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慧吗?”
[是的。]
“你在哪儿?”
多慧沉默了一会儿。
我听着耳边的雨声,慢慢地闭上眼睛。
我是那么讨厌吸烟……
可是,此刻不知为什么,我却很想吸烟。真见鬼……
[就是今天,今天一切都会结束的。]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我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痛快的雨声。我已经醒酒了,头脑很清醒。我摇了摇头,水珠从头发上滑落而下,溅到四面八方去了。我缓缓地抬起头来。雨珠扑面而来,像是要把我的脸穿透。灰蒙蒙的天空隐藏在无数雨珠后面。
今天的雨将会把沾在地上的鲜血全部洗刷干净。是的,这样反而更好。什么也不要留下,什么也不要让我看见,把所有的埋怨和愤怒也一起抹去。把一切都彻底清除……等到天空放晴的时候……所有的战争都将结束。请保护我,我的半边翅膀……
我穿过越来越凶猛的雨柱,骑着摩托车飞驰在中间,数十名手下跟在我身后。
泰炯让我到渡荣小学附近。三年前,我们曾经把哪里当做我们的秘密阵地。
嘀哩哩哩哩哩——嘀哩哩哩哩哩哩——
我正骑着摩托车飞驰在路上,突然听见口袋里传来手机铃响,要不是我精力集中,这声音恐怕就被雨声淹没了。我犹豫着该不该接,最后还是用左手拿出了手机。
“谁呀?”
我怕我的声音会被雨声淹没,所以大声喊了一句。对方小声说道。
[我是多慧……老师……]
“你有什么事?”
除了上次在病房里见过一面,我已经好久没听见这个丫头的声音了。她用怪异的眼神看我,又留下一句奇怪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以为雨水的缘故,手机总是往下滑,我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旁边,使劲往前开着摩托车。这时,多慧的声音又从手机里传了过来。
[你最好……不要太相信……]
“什么?”
[还像从前那么厉害……也还像从前那样柔弱……这时我最后的忠告。老师……你什么也不要相信……包括我……]
嘟——
她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把电话挂断了。我小声骂了一句,按下了数字1.信号响了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
[姐姐?]
“多慧在哪儿?”
我开门见山地问,采河惊讶地开口说。
[早晨她和几个脸上带着刀伤,块头很大的不伦不类的家伙一起走了?]
“什么?!是什么人,你就让她走了?”
我皱起眉头问道,采河小子说。
[我也觉得有点儿奇怪,所以我们几个都上去阻拦,可是多慧说她认识他们,而且那几个家伙对多慧点头哈腰的,所以我想可能是她的保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脸上带着刀伤,块头很大的不伦不类的家伙……对多慧点头哈腰……散落在我脑海中的谜语似乎在纷纷寻找自己的位置,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几十种乱七八糟的想像。
“那道伦呢?”
[不知道,他没来上学。]
……见鬼。
我关上手机盖,放回到口袋里,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我紧紧咬着嘴唇。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真该死……
我的手上又用了力,加快了速度。即使此刻眼前就是一道悬崖,我也要一步一步走上前去,这样以脏能怪异的感觉从脚底升腾起来。好像马上……就要把我的身体吞噬……
我们来到渡荣小学附近一个宽敞的工地。
外面是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和围墙,阻止外面的人往里面看。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本来黄色的泥土地面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空荡荡的工地上,几个家伙正厮打在一起,还有几个家伙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呻吟。
雨下得更大了,好像要把红色的大地冲洗干净。
如果暴雨持续下去……红色的鲜血将被净化,大地也将恢复黄色……浓浓的血腥味也将在雨水中消失……
“……呕……!”
我望着那个被我的拳头击中腹部,倒在地上的家伙,擦了一把流进眼角的雨水。左手不但有雨水,还沾了鲜血。
哪里划破了吗……
头发里夹杂着雨水,感觉沉重了很多。我甩了甩头发,又握起了拳头。
“该死!去死吧!”
