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睁开眼面对的是一室九月早晨的阳光。干净清爽的床单感觉起来温暖又舒适,我花了点时间才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似曾相识的感觉席卷了我。没错,我在希斯曼。
「糟糕!爸爸!」我大声惊呼,一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波特兰,一股巨大的椎心之痛立刻涌现,心狂跳个不停。
「嘿,」克里斯钦坐在床边,指节抚着我的脸颊,立刻让我平静不少。「我早上打过电话去加护病房了。雷伊整晚都睡得很好,一切都不用担心。」他安慰地说。
「噢,那就好,谢谢你。」我低语着坐起身。
他往前在我额头印下一吻。「早安,安娜。」他低声说,吻上我的额际。
「嗨。」我轻喃。他早就起床了,穿着黑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
「嗨,」他回答,眼神柔和温暖。「我想祝妳生日快乐,可以吗?」
我对他怯怯一笑,抚着他的脸。「嗯,当然没问题。谢谢你,所有的一切。」
他皱眉头。「一切?」
「一切。」
他初时有些疑惑,但随即消逝,眼睛因期待而睁大。「来。」他递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附上一张小卡片。
虽然心里还是挂念我父亲,但我感觉得到克里斯钦的急切和兴奋,而且深具感染力。我读着卡片。
这是妳成为我亲爱老婆之后的首个生日,献给我们所有共享的初体验。
我爱妳。
C(亲)
噢,我的天,多甜蜜啊。「我也爱你。」我轻声说,对他微微一笑。
他咧开嘴。「打开它。」
不想撕坏包装纸,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个漂亮的红色皮质盒子。卡地亚。多亏了我那第二次机会耳环和手表,现在我对这个盒子已经很熟悉了。我谨慎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无比精致的手炼,不知是纯银、白金或铂金,我分不出来,但它真的让人目不转睛。它还有一些饰坠:艾菲尔铁塔、伦敦的黑色计程车、一架直升机-查理探戈、一架翱翔空中的滑翔机、一艘双体船-葛蕾丝号、一张床,还有一个冰淇淋甜筒?我困惑地抬头看他。
「香草?」他抱歉地耸耸肩,我忍不住大笑。说得也是。
「克里斯钦,这好美,谢谢你,它很yar。」
他咧嘴而笑。
我最喜欢的是一个心形的小金盒。
「妳可以放照片或其他东西进去。」
「我要放你的照片,」我透过睫毛望着他,「永远在我心中。」
他露出那可爱又让人心疼的腼腆微笑。
我抚摸着最后两个吊坠:字母C-噢,当然,我是第一个直呼其名的女朋友,想到这我笑了起来。最后是一把钥匙。
「打开我的心和灵魂。」他低语。
泪水刺痛我的眼,我投进他怀抱,紧搂他的脖子窝在他的大腿上。「这礼物太有心了,我爱它,谢谢你。」我在他耳边低语。哦,他闻起来真好-干净清爽的亚麻香气、沐浴乳以及克里斯钦,就像家的味道,我的家。我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他轻声低吟着将我拥入怀中。
「真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因想压抑一发不可收拾的激动心情,反让我的声音破碎。
他用力吞咽一下,将我抱得更紧。「请妳别哭。」
我很不淑女地吸吸鼻子。「抱歉,我只是一时之间又快乐又伤心又激动,苦与乐掺半罢了。」
「嘿。」他的声音像羽毛般轻柔,勾起我的下巴,他在我唇上轻轻印下一吻。「我懂。」
「我知道。」我低语,再次获得他腼腆的一笑。
「我希望我们能待在家里,处于一个更快乐的环境之下,但我们在这里。」他再次抱歉地耸耸肩。「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吃过早餐,我们就去看雷伊。」
穿上我的新牛仔裤和T恤在套房里用早餐时,我的食欲也回复了些许。我知道克里斯钦很高兴看到我吃着燕麦和希腊优格。
「谢谢你帮我点了我最爱吃的早餐。」
「今天是妳的生日,」克里斯钦柔声说,「而且妳不要再谢我了。」他恼怒地白我一眼,但带着亲昵。
「我只是要你知道我有多么感激。」
「安娜塔希娅,这是我该做的。」他的表情很认真-是啊,这是爱发号施令、爱当家做主的克里斯钦,我怎么会忘记这一点……我会想要他变成另一种样子吗?
