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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鹭非香短篇作品集 正文 十年不远

    “你就试着喜欢我一下……不行么?”

    “不行。”

    他们之间,差了十岁。

    已在新蕾青春志2012.12期刊登☆、十年不远

    第一章

    “我们还是算了吧。”隔壁桌的女子突然说道,“我觉得……我们不太适合。”

    曲惜耳朵一竖,身子微微往旁边挪了挪,悄悄探出脑袋,隔着一块隔板,凝神探听着两人的对话。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探出去的脑袋刚好能瞧见女子的背影和男子放在桌上的手。

    男子食指轻轻敲着桌面,沉默了很久。久到连曲惜都皱了眉头,他终于道:“那位健身教练最近还好?”

    女子闻言一颤,想来面上的表情应该很是精彩。他们同时沉默了许久,女子站起身来,带着几分恼怒和难堪:“谷言,你从不给人留情面,也不给自己留余地。”她带了点哭腔,“好歹我也曾喜欢过你。”

    女子掩面而走。

    过了许久,曲惜听见谷言轻声自嘲:“你以为我没有么?”

    他也曾喜欢过她。原来,这么优秀的人也会受感情的伤,也会失意难过。

    曲惜全然不知自己的脑袋越伸越长,半个身子都斜了出去,她只见他穿着西装,一脸淡漠的坐着,而手却紧紧捏着酒杯,仿似要将其捏碎。

    是个不擅长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呐。曲惜想,这样活着不辛苦么……

    许是曲惜的目光太过灼人,谷言戒备的抬头,四目相接。曲惜愣了一下,随即灿然一笑,高兴的对谷言招了招手:“哎呀,好巧啊!”

    谷言狠狠一皱眉,二话没说,逃一般的离开。曲惜忙踢了椅子,尾随而上。

    出了咖啡厅,外面阳光明媚得正好,春意染绿了街边柳梢头。谷言快步走着,曲惜一路慢跑倒跟上:“言叔,天暖和起来了,走这么快会出汗的,你慢点……”曲惜道,“难怪你女朋友会劈腿,这么不体贴。”

    听罢这话,谷言猛的刹住脚步。

    曲惜也跟着停了下来笑道:“不过没关系,你前女友是缺乏安全感才会这样。我的安全感多多的,绝不会像她一样劈腿。”

    谷言斜眼看她:“你还真是抓紧一切时间自荐。”

    曲惜厚着脸皮呵呵一笑:“我喜欢你啊,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了,当然得把自己的心意表白出来。之前你有女朋友,不接受我就算了,但刚才我亲眼见证,你单身了!以后我追你,就理直气壮了。”

    若是往常,谷言跟本不会理会她。但今天他心情极坏,摆着脸色冷冷道:“我没兴趣和你玩游戏。”

    曲惜依旧笑眯眯的望着他:“言叔,我是认真的。”

    “如果你再大十岁,我便信你是认真的。”谷言漠然转身离开,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女生渐渐失落下去的笑脸。

    曲惜揉着自己的手指,时常挂着笑容的嘴角有些委屈的往下掉,她呢喃:“十岁……又不是差很远。”

    她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差十岁。在她十六岁的时候,他二十六,作为年轻有为的青年企业家到她的高中演讲。那时曲惜父母刚离异,她正好处在叛逆期,一门心思的想离家出走,到外面的世界去打拼。

    她永远记得,也是这样的阳春三月,在学校老杨树的绿荫之下,一场关于未来与梦想的演讲,伴着谷言极富感染力的声音与他完美的表演,轻易的扣响了曲惜的心门。

    敬仰而后爱慕。

    到现在为止,整整六年的时间,曲惜一直以谷言为目标而奋斗,考他读过的大学,学他学过的专业,毕业后应聘进他的公司,成为他的员工。接着勇敢表白。

    其实这些都不太容易,但曲惜觉得值。

    第二章

    曲惜每天都会加班到很晚。

    她不爱加班,二十二岁的女孩,谁不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逛街,只因为谷言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而半夜大厦里的电梯,是他们唯一有机会独处的空间。