一个家伙挥来挥去,他手里的角木始终碰不到我的头。于是,他拿好角木,向我发起了最后的疯狂。我看了看他,又一次冲他握紧了拳头。他被我镶有小钉的手套打了个正着,不知道是鼻梁骨被打断了,还是牙被打掉了,他两只手捂着脸,在地上直打滚。
“这是最后一个了,总长,要不要打电话,说我们这边已经结束了?”
我点了点头,坐在乱七八糟的石头块上。我摘下左手上的手套,使劲挤了一下,泥土和鲜血相混合的液体流了下来。我挤了几次,又把手套戴上。突然,落在我头顶的粗大雨点感觉消失了。我抬起头往上一看。一把黄色的小雨伞撑在我头顶。
“这是什么……?”
雨珠落在雨伞上,向四面八方飞溅开来。这时,那个手里撑着伞的家伙吞吞吐吐地说道。
“总长……雨……”
“拿开。”
我小声命令道。那只拿着伞的白皙的手轻轻地颤抖。
“雨下的很大。总长……继续出动之前,你先暂时……”
这个家伙名叫海莹吧?我转头一看,一张小脸映入我的眼帘,她任由雨水淋湿自己的全身。那张脸真的很小,如果把五指伸开,就可以把脸全部遮盖起来了。可是,这样一张小脸上,竟然也留下了数不清的伤痕。
“如果不能为这里所有的人遮雨,那么我也不需要。”
海莹流露出惋惜的表情,最后还是收起了雨伞。
在我头上遮挡了一会儿的雨伞刚收回去,汹涌的雨珠又一次袭击了我的全身。我想站起来,刚才钻到雨伞下面接电话的恩英把手机放回口袋,朝我走过来。
“他们好像查清马贤和郑汉英所在的位置了。新桃公寓后面的山林里有一间法国内场.哪里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根据地.现在,包括我们在内的其他各组也要都完成了任务。不过,我们蒙受的损失似乎最轻。第一阶段的斗争已经结束了,今天晚上将要做出下一步的安排。联合组那边有可能会主动出击,所以我们关上了可莱吉。今天夜里联系好以后,我们就会在京雅公寓后面的工地里集合。”
今天夜里……一种像是触电的刺痛感沿着手指传遍了全身,不一会儿,这种感觉涌到了嗓子眼,全身都僵住了。我强迫自己摆脱这种不协调的异样感觉,骑上了摩托车。
“在晚上接到通知之前,大家好好休息,一边待命。今天夜里,没有人阻拦你们,尽情地发泄吧……!”
路上有很多刚刚放学的小学生。我冒着瓢泼大雨,骑着摩托车拼命往前奔跑。那些孩子似乎觉得我很神奇,脸上又是害怕,又是惊讶,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我。
在他们火辣辣的目光注视下,我骑着摩托车向前奔跑了半天,终于看见一栋熟悉的房子。我把摩托车停在家门口,推开玄关门,走了进去。
雨水沿着头发流下来,打湿了客厅的地板。我摘下湿漉漉的手套,缠在右手上被鲜血染红的绷带吸引了我的目光。我突然又感觉到刚才打架时暂时忘却的疼痛。这种疼痛迅速蔓延开来。我忍着疼痛,脱下被雨水淋湿的外套。把外套和挂在腰间的锁链一起扔进浴室。我没有关浴室门,就那么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
也行是被雨淋过的缘故,我感觉全身瘫软,刚要闭上眼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采恩……?”
悦耳的温柔的声音和深褐色的头发。
“小原……”
这个时间他怎么会在家里……?还没到放学时间呢……
“你怎么没上学……?”
我这么一问,小原赶紧向我走过来,拍着自己的脑门说。
“我头有点儿疼,就早回来了。”
我看了看有气无力地微笑着的脸庞,红扑扑的,好像的确有点儿发烧。
一个大男人,身体怎么这么脆弱。明明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提前放学回家,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高兴的,还眯起眼睛笑着看完。我看了看他,有继续说道。
“疼到什么程度……?”
