩,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敢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