    瞅了眼时间,九点整,曲惜泡了杯热茶给谷言端去。这是她来这里上班之后雷打不动的习惯。

    初时谷言对她这个举动很是感激,一杯热茶,能让他的胃好受许多,但在曲惜向他表白心意之后,每晚的茶从热到凉,谷言绝不会碰哪怕一点。

    失望是肯定有的,但曲惜想,就算他不喝也备着吧,如果有一天想喝了,至少伸手的时候会发现她一直还在。

    轻轻叩响门扉,曲惜端着茶进去。今天的谷言没有像往常一般埋首与书案之间,而是站在窗边,一边眺望城市夜景一边打着电话。曲惜轻声走到他身边刚将茶杯放下,便听见谷言道:“嗯,随意安排个餐厅。明天晚上我去。”

    曲惜手微微一抖,茶汁溅了出来,烫红了她的手。谷言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表情。曲惜忍着灼烧的疼痛,将茶杯稳稳的放在桌上,而后静默的退了出去,一如她进去时那般悄无声息。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曲惜看着被烫得通红的手腕,眼神发直。不知呆了许久,忽觉谷言办公室那方灯光一暗,曲惜这才恍然回神。

    入了电梯,看着数字一层层往下落,曲惜终是没沉得住气:“言叔,你要去相亲么?”

    “曲小姐,这与你无关。”

    曲惜撅了撅嘴固执的说着:“相亲就相亲,反正我会去搞破坏。”

    谷言这才颇为嫌弃的扫了她一眼:“你?凭什么?”

    曲惜一呆,恍然想起,他连机会也没有给便一口拒绝了她的追求。因为他没有给她那样的身份,所以她连吃醋的权利都没有。可是喜欢一个人分明就是她自己的事。她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电梯停住的那一刻才抬头望着谷言的背影,浅浅微笑道:“我就喜欢你嘛……”

    “这么容易就说出的喜欢,你自己信么?”谷言冷冷丢下这话举步离开。

    电梯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将曲惜一个人关在里面,她紧紧握住自己被烫伤的手,仿似忘了疼痛一般。铮亮的玻璃钢照出曲惜没了笑容的脸,她小声呢喃:“其实……没那么容易的。”

    怎么会像看起来那么容易。将埋了六年的爱慕说出来,让隐藏在心底的思绪坦白在对方的面前,摊开双手,放弃防备,曲惜就像个不知道下一刻是会挨打还是会得到糖的小孩,左手是惶然,右手是期冀,无措的望着谷言,然后一次次失望而归。

    第二天,谷言果然去相亲了。曲惜也果然去捣乱了。

    对方是个大家闺秀型的女子,在曲惜的胡搅蛮缠和泣不成声的双重攻势下颓然败出。

    曲惜无赖的蹭到谷言身边坐下,一边抹着还没流干的眼泪一边凉凉道:“言叔,我真心没乱来。我帮你瞅了,这姑娘不适合你,她太懦弱安静了,你们在一起十年不一定能说上十句话。”

    说得好像真的是无私的为谷言考虑过一样。

    谷言沉默的喝着咖啡,只冷漠的说了句:“隔天还有几个,你一并帮我打发了吧。”

    谷言也不爱这样的相亲,之所以会来全是迫于家里的压力。他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但是一旦动了真格最轻也是伤筋动骨,对于前女友,谷言是真喜欢过的,所以知道她的背叛后才会那么在意。而他又是个极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人,骨子里藏着所谓的硬汉情节,打落牙齿和血吞,再如何难受也不会在人前表现出来。

    他看起来依旧清高潇洒,只是近段时间不再想继续接触-感情这种玩意儿。正巧现在有个甘愿被他当枪使的家伙出现了,谷言自然乐得轻松。

    曲惜乖巧的应了,欣喜的以为是自己获得了“特殊待遇”,此后几天,花样百出的帮谷言搞定了不少来相亲的女子。

    谷言一句没谢过她,曲惜却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这些日子她与谷言的距离拉近不少。

