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谁的俞先生》和千劫眉这里左右横跳精分………………
密林之中,一帮褐色衣服的蒙面人正在埋头行进,他们已经跟踪唐俪辞的马车很久了。在他们头顶的树梢,嵩山派的几名弟子手按长剑,也在跟踪唐俪辞的马车。
显然,围猎唐俪辞而来的人有不少,虽然不知彼此姓名,但都是同道友人。
而前方不远之处,唐俪辞的马车必经的山道转角,一辆悬着白色玉铃铛,华美雅致,车厢上还撑有一把素色竹伞的大车拦在了山道正中。
这辆大车由四马拉车,单辕双轮,车厢四周白纱飞舞,看不清车内坐着何人。而四匹白马神骏非常,身上的缰绳宝光闪烁,镶嵌着各色宝石,马鬓飞扬,四匹马额头中心都配有一片薄薄的金片,上面卷刻花纹,十分华丽。
这马车中人不知是什么来路?
嵩山派弟子和褐色衣服的蒙面人都是愕然,但来人显然是友非敌,拦住了唐俪辞的去路。
马车后尚有八匹骏马,和前面拉车的白马一样,也是额头佩金,缰绳缀宝,仿佛神仙坐骑。八名白衣人坐在马上,冷冷的看着唐俪辞这一行人。
嵩山派弟子不禁心中冷笑——唐俪辞也有今天!
这富可敌国的唐公子向来是富贵到别人脸上去的人,姿态总是要摆在众人之上,现在落了难,终有别人在他面前来摆姿态了。
真是大快人心。
只听唐俪辞的声音自马车中传来,“来者何人?”
那一乘车内有人冷冷的道,“玉箫山宝瓶尊者,特来拜会。”
嵩山派的弟子面面相觑,“玉箫山宝瓶尊者”?从来没听说过,这又是哪路豪侠?地上埋伏的褐衣人是遁地鼠孙家的家奴,孙家有几名血亲被九心丸所害,对唐俪辞恨之入骨。他们自知门派势微,不欲参与菩提谷之战,但却要来伏牛山杀唐俪辞。
孙家也许独杀不了唐俪辞,但他们知道,这一路之上,要杀唐俪辞的人何止千百。
他们只要在这千百人的围杀之中,加入一击,就足以慰藉家人在天之灵。
眼见前面气派万千的宝瓶尊者,嵩山派和孙家都起了敬畏之心,虽然不知来者何人,却都按下了即刻动手的心思。
宝瓶尊者的声音听起来不老不少,那诺大的马车内不止一人,随着宝瓶尊者发话,马车内另有一人冷冷的道,“还我徒儿命来!”
嵩山派和孙家心中一喜,只见那马车中帘幕轻飘,乍然飞出一群嗡嗡飞舞的毒虫,伴随漫天毒虫,马车四周灰绿色的毒雾弥漫,顷刻间淹没了山道和树林,连唐俪辞的两辆马车也被吞噬了。嵩山派弟子躲在树梢,那灰绿色毒雾犹自令人头晕目眩,双目剧痛流泪不止,不仅大骇,急急避走。那孙家埋伏地上,更是毒雾一来,几乎全都昏死过去。
“撤!”嵩山派弟子倒吸一口凉气,不知这从未听说过的“玉箫山宝瓶尊者”看起来尊贵气派,居然一出手就是毒虫毒雾,全然不是正道中人。他们张禾墨掌门不在,门中好手也多半去了菩提谷,剩下的人不敢深入雾中,顿时退出三里。
只听前方毒雾之中嗡嗡之声大作,伴随马蹄声、刀剑交鸣声,男男女女的呼喝之声,唐俪辞和宝瓶尊者一行人动上了手,马蹄声此起彼伏,仿佛那八匹骏马冲了上来围绕着唐俪辞一行人进行疾驰冲撞,过了许久声音都没有停下。嵩山派既不敢轻易参战,也不甘心就此退去,仍然想着借机冲上去动手。等候了许久,林中毒雾渐渐散去,只见林中唐俪辞的两辆马车被刀剑劈得七零八落,木板散落断裂,许多叮当不已的刀剑之声,是钉入马车车壁的长刀或长剑与马鞍马蹄等拖沓相撞的声音。唐俪辞一行人不见踪影,奇怪的是玉箫山宝瓶尊者一行人也不见踪影,林中的毒虫依然嗡嗡飞舞,地上兵器虽多,却并没有血迹。
