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的课程有点繁忙,我还拿了个二等奖学金,这刺激了我学习的积极性,每天也不逃课,也不抄作业,上课坐前排,下课去图书馆自习室,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简直可以做成标本展览了。
除了学习,还有一件事情比较抢镜。还记得史路曾经拉着我参加了一个什么创业大赛不,对,就是那个“轱辘娃”。我们的“轱辘娃”项目通过了海选,也即有了获得名次的机会。答辩要分三次,第一次和第二次我们都勉勉强强过了,第三次是决定最终名次的一场,而且邀请了不少名人参与,评委会在答辩之前给所有参赛选手开了个会,点名批评了我们做的ppt,说是太简单,看不到灵魂,要求我们重新来做,务必做得内容翔实、外观精美。
此时离最终答辩只剩两天了,我和史路都抓了瞎,无奈之下只好又拉上了宋若谷。之前的两次答辩,史路以“助理不需要参与答辩”为由让宋若谷坐了冷板凳,我因为一看到宋若谷就各种别扭,所以也很不厚道地默认了这个决定。
现在,宋若谷冷笑着看着我们的ppt,像是在看一块发臭的抹布。
我摸了摸鼻子:“有那么差劲吗?”
“还行,至少没错别字。”宋若谷搜肠刮肚找了点词儿安慰我。他又看向史路,毫不客气地指出:“你的表达能力有问题。”
“我?表达能力?”史路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不服气,“我是校队辩手,老子靠嘴吃饭的!”
“我们都靠嘴吃饭,有谁是用鼻孔吃的。”宋若谷不屑,他握着鼠标,示意我们看电脑屏幕,“你的口才不错,逻辑思维也还行,但是无法把自己的想法有效地形诸于文字,这和嘴关系不大。所以这个ppt看起来空洞而刻板,没有把整个项目的亮点展示出来;还有,”他调出另一份报告,那是史路撰写的“轱辘娃”创业项目的文字说明,“你写文字材料时太随心所欲,想到哪里写哪里,想写什么写什么,评委会那帮老家伙从这份报告中只能看到点,而看不到线,更看不到面。事实上我个人认为,除了你亲爸爸,恐怕没人能完整理解你的真实思路。”
史路被他说得脸都绿了,忍了忍,问道:“你怎么就确定这是我写的?”
宋若谷扫了我一眼:“有你在,纪然会干活?”
“……”其实我一直负责播放ppt,这也是很重要的……
“综上,”宋若谷总结道,“能凭借这么两份东西挺进决赛,你们两个的长相功不可没。”
“……”
“……”
我能说谢谢吗,至少咱的外表还是被肯定了。
宋若谷最终做了一个残忍的决定:报告和ppt都要重写!
他低头看着腕上的手表:“答辩在后天下午两点钟,距现在44小时零44分钟。我们今天晚上把东西赶出来,明天睡个好觉,后天上午确定终稿并打印装订,顺便准备一些产品,现场随着项目报告一起分发给每位评委。”
史路悄悄凑到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他的江诗丹顿一定是假的。”
我恍然大悟地看了他一眼,偷偷问道:“江诗丹顿是什么?”
史路不理我了。
“对了,你们没和他们透露咱们已经成立公司并且有了营业收入吧?”宋若谷问道。
史路答道:“没有,这是留到最后的惊喜。”
宋若谷点点头:“以上,还有意见吗?”
“有。”我小心举起手。
“说。”
“今天要熬夜吗?明天不是还有一天……”
四道鄙夷加嫌弃的目光射向我,我立刻乖乖闭嘴。
因为要熬夜,所以宋若谷把我和史路带去了他家。那是一个距学校不太远的别墅区,开门的是宋若谷的妈妈,她一如既往地温柔大气,让人如沐春风。
吃过晚饭,开工了。
宋若谷先把项目报告的提纲详细地列出来,每个部分的重点也都标出来,然后传给史路,让他照着这个提纲来写,写完之后再由宋若谷改。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史路还是乖乖照做。
然后,宋若谷一边拟定答辩中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如何作答,一边和我一起做ppt。我们并肩坐在沙发上,他负责撰写内容,我负责按照他的指示给ppt添加各种图片表格链接以及特效。今天我才发现原来做个ppt还有这么多讲究,那些特效简直五花八门,光看就头晕,更别说用了。
因此有些特效我找起来都费劲,更别说做了。宋若谷一开始还指点我两句,后来干脆自己伸手过来控制鼠标操作,问题是……我的手还在鼠标上啊……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太过专注根本没感觉到,还是他原本就不在乎,总之他若无其事地弄完之后,还戳了一下我的额头:“别走神。”
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虽然手背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我觉得不对劲,一抬头,发现史路正目光哀怨地看着我。
“怎么了?”