我微笑。「是啊。」
他疑惑地看我一眼,接着摇摇头。「我们要走了吗?」
「我去刷个牙。」
他扬起嘴角。「好。」
他干嘛笑?我走进浴室时一直想着这一点,而后一段回忆忽地自动闪入我脑中:我第一次和他同床共枕之后,用的是他的牙刷。我笑着拿起他的牙刷,向那次的初体验致敬。我边刷牙边打量自己,脸色苍白,几乎面无血色,但我一向都气色欠佳。上次我来这里时还是单身,现在却是个二十二岁的人妻!我变老了。我漱漱口。
我举起手腕摇一摇,手炼上的坠饰动听地叮当作响。我那贴心的五十道阴影先生怎么每次送礼都能送到我的心坎里?我做个深呼吸,企图压抑体内澎湃的情绪,低头再次看着手炼。我敢说一定所费不赀,啊……随便,反正他付得起。
我们走向电梯,克里斯钦牵起我的手吻着我的指节,大拇指刷过我手炼上的查理探戈。「妳喜欢吗?」
「不只是喜欢,我爱它,非常爱,就像爱你一样。」
他微微一笑,又吻吻我的指节。我感觉心情比昨天好多了,或许因为现在是早晨,世界看起来比万籁俱寂的深夜更加充满希望,也或许是我老公叫醒我的方式非常甜蜜,更或许是因为知道雷伊正在好转。
我们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我抬眼看向克里斯钦,他很快地低头迎上我的视线,再次扬起嘴角。
「别这样。」门关起来时他低声说道。
「别怎样?」
「别那样看着我。」
「去他的文件。」我咧嘴笑着小声说。
他大笑,如此无忧无虑、男孩般的笑声,他将我搂在腋下,勾起我的下巴。「总有一天,我要整个下午都包下这个电梯。」
「只有下午?」我挑起一道眉。
「格雷太太,妳真是欲求不满。」
「只要和你有关,我就会变成这样。」
「我很高兴听妳这么说。」他温柔地吻我。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们刚好在这个电梯里,还是他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碰我,或者就因为他是个令人痴迷的老公,欲望缓缓在我的小腹蔓延开来。我伸手探入他的发间加深了这个吻,还将他推到墙边,身体朝他贴近。
他在我口中低吟,托着我的头吻着我-真正的吻,我们唇舌交缠,探索对方口中那极度熟悉却又相对新奇刺激的领域。我内心的女神变得意乱情迷,情欲再次涌现。我用手捧着他迷人的俊脸。
「安娜。」他喘息。
「我爱你,克里斯钦.格雷,不要忘记这一点。」我轻声说,看入那对深邃的银灰眼眸。
电梯平顺地停下,门随之打开。
「在我还没决定包下它之前,先去看看妳父亲吧。」他快速吻我一下,牵起我的手走进大厅。
我们经过客务中心,克里斯钦对站在柜台旁那位亲切的中年人微微使个眼色,对方点点头,便拿起了电话。我纳闷地看着克里斯钦,他对我露出神秘微笑,我眉头紧蹙,这下他看起来有点紧张了。
「泰勒在哪里?」我问。
「待会儿就可以看到他。」
也对,他可能去拿车了。「索耶呢?」
「去办点事。」
什么事?
