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窦昭,窦秀昌立刻去了窦世榜那里,把窦昭要开笔墨铺子的事告诉了窦世榜,并道:“若是钱不多,本又都是四妹妹的,我不过是帮着看管而已,可她开口就是一万两,我怕她被人诓骗,偏偏这话我又不好直说,怕四妹妹多心,只好含含糊糊地应了,可这真要是被人诓了,我可怎么向窦、赵家的人交待啊?别人还以为是我从中做手脚,”
“寿姑怎么突然想到要开铺子?”窦世榜闻言很意外,但他经历的事多,稍一思忖就有了对策,笑道,“寿姑不可能亲自去选铺面、订笔墨,你让管事的人到你手里报账不就行了。”
“对啊!”窦秀昌附掌,“我怎么没有想到!万一是有人打四姑姑的主意,也不至于一下子全亏进去,那些帮四姑姑管事的人也能混个脸熟,有什么蛛丝马迹或许能早点发现。”
窦世榜笑着点头。
窦秀昌把窦世榜的意思委婉地传到了窦昭的耳朵里。
窦昭笑笑没有说话。
西窦的一半产业,也不是那么好管的!
她请窦世榜帮她请个大掌柜。
窦昭名下产业的大掌柜一个萝卜一个坑,大家都做得好好的,她何必乱动。而大掌柜又不是谁都能胜任的。从学徒到伙计到掌柜到大掌柜,没有二十年的历练是不可能的,不管是谁家花二十年培养出了一个大掌柜。都轻意不会让他离开,而不管谁在一个地方呆了二十年,成了大掌柜还要另谋高就,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了,并且你想打听都很难打听到真实的情况。
与其费尽心机还不知道会找个怎样的人,不如直接从窦家找一个。知根知底,忠心可靠。
窦世榜笑道:“你要做多大的规模,还要找大掌柜?我看,找个掌柜就差不多了。”
“既然向三伯父开了一次口,自然是要最好的了。”窦昭娇笑道。“我不管三伯父用什么法子,反正我的铺子年后就开张,到时候我只管来要人,要不然,我就把您在京都钱庄的大掌柜揪到真定来。”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窦世榜捏着胡须哈哈大笑,几经筛选,从家里的掌柜里给她找了一个:“……叫范文书。八岁做学徒,今年才三十二岁,已经是积芬阁的二掌柜了。”
积芬阁是窦家在京都的古玩店。
窦昭很勉强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是做笔墨的,好歹也算得上搭边,那就他吧!”
窦世榜只能摇头。
这样的人还嫌弃,难怪家里的那些大、小掌柜一听是窦昭在要人,都不愿意去
窦昭哪里知道能做到掌柜是多少的不容易。
他只好许诺范文书:“若是铺子倒了,我让你到积芬阁南京的分店做大掌柜。”
范文书苦笑。
大掌柜是这么好做的?
他也要拿得起啊!
离开古玩界几年,到时候就算是回到积芬阁,自己少了那几年的见识。只怕眼力大不如前。何况窦家四小姐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过几年不知道会嫁到哪里,
可窦三爷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
交了账册,佯装出副满面笑容的样子去西府。
甘露就嘀咕道:“不是说给个大掌柜吗?”
“你就知足吧!”窦昭笑道,“窦家一共有几个大掌柜?我们这点家当,人家根本就瞧不上眼。”她本就留了余地让三伯父和她讨价还价的。
甘露讪讪然地去领了范文书进来。
窦昭见他中等身材。五官周正,未语先露一团和气,一副典型的生意人模样,先生三分好感,把事情略略地交待了一下。就让他去找三堂哥拿银子。
范文书愣了半晌。
总店在京都,之后五年,要在真定和京都之间开十家分店。但规模有多大,资金有多少,除了他还有哪些人,一律没有交待。
“四小姐还有什么吩咐?”他恭谨地道。
“我只有这个要求,其他的,你是掌柜,你看着办就行了。”窦昭笑着,“哦”了一声,道,“你还有个二掌柜,姓崔,名十三。他明年九月才能来铺子帮忙。”
范文书退下去之后立刻打听崔十三。
窦家的那些管事和掌柜都是人精,立刻全都知道了。有人笑道:“原来四小姐是要抬举崔姨奶奶的娘家人,范文书,你这可是陪太子读书啊!”
“陪太子读书无所谓,”范文书郁闷地道,“就怕太子不懂装懂,指手画脚。”
众人笑道:“你一个卖古玩的,难道就懂笔墨了?”
崔十三也在问,不过是问窦昭:“您让个古玩店的卖笔墨,还让我去给您当二掌柜?”