“不算什么,就是有点儿胀。”
小原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坐在我旁边。
他为什么……为什么让人如此不安……
小原低下头,抚摩着自己的下颌。我久久地注视着小原,他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地看了看我。
“都湿透了,脸上还有那么多伤。受了伤,冒着大雨回来,这怎么行呢?你为什么不坐出租车呢……”
小原细长的手指碰到了我啪嗒啪嗒往下滴水的头发。
“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毛巾。”
小原摸了摸我的头发,从沙发上站起来,到浴室里拿了一条毛巾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条粉红色的毛巾,往沙发这边走过来。突然,他皱起了眉头。接着,他手里的毛巾掉到了地上,抱着头小声呻吟。
“哦……啊……”
“小原!”
小原一下子坐到地上,我扶着他坐到沙发上,看了看他渗满汗珠的脸。他的2比刚才更苍白了,嘴唇也轻微地颤抖。
“小原啊……你没事吧?怎么了?!”
小原不停地用手按着额头,我抓住他的肩膀追问,他吃力地摇摇头说。
“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啊……!”
说完,他转过头,把头埋在沙发里,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我看了看他,赶紧抓起了桌子上的电话机,小声骂了一句,刚要拨119,而小原用他瑟瑟发抖的手抓住了电话机。
“不用了……没关系……过一会儿……就会好起来的……”
他苍白的脸上挤出一缕微笑,一边连连摇头。我久久地注视着他。
小原用他瑟瑟发抖的手指按着额头,痛苦不堪。我就在他身边,却无能为力。
“哈啊……哈啊……哈啊……”
痛苦了半天的小原,呼吸渐渐均匀了,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我刚想开口说句什么,这时,小原颤抖的声音先传人我的耳边。
“哈啊……哈啊……以前……我曾经发生过一次事故……当时……我伤得很重……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恢复……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这样头疼……那次事故之后……我在医院里住了很长时间……怎么也治不好……我的身体……比想象中更糟糕。采恩……比你想象中更糟糕……糟糕得多……有时,我大声喊得时候……会发不出来声音……偶尔……还会丧失记忆……”
“丧失记忆……?”
小原缓缓闭上眼睛,又开口说道。
“我有时就会丧失记忆……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记得刚才做过什么……还不是梦游……我不记得我睡过觉……一说到这些……我觉得自己很悲惨。我不想……把这些都说出来……因为我害怕自己很悲惨。我不想……把这些都说出来……因为我害怕自己如此悲惨……所以我一直不想对你说……我真是个傻子……”
他那双眼睛没有流泪……看起来是那么悲伤。我把手悄悄移到小原的额头上。他的额头有点儿热,我的手在他额头上慢慢地移动,小原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从沙发上做了起来。
“现在好了,我得先给你包扎一下伤口,帮你吹干头发,要是这样下去,你说不定会感冒的。”
刚才还痛苦不堪的脸又恢复了平日的笑容。小原拾起掉落在沙发后面的粉红色毛巾,放在沙发上,缓缓开口说道。
“可是,采恩呀……药箱子在哪儿呢?”
“……什么……?”
霎那间,我突然感觉像是撞到了什么庞然大物,眼前一片漆黑。仿佛长时间被关在车里似的,仿佛被大锤砸了头似的……脑子里晕乎乎的。
“总得有药箱子,我才能给你包扎伤口啊。”
我的视野变得模糊,小原像往常一样温柔的声音回响在我的耳边,我感觉脑子里隐隐作痛……
“在电视下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这种状况,我到底应该怎样理解才对呢……?
我望着从电视下面拿出药箱子的小原,用手指使劲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头。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在这种奇怪的感觉之下,我甚至产生了呕吐的冲动……
“你是谁……?”
我的声音很低沉,根本不像我平时的声音。转身拿起药箱子的小原,慢慢地转头看我。
“你是谁……”
虽然我的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但是声音却冷静得吓人。他淡淡地笑了。
“还能是谁,当然是姜乐原。”
小原笑嘻嘻地把药箱子放在桌子上,把我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往后捋了一下。
“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是谁……”
最初,我以为他只是和焕律前辈长得像,心里也隐隐地期待……他会不会就是焕律前辈。现在我却搞不懂了,姜乐原,你到底是谁……?