克里斯钦避开旋转门,我知道这样他就不用放开我的手,想到这里我心头暖暖的。外面是温暖的夏末早晨,但微风中已经带着初秋的气息。我四下张望,寻找奥迪休旅车和泰勒的踪影,但什么也没看到。克里斯钦握紧了我的手,我抬眼望他,他看起来有点不安。
「怎么了?」
他耸肩,汽车引擎轰隆隆接近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低沉浑厚……好熟悉啊。我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它突然停了下来,下一瞬,泰勒从停在我们面前的一辆流线型白色跑车中跨出来。
噢,老天!是一辆R8。我猛然转头看向克里斯钦,他正专注地看着我。
你可以在我生日时买一辆送我……我觉得白色的不错。
「生日快乐。」他说,我知道他在衡量我的反应,但我唯一能做的反应就是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他将钥匙递给我。
「你真是太过头了。」我轻语。他买了辆天杀的奥迪R8给我!真要命,刚好就是我要的!我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内心的女神做了个高空跳水后空翻。我一时兴奋得忘形,开心地跳起来,克里斯钦也出现同样的表情,我跳着投向他的怀抱,他抱起我转圈。
「你真的是有钱没地方花!」我高喊,「但我好爱它!谢谢。」他停下动作,忽然将我放低,害我吓得紧抓住他的手臂。
「我可以为妳付出一切,格雷太太。」他低头对我一笑。我的老天,真是不吝于公开示爱啊。他弯腰吻我。「走吧,我们去探望妳父亲。」
「好。我来开车吗?」
他低头对我一笑。「当然,车是妳的啊。」他扶我站好,接着放开我,我快步绕过车到驾驶座。
泰勒替我开了门,笑得很开心。「生日快乐,格雷太太。」
「谢谢你,泰勒。」我很快地抱他一下,他大吃一惊,别扭地回抱我。我坐进车里时他脸上的红晕还未退,等我坐稳,他很快地关上车门。
「小心开车,格雷太太。」他硬邦邦地说。我笑着看他,几乎掩饰不住我的兴奋。
「会的。」我承诺,将钥匙插进点火装置,克里斯钦在我身旁伸个懒腰。
「慢慢开,这次可没有人在追我们。」他警告。我转动钥匙,引擎发出吼声,我查看照后镜和侧视镜,一看到路上没什么车,立刻来个完美的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朝着医院方向狂飙而去。
「哇啊!」克里斯钦惊慌地喊。
「什么?」
「我不希望妳也进加护病房躺在妳爸旁边,开慢一点。」他低吼,没得商量的语气。我放松油门,扬唇对他一笑。
「好多了?」
「不错。」他嘟囔,努力想保持严肃-但只是白费心机-
雷伊的状况还是一样,一路狂飙过来后看到他忽然使我感到虚脱。我以后开车真的应该要小心一点,我们很难把地球上的每位酒醉驾驶全都送法严办。我应该要问一下克里斯钦,那个撞雷伊的人渣怎么了-我相信他知道。除去那些管线之外,我父亲看起来还不错,我认为他的气色也好了些。我正在告诉他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克里斯钦走了出去,到等候室去打电话。
护士凯莉来巡房,检查雷伊的管线,在病历上做注记。
「他所有的迹象都很好,格雷太太。」她亲切地对我微笑。
「听起来很不错。」
过了一会儿,克罗威医生来了,身边跟着两位护理人员,温和地向我打了招呼。「格雷太太,我要带你父亲去放射科了,要帮他做电脑断层扫描,看看他脑部运作情形如何。」
「会很久吗?」
「最多一小时。」
「那我等他,我想知道状况。」
「没问题,格雷太太。」
我漫步走进没有其他人的等候室,克里斯钦正在讲电话,他边说边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波特兰美景。我关上门,他一脸愠怒地转过身。
「比限速高多少?……我知道了……每一项都要控告,全都列进去。安娜的父亲还在加护病房-我要你狠狠给那个违规的家伙一点教训,爸……好。随时让我知道。」他挂断电话。
「肇事司机?」
他点头。「一个住在波特兰东南方、不思长进的醉穷鬼。」他哼了一声,我吃惊于他的用词及嘲弄的语气。他走向我,语气缓和了些。
「探望完雷伊了?妳想走了吗?」
「呃……还没。」我瞄他一眼,仍然对他表现出的轻蔑感到不适应。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雷伊被带去放射科做断层扫描,看看脑部的肿胀情形,我想等到结果出来。」
「好,我们等他。」他坐下,伸出双臂,既然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我乐于爬上他的大腿蜷在他怀里。
「我本来不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度过今天的。」克里斯钦在我发间喃喃述说。
「我也不是,但我现在感觉有信心得多,你妈妈很能让人安心,她昨晚能来一趟真好。」
克里斯钦抚摸我的背,下巴抵着我的头。「我妈是个神奇的女人。」
「她是,你很幸运能拥有她。」
克里斯钦点头。
「我也应该打给我妈,告诉她雷伊的事。」我低喃,克里斯钦则僵了一下。「我很惊讶她没有打给我。」那一瞬,我因察觉这件事而皱起眉头,事实上,我有点难过。今天再怎么说也是我的生日,我可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她为什么没打给我?
