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渴醒的。
记得我们是在沙发上喝酒的,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睡在里屋的床上。晨星的手横在我的胸前。我轻轻推开她的手坐起身。她在梦里嘟哝了几声,我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给她盖好。
去浴室喝了几口生水,我猫洗脸一样擦了把脸。
挂钟指着六点半。
晨星,祝福你!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离开了那所公寓。
晨风吹拂着我的脸。
恰好一辆出租车在公寓门前停下了,三名女子下了车,是那些清晨刚刚下班的女人。
“新盤浦。”
我向司机报出目的地,倚在后座上闭上眼睛。从小酒馆开始,到与晨星喝酒,昨晚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之后的事我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和晨星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和衣过夜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我再也不会去那种地方,不会陷进那种诱惑了,我在心里发誓。我为自己能够守身而自负。
在这里,得讲明一个秘密。昨天晚上,每当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都会想起贤珠。不,确切地说,是贤珠主动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她真是我的童贞守护神。如果没有她,我很可能就要拜倒在晨星的石榴裙下了。
站在家门口,我按了门铃。可是按了三遍也没人来开门,我只好自己掏出钥匙打开门。
进屋之后,我先打开冰箱门抓起牛奶瓶猛灌了几口,真痛快。
我悄悄打开我的房门。
太壮观了。我真想拿相机拍下她们的丑态。仁淑、英兰和允京三个人躺在我的床上,睡相可谓千姿百态,如果她们的老公看到她们那乱蓬蓬的头发,卷到大腿的睡衣,肯定会向法院提交离婚诉讼书。
我关上门,转身推开京姬的房门。
贤珠和京姬相拥而睡,如果大鼻子国家的人看到此情此景,肯定以为她们在搞同性恋。
我的心突然痒痒了,于是拔下一根头发搔了搔她们的脸。她们不耐烦的表情让我忍俊不禁,但是我捂着嘴强忍住了。
我玩心大发,计划了一个超级大玩笑,因为我发现了贤珠的丝袜。我把丝袜叠了两层做成面罩戴在头上,然后用剪子剪了三个小洞露出眼睛和嘴。
我先冲进我房里弄醒了三个昏睡的女孩。
“要是敢出声的话,就把你们扎成蜂窝。都给我出来。”我用水果刀威胁吓傻了的她们,当然用的是假声。谁也没有反抗,乖乖地顺从了我。
“转过去冲墙站好,把眼睛闭上,都举起手来!不许动。”
我把她们扔在客厅,又到京姬房里拍醒了贤珠和京姬。睡眼惺忪的两个人看着刀刃,都吓呆了。
“别害怕,乖乖听话的话就放你们一条生路,有相机吗?”
“……有。”京姬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贤珠的脸色煞白。
“你们也到客厅去。”我接过相机,把她们也拉到客厅。
“都举起手来!”我又冲着那三位喊:“你们转过来。”
仁淑、英兰和允京,三个人都在哭。
“听着,我不想杀人,你们都给我乖乖听话。明白吗?”大家都忙不迭地点头。
我让她们站成一排:“现在开始唱《甲石子和甲顺儿》。”
她们把那么欢快的调子唱得很是凄楚,我差点儿没笑出声来。我沉住气一本正经地把她们的尊容一一装进了相机。
下一个玩笑就更损了点儿。
“现在把睡衣脱掉!”她们犹豫着面面相觑,都没有动。
“快点儿!”我用刀逼住她们。她们只好就范,京姬、贤珠和允京相继露出了胸衣,下半身则用睡衣遮住了。
“要想保住小命,除了内衣内裤,全给我脱了。”
“先生,求求您饶了我们吧。”英兰哀求道。
“先生,我们把所有的钱都给您。”京姬也加上一句,大家都使劲儿点头。
“别啰嗦,我不要钱,不想毁容就快点儿!”她们都死了心,有的脱掉睡裙,有的脱掉睡裤。惟独仁淑没有动,在察言观色。
“你怎么回事?”
“我……没穿……胸衣。”
我强忍着没笑出来。如果平常她们会大笑特笑,但是谁也没有笑。
“没穿胸衣是吗?平时也不穿?”
“不是,只有睡觉的时候。”
“我是偷看狩猎女神狄安娜在森林中洗澡而变成一头鹿的亚克托安,快脱!然后系上这个。”
我从衣架上摘下京姬的紫围脖扔给她。过了几分钟,转身一看,她已经用围脖裹好了自己。
“现在我给你们拍照,你们都摆出自己最优美的动作。”
她们各自摆好了姿势,但是每个人的表情都像咬到苹果里的虫子似的。
“放松点儿,别像春香憋尿似的。”
我把她们那可笑的表情一个不落地装进了相机。胶卷都快用没了。
我计划的第三个恶作剧是让她们穿着内衣内裤绕客厅一圈,类似选美泳装秀的那种游戏。
可是事情却变得蹊跷。
我刚要宣布题目,电话铃炸响了。
“不许接。”
我走过去拿起话筒。是燕子打来的,可倒霉的是他一下子就听出了我的声音。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溜回去的?”他的声音震得我耳膜都疼。
我慌了,让他这么说下去会暴露我身份的。
“你打错了。”我赶快撂下电话。
这时,京姬走到我面前。
“这位男同志,你身上穿的是谁的衣服,是不是罗仙郎先生的啊?快把袜子脱掉。”
在我脱掉面罩之前,她们一齐向我发起了进攻,都忘记自己只穿着内衣内裤,对我进行集体殴打。
有人把我叫醒了,是京姬。倦意像潮水般涌来,我从未体验过眼皮这么重的感觉。
“十点了,十点了!”