    第三章

    “谷先生。”这次的对象是个温婉的女子。

    谷言对她点了点头,而后坐下,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餐厅入口,可却一直没有等到平日里吵闹登场的曲惜。没有她来搅场子,这次的相亲无聊到令人想瞌睡,看着对方客气的微笑,谈论着中规中矩的话题,谷言想,其实曲惜说的话也没错,这样的女人确实不适合他。

    他的生活已经够沉闷了,另一半应该要活泼一点——像曲惜。

    他突然发现,现在的他竟然习惯了曲惜的陪伴和死缠烂打,偶尔不见,竟然还会可耻的想念起来。

    谷言思绪渐渐飘远,那丫头今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爽约?她……会不会在路上出什么事了?

    思及至此,他忽生一股担忧。

    “不好意思。”谷言突然起身,“临时有事,先告辞了。”不顾女子惊诧的眼神,谷言拿上外衣焦急离去。

    母亲再婚,曲惜竟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婚礼前一天,曲妈妈打电话来吞吞吐吐的告诉了曲惜她再婚的消息。曲惜没有收到请柬,因为男方家里有几个小钱,男方家的孩子们担心曲惜会分他们一杯羹,所以不想与她有半分交集。她很理解母亲的为难,主动说不去了。

    在母亲再婚的的当天,曲惜站在酒店下面,干望了红色的囍字半天,最后默默的离开。

    晚上部门聚餐,曲惜一个没注意便喝高了。同事们说要送她,曲惜死活不干,自己打了个车便走了,目的却不是自己租来的屋子,而是公司。

    她下出租车的时候谷言正巧找到这里,他瞧见曲惜蹒跚着脚步往大厦走,谷言停了车,透过车窗,静静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曲惜平日里最不爱穿高跟鞋,但是工作需要也没有办法。此时她喝了酒,大有点原形毕露的模样,走三步拐两步,上阶梯的时候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谷言觉得好笑,见她许久没爬起来,又担忧她是不是摔伤了哪儿。他忙开了车门向曲惜走去。哪想他还没走进,曲惜翻过身就躺在台阶上呵呵傻笑起来。

    初始她兴许是真的觉得自己好笑,而嘴咧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哭的弧度,干涩的笑声,配上难看的笑脸,竟让人觉得莫名心酸。

    在谷言的印象中,曲惜一直是个简单直接而有点蛮不讲理的小女生,她面对他的时候从来是笑脸迎人,即便是谷言,也没法否认她笑容中的温暖。所以他从不曾想过,原来在这张单纯的笑脸上还会有这么充满矛盾的表情。

    他远远地便闻到了刺鼻的酒臭。谷言皱了皱眉,上前拍了拍曲惜的脸颊:“你喝了多少?”

    曲惜伸出两根指头晃了晃。谷言嗤笑:“两瓶啤酒就醉成这幅德行,真出息。”

    曲惜眉头一皱,不满的纠正:“是白的!”

    谷言适时的沉默了。他拉曲惜站了起来,问道:“还记得住哪儿不?”

    曲惜想了许久:“我怎么知道住哪儿。”她大着舌头道,“老爸一个家,老妈一个家,哪儿都不该我住……”

    闻言,谷言暗暗惊讶,他一直以为曲惜定是生活在很幸福的家庭之中,有父母家人的呵护,所以长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肥胆——居然敢冒着被炒的危险追求老板。

    “你想住哪儿?”谷言换了个问法。

    曲惜沉默了许久道:“住言叔那儿。”

    谷言立即皱眉:“我送你去酒店。”

    曲惜咧嘴笑了:“我知道言叔肯定不会让我住他家的,他不喜欢我啊……”她拉着谷言的手,一副‘你且听我好好说’的模样,“可是我很喜欢他,非常非常非常……”

    她一直重复着“非常”二字,就像怎么也不够表达自己的心意一样。

    谷言看着她因为醉酒而红晕得不正常的脸颊,头一次正视起了这个女孩口中的感情。他问:“为什么?”