“你们两个靠得太近,我会吃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往一旁挪了挪。
宋若谷却满不在乎地又把我拉回来:“太远了你看不到屏幕。”
倒也是,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一般都不会太大。我只好安抚地看了看史路。
宋若谷对他的态度就不那么友好了,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史路:“看什么看,今晚不想睡了?”
史路悲愤地收回目光,键盘承载了他的怒火,被敲得噼里啪啦响,仿佛夏天往玻璃窗上凶猛撞击的冰雹。
在我喝完第三杯咖啡之后,ppt终于做完了,我也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分到的活儿确实是最轻松的,史路和宋若谷还在两眼冒光地敲着键盘,而且两个人的嘴也没闲着,一边打字一边交流,一般三句话里有两句是互相吐槽的,另有一句是正事儿。
我不好意思打断他们,想先自己歪在一旁小睡片刻,一会儿等宋若谷验收成果。但是困意太凶猛,我这眼睛一闭就不想睁开了。因为姿势问题,我总也睡不踏实,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把我抱起,然后过了一会儿,放在一个柔软的地方,身上盖了东西。
额头上一片轻柔的触感,像是被洁白的羽毛轻轻撩了一下,也不知是真是梦。
次日早上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床很大,很舒服,床单和被子是很浅的蓝色,印染着简单的条纹,清新干净,闻起来有一种淡淡的令人神经放松的香气。我跳下床,把**的东西整理好之后,随意地扫视了一下这个房间。第一感觉是大,很大,在这种地段,弄这么大一个房间仅仅作为卧室,实在奢侈得让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牙痒痒。这房间显得大的另外一个原因是空,室内的陈设很简单,一个床头柜,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电视柜;贴墙立着一个很高的拼接型实木书架,分割成一个个正方形的小单元,书架上除了书之外,还摆放着不少摆件,有漂亮的瓷器,也有奇形怪状的铜雕,这些东西杂居在同一个架子上,竟然分外和谐。墙上挂着两幅油画,我只觉得漂亮,但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我的目光收回到床头柜上,那里摆着个大鱼缸,鱼缸里几条肥鱼正游得悠闲,鱼缸旁边有个电子时钟,还有数码相框,正播放着一些照片。我觉得挺有意思,便把那相框拿起来仔细看。照片的主角都是宋若谷,内容是他和家人、朋友的各种生活,尽管大多数照片中他都是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头,但总体来说还算温馨。
可是紧接着一个画面跳出来,把我雷得够呛。那是我们篮球赛时我一不小心强吻了宋若谷的瞬间,摄影师的角度选得非常到位。照片上,我因为头部被袭击而显得目光呆滞,宋若谷则震惊地睁大眼睛,完美演绎了一个小媳妇在遭遇大流氓调戏时是怎样的无措和惊慌。
这样的宋若谷真少见,我乐不可支,按了暂停键欣赏了足有一分钟,才收回目光。看来这个房间应该是宋若谷的,我怎么睡在他房间里,那他睡哪里?