“唉呀,今天不是休息吗?”我又闭上了眼睛。
“吃完饭再睡。”京姬扯我被子,我只好揉着眼睛起床了。
五公主围坐在餐桌边等我这位大人,谁也没动筷子,我的心情也非常好。
我一坐下,她们就没来由地笑了起来,想起早晨的事情,我也笑了。我原本以为她们在笑早上的事,可是她们的笑里,好像还包含着别的意思。
“怎么了?”我赔着笑脸问,这下,她们好像约好了似的一齐大笑起来。
“真是的。”我抓起筷子,她们也跟着拿起了筷子。可是一直紧紧盯着我的仁淑,突然捂着嘴站了起来。她的笑引起了核爆炸,她们嘴里的食物溅得满处都是,餐桌上、牛奶杯里、墙上,甚至贴到了彼此的脸蛋上。
我费了不少功夫止住这场狂笑。可是京姬的表情非常严肃,叫醒我的时候就跟平常不一样,直觉告诉我一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她严肃地问我:“你昨天在哪儿睡的?”
“朋友家啊。”我有些心虚地回答她。
“晨星——李贞雅是你朋友吗?”
我的心咕咚跳了一下。那一刹那,我的目光和贤珠碰在了一起,她的眼神里写着惋惜。
“我问你呢,晨星是你朋友吗?”京姬穷追不舍。
“你怎么认识她的?”
“在她家里睡的?”
“不,不是……”
“你和那个晨星还是流星的到底什么关系?”京姬的嗓门变大了。
我的脸像火烧一样烫起来。
“和她没什么关系。”
“你就跟这种女人谈恋爱啊?”京姬把珉慧和晨星混为一谈,我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你怎么知道晨星的?”
“是在你兜里翻出来的。”京姬丢过来一张纸条。
真是见鬼了,晨星在信里密密麻麻地写道:自己虽然过着那种生活,但是总有一天会离开那个环境的,所以要我做她的朋友。上面还写着她的原名、地址和电话号码。她一定是在我睡着后,塞进我兜里的,难怪京姬会误会我。
我把它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
“怎么扔了?留下来当传家宝呗。”
“胡闹?干吗翻人家的兜儿?”
“谁翻你兜了,我看你裤子上沾着辣酱,好心为你洗的时候发现的。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你别误会,我们没什么。”
“骗谁啊,明摆着的事!”
“求你别误会了。”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男孩儿嘛,可以理解。”允京的这句话快把我气疯了。
仁淑还在火上浇油:“这很正常嘛。京姬,别为难他了。”
“我也知道别的男人都那样,可真没想到仙郎居然也会跟那种女人……”京姬委屈地掉下眼泪。我知道她是为我好,但我讨厌她不相信我。
我重重地把筷子摔在桌上。五公主头一次看到我发这么大火,都慌了。她们都呆呆地看着我和京姬,谁也没有开口。
我匆匆换了衣服离开公寓。贤珠和英兰在后面叫我,但我没理她们。
每个人都一样,被人误会的时候最可悲,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爸爸反对我报考表演系的时候也是。还有一次是朋友们误会我,那天他们向一个女生半开玩笑地求婚,我却偷偷跑掉了,于是他们就说我太傲,不把人放在眼里,那时,我不知有多痛苦,我真的没那么想……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太冤枉人了。
我气愤她们把我看成堕落的男人,又为她们不理解我而悲哀。好像她们背叛了我似的,真想想尽办法证明事实,要不要找晨星当证人?不过那也是徒劳。我感到深深的被排斥感。五公主的观点正是这个社会对男人的观点,我深受其害而感到郁闷。
体育馆里空无一人。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总来这里发泄自己的情绪。
我换上运动服,做完热身运动后,拼命跳绳。
我是一个人!
我又打起沙袋。侧踢、横踢、扫腿……
这时我觉得沙袋就是社会上的迂腐观念、不义和黑暗。
我感觉心情好多了。
休息一会儿后,又拿起了杠铃。当我第三次把杠铃举到头顶的时候,镜子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贤珠。我不禁一怔,她怎么会找到这儿的?我怀疑自己的眼睛,但分明是贤珠笑容可掬地向我走过来。
我不理她,自顾自地继续运动,运动的时候我绝对不说话。
贤珠看着我那起伏的健美肌肉,我也兴奋起来。
“……十四,十五,十六……”她还给我喊口令。我突然失笑,肌肉都松弛了。我回过头来默默地看着她。
“怎么不继续了?”
