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被金正熙派出去拿报纸。
金正熙现在的表现不愧于正泰讲的那句话,真的很变态,只要我悠悠落入他的视线范围里,他一定要我做这做那。昨晚上更过分,他回家后竟然要求我给他捶背。好,我捶,我用力地捶,结果一拳下去把他从沙发上捶到地上,惊爆了正泰那双这几天一直在看好戏的眼睛。
隐隐地觉得这样下去不太好,我想我得尽快找个地方搬出去。可是要命,我现在睡的床很舒服,我现在吃的饭也太好吃,他们家一天到晚上变着法儿地做好东西吃,而我又不是个很会掩饰自己食欲的人。正泰现在拒绝和我一起出现在饭桌上,他说看我吃饭就会让他联想到苦难的非洲难民,心里难受,正熙倒是每顿饭一定等着我,他说看我吃饭就知道好日子来之不易,会激发他工作的积极性。
我决定先找个工作,之后再搬到一个环境还过的去的地方去住。想起正月里住在地下室的那段苦难的日子,我竟会全身上下打冷颤。看来人都有劣根性,容易受到好环境的腐蚀。
拿了报纸,我站在信箱旁迫不及待地翻找求职信息。咦,这个不错,求女公关文秘……。突然,手上的报纸被一只手抢去了,金正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身后:“悠悠,大冷天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去。”
“我在看求职信息啊。”
他听了我的话,立刻瞪起了眼睛:“你是嫌正泰的补课费太少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我总要搬出去啊。”
他更火了,对着我的脸大叫:“搬什么搬,正泰晚上还要问问题。”哟,对我吼叫?我可不怕这个:“金正熙,我觉得正泰其实不需要我这个补课老师,他自学能力很强。我总要为我自己的以后的生活做打算,不是吗?我总不能在你家里住一辈子吧。”
他气得用食指用力点我的头:“打算,你会打算什么。人这么蠢,到外面不被别人卖了就不错了。不想做补课老师也可以,你的工作我帮你找。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什么,你说我蠢?我心头的火气立刻升级了,开始凝结刀光一般的眼神望着他。他好像很怕我这种眼神:“喂,悠悠,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老是从字眼上较真。你在我心目中比雅典娜女神还充满智能。”
“你为什么不去死。”
哼,我才不会听他的,吃完早饭,候着他们大的上班,小的上学,我立刻翻出报纸,出了家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天生面像纯良,我去求职的那家公司的胖胖的主管没用我出示任何的证件就笑咪咪地录用了我,一切如此顺利,让我有一种感觉,悠悠就要时来运转了。
这间公司规模很小,可是越是这种地方,我会越有发挥的空间。我要努力工作,和公司一起成长,把它越做越大,然后我要投股,等它上市,然后,我就可以坐在家里数钱了,呵呵……
“悠悠,跟我跑逛业务。”胖经理笑咪咪地给了我第一件工作。
“好啊。”没问题,我的双腿最不值钱了。
他带着我去见了一个客户,那家伙面目狰狞,可是我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对人有长相歧视,就学我们胖经理一样一直对他微笑着。那家伙见我这么友善,面色和缓多了,看起来也没那么吓人了,只是苦了我这张脸,一直紧绷着。现在我终于明白,笑一下是快乐的事,一直笑就算是快乐也会变成痛苦了。
这趟业务不过是吃吃喝喝,酒桌上大家畅快淋漓之后胖子让那家伙签了份合约。真是倒霉,我都快成陪酒小姐了。没办法,这就是生活,为了将来能坐在家里数钱,现在就必须做出适当的牺牲。
酒足饭饱后,我和胖主管送客户回他住的旅馆。这回我又成了搬运工,因为没找到车位,胖经理人家是经理,还开着车,所以我只好扶客户走了一条街送他回去。这一路上,他n次向我伸出了禄山之爪,也n次被我打了回去。我心中的火气在飞速地上升,当我把他重重地放到他卧室的床上时,我已经下定决心,即使无法将来坐在炕头上数钱,我也不要这样生活,明天我就辞职不干了,反正我现在有吃有住,而且我的脸皮也很厚。
“先生,你休息吧。”我转身欲走。可是没想到他从床上爬起了来,反锁了门,然后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臂,将我按在了床上,“小姐,咱们玩玩吧。”那由狰狞变成恐怖的脸向我逼近。
