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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努书坊->《门阀乱:且说魏晋南北朝》->正文
第十一章 偷袭

    “该如何是好呢?”

    袁绍询问幕僚们意见。

    猛将吕布率领数百五原骑兵前来投靠。对这个人,应该收容呢?还是予以拒绝?

    董卓亡后,天下争霸战变得更为炽烈。北方公孙瓒、南方袁术、地方流氓军团……袁绍面对的敌人为数不少。此刻的他,确实需要有力帮手。但问题在于吕布是个危险人物。这个人曾经两次弑杀主子。

    “还是收容他吧!为了打赢眼前的敌人,我们绝不可犹豫收容有力军团的。”

    一名幕僚回答。

    “可是,吕布是个奸诈小人,这个人连砍掉熟睡之人的头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收容他,不是连夜晚都无法高枕安眠吗?”

    袁绍对收容吕布这件事情,好像不太乐意的样子。

    “与其担忧睡觉时被他砍头,为什么不考虑趁他睡觉时,把他的脑袋砍下呢?”

    “把他的脑袋砍下?”

    “是啊!吕布再蛮横,也不会动不动就弑杀其主子的。他杀丁原,为的是要夺其军队,而像这样的事情,在我们阵营里并没有发生的可能。即使有此意图,他也会观望一段时期再下手的。我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让他在战场上为我们拼命,等到失去利用价值时,再将之解决,这样不是很好吗?他的确是个危险人物,长期雇用,到头来一定会惹出麻烦,但,用他应应急,应该是可以的。”

    “说得也是。好,那就聘他为客卿吧!至于应该于什么时期将他解决,这一点,我们以后再召开干部会议决定。”

    当时的主君与家臣之关系何等奥妙复杂,由此可以窥见。

    连人品大有问题的吕布都需要借重其力量,这是因为袁绍阵营的战力低落许多的缘故。战力低落,不只是与公孙瓒连年交战有关。原来,大半被视为袁绍阵营的部将,再也不听从袁绍的指挥了。这个原因,不得不说是袁绍在品德上有问题。

    袁绍是反董卓联军盟主,但盟主并非主君。而袁绍却以主君自居。被他以家臣对待的盟军诸将,便心生反感。由于这是弱肉强食的时代,所以,各派阀首领只是在“依靠大树有柴烧”心态之下,才奉他为盟主的。等到自己有充分的力量,就纷纷自立,这是自然趋势。

    这时候曹操的实力,也已到了半独立的程度。

    董卓被杀的初平三年(公元192年),曹操于寿东与青州黄巾军交战,虽然丧失盟友鲍信,最后还是追击黄巾军至济北,并将之击溃。据传,此际投降的黄巾军达三十万之多。

    史书如此记载,但事实是否确实如此呢?

    曹操是后来取得天下的人,所以有能力留下有利于自己的历史纪录。这样的纪录能完全相信吗?

    说黄巾军“投降”,实际上好像是“媾和”才对。

    战斗开始时,青州黄巾军为数三十万,而投降时的人数也是三十万——这个纪录,显示黄巾军未因战斗而折损一兵一卒,也就是说,两军未发生激战。一般而言,当时的战斗,除非折损一半以上之兵员,否则是不会投降的。

    事实好像是曹操与青州黄巾军媾和,取得三十万军兵后,以此力量为后盾而自立。从此以后,曹操军中有以“青州兵”为名的精锐军团,大大地发挥了威力。

    收编青州兵后,曹操再也不需要袁绍这株“大树”了。

    就袁绍的立场而言,“家臣”如此脱队,当然影响他的战力。

    ——就算冒险,也得雇用吕布这个危险人物!