“你妨碍我了。”我把杠铃放回原地。
“我可以试试吗?”她伸手握住了25公斤重的杠铃。
“唉哟,这么沉啊!”可杠铃不买她的账。
“你以为是石膏做的啊?”我轻松地举起50公斤的杠铃。
“啊,沉不沉?快放下。”我在她的神情里读到了关心。
“你怎么来了?姐。”我放下杠铃问她。
“饿了吧?去吃饭。”
我虽然觉得饿了,可还硬撑着:“不吃。”
“绝食?我相信你,快去换衣服吧。”贤珠悄悄地握住我的手,我差点儿掉眼泪,感激她那母性的纯洁的手。心中的冰块像春雪般悄然化开了。
我们走进一家小餐馆。
“昨天喝了酒,吃点热乎的,好吧?”她对我说。
她微笑地看着狼吞虎咽的我。我从来没觉得酱汤有这么好喝。
“现在精神了吧?”她看我连最后一滴汤水都喝进肚里,递给我湿毛巾。然后满意地结了账。
在西餐厅,贤珠喝橙汁,我喝咖啡。我曾经多么希望只有我们俩人的约会啊!这是我和她头一次单独在外面。她就像天使一样,不仅美丽,身材也很好,曾经给《女学生》杂志当过封面模特的经历就能证明这一点。
我一五一十地向她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她诚恳地听着,当我讲到自己动摇的那一段时,她表示惋惜;当我讲到自己战胜诱惑时,她松了口气。看样子她相信我说的一切,我喜欢这样的她,觉得跟她这么说着话就很开心了。
我们的话题移到了我对京姬的不满上。
“京姬是因为爱你,你走了之后,她哭得不知有多凶……”
“我知道她关心我,可她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我也差点儿误会了。”
“真讨厌,干吗那么看我啊?”
“我理解你啊。咱们回家吧,我去好好说她一顿。”她拿起包。
“我不走,我不想回去。”
“想喝酒吗?”
“姐姐先走吧。”我摇了摇头。
“你呢?”
“我想再坐一会儿。”
“那我陪你吧。”
其实我很想和她看场电影,可我身上没带钱。
她突然拍手道:“那么……去看电影?你喜欢的那种……”
她比画了一个跆拳招式。难道漂亮女孩还会读心术吗?
出来后,贤珠去打电话。我买了张报纸看电影预告。正好,有个剧场上映跆拳道电影。
“京姬想出来。”在出租车里,贤珠对我说。
“你让她来了?”我来气了。
“没有,我说征求你意见之后再给她打电话。”
“要是京姬过来的话,我就不去了。”我故意把“姐姐”省略掉,她看着我那个样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京姬让我跟你说对不起,还问我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切!”我的气消了一半。不过还不想叫她出来。要是那么容易就消了气,当初就不发火了。而且我不想放弃和贤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这实在是来之不易啊!
我们在斯卡拉电影院下了车。
巨幅的广告牌上画着眼里充满仇恨的武士。今天是植树日,放一天假,所以观众很多。
“我去买花生。”
贤珠向食品店走去。我突然想起珉慧,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在买花生。我觉得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我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来看贤珠。这时,一个长相狰狞的家伙跟贤珠搭讪着。
“我帮小姐吃点儿吧?”
我紧张了,不过贤珠的反应更快、更绝。
“哼!什么玩意儿?三脚猫。”
然后,走到我面前挽起我的胳膊。
“吃这个。”
贤珠撕下鱿鱼须臃沤业淖炖铮约阂部汲浴N夷芨芯醯街芪勰降哪抗猓幼呕孟耄窍椭楹臀彝旮枚嗪冒?/gt;
不一会儿,轮到我们了,贤珠买了票。
“我请你来看电影院,你请我看电影,是吧?”
跳蚤也要面子啊!不过我兜里没钱,能有什么办法啊,糊弄过去就是喽。
“对啊!你下次报仇吧,我时刻准备着。”
我们走进电影院。
上一场电影刚结束,里面很拥挤。
我拉着她的手说:“姐,这个时候有人把你绑走了我都找不到,是吧?”
观众们都散了,我们才找到座位。
画面上先播放广告,第一个是矿泉水广告,接下来的避孕药广告把我们弄得非常尴尬。
电影拍得很拙劣,韩国武打片的缺点一览无余。
这是一部只图短期回收投资、粗制滥造的劣质影片。过分夸张的情节,通俗的故事梗概,这些都是对观众的亵渎。
我强忍住想冲进银幕的冲动。等着吧,等到我光荣的那一天!
走出剧场的时候,我心想,一定要加油啊。
天气很暖和。
可是我的心情一点都不好,是看电影的后遗症,每次看完电影,我都犯这个毛病。
天下万郎惊拳呀,
地上万娘魅貌歌。
男儿二十未辉名,
后世谁称罗仙郎。
我突然放声吟诗。
贤珠惊诧地看着我,以为我吃错了药。随即问道:“你念的是什么啊?”