天哪,我吓得手脚冰凉,用力推着他,“你放开我,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这个半醉的男人不听我的话,一把撕开了我的外套,让那一排钮扣四散奔逃。谁来救救我?我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女人无法与男人斗力气,也许我该换个方法,“喂,你急什么,让我先去洗个澡,我还要准备一下。”
这句话终于起了作用,他放开了我,“快一点,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抓起手提包,冲进与卧室连通的浴室。反锁了门,把所有能拿的东西都堆放在门边,在那里堆起一座漱具的小山,然后坐在马桶盖上哆哆嗦嗦地拨通了正熙的电话。当电话那边传来他的声音:“悠悠,什么事?”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正熙,你快来救我。”
等待是很痛苦的,尤其是在今晚。我无助地摊坐在马桶盖上,望着自己颤抖的手,想起正熙早上刚对我说的话:你人这么蠢,到外面不被别人卖了就不错了。是啊,我怎么会这么笨,怎么让自己陷入这种可怕又可悲的境地中了?正熙,你快来吧,只要你能来到我的身边解救我,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悠悠会强烈要求给你捶背。
“叮咣”。“浴室的门被敲响了,吓得我打了个冷颤,跳了起来。
“你在搞什么,怎么搞这么久?”外面传来了那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就好了。”我大声回答。
不行,我不能这样子坐以待毙,四处看看,看到浴室正北有一扇窗,我冲过去,打开了它,然后攀着窗沿爬了上去。曾经,我记得五年前也爬过窗子,不过那时候是充满对未来的渴望,一身是胆,现在是惶惶如丧家之犬,疲于奔命,人生的境遇真是奇怪。
没有水管,没有任何的支撑物。我向下望,这里是三楼,不是很高,但也够格摔断胳膊腿了。我还是不要自谋生路,等正熙来救我好了,没准我可以看到他痛打那个可恶的男人,会很爽。正犹豫不决,只听浴室的门“轰”地一声被撞开了,回眸一望,只见我用漱具堆起的小山在瞬间土甭瓦解,那个急男人穿着睡衣立在门前。
完了,不想跳也得跳了。于是,我从高高的三楼纵了下来。
几秒种的腾云驾雾之后,我落到了楼下的一座支起的凉棚上,被阻了一下,然后滚落到了水泥地面上,脚踝的部位被扭了一下,痛疼的感觉立刻跑遍了我的全身。不过,我终于安全了。
这时,一辆小车在我身前飞速地刹了车。
支起身子,我立刻看到了挡风玻璃后面的正熙的脸。淡淡的月光和车灯光的映照下,他的脸异常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子,很小心地将我扶了起来,眼光焦虑地打量我。那张脸,居然连嘴唇也是青色的,好像正在经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我知道自己在他眼中一定非常狼狈,下意识地收紧外套的下摆,我强笑着说:“我没事了,我们走吧。”他没有讲话,只是轻轻地拉动我那失去了扭扣的外套,好像在碰触一块易碎的玻璃。
“正熙,我真的没事。”我望着他喃喃地说。
他还是没有讲话,突然抬头向上看去,我也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只见三楼的那个窗口,穿着睡袍的男人正一脸懊恼地向下看。
“是他对吧,你在这里等我。”正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然后甩开我奔进了旅馆。太熟悉他的这个表情了,他已开始退化,失去了理智,搞不好他会把那个男人打死。我顾不得脚踝剧痛,赶忙追他。
奔到三楼那个恐怖的房间,我正看到正熙把那个男人一脚踹到墙角里,他委在那里,发出杀猪般的痛叫。男人的脸上已经全是血,几乎分不清眉毛眼睛,看来在我来之前,那里是正熙的主攻部位,现在他要进行全身攻击了吗?我赶紧冲过去,伸手圈住了他的手臂和身体:“不要打了,我都说了没有发生什么事。”
他的身体在微微地痉挛,看来气得不清:“你走开,我没打够呢。”
“你这样下去会打死他的。”
“我有分寸,你放开!”
