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脑袋探出教务室窗外,仰望着蔚蓝的天空。万里乌云的天空像是用蜡笔画出来似的,隐隐扩散开来。头发漂浮在空中,一缕风拂过,我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用手抓住随风飘舞的头发。
我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突然看见手心里有一块小伤疤。拳头攥得紧时,手指甲马上就会把皮肤抠破,所以我总是很小心,可是现在却又出现了伤疤。
昨天在"可莱吉"聚会时,绪辉学长提到的那几个名字又一次浮现在我的脑海。联合组……郑汉英……还有马贤……这几个令人憎恶的名字充斥了我的脑海,我摇了摇头,关上了窗户。控制情绪,把这一切忘掉吧。我慢慢地吁了口气,慢慢地把脑海中的那几个名字覆盖。是的,在得到确切消息以前,一定要不动声色,而且不要太放在心上。我可不想被对方的节奏控制着,打一场没有回应的斗争。
我整理好凌乱的头发,正在这时,上课铃响了。我拿起书上了二楼。看到孩子们匆忙找到自己的教室往里走,刚才一直紧张地绷着脸部肌肉慢慢松弛了下来。
今天的零课时是六班的课吧?我在记忆中搜索着时间表,往六班走去。突然,靠在四班教室门前的恩姬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惊讶地望着她,这小家伙慢慢地开口说。
"老师,您认识尹哈拉吗?"
听到恩姬嘴里流出的这个名字,我惊讶得目瞪口呆。
"你怎么会认识哈拉?"
"她是我姐姐。"
啊哈,这可太让我吃惊了。你和那个痴呆是姐妹?除了姓氏相同,看不出有别的什么相似之处。那个毫无责任感,找不到半点儿良心痕迹的家伙,你竟然理直气壮说是她的妹妹,真是可敬可叹啊。
"昨天我在打扫姐姐房间的时候,看见了姐姐和老师您的合影,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我可以问一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你姐姐和我的关系不是简单地用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你姐姐哭的时候,我会在一旁笑;你姐姐笑的时候,我会在一旁打她;你姐姐从悬崖下面爬上来时,我说不定会把她推下去。这样解释应该能够说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吧?
"往好听了说是朋友,往难听了说就是冤家。"
我笑着回答,小家伙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话了。
"我想知道一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恩姬的这句话使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我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我姐姐很奇怪,昨天回家以后突然扔东西,砸东西……然后自己哭……我问她怎么了,可是问来问去,她就是不肯回答。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好象……回到了三年前。老师……您知道我姐姐为什么这样吗?"
昨天她若无其事地默默坐在一旁……看来哈拉受到的打击也不小。她又像三年前那样独自发火,独自痛苦,独自哭泣了吗……是啊,她不可能不难过,尤其是哈拉,她应该格外——格外难过。
"对于这件事,我什么都不能对你说。"
"老师!"