我推门出去,一眼就看到楼下客厅沙发上窝着的那个身影。
哦,原来是我把他的老窝占了。
我轻轻下楼,发现宋若谷果然还在睡,他身上裹着一个厚厚的毯子,露出下巴,脑门上竟然贴了一张便签纸,盖住了他的小半个脸。随着他的一呼一吸,那张便签纸有规律地上下抖动着,看起来很滑稽。
我凑近一看,便签纸上写的是早饭还在锅里温着,让我们别忘了吃,看来是出自他妈妈的手笔。
我轻轻地撕下便签纸。宋若谷不舒服地皱了一下眉,但没有醒。所以我就托着下巴欣赏起他的脸来。
有一种脸就是,你越看越觉得它好看,因为五官结构和谐,脸部线条完美,所以哪怕是最挑剔的艺术家,此时都会讶异于自然的神奇,竟然能造出如此完美无缺的艺术品。这种脸我们称之为耐看。
宋若谷大概就属于这种类型。而且,越是第一眼令人惊艳的脸,越不太容易获得耐看的效果,但是有些人却能把这两者结合起来,第一眼让人移不开眼睛,第二眼第三眼,也会越看越好看。
这种脸,我们称之为妖孽。
所以我现在有点明白我为什么会越来越觉得宋若谷好看了。
他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我的视线便被那双睫毛所吸引:根根分明,纤长浓密,微微上翘,似是破茧的蝶儿欲舒展双翅,以期能一亲这光明世界的芳泽。
我对漂亮的睫毛没抵抗力,所以不由自主地又伸出食指去弹他的睫毛。
蝶儿的翅膀终于缓缓展开,飞快地上下翻动。
宋若谷眨了两下眼睛,失神的目光终于聚拢起来。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用一种不太确定的口吻叫我:“纪然?”
这种做坏事被当场发现的感觉不太好,我有点心虚,便向他展露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无比亲切:“宋若谷,早上好!”
宋若谷呆了呆,似乎更不确定了:“纪然?”
“是我啊……”这人傻了?
“不要勾引我。”
“……”什么跟什么呀。
他的脸色发暗,眼下还有黑眼圈,一看就是睡眠不足,我给他掖了掖毯子:“要不你再睡一会儿吧。”估计刚才是困得神志不清了。
他摇了摇头,坐起来:“不用,睡不着了。”
“话说,你怎么睡在这里?”你家客房不是挺多的吗……
宋若谷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我妈把客房锁了。”
“为什么?”
他抬眼似笑非笑地看我:“你真不知道为什么?”
……我好像有点懂了,顿时有些尴尬,可是……“你没有和阿姨解释吗?”
“该说的我都说了。”
“那为什么……”
他没回答,突然笑起来,双唇展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这种灿烂的笑容在他脸上很少见,我竟然看得有点呆。
“你真想知道?”他笑着问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妈有个神棍朋友,那个神棍有一次看到你的照片,说你是绝世旺夫脸。”
“……”雷神啊,您要想劈死我就麻烦给咱来个痛快的,这一道又一道的,太折磨人了。
“别鼓着腮,”宋若谷突然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脸颊,又很快放开,“这样一来更旺夫了。”
“旺夫就旺夫,至少我未来的老公听到这话会很高兴。”
“他当然高兴。”宋若谷笑得意味不明。
我看到茶几上有份报告,便拿起来看,正是昨天他们俩连夜写出来的,厚厚一沓。我翻了翻,竟然有将近40页,而且整篇报告思路清晰、数据翔实,可以看出连语句都是认真润色过的。我看得咋舌:“我说你不至于这么拼吧。”
“我这人做事情就这样,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
看到他那个嘚瑟劲儿,我又想刺激他了,于是笑道:“哦,对了,我刚才看到了你的相框。”
“那些都是我妈弄的。”
怪不得呢,我就说嘛,宋若谷怎么会自己把那么糗的照片放上去。
“嗯,那这张照片可不可以拷给我,我要高清的。”我说着,把刚才用手机拍到的照片给他看,正是他被我欺压的那张。
他神情古怪:“你为什么想要这张?”
“我觉得你的表情特像一个被调戏的小媳妇。”
他扶额:“纪然,你人生的词典里是不是漏印了‘害羞’这个词?”
