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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劫眉 卷五 两处沉吟 第五十三章 一去杳然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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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染血的衣袖缓缓横了过来,将玉团儿和柳眼挡在后边,唐俪辞再咳了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沉郎魂盯着柳眼,柳眼扶着桌椅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推开玉团儿,“阿俪,不要拦着我。”

    唐俪辞右手扶桌,左手袖依然横在柳眼面前。

    “碰”的一声,柳眼将唐俪辞猛地推到一边,撞上了一旁的衣柜。玉团儿和沈郎魂一呆,只见柳眼大步走到沉郎魂面前,“我杀你妻子,你要杀便杀,不要牵连他人。”

    他一瘸一拐的大步走来,竟然能挺得笔直,沉郎魂抬起的手掌微微一顿,当即落下。就在掌力将接柳眼的刹那,一团黑影蓦地飞来,沉郎魂杀心已下,出手毫不容情,只听轰然一声,那黑影受掌倒飞而出,撞塌了半边桌椅。

    “阿谁姐姐!”玉团儿尖叫一声,向那团黑影奔去,奔到半途,她突然转向唐俪辞,扬起手掌,清脆响亮的给了他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那一记耳光人人都听见了,沉郎魂一掌杀人,柳眼丝毫无损,两人都呆住了,一时间竟连什么是惊骇都忘却,一起呆呆的看着唐俪辞。

    那横空飞来的黑影是阿谁。

    方才——唐俪辞重伤在身站不起来,一把提起身旁床上的阿谁向沉郎魂掷了过去,沉郎魂一掌将她劈落,她代柳眼受了这一掌,才保柳眼安然无恙。

    “你——你这个——”玉团儿瞪着唐俪辞,心中的愤怒已不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你这个妖怪!你这个妖怪妖怪妖怪!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为什么不把自己扔过去?你——你——”她突然放声大哭,转向阿谁跌落的地方,“阿谁姐姐……”

    沉郎魂呆呆的看着卧倒在地,站不起来的唐俪辞,他竟然把阿谁当作暗器凌空掷了过来……他简直不敢相信,唐俪辞对阿谁一向与众不同,阿谁待他更是关怀体贴小心翼翼,该做的能做的,只要想得到的一切都做了,事到临头他就把她当作一块肉盾、一张桌子一张椅子那样掷了过来……

    并且她重伤在身,尚未渡过危险,他就这样把她掷了过来。

    柳眼重重的摇晃了一下,他本想向唐俪辞那走一步,顿了一顿,径直走向阿谁的方向,玉团儿已将她抱了起来,哭道,“她要死了、她要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柳眼沙哑的道,“她不会死的,她是好人,苍天不会辜负好人。”玉团儿大哭,“你骗我——你骗我——他为什么要把阿谁姐姐扔过来?他为什么不把他自己扔过来?苍天会这样害人的吗?苍天为什么不现在下冰雹把他砸死?啊啊啊啊……”她抱着阿谁哭得全身颤抖,柳眼一伸手将她紧紧抱住,“别哭,别哭……”他叫人别哭,看着玉团儿怀里容颜惨淡奄奄一息的阿谁,他却红了眼眶。

    阿谁胸前刀伤,腹部再中沉郎魂一掌,伤势之重难以想象,她睁着眼睛,并未昏厥,见玉团儿伤心欲绝,她微微动了动嘴角,浅浅一笑,“妹……子……”

    “阿谁姐姐……”

    “我……心甘……”阿谁低声道,“情……愿……”

    玉团儿尚未听懂,柳眼已变了颜色,“你——”

    “咳咳……”阿谁蓦地喷出一口鲜血来,那刀伤受掌力牵连,已伤及肺脏,“咳咳咳……”

    柳眼的眼睛变得很红,“你说你心甘情愿?你说你心甘情愿让他这样扔过来?你不恨他不怪他不伤心?你疯了吗?”

    “我……不知道……”阿谁唇边的鲜血淹没了唇的颜色,看起来艳生生的很是好看,“我放心……我不是……没有用的……”

    她的语声低弱如丝,但屋里人人都听见了,柳眼向唐俪辞看去,蓦地大吼,“你听见了?你听见了?你要她心甘情愿为你而死、她最终还是心甘情愿为你去死——不管她曾有多不情愿多不甘心,你还是能让她死心塌地爱你然后为你死为你牺牲,甚至完全不会恨你!你高兴了?你得到了?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你满意了吗?”