"那是一段痛苦的记忆,我当然不愿意对你说了。你不要太急于想知道这件事。哈拉知道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对你没好处,所以才闭口不语。你姐姐都对你保持沉默,我没有资格站出来跟你唠叨这些东西。"
恩姬张开嘴巴,似乎还要问什么,我摸了摸她的头,转身下了楼梯。上课铃声已经响过了,我应该赶紧去六班上课才对,可是一点儿上课的心情也没有。
从我知道恩姬是哈拉的妹妹的瞬间开始,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沿着大腿向上爬。我们之间的斗争似乎还要继续扩大,这种不祥的预感使我紧紧握着的拳头颤抖起来。我望着蓝色的天空,想让心情平静下来,于是我走了出去。刚走出门外,一眼就看见那片铺展在炽烈阳光之下的广袤的绿色草地。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听见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被大树遮盖住的草丛深处传来。我拨开郁郁葱葱的树枝,往里看去,一个人影正坐在草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那个家伙在平坦的绘画工具盒上面铺开一张好象是四开的大纸,正认真的挥动着毛笔。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是那身体和稍微有点儿长的头发都很熟悉,还有显眼的半身校服,分明是湖水小子。
这小子根本没有意识到我正在向他靠近,深深地陶醉在他的画里,不停地蘸着水彩挥动画笔。我悄悄往那张四开白纸上看了一眼,上面画着蔚蓝的天空。找不到一丝云彩的蓝色天空和我头顶上的天空一模一样。
记得曾经听人说过,画画儿时最难表现的就是蔚蓝的天空。白色的云彩和蓝色的天空在绘画中是最有难度的。也有人说五彩缤纷的秋季天空最难表现……不过,真正难画的还是一片纯蓝色的天空……
而湖水小子把蔚蓝的天空画得如此美妙,看来他的实力的确不凡。这张四开白纸被蓝色天空充满了,也许是里面融入了他的感情的缘故,我竟然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感动。
我想再靠近一点儿去看,于是又向前迈了一步,可是脚下似乎有一堆垃圾,发出了稀里哗啦的声音。正在聚精会神地画画儿的湖水小子好象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大吃一惊,赶紧转过头来看。
"老师……哎呀……吓死我了。"
"有什么好害怕的,你是胆小鬼吗,臭小子?不过嘛……你的画儿真的画得不错啊?"
湖水小子像新媳妇似的红了脸,想把画儿藏起来,我一把从他手里夺了过来。
"老师!"
"画得挺好的,怎么了。"
小家伙仍然一只手拿着画笔,惊慌失措地望着我。我冲他呵呵一笑,目光落在了画里的天空上。我身边没有会画画儿的人,而且我自己也没有绘画的天赋,所有看着眼前画里的天空,感到无比神奇。
"太神奇了,你怎么能把天空画得这么美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片蓝色的天空让我心情畅快了好多。我久久地注视着画面,湖水小子在旁边瞥着我,不满地问道。
"老师,零课时没有课吗?"
"就是啊,你呢,又逃课了吧?"
我嘻嘻笑着反问道。小家伙把水彩和画笔放回绘画工具盒,难为情地笑了笑。我看着他拿起工具盒往教室里走去的背影,心里猛地一颤,我决定去上课。
努力工作了一天……不,应该是稀里糊涂地做完了一天的事情回来,已经七点多了。我躺在床上,睡了一大觉,醒来时已经十二点多了。从傍晚一直睡到现在,整整五个小时,可我还是很困倦,很疲惫,看来我不但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轻。
我用力睁开半闭的眼睛,步履沉重地走向客厅,翻了翻冰箱,看到几只冰激凌,大概是采河小子昨天买回来的。我咀嚼着夹心杏仁冰激凌里面甜蜜的巧克力杏仁,敲了敲采河小子的房间门,里面没有回应。可能这小家伙已经睡了,于是我轻轻推开门一看,蓝色的单人床上孤零零地放着一个枕头。
看到这张空荡荡的床,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以前也经常很晚才回来,但是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十二点多仍然不回家,而且连个招呼也没打。总不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吧?不会的,就算他打过电话,我可能也不知道,因为我刚才睡得太死了。
我抓着蓬乱的头发,回到我的房间,打开手机盖儿一看,果然有好几条采河发来的短信。