和崔十三争辩,窦昭前世就不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直截了当地道:“这是崔姨奶奶同意了的。”
“您唬弄我吧?”崔十三眼珠子转了转,道,“那我去找崔姨奶奶问一声。”
窦昭老神在在地喝茶。
崔十三泄气。
窦昭就问他:“伯彦那边怎样了?”
“我们发现了很多别人都不知道的事。”崔十三闻言眉飞色舞,“西平那边有个村里的人一起悄悄地开了二百多亩荒地,六年了,都没有被人发现。还有曲阳桥,鱼鳞册上记着只有两百亩良田,可看那村势,好像不止两百亩……”
窦昭骇然:“这都让你们发现了。”忙叮嘱崔十三,“你可不能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我知道。”崔十三不以为然地道。“你断了别人的财路,别人就要断了你的活路。这些轻重我还是知道的,不过是您问起来,所以我说给您解解闷。”
窦昭想到窦启俊那个家伙是御史出身,哪里能放下心来,趁着过去给六伯母请安的时候。拐到三堂嫂那里交待窦启俊。
“四姑姑就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只凭满腔热血就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你不过只比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大个两、三岁好不好。
窦昭心里腹诽着,起身告辞。
路上遇到邬善和窦政昌。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交头接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表情都有些沮丧。
窦昭走上前去和他们打招呼。
两人吓了一大跳,勉强笑着和窦昭说了几句,就匆匆去了学堂。
窦昭满心困惑,但也只仅仅困惑了一下,还不至于赶上去追问。
回到家里,看见祖母和甘露、素绢几个都在擦眼泪。
“寿姑,那个别刚毅过世了。”祖母红着眼睛。“两个小姑娘家的,懂什么?你还是差个人过去帮帮忙吧!”
窦昭心里有些闷闷的,让人带话给在真定的赵良璧,让他帮着别素心、别素兰姐妹料理丧事,又邀了陈先生,第二天一起去了真定州。
别氏武馆已挂了白,很多人进出,有孔武有力的男子,也有身材瘦小的老者,还有几个刚去送了鱼的小贩。大家都神色沉重,或送了三牲祭品,或只是拿了副挽联,到灵堂给别刚毅上香,看得出来,别刚毅的人缘关系很好。
管事送上了祭品,窦昭上了三炷香。在灵前答谢来客的别素心陪着窦昭去了正房。
“小姐,”她人很憔悴,给窦昭沏了杯热茶,“天气这么冷,您派个人过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又道,“等父亲过了头七,我就和妹妹进府。”
进了府,就要守窦家的规矩,大过年的,她们俩姐妹总不能穿孝吧?
“还是等别馆主过了七七,开了春,你们再进府吧!”窦昭道,“也不急在这一时。”
别素心感激地向窦昭道谢。
外面有人喊着“开席了”。
窦昭不由望过去,就看见赵良璧和陈晓风正忙着帮别家招呼客人。
窦昭微微地笑了笑,没有留下来用饭,提前回了真定。
二太夫人正在和窦世榜说话。
“二掌柜是崔家的人,”二太夫人沉吟道,“可总店在京都……难道她要和王家打擂台不成?”二太夫人困惑道,“可当初是她自己不去京都的……或者,她是不肯向王家的那些人磕头认亲?”
窦世榜也是这么想的,他问母亲:“那您说现在该怎么办好?”
“有什么不好办的?”二太夫人笑道,“银子是寿姑的,她想给家里多谋份收益,这是好事,我们要帮她才是!”
曾贻芬因为王行宜没有处理好家事,差点被人抓住把柄,冷了王行宜好几年,可王行宜的运气太好了,在陕西屡战屡胜,就是皇上,提起来也赞了一声“不错”,朝中的位置只有那几个,你曾贻芬的人立了这样的功劳你都不提拔,可也不能挡着别人提拔。到时候好位置都被别人占了,对曾贻芬来说,也是个打击。
窦世榜也知道弟弟的处境。
他笑道:“范文书来找我,说看中了京都南大街翰林胡同的一个铺面,寿姑的意思是想买下来,正好我们在那里有个两间的绸缎铺子,因为格局有点小,生意一直不愠不火的,我看不如就卖给寿姑好了。他们做个笔墨铺子倒挺合适的。”
“你做主就行了。”二太夫人笑着,转移话题,问起过年的事来:“都准备得怎样了?”
“都准备好了。”窦世榜笑道,“今年田庄上的收益很好,比往年多送了四千斤粮食过来了。”
二太夫人笑盈盈地点头,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四小姐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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