    唐俪辞缓缓将身子撑了起来,满头灰发披散,长长的垂在地上,与尘埃纠缠在一起。他遥遥的看着阿谁,在他的位置看不到阿谁的状况,中间隔着倒塌的桌椅,也没有人走到他那边去,他低低咳嗽了一声,探手入怀,缓缓取出了一团柔黄色的锦缎。

    沉郎魂本已呆了,眼见他取出锦缎,脑中乍然电光火石般一亮,奔过去接过那锦缎,“这是?”

    “大还丹。”唐俪辞手指阿水的方向,“温水……”

    沉郎魂轻捷的从茶壶里倒出温水,侥幸阿谁入睡之前玉团儿为她留了一壶热水,此时正好微温。开启锦缎,锦缎之中是三颗色泽淡黄的药丸,沉郎魂将三颗药丸化入温水之中,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阿谁的嘴统统灌了下去。

    柳眼解开阿谁胸口的纱布,她的伤口原本涂有上好伤药,只是受掌力所震再度撕裂,他从自己怀里取出一瓶褐色药水,轻轻涂在她伤口上,那是他研制解药的时候练出的消毒水。涂上消毒药水,他并未将伤口重新绑上纱布,只以一块白布轻轻按住伤口。玉团儿小心翼翼的扶着阿谁,沉郎魂运指如飞,连点阿谁身上数处大穴。

    三个人拼命合力救治阿谁,阿谁昏昏沉沉的躺在玉团儿怀中,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散作一缕幽魂。屋里一番大乱之后,变得分外安静,凤凤坐在床上,刚才他大哭的时候没有人在听,现在他紧紧攥着拳头,全神贯注的看着阿谁,一动不动。

    等沉郎魂为阿谁运功完毕,逼出胸内郁积的血水之后,三人才抬目去看唐俪辞。

    唐俪辞仍然坐在那角落,只是换了个姿势,抱膝而坐,一头灰发及地,仍旧与灰尘和桌椅的碎屑纠缠在一处,风中微微颤动。

    柳眼对着他踉跄走了过去,在他面前跪了下来,“阿俪……”

    唐俪辞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幻一下。

    “让我死吧。”柳眼低声道,“我求你。”

    他仍旧没有回答,定定的看着面前灯光里飞舞的尘土。

    “在好云山你不肯杀我,为了救我你宁愿和整个江湖为敌,为了救我,你把阿谁当作什么一样,就这样掷过来……”柳眼抓住他的肩头用力摇晃,“我有什么值得你这样?我害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我指挥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杀人放火,我把沉郎魂的老婆丢进黄河,我死十次都不够。现在猩鬼九心丸已不是不治之毒,我已经可以死了,你让我死吧,我求你,你逼着我不让我死,是想让我生不如死吗?”

    唐俪辞失了血色的唇微微有些开裂,他动了一下唇齿,却谁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柳眼猛力摇晃着他,“放弃吧,让我死吧!你逼着我不让我死,你越是救我,我就越痛苦,我日子过得越难受,你何必呢?何必呢?何必呢?”

    “……欠你的。”

    唐俪辞的唇微微动了一下,这一次大家都听见了,柳眼愕然看着他,“你欠我的?你欠我什么?你什么时候欠我了?”

    “我欠你们的。”他抱膝看着地上桌椅的碎屑,幽幽的道。

    我欠你们的?柳眼一瞬间只觉天旋地转,“你是因为银馆那天晚上的事……所以才……”

    唐俪辞白玉般的手指放开了膝,抱住了头,“我错了。”他轻轻的道,“我要改……我一定要改,你不能死、方周不能死,就连傅主梅也不能死……你们不让我救,我会发疯……”他的手指插入灰发之中,突地微微一笑,那笑颜很苍白,“我又错了,是不是?”

    你……

    柳眼紧紧抓住他的肩,原来他至今深深后悔着在银馆设下毒局,要害死方周、自己和傅主梅的那一晚,也就是那一晚发生了意外导致他们越界到达了千年之前的另界。难道在唐俪辞心里,顽固的相信方周之所以会死、自己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全都是因为他,全都是他的错——所以他不惜一切,用尽所有的手段想要挽回——

    甚至连死人他都想救,何况是自己这样的活人?