「可能她打过了。」克里斯钦说。我从口袋里拿出黑莓机,上面显示零通未接来电,但有一些简讯:凯特、荷西、蜜雅和伊森都祝我生日快乐。没有我妈妈寄来的讯息,我心灰意冷地摇摇头。
「现在打给她吧。」他柔声说。我照做,但没人接听,只有电话答录机,但我没有留话。我自己的妈妈怎么可能忘记我的生日?
「她没接。等我收到脑部扫描的结果之后,晚点再打给她好了。」
克里斯钦收紧搂着我的手臂,再次用鼻尖摩挲我的发,聪明地对我妈缺少母爱这点不做任何评论。我感觉到(而不是听到)他的黑莓机响起,他没要我站起来,只是姿势古怪地从口袋里拿出它。
「安德瑞雅。」他又回复公事公办的语气。我想站起来,但他阻止了我,皱着眉头紧搂我的腰。我重新窝回他胸前,听着他和对方说话。
「很好……预计什么时候到?……还有另一个,嗯……设备?」克里斯钦看了手表一眼。「希斯曼拿到所有细节了吗?……好。可以等到星期一早上,但先Email过来以防万一,我会印出来签字,然后扫描回传给妳……他们可以等。回家吧,安德瑞雅……不,我们都很好,谢谢妳。」他挂了电话。
「一切都还好吧?」
「嗯。」
「是关于台湾的事吗?」
「对。」他在我身下挪动姿势。
「我太重了吗?」
他哼了一声。「不会,宝贝。」
「你担心台湾的事情?」
「没有。」
「我以为事情很重要。」
「是很重要,这里的船厂要靠它才行。很多事项都在紧要关头。」
哦!
「我们得把它卖给工会,森姆和洛丝会去处理。但看目前经济情势的走向,大家的选择机会都不多。」
我打个呵欠。
「我让妳感到无聊了啊,格雷太太?」他再次磨蹭我的头发,打趣地说。
「不,绝对不会……只是窝在你大腿上太舒服了。我喜欢听你讲工作的事。」
「真的?」他很惊讶。
「当然呀,」我往后靠,直直看向他。「我喜欢听你与我分享的点点滴滴。」我扬起嘴角,他饶富兴味地看着我,接着摇摇头。
「总是想要知道更多,格雷太太。」
「告诉我。」我催他,再次蜷在他胸前。
「告诉妳什么?」
「你为什么那么做。」
「做什么?」
「以你的方式工作。」
「人总要讨生活混饭吃啊。」他很开心。
「克里斯钦,你赚的可不只是吃饭钱。」我的语气充满嘲讽,他皱眉,半晌无语。我以为他并不想吐露心声,但却出乎我意料之外。
「我不想贫穷度日,」他低声说道,「我已经受够那种日子,我不打算再重来一次。更何况……这像个游戏,」他低声说,「一个关于如何取胜的游戏,一个我向来觉得易如反掌的游戏。」
「不像人生。」我自言自语,但随后发现我大声说出来了。
「嗯,我想是吧,」他蹙眉。「虽然和妳在一起使它变得比较轻松。」
和我在一起比较轻松?我紧拥他。「那不可能全都是游戏,你很善良。」
他耸耸肩,我知道他开始有点不安了。「在某些事情上可能是。」他平静地说。
「我喜欢爱做善事的克里斯钦。」我低吟。
「只有他?」
「噢,我也爱自大骄傲的克里斯钦,控制成癖的克里斯钦,性爱专家克里斯钦,怪异变态的克里斯钦,浪漫多情的克里斯钦,害羞腼腆的克里斯钦……这张清单永远列不完。」
「这么多种克里斯钦啊。」
「我想至少有五十种吧。」
他大笑。「五十道阴影先生。」他在我耳边轻声道。
「我的五十道阴影先生。」
他挪动身体,抬起我的下巴吻我。「唔,五十道阴影太太,我们去看看妳父亲的情况吧。」
「好。」-
「我们可以开车去兜风吗?」
克里斯钦和我回到R8上,我开心得想大叫。雷伊的脑部已经恢复正常,所有的肿胀都消失了。史路得医生决定明天让他恢复意识,她说她对他的进步很满意。
「当然。」克里斯钦对我一笑。「这是妳的生日,妳想做什么都可以。」
哦!他的语气让我不禁转头看他,他的眸色变深。