地上不仅没有血迹,唐俪辞的马车虽然被劈得稀烂,但拉车的四匹骏马却丝毫无伤,它们拖着四分五裂的马车在林中小跑,显然是受了惊吓。
但四匹骏马虽然受惊,却没有中毒。
嵩山派弟子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埋伏在山中的孙家众人过不多时,悠悠转醒,各自打了几个喷嚏,双眼虽然红肿流泪,但这林中毒雾似乎并不是什么要命之物。他们和潜入林中的嵩山派弟子一起勒住了惊马,检查了马车,唐俪辞所有的东西都仍在车内,各色珠宝首饰、黄金银票、以及女子婴孩的换洗衣裳,甚至还有数柄利器。
这到底是?
孙家家长十分迷惑,难道是玉箫山宝瓶尊者过于厉害,竟兵不血刃的将唐俪辞一行人全部抓走了?
嵩山派弟子毕竟师出名门,在林中转了几圈之后,眉头紧皱,这林中要说没有动手的痕迹嘛——兵器满地,并且互斩断裂的就有许多,并且不少树木拦腰折断,仿佛遭遇了剧烈的掌风波及。但要说有动手的痕迹——这许多刀剑暗器毒虫齐出,竟没有留下一丝半点血迹的么?也不能排除有些前辈高人一出手便令人内腑重创,自然外观无伤,但……
但那可是唐俪辞。
玉箫山宝瓶尊者究竟是何人?
嵩山派亦是十分迷茫。
第二日清晨。
阿谁自昏迷中醒来,只觉身下缓缓摇晃,马车行进依然,十分平稳,仿佛昏迷之前遭遇的劫难都只是她的一场迷梦。睁开眼睛,她看见凤凤坐在她身边,柳眼也坐在她身边。
除了柳眼,诺大马车之中还坐了一个她没有见过的年轻男子。这人淡蓝衣裳,肤色白净,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看似一个少年书生。
“这位是慧静山莫子如莫公子。”柳眼说。
阿谁听他语气低落,心情显然十分不好,低低咳嗽了一声,轻声问,“唐……”
柳眼沉默了半晌,低声说,“他上少林寺去了。”
阿谁哑声问,“玉……玉箫山……宝瓶尊者……?唐公子……”
柳眼低声道,“哪有什么玉箫山宝瓶尊者?他又骗了你。”他深吸一口气,“他又骗了你,他又骗了我……他抛下我们,一个人……一个人去了少林寺。”
他说,“他要去少林寺,我们……都是累赘。”
他说,“他从来没有打算带上我们。”
他说,“他又骗了天下。”
阿谁恍然。
算无遗漏的唐公子,怎么可能当真拖着两辆破旧不堪的马车,颠沛流离的在满是伏兵的道路上前行?伏牛山中奇蜂毒雾,玉箫山下宝瓶尊者。百年老鸮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蓦然兵戎相见,不过是一场移花接木。
他从这群累赘中脱身而出,去赴他的少林。
而他们……而他们依旧要感恩戴德,感激颠沛流离之后,再次绝处逢生。
“瑟琳姑娘呢?”阿谁问。
柳眼淡淡的道,“他说……今日有人会送她回家。”他望着紧闭的马车窗户,目光仿佛能穿过那帘幕望见万里河山,“我一直不懂,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阿谁闭上眼睛,她没有开口,但心中却想……她觉得是有的。
也许够不上是爱,也许并不多,也许是欣赏,也许是喜欢,也许是别的什么。
但唐俪辞眼中是有瑟琳的,他为她安排了一条退路。
而自己呢?