    “不知道啊。”曲惜道,“喜欢了六年,或许都变成一种习惯了。”

    谷言一怔,脑海中全然记不起自己在六年前何时勾引过这样的姑娘。六年前,她应当才十六岁……

    “我看他看过的书,听他每一场演讲,做他曾做过的事,是敬是仰还是爱慕,我分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我喜欢他。就是喜欢。”

    他发现自己的心跳竟为如此粗糙的语言乱了一下节拍。看着怀里眼睛已经快要闭上的女孩,谷言无奈的承认,他的虚荣心被可耻的满足了。

    第四章

    把烂醉如泥的曲惜扛回家,谷言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他很清楚不应该对曲惜有任何仁慈,不然这个孩子只会越陷越深,然而看她耷拉着的脑袋瓜子,谷言怎么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扔在酒店。

    再如何,她也只是个女孩,还是个不错的女孩……

    谷言将曲惜放在床上,刚起身要走,却被一只手拽住衣襟。曲惜用足了力气,险些将谷言拽倒在床上。

    谷言蹙眉,冷冷道:“撒手。”

    “言叔。”曲惜半眯着眼,神情慵懒的像只猫,而手上的力气却半分不减,“你看起来……真是,秀色可餐。”

    她声音沙哑,带着平日里没有的性感。谷言是个正常的男人,看见这样的曲惜,他腹中一热。

    曲惜用力的撑起身子嘟着嘴轻轻印在了他的唇上。

    谷言可以躲开,可是却任由曲惜放肆的在他唇上舔来舔去,他皱起来的眉宇间有挣扎和矛盾,却始终没落实到行动上。

    “我喜欢你,言叔……”

    这个称呼仿似唤醒了谷言,他近乎粗鲁的推开曲惜,一言不发的关门离开。

    清晨。

    曲惜醒来后猛然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房间,她大惊,忙掀了被子摸自己身上的衣物,发现周身完好,才稍稍松了口气。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全然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她穿了拖鞋走去门去,正好谷言刚洗完了澡,只在腰间简单围了块浴巾便走了出来……该死的魅惑。

    曲惜虎躯一震,忙扶住了门框。大清早的便如此重口味,实在让曲惜有些扛不住。

    她掐了自己一爪子,这才勉强镇定下来,抖着嗓子开口道:“言叔……大清早的……看,看见你,还是真巧啊!”

    谷言微微一挑眉,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随即道:“先去把你这满脸鼻血收拾干净了再来和我说话。”

    曲惜一抹鼻子,满手鲜红,她一声惊呼,忙不迭的冲进了卫生间。

    谷言淡漠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浅笑,然而思绪中忽然闪过昨晚那个近乎让他意乱情迷的浅吻,谷言眼中的笑渐渐隐去。

    曲惜很好奇昨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让谷言敢把她往家里带,但每次想问,接触到谷言冷冷的目光,她便退缩了。

    在谷言家借宿一晚很快被曲惜当做偶然事件抛在脑后。在那之后,曲惜该怎么上班还是怎么上班,谷言依旧如往常一般对她,只是每晚曲惜送过去的茶,他偶尔会喝上两口了。

    其实曲惜觉得他们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谷言不接受她,但也没有狠下心推开她,曲惜将他缠着,不过是圆了自己年少轻狂的一个梦想。她想,等到以后她缠得心死了再走掉,至少心底不会有遗憾了。

    公司集体外出度假,曲惜没想到竟在度假村的酒吧里撞见了谷言的前女友以及他前女友的新男友。他们看起来很甜蜜。

    曲惜悄悄打量谷言脸上的表情,却见他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的向他们走过去。路过那两人身边时,那女子出人意料的抓住了谷言的手。