我逐条打开看了看,都是说今天有群架要打,所以得晚些回来的内容。因为我在三年前也是这个样子,所以并不想阻拦他出去打架,不过如果我看到他满身伤痕地回来的样子,也会很气愤的。
我把手机放回到桌子上,又躺下了。可能是从傍晚就一直睡觉的缘故,好长时间也睡不着。我翻来覆去了半天,干脆等采河小子回来再睡吧。于是我来到客厅。客厅里和房间不同,稍微有点儿凉飕飕的,于是我抱过一个垫子,打开了电视。采河小子回来时,我要尽一尽姐姐的职责,已经好久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了。说不定还得给他疗伤,于是我把药盒准备好,看着电视,一转眼的工夫,时针已经指向一点了。
肚子有点儿饿了,我站起来想去煮一包方便面,正在这时,我等待了许久的门铃声终于回荡在安静的客厅里。我拂起挡在眼前的长头发,打开门,伴着唧里咣当的声音,一个人影喘着粗气走了进来。我想当然地以为他是采河小子——可是,我想错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令我感到无比意外的人物。
"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惊慌地问道。他捋了捋凌乱的黑色短发,轻轻咂着舌头说道。
"啊,我有话要对你说。"
虽然现在是盛夏季节,但黑暗的凌晨时分还是很阴冷,而他的额头上却渗满了汗珠,看来的确是有急事。
"先进来再说吧。"
我指了指沙发,他轻轻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京工业学院的高才生徐泰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我刚刚上大学的时候,现在至少已经过去三年了。不过,他似乎是"岁月无痕"的最佳例证,三年前和现在没有丝毫改变。
三年前一米八零的个头似乎又稍微长高了,不过整体的模样和感觉都跟三年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不深也不浅的黑发仍然剪得很短,在耳朵之上。一副黑边眼睛挂在两只耳朵上,遮盖住他那张英俊的脸蛋。打开冰箱,我给他倒了一杯柿子果汁,他大概正渴着,一口气喝了个净光。
他不是肉体派,而是头脑派。所以即使我们打架的时候,他也仍然在敲打笔记本键盘,或者吩咐手下的家伙去调查对方的信息,即使不得不出手的时候,他也从来不会有过激的行为,所以他轻易是不会流这么多汗的。难道真的发生什么急事了吗?他怎么会这么匆忙地赶来?
我惊讶地望着他,他把空杯子往桌上一放,脸色苍白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
"严炯学长突然给我打了电话,要我和你一起出,说是要喝酒。现在韩信商高和庆元工高正在松华大厦后面的空地上打群架,他威胁说,如果我们三十分钟之内不到,就把韩信商高的孩子们埋到地下。"
突然间,我产生了强烈的冲动,真想用手里拿着的柿子果汁狠狠地往冰箱上砸过去,但是我忍住了,把瓶子放回冰箱。庆元工高毕业的金严炯,每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都会火冒三丈。他虽然比我大两岁,但是长得还像一名高中生。不,仅仅是初中生而已,所以实在让别人无法对他说出尊敬语。
所有与他相关的事情,没有一件不令人头疼的。他总是想寻找一些有趣的事情,但结果一定会惹出什么大乱子不可。如果他自己惹祸,然后自己处理,我当然也就什么也不说了。可是他每次都要拉一个人进去跟他一起闯祸,然后把一个破摊子留给别人,自己毫无责任感地逃跑。我也上过几次他的当,所以只要听见他的名字,我就在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之下皱起了眉头。
金严炯,凭他的性格,如果我不去的话,他一定会冲到我家。可是如果我去的话,实习教师的名声又……虽然我还不算是老师,但怎么也是一名实习教师,如果参加学生们的群架被发现的话,那情况不是会更糟糕吗?尤其是当事态变得更严重时,我就更难收场了。我搔着头发思考了一阵,决定改变一下装扮去见他。
如果我把脸遮盖起来,乔装打扮一番,那些家伙怎么会认出我呢?我让泰炯小子等我一会儿,就赶紧从衣柜里翻出衣服套在身上。
虽然是夏天,但凌晨时分的风还是凉飕飕的,于是我穿了一件袖子长过臂肘的乳白色T恤,外面又披上一件迷彩花纹的半袖夹克。下身胡乱地套上一条紧身皮裤,翻开抽屉找出一顶黑色长檐帽子。我戴上帽子,觉得这样似乎还不行,于是又戴上一副镜片很大的无框太阳镜。
不过,鼻子下面露出的部分还是让我无法安心,于是我拿出口罩准备戴上,可是如果再戴上口罩的话,说不定会被人误认为是神经病,于是我又把口罩放了回去。我把眼镜下面的帽檐往下拉了拉,走出了房间。泰炯小子默默不语,惊慌失措地看着我。
"你就这样……去吗?"
