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梁继芬的事只能暂时先放下。
宋墨为此郁闷不已。
去宫里吃团年宴回来忍不住在马车里就和窦昭说起了悄悄话:“你说大舅到底哪里惹和梁继芬,大舅被锦衣卫的人迫害,他竟能睛睁睁地看着……”
这么多年,定国公扔死,英国公的反目,都是宋墨心头的结,不解开,他就不会安宁。
窦昭握了宋墨的手,柔声地安慰他:“我们既然已经早到了人,知道结果是迟早的事,你先别着急。”
宋墨点了点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窦昭就说起她进宫的事来:“……太子妃很热情,当着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面,邀请我元宵节的时候带着孩子进宫观灯,太后娘娘呵呵地笑,很高兴的样子,皇后娘娘却像没有听见似的,一直和长兴侯夫人说着话,”她苦笑道,“只怕太子殿下也有自己的打算!”
她之前把宫变这件事看得太简单。
一直觉得太子很天真软弱,这才会被辽王算计的。
可这几次和太子妃接触,她才知道事情也许不像她想像的那样。
她之所以能很笃定自己和宋墨齐心协力就能闯过这一关,与她认为自己偷窥了天机有很大的关系,此刻不收得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除非辽王准备从城外打进来,否定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金吾卫和五城兵马司的,”她继续道,“殿下说不定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想你拽在手心里,我们要未雨绸缪才是。”
窦昭这才认识到了锦衣子镇抚司的重要性。
她最后感概道:“如何姑爷还在镇抚司就好了?”
“有心算计无心,陈赞之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不行。”宋墨不以为然,道,“还不如就这样让出来,既向辽王示了弱。也保全了陈赞之的性命。”说到这里,他有些不耐烦地道,“陈赞之待阿琰还好吗?怎么不见阿琰过来串门?”
窦昭哈哈地笑,道:“阿琰出嫁还不到一人月,又近年关了,她是新娘子,哪里有空回娘家?等过了元宵,我们再接她回来好好住几日就是了。”又笑道。“你有什么话要问她的,现在就告诉我,免得到时候又七想八想的。”
宋墨讪讪然笑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只要那陈赞之待阿琰好,我不会亏待他的。”
“知道了,”窦昭调侃他,“知道你待人向来大方——初二的时候你陪我去给老安人拜个年吧!”
“这是自然。”宋墨笑道,“我听说老安人喜欢花草,早让人准备了几盆水仙花,让他们想办法养着。待到了初二的时候再开花。”
窦昭很是高兴,和宋墨说着新年的打赏、给元哥儿的红包等,气氛渐渐恢复欢快,等到两人下了马车,宋墨已是满脸笑容,晚上更和窦昭在床上好好地腻歪了两回,以至于第二天的大早朝两人差点就迟了。
因是过年,严朝卿和廖碧峰都出了府。陈曲水孤家寡人的,在段公义那蹭饭吃。白天的时候他和来给段公义母子拜年的人吃喝谈笑,晚上回到家一个人。他就拿出这些日子收集的关于定国公死因的线索在灯下琢磨。
而宋宜春则窜上跳下的,想为宋翰谋个差事。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
长安街摆满了花灯。
窦昭怕元哥儿被城门上肆无忌惮地寒风吹了,抱着儿子看了一会儿灯就借口不舒服下了城门。
元哥儿却正看着起劲,在窦昭怀里咦咦呀呀地扭着,怎么哄也哄不好。倒是三皇孙,打着哈欠在乳娘的怀里早就睡着了。
太子妃就让皇长孙将手中的八角琉璃旋转灯给元哥儿玩。
皇长孙是个看上去很是温和乖顺的男孩子,据说他三岁能识字,五岁能识文,书读得非常好,皇上非常的高兴,赏了皇长孙好几块砚台。
他闻言微微地笑,很爽快地灯递了窦昭身边服侍的。
如果不出意外,皇长孙是未来的诸君。
窦昭哪里敢接?连声地推辞。
皇长孙笑道:“没事。去年皇祖父也赏了我一盏这样的宫灯,不过是八仙过海图,这个,就给翮哥儿拿去玩吧!”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让人听了顿生好感。
做为母亲,窦昭不由地感到一阵心痛。
这样好的一个孩子,最终却被饿死在了钟粹宫。
她恭谨地道谢,让金桂接过了宫灯。
元哥儿立刻被骨碌碌转动的宫灯吸引住了,扭着小身子要去戳那宫灯。
皇长孙看着有趣,把让金桂把宫灯提到元哥儿的面前去。
“不可!”太子妃忙道,“小心灯光刺了翮哥儿的眼睛。”
皇长孙顿时脸色绯红,不好意思地看了窦昭一眼。
窦昭给皇长孙找台阶下,笑道:“还是娘娘细心,我就没有想到这一茬。”
她的话音落下,就听到皇长孙轻轻地吁了口气。
窦昭不禁嘴角微翘,一行人去城门不远处的暖阁。
一路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宫灯,璀璨如星,元哥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早就忘了皇长孙给的那盏八琉璃旋转灯,等进了暖阁,更是哈欠连连,没等上茶的宫女退下,他已耷拉着眼皮睡着了。
太子妃笑着摸了摸元哥儿的小脑袋,笑道:“这孩子,倒和我们家老三是心性,能吃能睡能闹。也不知道长大以后是个怎样的性子!”