我笑嘻嘻地晃了晃手机:“你的肯定没漏印。”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我的心情瞬间晴朗起来。
当天我们好好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三个人的精神都不错。宋若谷分配了一下任务,由他和史路主讲,我仍然是默默地播放ppt的那一个。
这俩人的外表都是极品,光往台上一站就特别养眼。加上他们的口才又都很好,可想而知现场会起到什么样的效果了。前排的评委们听得津津有味,而后面的不少同学已经举着手机相机在拍照了。
项目展示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因为每个团队的展示时间是15分钟,而我们的ppt做得比较长,所以时间明显不够用。当计时员举起超时红牌时,宋若谷的目光在评委席缓慢地扫了一圈,笑容亲切真诚,语气从容不迫:“刚才大家已经看到,这个项目不是纸上谈兵。我们团队从去年就着手成立了公司,产品也推上市场,并且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实现了持续盈利。我们在这次创业过程中也积累了不少经验,所以很希望拿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希望各位前辈能再给我们几分钟。”
一番话虽然说得客气,却也是理直气壮,因为毕竟所有参赛项目中,只有我们这个组是真真正正把这个项目做出来了,别人都是写份漂亮的报告完事儿。
所以毫无疑问这个申请获得批准,他们两个不紧不慢地把整个ppt展示完,接下来到了答辩环节。评委们对这个项目分外感兴趣,捏着手里的卡牌问了好多问题,还有一个人当场要走了史路的名片——我们三个人里只有史路有名片,而且是自制的,上面有他自己画的小星星。
那人拿着名片看了看,发现了问题:“哦,你们俩一个是副总经理一个是总经理助理,那么今天总经理怎么没来呢?”
我从播放台后面探出脑袋,举起手:“我在这里……”
他顿时来了兴致:“看来你这个总经理挺低调的啊。我看刚才一直是他们两个在讲,那么你能不能介绍一下你作为总经理在这个团队中发挥着一种怎样的作用?”
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慢悠悠地看了宋若谷一眼。宋若谷低着头,眉毛微微上挑,抿嘴轻笑。虽然他面上并未表露,但是我知道他此刻一定特别得意。
这小子果然变态,连蒙问题都能蒙得这么准。之前他们两个被问到的内容基本上都在他的准备范围之内,现在这个问题是他专门给我准备的。当时这小子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劝我:“具体的工作内容有我和史路回答,你不用管这些,即使有人问到,你也可以说这种问题应该由更专业的人回答,都推给我们。但是你一直不露面,别人肯定好奇你做了什么,因此他们一定会问到这一点……所以,你只需要站在一个更高的层面上,告诉他们,你在做一个领导该做的事情。”
“‘我在做一个领导该做的事情’,只需要说这一句话?”
宋若谷毫不掩饰对我的鄙视,他丢给我一张A4纸:“把这上面的内容记下来。”
所以现在,我摆着个面瘫脸在给提问者复述那张纸上的内容,看着对方听得连连点头,就差鼓掌了,我对宋若谷的敬畏又提高到一个新的层次。
一场答辩就这样结束了,一切都好像在宋若谷的掌握之中。出了会场,宋若谷胸有成竹地说:“我们会拿一等奖。”
“嗯,”我狗腿地附和,“如果我们拿不到,那一定是因为他们不识货。”
史路拿着手机,调出一张表格:“好了,接下来我们找个地方开始分赃。”
当我看到那表中标红的数字时,激动得差点扔掉手机:“真赚了这么多?”我还以为是他为了答辩效果而编出来的呢,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史路傲娇地一扭脸:“也不看看我是谁。这世界上就没有我卖不出去的东西。这有一部分是我在学校里卖的,还有一部分是在网上卖的。其实我觉得找个公司代理应该不错,最好能在全国范围内销售。”
我把手机还给他,顺手捏了捏他的脸:“史路,这个公司我没出钱没出力,能跟着混个学分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你不用分我钱的。”
“纪然你什么意思!”史路有些不高兴。
“纪然说得对,”宋若谷说道,“你们俩交情归交情、钱归钱,两者最好分清楚。我也认为纪然根本没做什么,还是把她的股份转给你吧。”
“我不同意!”
“但是我们两个都同意,所以该项决议通过。”宋若谷斩钉截铁地说。
“纪然,你和他站一起?”史路不满地看着我。
我为难道:“史路,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让我平白无故拿这么大一笔钱,我怎么过意得去呢。如果换作是你,你肯定也不会要,对不对?”
史路转身就走。
“喂,你去哪里呀?”
“数钱!”
看着他的背影,我无奈地摇头:“哦,对了,我到底有多少股份呀?”
宋若谷伸出四个手指头。
“百分之四?”
“四十……”
我惊讶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百分之四十?你们俩呢?”
“我资金入股百分之三十,他技术入股百分之三十。”
“那我呢,我是什么入股?”
“管理。”
“……好吧,”如果掷硬币也算管理的一种,那么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可是为什么有这么多?”
“因为我们两个都想当大股东。”
然后争执不下?然后就让我当了?这俩人也太敢玩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