小原躺在床上,我看了看他,径直离开了家门。
天空好像戳了个洞,粗大的雨珠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愈下愈猛。
我又戴上手套,骑上了摩托车。小原帮我换上的雪白的绷带被雨水浸湿了。我雨中飞驰了十多分钟,熟悉的房子映入我的眼帘,那是泰炯小子的家。我把摩托车停在他家门口,按下了红色的门铃。
——谁呀……?采恩?——
我听见娜娜前辈的声音,不一会儿,只听“哗”的一声,门喀哒开了。我走进大门,推开玄关门,进入客厅。我就知道,如果大家不在可莱吉,肯定就在这里。我的猜测果然没错,几张熟悉的面孔都在这里,一个个忙着往伤口上涂药膏。
“啧啧,都淋透了,先换上衣服吧。”
娜娜前辈脸上贴着好几条创可贴,脚上穿着拖鞋,向我走过来。我冲她摇了摇头,往沙发边走过去,泰炯小子正在往纸上写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问道。泰炯小子用手里的笔戳了戳纸,开口说道。
“上次我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吗?联合组有个女人,我在想这个问题。”
“你觉得那个女人回事谁呢?”
泰炯小子摸了摸眼镜,盯着那张纸,小声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也想不出哪个男人能让联合组的马贤和郑汉英低头。”
泰炯小子抓着脑袋,沉思了半天,最后,他把眼镜扔到一边,趴在桌子上。
他小声骂了一句,看来这件事情的确很让他头疼……可是,你小子难道会比我更头疼吗?我仔细回想着在我出门之前小原对我说过的话,突然,一个柔软的东西碰到了我的脸颊。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盖在我头上,于是缓缓抬起头来,原来是惠星前辈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条蓝色的毛巾,正在给我擦头发呢。
“为什么要顶着雨来呢,会感冒的。”
惠星前辈脸上充满了对我的担忧,一边揉着我的头发。我看了看惠星前辈,又低下了头。那自立冒出一个乱七八糟的想法,总是理不出头绪,纠缠在一起。
我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头。这时,浴室门开了,银才小子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他的脸上贴满了创可贴,胳膊上也缠了绷带。
“你究竟遇到了哪些家伙,怎么把脸伤成这个样子?你一个人对付几个?”
海新小子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疑惑不解地望着银才小子问道。银才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别提了,就一个家伙,就一个。”
“什么?你被一个家伙打成这样?到底是谁?”
海新小子好像很好奇的样子,又继续追问。银才看了看他,板起脸回答说。
“你不知道,你在不对的时候,我们曾经见过那个臭小子,那是一个洋鬼子,名字叫什么Neo,是吧?上次他和采恩交过手,的确不一般,真的。很不好对付,他妈的。”
我摸了摸脸上的创可贴,听银才小子把话说完,按在额头上的手指立刻没了力气。
“谁?”