"是的,我现在不能被别人看出来。"
他像丢了魂似的望着我,我催促着他走出门外,关上客厅的灯,锁上房门。我极力舒展开因寒冷而蜷缩的身体,回头一看,泰炯已经跨上一辆绿色摩托车,正低头看着我呢。
他插上钥匙出发了,我看了他一会儿,赶紧骑上我那辆放在家门前的BF.泰炯小子的车发出的声音和我的BF发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声。泰炯悄悄瞟了我一眼,我冲他点了点头,他就向松华大厦飞奔而去。我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一阵冷风渗透到骨头缝里。
帽子下面的黑头发被风吹得散向四面八方,我快速地骑着摩托车,迎面扑来的风让我睁不开眼睛。没过一会儿,我就到达了松华大厦的巨大建筑物前。时间太晚,已经凌晨一点多钟了,所以这里没有什么人。
我把摩托车放在停车场里,绕到松华大厦后面。借着路灯发出的隐隐的白色光芒,我看到一大堆黑色的人影聚集在楼梯下面的宽敞空地上。从远处就能看得这么清楚,看来人数一定不少,大概一、二、三年级的飞禽走兽全部都聚到一起来了。
"严炯那家伙在哪儿?"
泰炯小子习惯了我的说法,他重新戴了戴眼镜,开始四处张望。虽然空地里有好几盏路灯,但是都不大亮,所以只能看出隐约的人影,看不清楚长什么样。而且我还戴了大大的太阳镜,就更难分辨了。如果严炯那家伙像佑赫学长那样把头发染成红色,或者像哈拉那样有一头粉红色的长卷发,找起来可能就容易多了。
"我们下去找吧,那样会快一些。"
听我这么一说,泰炯小子挠了挠头,他把带着黑边的眼镜摘下来发,放到口袋里。被眼镜遮盖住的漂亮脸蛋露了出来,稍微有些紧皱。泰窘摘下眼镜,就表示他生气了,或者有些烦躁。看来一定发生了什么急事,一旦拖延下去,他说不定会爆发的。
这个家伙平时对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很豁达,一般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不知道他这种举动是对自己的警告,还是在给自己施加压力,反正每次他感到愤怒的时候,就会把眼镜摘下来。所以我们把戴着眼镜的泰炯称为杰克博士,把摘掉眼睛的他称做海德。
这么晚的时间不能睡觉,还得在阴冷的天气里骑着摩托车寻找那个家伙,这应该是他摘掉眼睛的最主要原因,其次的原因呢,那个死家伙明明打电话让我们来,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在他愤怒得爆发之前,得赶快找到严炯这家伙才行。
那张富家少爷特有的光滑面孔轻轻皱了起来,我跟在他后面下了楼梯,在众多身影中寻找着采河小子。穿着没有花纹的白色衬衫和深蓝色长裤的是韩信商高的家伙,穿着天蓝色一字花纹衬衫和浅白色裤子的是庆元工高的家伙。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京元工高似乎稍微占点儿优势。
中间有很多我熟悉的面孔,看来很多是我负责的二年级学生。我这样进去会不会被他们发现呢?我犹豫了一会儿,把黑色帽子摘下来,把浓密的头发卷上去盘起来,然后又把帽子戴在上面。因为很多头发盘在上面,所以后脑勺看起来鼓鼓囊囊的,但是只要我不说话,应该没有人会认出我。
"你带手机了吗?"