跟他没道理可讲,我对委在墙角的男人大叫:“你还不快走,他以前是跆拳道冠军,你想被他打死吗?”那男人闻言,像兔子一样飞快地跑了。啊呀,还是打得轻,早知道他这么扛打,我就晚点过来了。
“悠悠,你放开我,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正熙见甩不掉我,反手搂着我的腰,把我扛在肩上还要追那倒霉的男人。
“啊哟,我的脚真痛啊,我想我的踝骨断了。”我大叫。他吓了一跳,连忙把我放下,放弃追赶那个男人,心放回了我的身上。
“你轻一点,痛死我了。”
“金正熙,你还不如杀死我,我的妈啊。”
回到家中,正熙拿了一瓶药水给我揉脚,虽然说他对于治疗挫伤比较在行,可是我还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在用我的脚踝出气。他气得好没有道理,有必要那么用力地揉吗?让我一边痛叫一边泪水流了满脸。
“不要动,你忍一下,如果不用力揉开肿块,明天你就不能走路了。”他低着头,闷闷地说。
他是在生气吗?我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了他低垂的头,还有一头浓密黝黑的头发,事实上从他载我回家到背我上楼他看都没看我一眼。
“正熙啊,也没什么啦,下次我找工作一定会小心,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讨好地说。
他不说话,也不看我,继续用力揉我的脚踝。
“那个,我发现我确实,嗯,真的,嗯,挺笨的,嘿嘿,你说得没错,让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呵呵。”
他扫了我一眼,目光中凝结着冰锋,成功地让我闭上了嘴。看着他一圈一圈小心地用纱布裹住我的脚,慢慢地把它包成了一只很可爱的粽子,我的心中升上了一丝感动。那一刻相信如果他把我卖了,我都可以心甘情愿地帮他数钱。
放好了我的腿,正熙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片,递到我的眼前,“明天你到这家公司去报到上班。”
“不用面视吗?”我接过卡片,像在接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不用,你人去了就行了。”他还是不看我,袖着手望向窗外。
“我可以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休息吧。”他转身就走。
“喂,金正熙,是不是因为你的关系?这样我不喜欢。我还是不要去。”我艰难地说着,明知自己找工作有多困难,可我是悠悠,好像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馅饼式的帮助。他停下脚步,扭头看我,一脸再也掩饰不住的怒气:“喂,悠悠,早上我跟你说过什么?我说你的工作我负责,你没有听到吗?你难道不知道这个社会有多复杂吗?还好你今天没事,否则我会杀人的,我一定会去杀了那个人。我跟你讲我不想进监狱,拜托你也别把我往那里边送,所以明天你乖乖地给我上班去。”
他虎视耽耽地望着我,好像下一刻就会吃了我,算了,还是不要把他逼得变成野蛮人比较好,我嘟着嘴低声说:“听到了,我去还不行吗?喂,今天吃亏的是我,受伤的也是我,你还对我这么凶干吗?”
他背对着我,身子在微微地颤抖着,“因为你是悠悠,而我,是金正熙,你难道不明白,你受到了伤害和我自己受了伤害,是没有分别的。”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颤,一种软软的感觉袭击了我的心。
“明天会去?”他再次求证。
我点了点头,他扭头离开了。握着手中的卡片,我看了看,时尚南韩服饰代理公司,到了那里我可以做什么呢?
走进包了一层楼的时尚公司,一个美丽的接待员小姐立刻迎了上来:“请问您是悠悠小姐吗?”
“对,我是悠悠,我是来应骋的。”
“请跟我来。”她一脸招牌般的笑容,让我有种不还她一个笑容就欠了她什么似的感觉。于是我也笑着,跟着她向楼层的纵深处走去。
“请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会带我去哪里?”
“企业策划部。”
“那里是做什么的?”
听了我的话,她回头看我,我想我的脸上一定写着白痴两个字,但是她很有职业道德,没有放下笑脸:“是公司的最前沿的部门,很有挑战性。”
挑战性?我已经过了为这个词心如鹿撞的年龄了。
她望着走廊最里侧的那道门,说:“就是这里了,企划部的韩经理正等着您呢。”
“韩经理?是韩国人吗?”
“是啊,这里的高层基本上都是韩国人。”
“谢谢你带我过来。”我向这位小姐友好的笑笑,然后走向那扇门。
“请等一下,”她突然唤我。望着我,她欲言又止,笑一笑才说:“韩经理很有才华,脾气呢,不是很好,他让你做什么你做就好了,不会有错的,但是最好不要随便问他问题。”
望着她转身走开,我心上升起了一丝莫名的紧张。
虽然我是靠关系才能走到这里,但是我希望可以靠自己的实力留下来,可是,看起来别的人并不这么想。走到企划室的玻璃门外,我抬眼向里望去,只见一个男子坐在一张很大的办公桌前,正对着电脑看资料。他年纪不大,同正熙相仿,穿着一身休闲的白衣,一头齐肩的长发中间分开,长得很帅,但是不同于正熙那种健健康康的感觉,有一股邪俊的气质,坐在那里不动时,像一只候在鸽巢边上的鹰。
突然,他抬起眼皮,眼光扫向我的方向,像一道冷电,激得我全身打了一个颤。他望着我,目光中含着一种不快。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我忙敲了两下门,然后走了进去,“您好,我是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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