窦昭笑笑没有作声。
太子妃吩咐元哥儿的乳娘:“让翮哥儿睡到三皇孙旁边,你们这样抱着他,他睡得不舒服!”
皇上虽然大宽地让带着孩子的窦昭和太子妃提早下了城门,元哥儿在宫中却是没有歇息的地方的。
窦昭知道这是太子妃对自己示好,自己若是言辞坚定地推脱,谁知道殿下和太子妃会怎么想?
她笑盈盈地道谢,让乳娘把孩子带下去歇了。
两人就坐在宴息室里说起了年节里各嫔妃的衣饰首饰。
有宫女神色略带慌张地走了进来,在太子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太子妃神色一紧,嘴角紧紧地抿子抿。把目光落在了窦昭的身上,苦涩地道:“有御史弹劾世子,说世子飞扬跋扈,公为私用,指使五城兵马司的人捉拿和罪世子表妹的富绅护卫。”
窦昭愕然,道:“这个时候?在皇上面前?”
太子妃点了点头。
窦昭想让那宫女去探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因身份地位不能指使那宫女,她不禁眉头紧锁。心浮气躁。
是辽王指使?还是真有人看不惯宋墨的作派趁机发难呢?
或者是有人看见他们这些日子和太子走得太近,想给他们一个警告?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这个时候弹劾宋墨,可见都是抱了置之死地在则后生的决心,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这件事?
她暗自担心,太子妃已焦灼地喝斥那宫女:“还不快去听着。若有什么异样,立刻来禀了我们。”
宫女惶恐地应“是”,匆匆地退了下去。
太子妃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安慰窦昭:“不会有事的。今天是元宵节,皇上不会在这个时候罚惩臣子的。”
窦昭颔首。眉宇间露出几分焦虑。
但愿太子妃说的是对的。
她情不自禁又手合十,朝着西方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两人安静地在暖阁里等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宫女欢喜地走了进来。
“娘娘,夫人,”她曲膝行礼,眼中全是钦佩之色,“世子爷说,举贤不避亲。五城兵马司原来就维护着京都的治安,总不能因为被掳的人是世子的表姐世子而所有不为。皇上听了觉得很有道理。笑着罚了那御史三杯酒,准备将这件事就此揭过。谁知道那御史还揪着不放,在那里叽叽歪歪的。皇上一恐之下让人把那个御史给叉了出去。还发脾气说,难道自己是纣君不成,一个两个的都要沽名钓誉地争着做诤臣?吓得满殿的臣工都不敢说话了,还是皇后娘娘让嬷嬷把十五皇子抱到了大殿,皇上这才息怒。”
十五皇子今年才三岁,是目前年纪最小的皇子,皇上完全将他当孙子在看待,十分的宠爱。
窦昭和太子妃不约而是松了口气。
这件事看似就这样过去了,却引起了宋墨和窦昭的警觉。
宋墨派人监视着那个御史的一举一动。
窦昭则派人去接蒋琰回娘家住对月。
陈嘉送了蒋琰回来。
窦昭请了蒋骊珠作陪。
蒋骊珠见蒋琰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打趣她:“你现在还担心陈赞之会嫌弃你吗?”
蒋琰闹了个大红脸,抱着窦昭的胳膊依偎着她坐下,悄悄地问窦昭:“嫂嫂刚嫁进来的时候也不管家的吗?”
窦昭听她话里有话,笑道:“怎么,你没有管家吗?”
蒋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窦昭不解。
蒋骊珠也支了耳朵听。
蒋琰这才赧然地道:“赞之倒是把内宅的事都交给了我,可他又嘱咐那个陶二家的帮我主持家中的中馈,家里一共就我和赞之两个人和十几个仆人,那陶二家的又是个能干,我每天除了听她报账,什么事也没有了……吃了睡,睡了吃的……”
她很是不安。
窦昭和蒋骊珠面面相觑,又忍俊不禁。
蒋骊珠更是道:“你这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你当那管家是好管的?一会儿油一会儿米的,不知道有多累人。既然陈赞之找了人帮你,你就放手歇着好了,有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