泰炯问道,我赶紧翻了翻裤子口袋,然后冲他摇了摇头。刚才看完采河小子的短信之后,就把手机放在一边,没有带出来。看见我摇头,泰炯小子显得有些为难,他把目光转向那群打架的身影中。
"我也没带……"
如果带着手机的话,可是给严炯小子打个电话的……可是也不能从那些打架的人手里借手机,没办法,难道只好亲自跑进去找吗?泰炯尴尬地看着我,我冲他耸了耸肩膀,向打成片的那群身影中走去。虽然人很多,但他反正就在空地里面。只要在这里转上一圈,总会找到他的。
泰炯小子跟在我身后,一旦有人冲过来,就每人打上一拳,没有冲上来的家伙就不去理会,我们四处张望。要是放在平时,对于冲上来的家伙,他也只会推到一边就算了,但是今天他打出的每一拳都很用力,看来他愤怒得厉害。我应该把他的这副样子拍下来,等他以后恢复为杰克博士的时候,我再给他看。
我正四处张望着寻找严炯小子,眼前突然急速飞过来一根角木,我伸出胳膊挡住这根正要砸向我头顶的角木,向后退了几步。因为我戴了厚厚的太阳镜,而且帽檐把视野的后半部分遮挡住了,所以事先没有看到。
刚才为了避开角木而匆忙之间伸出的胳膊,此刻突然感觉到刺痛,看来是正好砸到了骨头。手腕被角木划破了,正在流血,我摇晃了几下手腕,看了看手里拿着角木的家伙。我轻轻放下太阳镜看了一眼,虽然不认识,但看他的领带和裤子都是浅白色,肯定是庆元工高的学生。
那个家伙露出令人作呕的笑容,又要向我挥动手中的角木,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避开他手里的角木,一把抓过小子的脑袋。那小子摇摇晃晃,向我这边倒过来,我蜷起膝盖用力顶了顶他的腹部,臭小子顿时惨叫着倒在地上。
我不想被他纠缠,只想快点儿找到严炯小子,赶快带他出去。于是我左顾右盼地寻找着严炯,可是我没找到严炯,却看到了伤痕累累的志远小子。他大概被打得很重,气喘吁吁,脸上已经惨不忍睹了。
他可能不小心被人打到了头,从额头上流下来的血已经遮住了一只眼睛,看上去非常恐怖。不知道哪个二百五竟然动了刀子,他靠着耳边的脸颊上划了一道血痕。
我避开挡在前面的角木和拳头,向志远走过去。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庆元工高的某个家伙挥着角木从志远肩膀上擦过。志远轻声骂了一句,一边挥动拳头,我把视线从志远身上移开,冲他旁边那个挥拳的庆元工高的小子踢起一脚。也许是离心力的作用,也许是沉重的皮鞋发挥了作用,伴着一声沉重的巨响,那家伙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我又向前冲出几步,朝他空荡荡的腹部踢了一脚,那小子顿时捂着腹部蹲到地上。
那小子一蹲到地上,旁边又飞来一拳,我后退了一步躲避开了,然后我攥紧拳头,冲着旁边那个伸出拳头的庆元工高的家伙头上砸了下去。我的手上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火辣辣的痛感了,我的嘴角露出从容的笑容,照着那个跌跌撞撞的家伙头上又打了一拳。
啪!!随着轻快的声音,那个家伙摇晃了几下脑袋,腿上大概是没了力气,一下子栽倒在地。这时,另外几名庆元工高的家伙低声骂着,向我扑过来。第一个拿着角木冲上来的家伙被我踢到腹部时,扔下了手里的角木倒在地上。我捡起他扔掉的角木挥舞开来,向我扑过来的那几个家伙大吃一惊,立即停了下来。
"他妈的,这是什么呀!!"
一个家伙手里拿着凹凸不平的角木,一边骂人一边冲过来。其他几个家伙也有的握起拳头,有的拿着角木开始向我靠近。我避开那些不但凹凸不平而且还到处钉着钉子的角木,握起了拳头。这时,旁边那个家伙向我挥起一拳。
我伸出手挡住了一拳,接着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头,用膝盖猛地撞了上去。他捂着脸滚倒在地上,我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回来,转头看去,后面一根角木迫不及待地飞来。我已经来不及躲避了,还是先挨一下,然后再伺机报复吧!于是我攥起拳头,这时,气喘吁吁地对付另外一个家伙的志远,朝手里拿着凹凸不平的角木的那个家伙腰上踢了一脚。朝我的脑袋飞过来的角木改变了轨道,从空中飞了过去。这时,被志远踢了腰的那个家伙小声骂了一句,又挥起了手中的角木。
我避开唰唰从风中划过的角木,向那个家伙扑过去,这时,一个短暂而果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往后闪!"