她茫然想……唐公子……从没给她留过什么路。
他大概是恨她。
莫子如端着一张正经的书生面孔,实际上目光在这几个后生小辈的脸上看来看去,兴致盎然。
这不比看话本有趣多了?
唐俪辞请他带着万窍斋的老伙计假扮“玉箫山宝瓶尊者”来把他劫走,再加上这几个一会儿伤心欲绝,一会儿黯然神伤,表情变来变去的,真是有趣啊有趣。
只可惜好友这次与他分道扬镳,去另一处玩耍去了,否则奇闻共赏,岂非人间乐事?
华丽的马车下了伏牛山之后即刻改头换面,拆去外面的白纱玉铃,顿时朴素许多。莫子如也没让这马车走多远,下了伏牛山,就在山下进了一户农家小院。
赶车的正是玉团儿,她年纪轻轻,受毒雾影响不大,早早便清醒过来,已和莫子如相谈甚欢。她不知这位样貌俊雅的书生和雪线子乃是同辈,一口一个莫大哥的叫他。莫子如脸皮厚如城墙,欣然笑纳。
瑟琳已经被唐俪辞万窍斋的心腹快马送走,他们会将她送去唐俪辞早已安排好的绝密之处。他同时将万窍斋所剩财帛分散众人,此行之后,世上再无万窍斋,所有万窍斋商行下的伙计,都可以分得自己的一份。
而这处农家小院,正是万窍斋大掌事,唐俪辞在京城最重要的心腹之一姜有余购下的。等马车缓缓进入院中,玉团儿好奇的看着院前院后一垄一垄的蔬菜,那不知道什么蔬菜结着鹅黄色的小果子,看起来柔软可爱。
阿谁从车上下来,牵着凤凤的手,望着眼前的小屋和菜园。
青山绿水,小屋菜园。
此时时辰尚早,山岚沿着远处的山谷缓缓流下,似是白色的雾泉。五六只圆圆的小鸟自头顶飞过,落在不远处的树上蹦跳。
莫子如负手在后,望着小屋屋顶上略带青苔的瓦片,“这是万窍斋大掌柜姜有余的院子,阿眼你留在这里,姜有余给你安排了三百名徒弟。”莫子如微笑,“九心丸的解法除了药物之外,还有金针刺脑之术,你的任务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教会这三百名徒弟如何金针刺脑。”
柳眼懵了一下,立刻应了下来。
玉团儿立刻说,“那我呢?”
莫子如微笑道,“团儿愿意留下,自然也是可以的。”他转身望向阿谁,“至于阿谁姑娘……”
阿谁默然看着莫子如,这位……就是唐公子安排好的后手……或者后手之一。
他果然算无遗漏。
只听莫子如说,“阿俪说……阿俪什么也没有说。”他递出了一个木匣子,“这是给你的。”
柳眼和玉团儿看着那个木匣子,都甚感奇怪,唐俪辞安排得如此妥贴,对这个他一直想要得到的女人,居然只给了一个木匣子?
阿谁接过木匣子,这木匣子以黄杨精雕而成,纹饰古雅,乃是山水之形,看起来价值不菲。她面无表情的开启匣子,不出所料……里面是……一匣子珍珠和银票。
她这无足轻重的婢女,一腔廉价难堪的真情,竟价值如此金银,唐公子果然……厚待。
她想……难以得到的总是稀罕,唐公子从不需她结草衔环,也不需她爱重情深,他只是想要证明他总是能为人所爱,不管你情愿不情愿,清醒不清醒,知不知进退,他总是能为人所爱。
她想她其实应该早早承认自己心存怜惜,早早让唐公子知道她自欺欺人,如此……他们早已一别两宽,相忘于江湖。
阿谁从木匣中取出了一张银票,合上木匣,将它还给了莫子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