“是一首偷梁换柱之作,原作者是南怡将军。”
“你怎么了?”
“我心情郁闷或者对电影产生想法的时候,偶尔念出来散散心。”
“什么意思?”
我迟疑着,因为别人听了可能会认为我太自负。
“说说看啊。”她催我。
“不许笑我啊。”
“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笑你?”
“高一的时候,我决心报考表演系后,为了坚定自己的意志,写了这首《春宵作心》,它可以说是我的信条……我能考上大学,能练出十八段武艺,全靠它。”
我看着她,她的表情很认真。
“赶紧给我解释一下吧!”她拉着我的胳膊催促。
我鼓起勇气接着说:“用武艺折服全天下的男人,让所有的女人为我的演技称颂,如果男人到了二十多岁还没有成名,后来人谁还能叫我罗仙郎……这是鼓励我自己奋斗的意思。”
贤珠不顾路人的眼光为我鼓掌。
“昨天看你演的话剧的时候,我就惊呆了。武术水准已经够了,在演技和艺术素养方面加把劲儿的话,你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真的吗?”
“真的!今天电影里的武打动作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主人公的长相也不能跟你相提并论。”
“别太捧我了,我现在都快飘起来了。”我调皮地抓住路边的树。
她赶紧去扶我的胳膊:“没事,我拉住你就不会飘起来了。”
我们面对着面,哈哈大笑。
我们去中国餐馆吃晚饭,点菜后,贤珠想把京姬也叫来。我立刻反对,看我一提京姬就赌气,她也举起了白旗。我要的杂菜拌饭剩了一半还多。
“怎么了?”贤珠看我放下筷子,问道。
“我两个小时之前刚吃的酱汤。”不单是这个原因,看过电影之后的胡思乱想、和京姬之间的不愉快让我始终定不下心来。
她看出我的心思,问我:“现在还不高兴?”
我点上一根烟,没有回答。
她察言观色地问:“想听音乐吗?”
“……”
“打不打保龄?”
“……”
“喝酒吗?”
“……”
“那想干吗?”
贤珠绞尽脑汁逗我开心。好像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满足我的任何要求。
“我想去郊外兜风。”
“郊外?……好,去过自然农园吗?”
“没有……”
“那咱们就去那儿吧。”她拉着我的手站起来。
在汉城站,我们坐上旅游车。
因为是周末,自然农园里人很多。
在喷泉边上,贤珠要求合影。她挽着我胳膊的时候,我想起了从前。那时我上初一,贤珠是做《女学生》杂志封面模特的高一学生。我看着那本杂志的封面,不知多么激动!而现在,这个美丽的女孩已经成为京姬的朋友,我又能和她如此亲密。
我望着兴奋游玩的贤珠,打心底里感谢所有的人。感谢生我养我的父母,感谢贤珠的父母,甚至感谢湖岩李秉喆先生。
我们参观了动物园。我们在野猪表演杂技的地方呆了很久,我看着死后只能躺在五花肉烧烤店、被我认为是世界上最笨的动物表演高难动作,内心颇有感触。它向我证明,只要努力谁都可以成功的道理。我们还坐在用防弹玻璃特制的游览车里参观老虎和狮子。贤珠始终害怕地紧抓着我的胳膊。老虎向玻璃窗扑过来的时候,贤珠吓得把漂亮的脸蛋埋进了我怀里。我觉得有趣,就故意骗她。
“姐,没事儿了。”
她抬头一看老虎还在瞪着我们,吓得直捶我双肩,用她那柔弱的小拳头。
“讨厌!讨厌!”
“现在没事儿了,真的!”
直到我们回到起点,她都始终把头埋在我怀里不敢抬起来。
她那种女人魅力引发了我男人的保护本能。
我们在草坪上坐下时,已经夕阳西斜了。我们望着夕阳沉默了很久。她从包里掏出随身听。
除了特殊情况,她总随身带着随身听听音乐。
听她说,她的妈妈在日本攻读过声乐。她大姐受妈妈的影响学了小提琴,在美国当大学老师;二姐学大提琴,现在在意大利留学。
贤珠是老三,从小学钢琴,在“梨花大奖赛”等各种比赛中拿过各种奖项。她也做着留学梦,想到美国或意大利留学。但是父母反对她留学,她没有告诉我具体原因,只说爸爸希望她当一个平凡的女人。
“所有的艺术都源自话剧,歌剧的源头也是话剧,只是添加了音乐而已。”
我们谈论着话剧和歌剧坐上了回汉城的汽车。
天已经黑透了。
她重新放了一遍歌剧:“咱们再听一遍,刚才光顾说话了,没好好欣赏。”
“每次听到这首曲子,我都会想起你。剧中有一个叫克罗费努的伯爵侍从,他非常早熟,和你有几分相像。”
“是吗?”
“嗯,克罗费努和花匠安东尼的女儿巴尔巴利娜、费加罗的未婚妻苏珊还有伯爵夫人胡来,就像你对我们淘气那样。”
“你是说我很风流?”