    谷言唇角一紧,眉眼愈发冷了。

    “谷言。”那女子笑道,“好巧啊,给你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夫。”

    曲惜看见了谷言的双手紧握成拳。她恍然记起那天谷言落落寡欢的孤单模样,心里涌出一股不平。她将谷言的手自那女子怀中抢了过来,紧紧握住,像个勇士一样挡在谷言身前,笑道:“你好,这是我的未婚夫。”

    女子看了曲惜一眼,冷笑:“谷言,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谷言眉头一皱,终是把目光落在女子身上。他是个有些许感情洁癖的人,但凡投入一段感情中,便不会再去沾染任何暧昧,这女子现在这样说,无疑是否定了之前谷言对他们那段感情所有的努力。

    “啪”的一声脆响,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响了起来。曲惜气得嘴唇有些颤唞,她拽着谷言转身便走:“这种女人就是用十头牛来拉你,你也别为她停住脚步。”

    大家都被曲惜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怔住,谷言还真就乖乖的被曲惜牵着离开了酒吧。

    到了外面,夜风凉凉的一吹,曲惜脑袋忽然清醒过来,忙放了谷言的手。她怯怯的望了他一眼,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有些无措的在他面前绞着手指。

    曲惜对谷言的爱其实一半掺杂着崇拜,一半掺杂着敬畏,每一次死皮赖脸的缠磨,但却不敢真的做出有越雷池的动作。这一次打了他前女友,又拽着他出来,曲惜在心里觉得,这样的行径其实是大大的冒犯,唯恐谷言真的生了气,怪罪她。

    哪想两人在凉凉的夜风中吹了半天,却是谷言缓缓道:“为什么生气?”

    曲惜带着几分难受几分可怜道:“言叔,我替你觉得委屈。”

    因为喜欢,所以会为他感到不值,能知道他的难受,会替他觉得委屈……

    谷言看着她垂着脑袋认错的模样,只觉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想抬手摸她的脑袋。谷言被自己心中的这股冲动吓了一跳,他觉得从那晚的浅吻之后,自己对曲惜的态度越来越不清楚了。

    她小了他十岁,谷言想,她的喜欢不过是青春的一时兴起,当不得真。总有一天,等她真正长大之后会发现这个世界还有许许多多的精彩,彼时她便会后悔年少时的轻狂或说固执。她现在只是一时的迷恋,不等于爱情,不等于婚姻,而谷言已过而立之年,他没有心思去陪小姑娘慢慢成长。

    他忙摆正了自己的立场道:“别再做这些无聊的事。”

    听了这话,曲惜眸中星星点点的光顿时黯淡了许多。谷言狠下心肠道:“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

    曲惜执拗的说:“值得的。言叔,你这么说,只是不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谷言对于曲惜来说就像毒瘾,从染上的那天开始便无法停止。她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弱弱的请求:“你就试着喜欢我一下……不行么?”

    “不行。”

    ☆、十年不远

    第五章

    谷言依旧时不时的要去相亲,只是再没有刻意把时间地点透露给曲惜,让她去捣乱。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不让曲惜在出现在他私人的空间里一样。

    曲惜不动声色的观察了许久,终于有一天,她找了个机会悄悄潜入了谷言的车里,在里面埋伏了一整天,本想等谷言一个人的时候找他好好谈一谈,没想到她竟然躲在他车的座椅底下睡着了。

    谷言与相亲的女方共进晚餐后,开车送对方回家。行至一段僻静马路时,曲惜睡醒了,她懵懵懂懂的睁开眼,从后座的座椅下面爬出来。

    坐在副驾驶上的女子通过后视镜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突然在车里冒了出来,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尖叫,嚎得人心慌。谷言猛踩刹车,在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之后,场面顿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来与谷言相亲的女子很没用的被吓晕了,谷言恶狠狠的瞪着突然蹿出来的曲惜气得说不出话来。

    曲惜的脸撞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疼得龇牙咧嘴,她可怜兮兮的揉了揉鼻子:“言叔,开车要小心呐。”

    饶是谷言平日里再如何冷静淡定,此时也青筋直冒,他下车,开了后座的车门便将曲惜拖了出来,喝问:“你要干嘛?”