「任何事?」
「任何事。」
他能用一句话搭载多少承诺?「唔,我想开车。」
「那就开吧,宝贝。」他笑,我也以笑容回应。
我的车开起来如梦似幻,我们开上I-5高速公路,我小心踩下油门,让我们享受那贴背的快感。
「稳着点,宝贝。」克里斯钦警告我-
我们一路开回波特兰,我忽然心生一念。
「你想好去哪里吃午餐了吗?」我试探地问克里斯钦。
「还没,妳饿了?」他听起来充满期望。
「嗯。」
「那妳想去哪里?今天是妳的日子,安娜。」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我把车停在荷西开摄影作品展的画廊附近,就在LePicotin法国餐厅的门外。那天参观过荷西的个展后我们就是来这里吃东西。
克里斯钦笑。「我一度以为妳会带我去那间烂酒吧呢,就是妳喝醉酒打电话给我的那次。」
「我干嘛带你去那里?」
「去检查那些杜鹃花是否还活着呀。」他挑起一道眉亏我。
我的脸泛红。「别再提醒我了!何况……你后来可是把我带去酒店开房间了呀。」我扬起嘴角。
「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好的决定。」他说,眼神柔和温暖。
「嗯,没错。」我靠过去吻他。
「妳想那个傲慢的混蛋是不是仍在端盘子?」克里斯钦问。
「傲慢?我觉得他不错呀。」
「他只是想赢得妳的青睐。」
「唔,那他成功啰。」
克里斯钦的嘴角漾出一个打趣的笑。
「我们去看看?」我提议。
「请带路,格雷太太。」
吃完午餐,我们很快地绕回希斯曼去拿克里斯钦的笔记型电脑,接着又回到医院。我花了整个下午陪雷伊,大声读着我收到的一份手稿,唯一陪伴我的只有维持他生命、让他得以留在我身边的机器。现在知道他在恢复当中,我的呼吸顺畅了些,也放松许多,心中充满希望。他只需要时间慢慢休养恢复,而我有时间-我愿为他付出这些时间。我再次想着是否该打电话给妈妈,但决定待会儿再说。我轻轻握着雷伊的手,朗读稿子给他听,偶尔轻捏一下,希望他能早日康复。他的手指在我手中感觉柔软又温暖,指头上仍然有婚戒的痕迹-即使已经过了这么久。
大概过了一或两个小时,我不知道多久,我抬头看向克里斯钦,他正拿着笔电站在雷伊的床尾,身边是护士凯莉。
「该走了,安娜。」
哦。我紧握雷伊的手,我不想离开他。
「我得把妳喂饱,来吧,很晚了。」克里斯钦很坚持。
「我也要帮史迪尔先生擦澡了。」凯莉护士说。
「好吧。」我勉强同意。「我们明天早上再过来。」
我吻吻雷伊的脸颊,感觉到唇下那陌生的胡碴,我不喜欢这样。要继续好起来,爸爸,我爱你-
「我们去楼下吃饭吧,在包厢里用餐。」正打开套房门的克里斯钦说道,眼里闪过一道光芒。
「真的?把几个月前开始的事情做个结束?」
他扬起嘴角。「如果妳够幸运的话啰,格雷太太。」
我大笑。「克里斯钦,我没有合适的服装可穿。」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领我走进卧室。他打开衣橱,一个挂着的大型白色衣物套出现。
「又是泰勒?」我问。
「是克里斯钦。」他回答,语气坚定又有点受伤,害我忍俊不禁。我拉开衣物袋,里面是一件海军蓝丝缎洋装,我将它拿出来。衣服美极了-还有细致的肩带,尺寸看起来很小。
「好美的衣服,谢谢你。我希望它合身。」
「会的。」他很有信心。「还有这个,」他拿起一个鞋盒,「配这双鞋。」他像狼似地咧嘴一笑。
「你什么都想到了,谢谢。」我凑上前去吻他。
「我是呀。」他又递给我另一个袋子。