我皱着眉头问道。银才小子悄悄看了看我,有继续说道。
“怎么了,上次不是有个洋鬼子和你交过手吗?名字叫什么了,好像是neo,就是那个小子。”
我又一次听见Neo这个名字,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刚才纠缠的线团稍微有了点儿眉目。
是的,你直说吧,姜采恩,你不是都知道吗?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虽然你不想承认,但是在你内心伸出……不是已经这样想过了吗?是的……你不想再次遭到背叛……所以你才一直隐瞒不说……
“泰炯啊……联合组的那个女人……好像是我认识的人……”
喀哒——
我里面穿一件薄背心,上面披上一件黑色外套。我把一把短刀插在腰带里上面缠上银色的铁链。
“天一黑,我就到京雅公寓的工地去。”
我把被雨淋的头发高高盘起来。这时,手里摸索着短刀的娜娜钱诶点了点头。
“那个名叫多慧的孩子不一定是联合组的人……所以你不要鲁莽行事。现在联合组的家伙还分布得很广,你要注意保护自己。”
娜娜前辈担忧地说完,我就推开玄关门,刚要出去,却有一只不是很大的手抓住我的肩膀。惠星前辈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我静静地看了看他,前辈把左手里的什么东西递给我。那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天蓝色雨衣……
“会感冒的……穿上雨衣走吧。”
我从惠星前辈手里结果雨衣,用另一只收抓了一把惠星前辈的头发。然后,我就穿上那件天蓝色的雨衣,离开了泰炯小子家。猛烈的雨仍然穿透空气跌落,落到我的头上、肩膀上,粉碎了。我把雨衣最下面的扣子系好,骑上了停在雨中的摩托车。
我要去搞清楚。多慧、道伦,还有NEO,虽然他们在我身边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毕竟和我有过交情,我要去看看他们。我不要再回避现实,我要亲眼看个清楚。
我路过书店时,偶然看了一眼,时针指向五点。我在宽敞的市区里转了一圈,甚至连阴森森的工地里都翻找遍了,但还是没有找到我要找到那几个人。
眼睛里好像进了谁,总是睁不开。我用手擦了擦眼睛。这时,在一个挂着“LUCKYSEVEN”招牌的游戏厅门前,我看见几个身穿校服的熟悉的身影。中间那个黑头发小子背靠着墙壁。看见我飞速地骑车过来,采河小子瞪大眼睛。我停在他面前,他赶紧把手里拿着的白色打雨伞撑在我的头上。
“哎呀,老师?”
我把紧贴在头上的雨伞帽子摘下来,站在采河小子旁边的另一个家伙惊讶地冲我走过来。
“你们没看见多慧和道伦,还有NEO吗?”
“没看见啊,怎么了,你找他们有事吗?”
采河小子把雨伞递给润书,自己开始翻书包。我冲他点了点头,小家伙粗鲁地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按了几个按钮。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帮我擦去脸上的雨点。我悄悄看了看他。对方似乎接起了电话,采河小子赶紧开口说道。
“喂?前辈?啊,我是采河。是的,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你能帮我派几个人吗?是的,人越多越好。我想找两个人。拜托了,什么?哦,是的,啊,谢谢!二年级的李多慧和李道伦。花名册上有他们的照片,是的,谢谢!”
通完电话,采河小子把手机放回书包,发起了牢骚。
“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交给别人做不行吗?为什么要冒着雨到处转来转去?我还会给其他学校的熟人打电话,让他们帮忙找,你赶快回家洗个热水澡吧。怎么搞的,你看你,手上还缠了绷带。”
采河小子的表情中带着对我的不满,他看着我的收。我轻轻地摸了一把他的头发,然后又戴上了雨衣帽子。
“那就拜托了,我在转一圈,然后就走。要是找到他们,你不要往家里打电话,打我的手机。姐姐要去朋友家。”
采河小子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我转过身,正要骑上毛拖车,突然想起刚才我把小原一个人扔在家里了。
“啊,采河呀,你先回家看看吧。小原那个家伙生病了,在家里躺着呢,你去看看,应该不会有事吧。”
“是吗?我知道了。”
听完采河的回答,我就沿着原路返回了。我在宽敞的工地和狭窄的胡同里穿梭,四处寻找了半天。突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轻轻地振动起来。难道采河小子已经到家了……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躲到商店房檐下,打开了手机。
“喂?”
[老师?]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我抖落雨衣的手停了下来。尽管她就是我苦苦寻找半天的人,但我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平静得吓人。
“是多慧吗?”
[是的。]
“你在哪儿?”
多慧沉默了一会儿。我听着耳边的雨声,慢慢地闭上眼睛。
我是那么讨厌吸烟……可是,此刻不知为什么,我却很想吸烟。真见鬼……
[就是今天,今天一切都会结束的。]
“我问你在哪儿。”
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净是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又催促了她一句,只听她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
[人都不愿意犯同样的错误,可是老师……您又重复您犯过的错误了。我告诉过您,不要相信……可是您现在仍然相信。]
她的声音像是窃窃私语,却比汹涌的雨水更冰冷。
[你不想知道吗?]
“什么……?”