    阿儷贖罪的方法、他對人好的方式一直都是如此極端,如此夾帶強烈的控制慾和保護欲,不由分說只做他自己認為對的和好的。他從來不向人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誰也無法理解他,在贖罪的道路上、在證明他自己的道路上,他越走越偏越走越遠,一直到形單影隻,孤立無援而不得不趨近於妖物。

    “有很多很多事,不是你的錯。”柳眼沙啞的道,“你不要把別人的選擇都攬在你自己身上,你沒那麼偉大,你只是做錯了一件事,方週會死是因為他有傷,我會變成今天這樣,是因為我蠢!和你有什麼關係?我不要你救!我不需要你贖罪,我也不稀罕!”

    唐儷辭抱住頭,他根本沒有在聽,他一直都在他自己的世界裡,從來沒有走出來過,也從不讓任何人進入。

    “你為什麼要把阿誰丟過來?她會死的——你知道——難道對你來說,她真的只是一張桌子一張椅子那種價值,是你隨隨便便就可以摔碎的嗎?”柳眼的眼睛很紅,“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你害了她救了我,難道我就會高興?你就會高興?就會誰都自得其所,沒有絲毫損失?難道你真的不會受到傷害?難道你就不會心痛?難道你就不會想到她無辜、不會想到她會有多傷心嗎?”

    “咳……咳咳……”唐儷辭輕輕的咳嗽兩聲,什麼也沒說。

    “你真的忍心讓她死?真的相信用她的命換我的命是值得的?”柳眼啞聲道,“我求你,讓我死!讓我死吧!我再被你救下去,你還沒有瘋,我就先瘋了!”

    沈郎魂站在一旁,在這種時刻,他可以殺死柳眼千次萬次,卻站在一旁,默然看著柳眼咆哮。玉團兒抱著阿誰,她本來滿臉是淚,如今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滴一滴跌落在衣襟上,她先是為了阿誰哭,而後為了自己哭,柳眼為阿誰義憤的態度和語氣,那種瘋狂的神態,她都是第一次看見。

    無論她怎樣去歡喜和悲傷,柳眼都不可能為了她而爆發出這樣的感情,因為她永遠只是個孩子,永遠是個孩子。

    “噓……”唐儷辭輕聲道,“你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

    柳眼一根一根鬆開手指,唐儷辭坐著,一動不動的看燈光裡飛舞的塵土,和那些桌椅被砸爛後的碎屑。

    他就像一尊安靜的雕像,不要思想、也不要靈魂。

    柳眼回過頭來,沈郎魂就站在他身後。

    “殺了我吧。”他頸項一昂,“死在你掌下,柳某罪有應得,絕無怨言。”

    沈郎魂冷冷的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他道,“你已生不如死,我殺了你,那就是便宜了你。”長長吐出一口氣,他淡淡的道,“我不殺你了。”

    柳眼的眼中流露出極度的絕望,那種濃烈至極的哀傷仿若有形,竟能讓人刺膚生痛。玉團兒悚然一驚,“你不要自殺!”她放下阿誰,著地爬過去拉住柳眼的衣角,“你不要自殺,別人不要你我要你,你很好很好,你別……你別不要我。”

    柳眼任她扯住,臉上陡然流露出痛苦至極的神色,“我……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他搖了搖頭,“你什麼都不懂,你只是沒有遇見其他男人,這世上比我好的人很多。”玉團兒緊緊的拽著他的衣袖,“你別死,你什麼都不和我說,我怎麼會明白?我不要明白,你別覺得自己很壞很壞所以就要去死啊!你沒很壞很壞,真的沒有!真的沒有……”

    “哇——”的一聲,鳳鳳突然開始放聲大哭,哭得全身顫抖,玉團兒跟著他大哭起來,沈郎魂站住不動,柳眼拖著玉團兒,轉身從床上抱起鳳鳳,女人和孩子的哭聲令人心煩意亂,他站在床邊,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嘿……”沈郎魂一聲低笑,退開了兩步,笑聲很淒涼。這個人沒有什麼太大的好處,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壞處,他有能為他拼命的摯友,有會為他哭泣的女人,這兩樣東西值多少江湖漂泊的男人羨慕嫉妒?但他卻要不起。