“不——是,大家都喜欢你……你不是也很受欢迎吗……所以我会有那种感觉。”
她翕动着鼻翼看着我。
我对五公主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如果我对她们有什么想法的话,那多别扭啊!
不过我真淘得过分了吗?
我看着贤珠,她闭着眼睛欣赏音乐,脸上写着莫名的孤独。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悄悄地握住我的手,是女人柔软的手,是纯洁的天使的手。我紧紧抓住她的手,她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啊,她的香气!
昨天,在贤珠的调解下,我和京姬正式和好了,分手时贤珠还偷偷和我约好今天在梨花女子大学附近的白瓢茶座见面。早上,京姬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鸡肉,还讨好地向我保证下不为例。
我到达白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三十七分,迟到了七分钟。弥漫在茶座里的女生气息让我难为情,大家都把视线投向了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异性。好像这里是什么禁区似的。
但是我总不能呆站在门口。
这张脸已经丢了,快进去吧!反正,你们也没见过我!
我下定决心进去找贤珠,好像美女们都在看我。男人们因为这种错觉常常吃大亏。
“这里。”贤珠在角落里向我招手。
我听到牛车走过碎石地的声音(女孩们转动眼球的声音)。众目睽睽下,我坐到了贤珠的对面。
“这儿好找吗?”在周围女孩的陪衬下,贤珠显得更漂亮。
“我坐了去扶轮国际的车,再从那里倒车过来的。”我说明迟到的理由。
“两位要点什么?”打领结的服务生站在我们面前。
“我要液体鸡。”
“什么?”贤珠和服务员都瞪大了眼睛。
“半熟的,知道吗?”
“啊,是!”
服务生离开后,我开口:“我也想在这儿打工。”
“当花丛中的蝴蝶?我敢肯定你的生意会很兴隆。”
“正相反,是花丛中的杂草……今天就姐姐下课这么早?”
“嗯,你可别提咱们见过面。本来她们要我在图书馆等着,我推说有约,才出来的。”她像小女孩一样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说了又怎么样?”
“怕人嫉妒呗。”她笑得很灿烂。
“这句话我也一块告诉她们。”
这时,液体鸡送到了。我撒上盐,一口吞了下去。她咯咯地笑了,大概是我的样子很可笑吧!
“你该剪头了。咱们去我经常去的那
家吧。”
我被贤珠带到了在木槿花商场一楼的银河美容院。
我剪头发从来不去高档的地方,只花一半的价钱在理发店解决也蛮不错。我把女生们的目光连同羞耻心一起甩掉,坐上了理发椅。
“是弟弟吧。”美发师看着我和贤珠,问她。
贤珠的目光和我在镜子里碰上了。
“哪儿的话?亲爱的,你怎么成了我弟弟?”贤珠和我开玩笑。
女生们望着我和贤珠咬耳朵,我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眼睛很像,是姐姐吧。”美发师问我。
女生们又看着我,这次,在一边默默地翻看杂志的女生也抬起头来看我。
我笑了笑,闭上眼睛,耳边传来沙沙的剪子声。贤珠则在一旁不厌其烦地监督着美发师。
我们走出美容院的时候,路过的几个女生被我吓了一跳。
“呀,男生……”
因为很少有男孩在美容院剪头发。
我天生不肯吃亏,正好那个女生穿着牛仔裤,于是我学着她的语调和动作回敬:“呀,女生穿裤子……”
那女生用笔记本捂住了脸。我向她们眨了眨眼睛。身后传来了她们的笑声。
我任由贤珠带着我到处溜达。
她在商店买了一双皮鞋后,提议去吃晚饭,我们去了一家美洲风格的西餐厅。
我喝了口水,说:“姐姐,做女人多好。”
“为什么?”
“男人求婚的时候,要是自己喜欢的就笑一笑答应了,要是不喜欢的话就可以不理他。”
“一样啊,男人也可以自由选择啊。”
“可是人家很可能已经有了男朋友,或者怕人家会拒绝,所以常常犹豫着。”
“要是这么计较的话,会打光棍的。是不是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如果我有,还能和姐姐约会?我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没有……啊,有。”
“不会……是……我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一起笑了。过了一会儿,我止住笑说:“我坦白吧,今天来姐姐这里时,在扶轮国际的天桥上遇见了美女。”我说的是真的,那是一个很让我动心的女孩,她戴着新村一所名牌大学的校徽。
“你喜欢她?”
“有点儿。”
我在说谎,那是一个魅力超凡的女孩,我为什么会说谎呢?
“那就跟上去啊……”
“我先跟姐姐约好了啊……”
“这多不好意思,我拖你后腿了。”
“用不着。跟姐姐约会是一回事,主要是我自己没勇气。不,可能是她的魅力不够!”
“什么意思?”