[姜乐原是谁。]
多慧嘴里叫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我渐渐地感觉有些不对劲了。这种异样的感觉慢慢渗透进我的血管。
[如果您现在还不相信,还固执地相信的话,我只能让您无法相信了。你到西京药店后面的工地去看看吧,你会看到有趣的一幕。]
多慧小声说完这一句,就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她不让我相信谁呢?小原到底怎么了?
我紧紧咬着嘴唇,按下了手机号码。信号音响了一会儿,采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啊,姐姐?]
“你在哪儿?”
我匆忙问了一句,采河又开口说道。
[啊……我刚到家,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小原呢?”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
是因为不安吗?你感觉到不安了吗,姜采恩。你既然已经决定要相信他,还有什么不安?他可能在偶然之间知道了药箱子的位置。而且他不是说生过病,而且有时会丧失记忆吗?就算他忘记了以前的事情,是的,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强迫自己抑制住从心底涌上来的怪异感觉,努力使自己从不安的情绪中摆脱出来,这时,采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乐原大哥……他好像出去了?现在不在家里啊。”
他的话音一落,我强迫自己压抑下去的不祥之感,还有那种沉重的不安再次席卷了全身。我把手机放回口袋,匆忙跳上了摩托车。强烈的不安在我心底深处蔓延,就连拍打我身体的雨点儿,我都感觉不到了。我掉转车头,飞速地往西京药店跑去。
我的心里好慌张,是的,我心慌的快要发疯了。我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不安感觉,剧烈地拍打着我的胸口。
我骑了半天摩托,终于到达了西京药店后面的工地。几天前,我的手就是在这里被鲜血染得通红……我把摩托车挺好,站在密密麻麻的铁丝网中间那个小门前面,往工地里面看去。
啪!啪啪——!
在一阵熟悉的嗓音中间,我看见了好多身影。很多人倒在地上,还有四个人纠缠在一起,正打得不可开交。其中三个家伙朝一个头戴蓝色帽子的小子扑上去。那个头戴蓝帽子的家伙迅速挥起拳头,不偏不倚地打中了一个家伙的胸口,那个家伙摇摇晃晃地倒下了。蓝帽子看了看那个倒在泥水中的家伙,又转身抓住从后面向他挥过角木家伙的胳膊,伸出一拳,往他脸上打去。最后一个家伙尖叫着举起拳头,蓝帽子抬起胳膊,挡住他的拳头,飞起一脚,朝那个家伙腹部踢去。
那个家伙用双手抱着腹部,倒在地上。蓝帽子看了看那个家伙,缓缓地摘掉被雨淋湿的帽子。他把粘在脸上的头发向后拂去,在密密麻麻的雨点中间,我看见了他的脸。
——因为我……好像喜欢上了你……
——虽然我的身体很弱,虽然我的身体是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但是我会把即将熄灭的火种点燃,保护我心爱的女人。只要我的两只眼睛能看到你,只要我的心脏能为你而跳动,我就会一直等待有资格保护你的日子的到来。
——我可以用我的一切做担保,甚至用我喜欢你的心做担保。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而且越来越强烈,疯狂地吞噬着我的心脏。
他伫(zhù)立在雨中,不一会儿,他骑上了停在旁边的黑色摩托车,离开了工地。
我的身体没有动。我应该拦住他的,我应该叫出他的名字,问问他为什么要欺骗我,他到底想做什么,想把我毁到什么地步心里才痛快。我应该这样问他的,但是我的嘴巴却闭得紧紧的。直到他的背影从我的视野里消失,我还是什么也没说。
神灵啊,请保佑我,不要让我后悔。我失去了心爱的人,后来又遇到了与他相像的另一个人,我的心因他而变得温暖,所以我想相信他。虽然我心里也会时常感到不安,但我还是……还是相信他是爱我的。我没有更高的要求,只希望我的信任不会遭到背叛。我只有这样一个心愿……难道神灵连我的这个心愿也不能满足吗……
热乎乎的液体从我眼里流下来,夺眶而出的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落到地上。
残忍的神啊,我再也不会向你祈祷什么了。
对我来说……没有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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