    他要不起這位摯友,也要不起這個女人,看他那張猙獰的臉露出痛苦至極的神色,沈郎魂突然放聲大笑,轉身揚長而去。

    他的仇已經報了,至於其他,他已不放在心上。懷裡揣著唐儷辭給他的春山美人簪,這東西是那日唐儷辭夜襲玉箜篌,從他發上拔下來的,又在望亭山莊送給了沈郎魂,此時此時,沈郎魂只想到一件事——回落魄樓,向樓主換回荷孃的屍身,然後好好安葬。

    這個江湖、這些情仇恩怨、這許多公理正義,要負擔太重、要超脫太難,看到柳眼生不如死,看到阿誰奄奄一息,看到玉團兒傷心欲絕,他只想好好安葬荷娘,今生往後陪伴一座親人的墓碑,遠勝過江湖漂泊。

    他還欠唐儷辭一刀,以及五萬兩黃金。

    但心累了,恩怨淡了,有些東西烙成了形,那就永遠還不了。

    沈郎魂越窗而去,他不殺柳眼,但也不可能和柳眼共處同一屋簷之下,所以他選擇離開。

    “沈大哥……”玉團兒嗚咽的哭聲在夜風裡飄蕩,阿誰靜靜地躺在地上,唐儷辭緩緩抬起頭來,輕輕咳了一聲,看著空空蕩蕩的視窗,誰也不知此時此刻,他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

    這是個心魔亂舞的夜。

    人人都在發瘋。

    她彷彿在雲霧裡漂浮了很久,久得她以為自己又渡過了幾個輪迴,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阿誰幾乎錯覺她是作為嬰孩而重生了。

    但睜開眼睛,眼前所見的是玉團兒的臉,一瞬間解脫的輕鬆離體而去,渾身上下都很沉重,甚至連眨動眼睫都令人如此疲憊不堪,怔怔的看著玉團兒欣喜若狂的表情,她只想到原來往後的日子還在繼續、還有很長……

    “阿誰姐姐,還有哪裡難受?阿彌陀佛,總算是救過來了!喂!喂!”玉團兒跳了起來,“你別走啊!阿誰姐姐醒了,你不和她說說話嗎?”

    能讓玉團兒叫“喂”的人不多,阿誰對著尷尬站在床邊的人微笑,柳眼沒死,那就是說沈郎魂最終還是沒有殺他,真好。

    柳眼拄著柺杖站在床邊,沉默了好一會兒,“我……”

    阿誰看著他,眼神真誠柔和,沒有絲毫怨恨。

    “我總是……害你受傷……”柳眼低聲道,“總是對你不起。”

    她緩緩搖了搖頭。

    “如果我沒有把你從郝文侯那裡擄來,也許……”他輕輕的道,“你會過得比現在好。”

    她仍是搖了搖頭,眼神仍很平靜,過了一會兒,她問:“唐公子呢?”

    柳眼呆了一呆,她既沒有怨恨他,也沒有怨恨阿儷,彷彿阿儷將她當作肉盾擲過來換他一命這件事在她心中淡若無痕,“他……”

    阿誰的眼神微微一動,那種變化很細微,但是那一種趨向於關切的神態,他本不想說,卻不得不說,“他另有要事,已不在這裡。”

    阿誰一顫,“我睡了幾日?”

    “兩日兩夜。”

    “他走了?”她靜了一會兒,低聲問,“他的傷如何了?”