“我想她的魅力还不够,要是她再漂亮些,我一定鼓起勇气追过去了。”我不愿说自己没勇气,就当那女孩不够完美吧。这样我心里就舒服了。
“这说不过去!要是那女孩够靓,我就该着凉了。”
“是啊,而且高烧不退。”
“看来你太自负了!我走了!”她假装生气地站起身。
“我想,贤珠姐着凉了也会高兴的,是在成全我嘛。”
她莞尔一笑,坐了下来。她是那么温柔、有肚量的姐姐。
“我本来想给你介绍我师妹,可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
“不知道。”她的脸有些红了。
“……姐姐的师妹漂亮吗?”我有点好奇。
“漂亮是漂亮……”贤珠的表情有些阴郁。
“我呢,朋友们和姐姐都说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可我都没答应。”
这是事实,京姬姑且不说,允京和仁淑也说过想给我介绍女孩。说要给我介绍女朋友的有十多个人。
“为什么?”
“我觉得跟meeting没什么两样。”
“嗯,对,meeting靠的是运气,但介绍是中立的,因为介绍人认识双方……”
“重要的是介绍人的观点,如果他的观点太主观的话……而且我很挑剔,所以我想不会喜欢他们介绍的女孩。要是不喜欢对方就难办了,对方的自尊心,介绍人的脸面……”
“哪能管那么多!你也太不开窍了,有的东西不该想的??过去就好了。”
“不过要是姐姐介绍的,那一定没问题。”我半真半假地说。
“这可不好说啊。你自己说很挑剔的,就当我没说起过。”
“你耍我……”我也跟着笑了。
这时,我们的汤来了。服务员整理餐桌后说:“那边有位客人想见您。”
“我吗?”贤珠问。
“是。”
我和贤珠同时看过去,两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盯着我们。贤珠的脸色突然变了,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吃吧。”贤珠说。
喝汤的时候,我禁不住向那边张望的
念头。
服务生又过来了:“如果您不过去的话,他们要过来。”
“真是……仙郎,稍等一下。”看我点了头,贤珠过去了。
她站在那里,怒视着那人。
“坐下。”穿西装的青年吼了出来。
“真讨厌!”我头一次看见贤珠发火。能让她发这么大火,这小子是谁啊?
“贤珠小姐,坐下谈可以吗?”旁边的青年比较客气,贤珠压着火坐下来。
我对这意外事件深感疑惑,可能是贤珠的老情人吧?不过我从来没听说她谈过恋爱,也许是单恋贤珠的男孩。要是这样的话,她干吗要去他们那儿呢?
我的心情跟撞见珉慧和别的男孩在一起时没什么两样。我再次把目光投向那边的时候,贤珠站了起来。
“砰——”穿西装的青年用拳头砸着桌子。我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贤珠扔下那气得像什么似的小子走过来。
“哼,气死人了。咱们走吧。”
我犹豫着跟她到收银台,贤珠拿出钱来付账,收银小姐尴尬地找给零钱。
“欢迎再来。”
我接过零钱递给贤珠。刚要出门,两个小子愤怒地叫住我们。
“且慢。”穿西服的小子走了过来,有几分醉意。
“滚开。”小子推开我,拉住前面的贤珠。
“你这人有病啊。”贤珠甩开他的手。
“你这臭女人,别装蒜了。”
我瞪着那小子。
“你是什么东西?”那小子指着我,满脸不屑。
“放尊重点。”我用低沉的声音说。
“臭小子。”
我的身手比他快多了,他的胳膊已经被我牢牢抓住。
通常,在武术中,躲开对方的攻击分四个阶段。
(1)视手法:看准对方的手势后躲闪。对方刚动手时,就做防御准备,武术1~2段,就能做到。
(2)视肩法:看准对方的肩膀躲开。人一般准备动身体的时候,比如挥拳、踢或挥刀的时候有预备动作,这时看准对方肩部的细微动作,就可以在对方动手之前做好防御准备。达到武术的3~5段,就能做到。
(3)视目法:对方动手前看他的眼神就能把握他的想法,这通常是达到武术的5~8段才能做到。
(4)视无法:属于较高境界,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对方的攻击方向。人所有的动作都有声音,人动的时候也伴随着很多声音。骨头的动静,衣服的声音,扑来的风声……通常是达到武术的8~9段,才能做到。
这之后,还有后两种最高境界。
(1)视气法:这是先发制人的境界。到了这个阶段,只用眼睛也能摆布对方。据说,还可以变身或者缩小身体(这些现象,我到现在也不信)。
(2)视神法:能与神进行交流,达到这一境界,可以利用神的力量。这是我无法解释的现象。
我现在已经超越了前面四个阶段,正在修炼视气法。所以对付这人简直易如反掌。
我一使劲,他就跌了个狗吃屎。旁边的青年随手抓起桌上的酒瓶向我扑过来。
你疯了?啊?醉了吧。
“过来呀!”
我把手揣进兜里取笑道。对付这种人,我一只脚就能玩死他。
我抬腿一扫,酒瓶掉了,人也摔在一边。两个人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我,都忘了爬起来。餐厅里的客人也都注视着我。
“Waiter!”