我不解地望着他。里面是一件黑色无肩带连身内衣,中央部位以蕾丝织成,他抚着我的脸,勾起我的下巴吻我。
「我盼望待会儿能帮妳脱下这件。」
我泡完澡,梳洗干净也除了毛,感觉心满意足,我坐在床沿开始吹头发,克里斯钦走进卧室。我猜他刚才在工作。
「让我来吧。」他说,指着化妆台前方的椅子。
「帮我吹头发?」
他点头,我对他眨眨眼。
「来。」他说,紧盯着我的双眼。我知道那种表情,我也知道最好不要拒绝他。他有条不紊地吹干我的头发,一次一绺,他以前一定做过这种事……而且不少次。
「你很驾轻就熟嘛。」我嘟囔,镜中映出他的微笑,但他什么也没说,继续梳理我的头发。嗯嗯……那着实很令人放松-
我们走进电梯准备去吃晚餐,电梯里还有其他乘客。穿着招牌亚麻白衬衫、黑色牛仔裤和西装上衣的克里斯钦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另外两位女乘客一直对他狂送秋波,却对我投来不甚友善的目光,我则憋住一抹微笑。没错,小姐们,他是我的人。我们默默搭电梯到夹层楼面,克里斯钦牵起我的手将我拉近些。
餐厅很热闹,坐满盛装出席晚宴的人们,杯觥交错,谈笑风生,周末夜晚就此展开。我很庆幸自己能融入其中。洋装包裹着我的身躯,轻抚我的曲线,贴合每道轮廓,我必须说,我感觉……这件衣服让我变得充满魅力。我知道克里斯钦很满意。
一开始,我以为我们要去上次讨论契约的那间包厢吃饭,但他带我穿过餐厅入口,直直走到最里面,替我打开门,那是另一间同样饰以木头镶板的房间。
「惊喜!」
噢,老天。凯特和艾立欧、蜜雅和伊森、凯瑞克和葛蕾丝、罗德里盖兹先生和荷西,还有我母亲和包柏,全都对我举杯。我傻傻地呆望着他们,说不出话。怎么可能?什么时候?我惊愕地转头看向克里斯钦,他捏捏我的手,我妈走上前将我拥入怀中。噢,妈妈!
「亲爱的,妳看起来好美。生日快乐。」
「妈妈!」我啜泣着回抱她。噢,妈妈。不顾众多观众在场,泪珠就这样滚落双颊,我把脸埋在她的颈窝。
「蜜糖,亲爱的,别哭呀。雷伊会没事的,他是个强壮的男人呢。别哭了,今天可是妳生日。」她的声音哽咽,但还是保持着仪态。她捧起我的脸,用拇指擦去我的泪水。
「我以为妳忘记了。」
「哦,安娜!怎么会?足足花了十七个小时才把妳生出来,可没那么容易就能忘记。」
我破涕为笑,她也扬起嘴角。
「擦干眼泪,蜜糖,这里很多人等着和妳共度这个特别的日子呢。」
我吸吸鼻子,不敢看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人,尴尬又惊讶他们竟然花了这么大工夫前来见我。
「你们怎么来的?几点到的?」
「妳老公派飞机来接的,宝贝。」她露齿而笑,似乎很感动。
我很开心。「谢谢妳来,老妈。」她以妈妈独有的方式拿面纸帮我擤鼻子。「妈!」我抱怨,自己整理起仪容。
「这样好多啦。生日快乐,亲爱的。」她站到一旁让其他人依序前来拥抱我,祝我生日快乐。
「他的情况很好,安娜。史路得医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圣手。生日快乐,小天使。」葛蕾丝拥抱我。
「想哭就哭啰,安娜-这是妳的派对。」荷西抱紧我。
「生日快乐,小姑娘。」凯瑞克捧着我的脸微笑道。
「怎么啦,宝贝?妳老爸会没事的。」艾立欧搂住我。「生日快乐。」
「好了。」克里斯钦握住我的手,将我从艾立欧的怀抱里拉出来。「别再搂着我老婆了,去抱你的未婚妻吧。」
艾立欧坏坏一笑,对凯特眨眨眼。
一位我之前没留意到的服务人员忽然冒出来,递给克里斯钦和我一人一杯粉红香槟。