    “他……”

    說一句“他的傷不礙事”很容易,但在阿誰的目光之下,他竟然滯住了——一旦滯住,謊言就很難說出口。僵硬了很長一段時間,柳眼仍然沒有回答,玉團兒忍不住道,“他傷得很重,但說走就走了,問他要去哪裡也不說……”

    “閉嘴!”柳眼低喝了一聲,玉團兒才不理他,仍然說下去,“天底下再沒有比他更沒有良心的啦!把你害成這樣,他連一晚上都沒有陪你,差不多馬上就走了,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問!你知道嗎?你對他那麼好,那麼記掛他,他把你害成這樣以後,連一句‘她怎麼樣了?’都沒有問,連一眼都沒有看你!然後就走了!我……我……”她滿臉漲得通紅,“我真是恨不能把他掐死、把他捆起來綁在你面前用鞭子抽他!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

    柳眼皺起眉頭,緩緩吐出悶在胸口的一口氣,轉過頭去,他不敢看阿水。他一直認為唐儷辭是需要阿誰的,所以他勸她放下一切去愛他,結果是唐儷辭將她棄之如遺,既不在乎她的命、也不在乎她的情。

    “他很忙。”阿誰的眼神仍很柔和,依然平淡,“沈大哥呢?”

    玉團兒又呆了一呆,唐儷辭把她丟下自己走了,她就只說了一句“他很忙”,隨後就又淡然了?“沈大哥也走了。”她眼圈一紅,心裡很是捨不得,“我很感激沈大哥。”

    阿谁微微一笑,“是啊,沈大哥真不容易……”她微微垂下眼睫,重伤之后,声音乏了中气,显得分外温柔,“妹子。”

    “嗯?”玉团儿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阿谁五指反握住她的手,闭上了眼睛,“被唐公子掷出去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玉团儿是愕然的,那电光火石的一瞬,还有时间让她去想什么事么?

    “我……心里……”阿谁轻轻的道,声音很平静,“真的很在乎、很喜欢唐公子。”

    玉团儿紧紧抓住她的手,柳眼眼神惨然,两人一起听着她往下说,只听她继续道,“我真的不怪他,所以妹子别说他绝情寡意,我听着很难过。”她又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眼眸清澈乌亮,“唐公子从未许我任何事,这世上对他有意的女子何其多,他哪有必要非要对我好?是我不好,虽然你们人人都早已看出我对唐公子之心,我自己却始终不肯承认。”她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早些明白、早些承认,唐公子便不会觉得阿谁与众不同,或许彼此早已相忘江湖,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玉团儿睁大眼睛,有一半没有听懂,“就算他不喜欢你,他也不能把你丢过来……”

    “傻丫头,”阿谁微笑了,“他把我丢过来,柳眼因此得救,但你们却恨他怪他,难道他就不会受伤害么?”

    玉团儿迷茫极了,“他不是不顾你的安危吗?他心里又没有你,你干嘛替他说话?”

    阿谁看了她好一会儿,苍白的脸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我不怪他,即使我因此死了,我也能纵容他。”

    玉团儿不可思议的看着阿谁,呆了半天,“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唐公子希望你会这么想?”

    阿谁同样看着玉团儿,“我不知道,”她轻声道,“但我真的就不怪他。”

    玉团儿咬住嘴唇,“他难道真的不爱你吗?”

    “应该是……”阿谁道,“不爱吧。”

    “那他会受什么伤害?阿谁姐姐你根本是在替他说话,还在胡说!”玉团儿蹙眉,“他不爱你的话,你死了他也不会难过啦!”

    阿谁缓缓摇头,“高高在上的唐公子,出手救人尚要以命换命这种事……他不会接受得了的。”她轻咳了一声,“就算是明知我不会怪他,这件事他一样会记在心里,日日夜夜刺伤他自己。”

    玉团儿摇了摇头,“我听不懂啦!”顿了一顿,她又道,“我只知道你对他很好很好,他对你很坏很坏。”

    “他没有对我坏,唐公子一直对我很好。”阿谁笑了笑,“只是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明白?”玉团儿瞪眼,随即笑了起来,跳到柳眼身后,“只要你想得通你明白就好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他对阿谁一直很好。

    虽然他对别人的“好”,只是想博取别人的爱,既非出于善良,也非基于温柔,更像是一种陷阱。

    她本来很恐惧这种“好”,尝试用尽她所有的方式去抵抗,只盼能独善其身,安然离去。

    柳眼默然,但也许在阿俪将她掷出来的那一瞬间,她想到的不只是逃开,而更想要安抚那个遗弃了她的男人。

    或者说……她是急于安抚那个遗弃了她的男人。

    他一直知道阿谁逃不开唐俪辞,但从不知道她陷得如此深,深得早已没了顶,噬魂附骨、里里外外都是唐俪辞的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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