“是!”一个服务生跑过来。
“拿两杯冰水给这两个家伙!多加点冰块。”是想让他们喝点凉水清醒一下。
我走了出来。贤珠难过地站在路边。
“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
贤珠默默地把头埋进我怀里哭泣。
“姐姐。怎么了?嗯?”我摇着她的胳膊问,她哭得更凶了。
路过的行人纷纷停下来看我们。贤珠哭得很伤心,可能有人会认为我就是一只狼。
抢走贤珠纯洁的城市里的狼!
我们走进一家连名字都记不住的路边
餐厅。
贤珠不理睬服务生的招呼,径自走进
单间。
贤珠一口气喝干一杯啤酒,半天没有说话。一定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她这么喝酒一定是有原因的。
因为她没什么酒量,脸蛋已经变成了红苹果。
“对不起,让你笑话了……”
“好了。”我的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可以理解她,另外是让她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压不住火。”
她没有向我解释,其实现在说出来也无妨。女人真是奇怪,我不是就很容易地说出了和晨星的事吗?是不是我太单纯了?不会的,我问心无愧,我确定她相信我。
可是她?我不知不觉地开始怀疑她的过去,我多么不希望她有过去啊。
我闷头喝着酒。
“吃饭吧?”贤珠看不下去,问我。
“不想吃。”
“对不起,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的。”贤珠微笑着点了铁扒牛肉。
菜上得很快,差不多是我一个人在吃,她只是当下酒菜,偶尔吃一两口。
直到走出餐厅,贤珠对那青年只字不提。
我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心情也不怎么好。
“咱们遛遛吧,醒醒酒。”贤珠挽住我。她一直回避那件事,我也沉住气。
我们在小摊上买了饮料和饼干,去了德寿宫,这当然是贤珠的提议。虽然晚了点儿,可还有很多恋人在卿卿我我。我们东张西望地终于找到了一张空长椅。
望着西下的夕阳,贤珠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不问?”
“什么?”
“问那个人是谁?”
我有点做贼心虚,真感谢黑暗帮我遮盖我的表情。
“应该是姐姐的旧情人吧。”
“哈哈哈……你那么想?”
“是啊。”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她。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高中时,我接到杂志社的通知,当上了封面模特。悲剧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悲剧?”
“对,是悲剧。因为结局很悲惨。”贤珠毫无头绪地开始了自己的故事。
“我不知埋怨了我姐姐多少回,应征封面模特是我姐姐偷偷替我报的名,是在意大利的二姐。”
我叼起了烟。
“收到很多封男孩写来的信。”
“一种‘借笔求’?”
“什么?”
“借助笔的求爱。”
“哈哈……对,有的人写得真有点儿那个。”
“当然啦,姐姐很漂亮嘛。”
“有的男孩要我一定回信,激进一点儿的都跑到校门口来烦我。”
那时我也给她写过信,只是没有寄出过。不过我没有说出来,我这个人真的很有自尊心。
“有的人要我一定回信,有的找到学校门口捣乱。”
我能理解,因为她的容貌也主宰了我的整个思春期。
回想起往事,她淡淡地笑了。
“爸爸接送我上学差不多一年,从那时起我开始害怕男生。其中有这么一个男孩。”
“?”
她的脸色黯淡下来,虽然夜幕降临,但是她低沉下来的声音证明了这一点。
“直到我中学毕业他也没有中断过给我来信。内容很学生气,没有什么幼稚的告白。”
“他挺聪明的。”
“是啊,不知怎么的,我也有些心动了。最后一封信里,他约我大学放榜后见面。”
我掐灭了烟。
“虽然从没见过他,也不了解他的情况,可是我不想违约,因为大学也考上了,我对他也有点儿好奇。”
我不知多么庆幸我们没有相对而坐,幸亏是晚上听她讲这件事,我衷心感谢夜之神没有让我写在脸上的情感被她发现。
“那天我是和朋友一起去的,我们四处寻找白衬衫,因为他说过要穿白衬衫和牛仔裤。”
“这人挺有意思的。”
“可我们怎么也没找到他,倒是有一个穿黑衬衫的男孩一直盯着我们。他一碰到我们的视线就掉过头去,直觉告诉我他就是那个男孩。”
我紧张了,心里期望他们不要相见。
“他在前一年的高考中落榜了,他的自尊心非常强,只想在远处看看我,也许是因为自卑吧。我们向他过去的时候,他就撒腿跑了。”
“后来呢?”我松了一口气,重新点上烟。
“我的错就在于和朋友一起去,如果没有我朋友,他也不会受到那么大伤害。”
“他就是刚才的那个?”
“不……我感到莫名的自责,我考上大学本身就是对他的伤害。”
“我发誓要找到那个男孩。”我理解贤珠的善良,心里却在嫉妒那个男孩。
贤珠知道他是重读生,为了给他打气,也曾经到补习班找过他。
“来这儿干什么?”复读生劈头就问。
“为了给你打气。”
“一个大学生来给复读生打气?”他曲解了贤珠的好意,贤珠的来访反而加重了他的自卑心理。
“看来你的自尊心很强,你以为我没有自尊心吗?”他的态度也伤害了贤珠,贤珠觉得把同情当做爱情的他很可笑。
“如果有空就去参加meeting吧,找个戴校徽的大学生。”说完,他就逃开了。
这时,贤珠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不应该戴着校徽出现在他面前,可是为时
己晚。
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给他打气啊……如果我没戴校徽,就不会伤害他啊……要是能够顺利解决,我也可以解脱啊……
贤珠一次meeting也没参加过,因为脑子里总是想着他的那句话。
找个戴校徽的大学生吧!