    “来打扰你相亲。”她说得理直气壮,谷言的眉头因为她的执着而狠狠皱做一堆,曲惜大声道,“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和你相亲的人,但为什么她们可以和你恋爱而我就不行?”

    谷言一怔,下意识答道:“你还太小。”

    曲惜掏出身份证,指着上面的日期道:“我今年22虚岁23,大学毕业,有正当工作,可结婚生子,还喜欢你,哪里不好了?”

    谷言被这番抢白说得没了言语,沉默的看着曲惜,心里却翻起了波涛。他恍然觉得或许十年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不可逾越。

    曲惜对他如此执着,而他现在也……

    他也……谷言被自己心里的想法惊了一惊。

    “言叔。”曲惜拽着他的衣袖,似是在撒娇一般,“你就试试吧,给我个机会。”

    谷言不知道在一次次冷漠的拒绝后,曲惜到底是鼓起了怎样的勇气来问他这句话,放下了尊严,近乎卑微。他此时心情极是混乱,拿不准自己对曲惜到底是何感情,他下意识的要挣开曲惜的手。然而曲惜这次仿似是全然豁出去了,紧紧盯住他,怎么也不肯撒手。

    车里吓晕过去的女子慢慢转醒,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谷言正在车外与另一个人交谈,便好奇下了车,见这人正是方才从后座爬出来的女子,而她还拽着谷言不放,她有些不悦:“谷言先生?”

    这声唤仿似撞醒了谷言的思绪,他将曲惜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逃似的坐回车里。

    那女子奇怪的看了曲惜几眼,也坐了回去。车门落上锁,曲惜听见那女子问:“她是谁啊?”

    “公司职员。”

    曲惜微微一颤,她迟疑了一会儿,终是鼓起最后的勇气,敲了敲车窗:“言叔,不要抛下我啊。”

    她声音说得极小,隔着车窗,谷言没听见,发动机一声嗡鸣,黑色的宝马扬长而去。

    曲惜站在马路边,寒凉的夜风吹得她眼眶发涩,她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又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马路,嘟囔道:“其实我怕黑的。就算只是公司职员也不能这样抛下啊。更何况……”

    更何况,我喜欢你算哪门子罪过……

    曲惜突然想为什么偏偏就看中了谷言了呢,明明爱情这种东西不是靠努力就一定能得到的。

    谷言将那女子送了回去,才恍然记起,他扔下曲惜的那条马路僻静少人,半夜更鲜少有车会路过。她一个女生要怎么回去?他当时被曲惜的问题问得心烦意乱,全然没有想到这点,此时担忧她的安危,谷言的脸色刷的白了下去,心中竟起了一丝惧怕。

    他开着车再回去时,曲惜依旧好好的蹲在马路边,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谷言上前将她拉了起来,摸到她的手冰凉一片。心中忽然蹿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对自己的厌恶,又像是心疼。他将曲惜拉到车上,她一句话没说,只乖乖系好了安全带,然后便望着自己的手痴痴发呆。

    “住哪儿?”不知开了多久,谷言才想起应当问这么一句。

    曲惜沉默了许久,最后却答不对题的回道:“言叔,以后我不缠着你了好不好。”

    恍然间听到这样的话,谷言只觉下颌一阵抽紧,他没有回答,让曲惜这个问题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了痕迹。

    “你随便在哪个公交站停吧。”曲惜道,“不是只有靠你我才能回家。”

    谷言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面色一直铁青着。曲惜下车后,恭恭敬敬的对谷言鞠了个躬,然后径直转身离开,连一个再见也不想说了。