克里斯钦清清喉咙。「如果雷伊今天也能陪在我们身边就太完美了,但他其实也离我们不远。他的状况良好,我相信他也希望妳能玩得开心,安娜。其余各位,谢谢你们前来祝贺我美丽的老婆婚后的第一个生日。生日快乐,我的爱。」克里斯钦向我举杯,众人异口同声道贺,我花了好大力气才不让泪水再度溃堤。
我看着餐桌上热烈进行的对话,想着那位被我视为父亲的男人还待在冷冰冰的加护病房里靠着仪器维持生命,而我却被家人亲密地包围的感觉很奇怪。我有点无法融入这一切,但我很高兴他们全都在这里。看着艾立欧和克里斯钦斗嘴、荷西的妙语如珠、兴奋的蜜雅及她对美食的热爱,还有偷偷打量她的伊森。我猜他是喜欢她的……虽然并不明显。罗德里盖兹先生和我一样,靠坐在椅背上欣赏对话的进行,经过休息的他气色好多了。荷西非常照顾他,帮他切菜,不时添加饮料。自己唯一在世的亲人差点失去性命,让荷西更加珍惜罗德里盖兹先生……我懂那种心情。
我看着妈妈。她还是一贯的悠然自得、睿智迷人,而且温暖亲切。我好爱好爱她,我一定要记得告诉她这一点。生命非常珍贵,我现在懂了。
「妳没事吧?」凯特以非常不像她个性的轻柔声音问道。
我点头,握住她的手。「嗯,谢谢妳赶来。」
「妳以为钱多多先生会在妳生日时拒我于千里之外吗?我们可是搭直升机过来的呢!」她笑。
「真的?」
「没错,我们都是。没想到克里斯钦会开直升机。」
我点头。
「那还满性感的。」
「嗯,我有同感。」
我们相视而笑。
「妳今晚会留在这里?」我问。
「会,我们都会吧,我猜。妳事先完全都不知情?」
我摇头。
「他真有一套啊,不是吗?」
我点头。
「他送妳什么生日礼物?」
「这个。」我举起我的手炼。
「哦,好可爱!」
「是呀。」
「伦敦、巴黎……冰淇淋?」
「妳不会想知道的。」
「我猜得到。」
我们爆出大笑,我的脸红透了,想起Ben&Jerry冰淇淋加上安娜。
「噢……还有一辆R8。」
凯特非常不淑女地喷出一口酒,酒液沿着下巴滴落,我们再次大笑起来。
「真是个了不起的混蛋,对不对?」她格格笑。
甜点时间,我面前出现一个华丽的巧克力蛋糕,点缀着二十二枝灿烂燃烧的银色蜡烛,耳边响起生日快乐大合唱。葛蕾丝看着克里斯钦和其他亲友一起合唱,眼里闪着怜爱,发现我的目光正看着她,她给我一个飞吻。
「许个愿吧。」克里斯钦对我低声说。我一口气吹熄所有的蜡烛,一心一意只希望爸爸早日康复。爸爸,快点好起来,请你一定要好起来。我是如此爱你。
午夜时分,罗德里盖兹先生和荷西准备离开。
「谢谢你们的出席。」我紧拥荷西。
「拿全世界来换也不能错过啊。很高兴雷伊的情况好转了。」
「嗯,你、罗德里盖兹先生还有雷伊,一定要和克里斯钦一起去亚斯本钓鱼喔。」
「真的吗?听起来很酷。」荷西咧开嘴笑,离开去拿他父亲的外套,我蹲下来和罗德里盖兹先生道别。
「妳知道吗,安娜?有一段时间……唔,我以为妳和荷西……」他没再说下去,深邃的双眼充满怜爱地盯着我看。
哦,别说了。
「我很喜欢您的儿子,罗德里盖兹先生,但他就像我兄弟。」
「妳会是个好媳妇的,对格雷家来说妳确实也是。」他若有所思地微笑,我脸红了。
「我希望只做好朋友不会让您失望。」
「当然不会。妳的先生是个好男人,妳很有眼光,安娜。」
「我也这么想,」我低语。「我很爱他。」我拥抱罗德里盖兹先生。
「好好对待他,安娜。」
「我会的。」我保证-
克里斯钦关上套房的门。
「终于只剩我们两人了。」他低声喃语,往后靠着门注视着我。
我往前一步,抚过他西装上衣的襟片。「谢谢你给我一个美好的生日。你真是最体贴、最细心、最慷慨的老公。」
「我的荣幸。」