    现在,袁绍和其幕僚只有如此做了。

    当时由于饥馑,难民层出不穷。这批难民为寻觅食物,开始组织团体。事实上,他们不如此做是没饭可吃的。他们袭击各地官府,大肆抢夺官库粮食。

    这样的难民团体,在袁绍据地附近屡次展开游击战。

    ——自家附近必须好好清扫一番。

    有此想法的袁绍,遂与多年敌人公孙瓒缔结和盟。

    刚好这时候,长安朝廷派来一个叫赵岐的人,正在致力斡旋东方诸将之间的和解。公孙瓒此时也已精疲力尽,所以,双方遂乐意接受赵岐调停,同意退兵。

    袁、公孙之和解是初平四年(公元193年)元月间之事。

    “他们乱来,我们当然也可以乱来啊!”

    这是张燕的口头禅。

    张燕是难民团体的头目。“张燕”不是他的本名,他由于动作轻快,因而有“燕”或“飞燕”之称。难民团体的头目尚有于毒、青牛角、李大目、左髭丈八等人,使用的都不是本名。他们都是亡命之徒,之所以使用假名,为的是怕连累家人吧?

    难民团体常常出没黑山一带,政府军遂以“黑山贼”称呼他们。

    农民为何陷于饥荒呢?天灾当然是原因之一,但最大的原因在于人祸。他们辛勤工作,等到收割期来临时,突然出现的军队,把他们的收获悉数抢去。农民因此失去勤劳意愿,便弃土地而流亡。

    政府军时常掠夺他们,既然如此,咱们也来抢官库粮食,这有何不可呢!

    张燕的这番说词,一下子就引起了农民的巨大回响。对!现在只有这样做!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袭击官库,政府军队当然会极力防卫。但,难民团体由于不战就没饭可吃,所以个个抵死奋战。

    于毒率领的数万“黑山贼”袭击邺城时,发生了杀害该地太守并抢夺官粮的事件。

    这是袁绍的地盘,被杀害的太守更是袁绍任命的人。袁绍无论如何都非讨伐黑山之徒、清扫自家附近之地不可。

    与公孙瓒媾和以及雇用危险人物吕布,都因这起事件而有考量余地。

    袁绍军于鹿肠山包围于毒军五日后,终于将之攻破,继而北上,最后斩了左髭丈八。

    而张燕率领的精锐黑山军则据守常山,负隅顽抗袁绍之攻击。常山之役时,吕布终于出阵为袁军作先锋。

    “这些乡巴佬,看我把他们打得片甲不留!”

    吕布如此豪语。他的故乡五原在现在的内蒙古自治区,这个地方当时已是游牧民族的生活圈子。游牧民族都是逐着水草、自由移动的,他们向来瞧不起死守土地、依靠耕作维生的农民。

    游牧生活,本身已是一种军事训练。所以,游牧民族多出优秀军人。

    “不可能被农民打败!”

    吕布小觑逃亡农民集团黑山军的力量乃是当然之事。而黑山党徒却出乎意料地强韧。持着“饿死不如一拼”观念的他们,相当勇猛果敢。吕布率领的五原骑兵屡次遭受农民兵袭击,并且受到极大损失。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呢?”

    吕布觉得甚不服气,于是连连发动强势作战。

    张燕好像是具有超强统率能力的人。他能将没有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逃亡农民军挥动自如,与天下盟主袁绍的正规军打得不分秋色。对赫赫有名的猛将吕布强硬的攻击,也能泰然应付。

    这是六月间之事,而这一年的六月,不分昼夜地下了二十多天的雨。由于常山之役在大雨中展开,吕布最拿手的骑兵机动战术因而受阻,这一点,则大大有利于黑山军。

    愤怒不已的吕布,作战方式愈趋强硬。他以让直属于自己的五原骑兵团休息两天为由,代以自袁绍处借来的步兵投入作战。

    “这怎么行呢?”

    袁绍皱起了眉头。他不是哀伤士卒伤亡,而是担忧兵力减少。

    “吕布的作战方式太浪费兵力了。”

    作战参谋也认为吕布不对。

    “可是,能和敌人打到这个地步,除他以外还有第二人吗?”