    第二天,谷言上班之后便没再看见曲惜,一问之下才知道她竟然已经离职。

    当天晚上,他像往常一般加班到很晚,只是在九点的时候没再听见叩门的声响,也没有热茶飘散的清香来唤醒他已有些迷糊的脑袋。在那一刻,谷言放下笔,望着满室纸张,颓废清冷,兀自失神。

    第六章

    四月中旬,谷言接到来自母校的邀请,请他在百年校庆的时候去做一场演讲。他自是欣然答应。

    立于那方高高的讲台之上,谷言的眼神扫过场下青春洋溢的脸庞,心里突然想到,有个女孩曾说她听过他每场演讲,或许她每次都站在台下,认真的听他说的每一个字,带着仰慕。

    那么今天呢?她也在吗……

    这么多人中,谷言哪能找到曲惜的身影,然而曲惜却是真的到了的。站在最后面,看着他依旧潇洒的身影。这学校不仅是谷言的母校,也是曲惜的母校,她追逐着谷言的脚步在学校里生活了四年。现在终于清醒的发现有的目标或许只能是个目标。

    关注谷言几乎已经成了曲惜养成的恶习,她想,迟早有一天她会把谷言戒掉,但那一天并不是今天。所以她仍是很没出息的来了。

    在演讲快要结束的时候曲惜悄悄离开,她去拜访了大学的辅导员。在办公室里见了老师,两人交谈得正欢,郑教授关心的问道曲惜现在工作的问题,曲惜默了半晌,只道自己刚辞了职。

    “年轻人要能吃苦才行。”郑教授如是说,曲惜也不辩解。又坐了一会儿,曲惜刚起身要走,抬头的一瞬间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影,瞬间便傻了。

    谷言也不曾想过会在这里看见曲惜,他一怔,心里却莫名的蹿出一丝欣喜,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在接触到曲惜沉凝的面色时又掉了下去。

    不愿见到他么……谷言想心中有些恼怒,这才过了多久,就连看也不想看到他了吗?

    两人都曾是郑教授的得意门生,老头高兴的给两人互相介绍了名字,随即对谷言道:“这丫头可是你的崇拜者,入学第一天就说了要做谷言一样的人。”

    “教授。”曲惜忽然道,“现在我已经不那样想了。”

    谷言一怔,冷冷望向曲惜,却见她眼神里没有往日的灵动张扬。谷言只觉心头莫名一痛,一如那天看着曲惜下车离开,独自一人坐上公交车一样。

    郑教授也微微一呆,正巧这时有学生来找他,郑教授跟学生一同出去了,办公室里便只剩下谷言与曲惜两人。气氛尴尬而沉默。

    不知这样坐了多久,曲惜起身,像没看见房间里有人一样,一句话没说,径直转身走人。

    谷言不知心里涌起的感觉是怒是痛,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曲惜已经被他紧紧抓住了。曲惜在垂着脑袋道:“谷先生,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谷言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意思,心中直骂自己莫名其妙,但面上扔装出了一副淡定的样子,像长辈一样教训道:“辞职?你以为是小孩子玩游戏吗?工作是可以这样轻易就放弃的?”

    曲惜沉默了很久,最后终是抬起头,直视谷言的眼睛道:“我喜欢了你六年,以你为目标学习奋斗,但最后却发现,我追逐的是一个踮起脚尖,伸出双手也无法触摸到的星星。言……谷先生,我没有轻易的放弃工作,只是因为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谷言微微一呆,又听曲惜道:“谷先生,你不喜欢我就别这样拉着我。”她说,“我会误会的。”再平静的声音也难掩这句话中的委屈。

    曲惜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掰开谷言的手,谷言才知道自己之前对曲惜做的事有多么的令人疼痛。

    看着曲惜慢慢走了出去,谷言只觉心中空了一块,他轻声喃喃道:“我是喜欢的……其实我已经开始喜欢了……”

    而你却已经放弃了。

    独自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谷言颇为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而后走了出去。

    拐过一个转角却见女孩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把他望着。

    谷言心头猛的巨跳。

    曲惜道:“你……你追我,我就考虑一下。”

    “我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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