是啊,等他考上大学吧,那样我也会解脱,可以参加meeting。
贤珠等了一年,可他又落榜了。只要他能考上普通大学,贤珠也能解脱,可是他重读了三年,因为他的父母要求他一定要考上名牌大学。贤珠的纯洁几近病态,她又等了一年。朋友们找到拍档的时候,她很羡慕,但是良心不允许她随波逐流。
对她来说,在他考上大学之前交朋友是种罪恶。她用音乐和《圣经》来慰藉自己。
主啊!让他考上大学吧,以此来安慰我吧。
大二的寒假,她接到了他的死讯,再度的失败使他选择了死亡。
父母的望子成龙之梦把一个年轻的生命推上了绝路,也把贤珠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贤珠为他的灵魂祈祷,自己承受了极大的精神压力,宗教是她的坟墓(她自己坚决否认这一点)。贤珠总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他。这是宗教的恶魔对良心的专制。
新学期开始的第三天,贤珠访问了S教授。
“交个男朋友试试吧。宗教虽然必要,可有时也会伤害人,你现在的情况就是。我原来是学神学的,后来改到哲学专业,因为你越钻研神学,离现实越遥远。人本身是孤独的,信仰和爱情是战胜孤独的良方。宗教要求无条件的牺牲,因此神离人很遥远,但是爱情的牺牲却可以同时满足自己的需求,这就是我虽然年过不惑还决定结婚的理由。”
这位哲学教授曾经是顽固的独身主义者。
“可是真正要找男朋友,我又觉得害怕。”
贤珠的回答情有可原,因为总有很多对她穷追不舍的男孩。有的为她不择手段,有的还动用暴力。贤珠说她当过封面模特的经历,对自己的异性观带来了很坏的影响。
“世界上还有很多好男孩,试着去约会,让爱情来治你的病,恋爱是最美好的。”
教授的话很有说服力。
大三时,贤珠头一次参加meeting。就像在洗手池里捞金鱼一样,那种去多少次也碰不到合适人选的活动里,始终没有发生奇迹。
临近校庆的某一天,一个朋友给她介绍了拍档。因为校庆时没有伙伴就像婚礼上缺了新郎倌一样索然无味,所以贤珠虽然不怎么愿意,也只好答应了。那男孩却很是高兴。
那小子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庆典期间每天都换一套西装出来,真怀疑他们家是不是开洗衣店的;问他歌剧的名字,他就反问那是不是鸭鸥亭洞的哪家酒吧的名字。
校庆的最后一天终于露出了马脚。他一边劝酒,一边总想抓她的手。
“你念了三流幼儿园了,干吗总这样。”
贤珠表示不满。
这下对方也原形毕露了。要不是遇见巡警,差点被拉到旅馆。这之后,那家伙常常在校门口堵她,要不是给她介绍那家伙的朋友出面,还不知道他会纠缠到什么时候。
这件事对贤珠的刺激很大,因此她得了男性厌恶症,开始不信任世界上的任何男人。
漂亮,就是让贤珠承受这些磨难的惟一原因,最终让她信奉“忌男主义”。后来,她就成了五公主的一员……
“今天那个男的就是校庆拍档。”
说完,贤珠长叹一声,显得非常忧郁。
但奇怪的是,应该替她分忧的我却很
愉快。
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爱过别人,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喜讯!
“我在她们面前强作欢颜,可心里总是觉得很孤独。”
“人都一样,只是不会表现出来而已。”
“可是你在那方面没有污点啊,总那么爱笑……在你面前,我觉得自己太渺小。”
“姐姐看错了,我的烦恼也不少。”
“什么烦恼?”
“很多……”
突然,孤独出现在我们之间。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姐姐,”我轻轻叫她,“想知道我刚才想什么吗?”
“?”她用眼睛回答我。
“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你也像对其他男孩一样戒备了吗?”
她面带笑容点了点头,把目光定在我脸上,好像在告诉我当时的那种戒备毫无价值。
“那现在呢?”
她再次点头。她的眼神,她的笑容都在告诉我她是信任我的。
“大概是上帝嫉妒你的美丽,所以让你经历那么多痛苦吧……”我也仍然凝视着她说。
“你也觉得我漂亮?”她淡淡地问。
我也面带微笑地向她点了点头。
“我想这些磨难都是上帝为了让我和你相逢而故意设置的。”
我们不约而同地凝望着对方。
“仙郎,我现在希望有人陪在我身边。”
她的脸上挂着珍珠般的眼泪,她的话变成匕首刺进我心里。
“姐姐。”
我轻轻地握住她那柔软却又无助的双手。
我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也逐渐湿润了。我们久久地凝望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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