    袁绍认为,就结果而论,雇用吕布还是对的。

    由于吕布的强硬作战,张燕率领的黑山军,最后被迫撤离常山。但袁绍军队也蒙受极大损失,不得不退兵。

    “常山之役算是彼此没有输赢,如果没有吕布,吃亏的可能是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袁绍又问了幕僚。

    吕布这名难得的猛将,是否该继续雇用呢?

    “士兵都极为不满,这一点,吕布自己也知道。”幕僚回答。

    士兵对丝毫不以牺牲士卒为意的吕布,当然极为不满,且非单纯的不满。吕布不愿意将自己视为宝贝的骑兵团使用在消耗战上——这一点,使士兵的不满更加上了一层“憎恨”因素。

    “我担心士兵的不满会引起军队在统制上的问题……”袁绍呢喃着说。

    “采取行动的时候似乎到了。”幕僚点头道。

    “我们把他干掉吧!”

    “事不宜迟……”

    袁绍和幕僚正在商谈时,秘书前来报告:“吕将军说要请假到洛阳去一趟,因为他的家人正在洛阳……”

    “什么?请假?吕布在常山打仗打得够辛苦了,让他休息一些日子是应该的。”袁绍道。

    “是的,属下这就去转告吕将军。”

    秘书作揖后退下。

    “我们在哪里下手呢?”

    幕僚露着诡谲微笑说。

    “你不是说事不宜迟吗?与其在途中下手,不如在这里动手吧!”

    两人商量如何把吕布解决掉。

    “吕布这个家伙,打起仗来实在够勇猛的……”

    袁绍已经有怀念的口气了。

    “这个人好像生来就是要打仗似的。为了打赢,连一点人伦观念都没有……”

    “失去这种人,有点可惜,可是,把他留在身边,又很危险。要是让他逃亡,又会使他投靠的那一边力量强大起来……”

    自己没有意思再用他,但也不愿看到他被别人雇用。在这个情形之下,暗杀可以说是最妥善的解决方法吧?

    “是的,一个吕布确实抵得过一万军队,或许还不止此数哩!”

    “只可惜这个家伙脑筋单纯……”

    袁绍望着天花板呢喃道。

    吕布果真如袁绍所认为,是个脑筋单纯的人吗?

    吕布的确像是为打仗而生的人。只要事关打斗,他的敏锐嗅觉几乎不亚于动物。

    “好像有刺客潜入……”

    这天夜晚,吕布很快就察觉袁绍的意图。刺客不是三两个人而已,宿舍好像被包围了。

    雨下得很大,是倾盆大雨。

    吕布抱着筝进入房间。筝是一种有十三条弦的琴,乐音从他的房间里传出来。

    ——筝音停止二刻(三十分钟)后,冲入吕布卧房。

    暗杀队队长如此命令经过选拔的二十名队员。

    但,筝音似乎有意向雨声挑战,始终没有停止迹象。

    “奇怪!莫非?”

    暗杀队队长开始有些不安。

    他遂变更作战方式,命令全员立刻冲进吕布卧房。

    队长亲自踢破房门。

    房间里,只有一个瞎眼乐师正在弹筝,根本不见吕布的踪影。

    “妈的!吕布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

    “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我原本在厩舍待命,后来有人牵了我,带到这里来。”

    “什么?厩舍?”

    “是的。依我的感觉,我好像是从屋檐底下走来的。带我进来的人,叫我弹筝弹到深夜……”

    “糟糕!”

    暗杀队队长咬牙切齿。

    吕布是自己抱着筝进入房间,然后出去把在厩舍待命的瞎眼乐师从屋檐底下带进房间里来的。之后的他,一定是骑上名驹赤兔逃走的吧?

    “马蹄声因雨声而听不到,骑着赤兔马逃走的人,怎么追也追不上啊!”

    暗杀队队长气得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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