「对……也为你带来快感。我们来做点什么吧。23」我低语,紧抓他的上衣,将他的唇拉向我-
和大伙儿一起用过早餐后,我打开所有的礼物,随后向所有要搭查理探戈回西雅图的格雷家人和卡凡纳家人一一道别。我妈、克里斯钦和我准备搭泰勒的车前往医院,因为我的R8坐不下那么多人。包柏婉拒和我们同去探病,我内心小小窃喜了一下,因为那真的很怪,我相信雷伊不想让包柏看到他这么虚弱的样子。
雷伊看上去还是差不多,身上的毛发长了些,妈妈看到他时大吃一惊,我们双双又哭了一阵子。
「哦,雷伊。」她捏捏他的手,轻抚他的脸颊,我被她对前夫的爱感动了,一边庆幸皮包里有面纸。我们坐在他身边,她握着他的手,我则握着她的。
「安娜,曾经有段时间,这个男人是我整个世界的中心,像日出日落般陪伴着我,我会永远爱着他。他把妳照顾得这么好。」
「妈-」我说不出话,她摸摸我的脸,将一绺发丝塞到我耳后。
「妳知道我会永远爱雷伊,我们只是渐行渐远,」她叹息。「我就是没办法和他住在一起。」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怀疑她是否在想三号老公史帝夫,我们几乎绝口不谈的那位。
「我知道妳爱雷伊,」我轻声说,拭干眼泪。「他们今天就会让他恢复意识。」
「太好了,我相信他会没事的。他那么固执,我想妳这点是和他学的。」
我微笑。「妳和克里斯钦聊过啦?」
「他也认为妳讲都讲不听?」
「我想是吧。」
「我会告诉他这是家族特征。你们看起来就像天造地设般,安娜,如此快乐的一对。」
「我也这么想。但不管怎样,还在继续努力中。他是我整个世界的中心,对我而言,他也像日出日落般陪伴着我。」
「看得出来他很爱妳,亲爱的。」
「我也很爱他。」
「要确定妳告诉他了,男人也像我们一样喜欢听情话。」
我坚持要送妈妈和包柏一起去机场,泰勒开着R8跟着我们,克里斯钦则自己开休旅车。我很遗憾他们不能待久一点,但他们必须回莎凡纳去了,我们泪眼汪汪地道别。
「好好照顾她,包柏。」他拥抱我时,我轻声说。
「一定会,安娜。妳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会的。」我转向我母亲。「再见,妈妈,谢谢妳来这一趟。」我声音哑哑地低语,「我好爱妳。」
「噢,我亲爱的小姑娘,我也爱妳。雷伊会没事的,他还没准备好要抛开尘世间的一切烦恼,八成还有场水手队的比赛是他绝不会错过的。」
我格格笑,她说得没错。我决定晚上要读周日版的体育新闻给雷伊听。我看着她和包柏走上格雷企业专机的楼梯,她眼眶含泪地对我挥挥手,才走进去。克里斯钦搂住我的肩。
「我们回去吧,宝贝。」他低语。
「你开车吗?」
「当然。」-
我们当晚回到医院时,雷伊看起来不太一样。我花了点时间才发现呼吸器的管子拔掉了,雷伊现在可以自行呼吸,如释重负的感觉涌过我全身。我抚摸他胡碴点点的脸,拿起一张面纸轻拭他嘴角的唾沫星子。
克里斯钦走出去找史路得医生或克罗威医生了解最新情况,我坐回床边的老位子,继续守护的工作。
我打开《俄勒冈人报》的体育版,认真地读起海湾者足球队和皇家盐湖城足球队的比赛结果。根据大家所说,那是场高潮迭起的比赛,但海湾者因为克西.凯勒的一记乌龙球而惨败。我紧握雷伊的手一直往下念。
「最终比数,海湾者一分,皇家盐湖城两分。」
「嘿,小安,我们输了?不!」雷伊粗声喊,握住我的手。
爸爸!
23这里是双关语。克里斯钦说的是Mypleasure,而pleasure也有愉悦、快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