我听见这个声音传来的同时,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转头向旁边看去,泰炯的拳头闪电一般掠过我的脸颊,正好打在我旁边那个举着拳头的家伙脸上,那个身穿庆元工高校服的家伙双手抓着鼻子,慢吞吞地退到后面去了。
泰炯甩了甩手腕,我用眼神向他致谢。这时,又从旁边飞过一根角木,我扭过身体避开了,突然看见庆元工高的一个家伙手上戴着镶有银色钉子的黑手套,正在泰炯身后挥舞着拳头。
"弯腰!"
我的话音一落,泰炯毫不犹豫地弯下腰,我迅速从他后背上踢腿出去。带有离心力的脚狠狠地踢在庆元工高那个家伙的脸上,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巨响,那个家伙东倒西歪地向后退开了。我把腿收回来,刚一落地,泰炯小子就直起腰来,往那个东倒西歪的家伙腹部上猛砸了几拳。
我们不再理会那个在地上打滚的家伙,转身去对付其他人,这样一来,我和泰炯小子的后背很自然地碰到了一起。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也许会很吃力,我们两个人合作,倒不是没有可能。因为我们两个人背对背的话,就不必担心身后的突然袭击,只要看着前面拼命作战就行了,压力无形中就减少了很多。如果两个人的实力很强的话,把多数的一伙人全部打倒也决非不可能。当然,如果对方人数太多的话,两个人的体力自然会先耗尽。
我用胳膊挡住向我腹部飞来的拳头,又抬腿向对方的心口踢了一脚。这时,黑暗中我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采河小子和在他旁边拼命搏杀的润书、湖水,他们挥舞着比角木长得多的双腿。
他们几个小子的体力似乎不够用了,动作稍微显得有些迟钝,被人数比自己多出三倍的庆元工高的家伙包围了。采河小子转头避开身后飞来的角木,这时另一个家伙的拳头又向他面部冲来,采河小子赶紧把脸转向一边。
我看了看身体有些摇晃的采河,低头避开从头顶飞来的角木,轻轻拍了拍我身后的泰炯,喘着粗气对他说道。
"我到那边去看看,不要光顾着打仗,赶快去找严炯那个兔崽子。"
泰炯轻轻点头,我把他扔在一边,向采河那边跑过去,正好用手抓住了一根朝采河后脑勺抛过来的角木。因为角木太粗糙,我的手上大概被划破了一块皮,火辣辣地疼。
我抓过角木扔了出去,冲着庆元工高那个刚刚丢掉角木而不知所措的家伙脸上打了一拳。
"你是谁……?"
润书的说话里夹杂着剧烈的喘息,我假装没听见,猛烈挥动着刚才就一直握在手里的角木。一个家伙蜷缩着退到了后面,我冲着他的心口打了一拳,然后用角木朝旁边那个家伙的脑袋砸了下去。
不知道是我的力气太大,还是打到了他本来就已经受伤的地方,那个家伙的头上流下了粘乎乎的鲜血。我看了看他头上流下的血,朝着一个骂骂咧咧地向我冲过来的家伙腹部踢了一脚,又挥起拳头打中湖水小子身后那个舞动角木的家伙的脸。
韩信商高的这些臭小子们不去管从四周冲上来的庆元工高的家伙,却都呆呆地看着我。我真想冲他们大喊几句,最后还是拼命忍住了冲动。我抬起腿,踢到了从我面前扑过来的家伙的下颌,这个家伙顺势跌跌撞撞地倒在前面,我又狠狠地踩了几下他的后背。
采河小子失神地望着我,我用脚踢了他后背一脚,他这才缓过神来,直起身子往四周张望。我把帽子又往下压了压,环顾了一下四周,站着的人明显比刚才少多了。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身穿韩信商高校服的家伙。
怎么说韩信商高毕竟是我的母校,而且现在我也还在这所学校里实习,所以看到这一幕,我的心情自然不错,于是呵呵笑了。正在这时,我隔着太阳镜看到一个男人正背靠大树而立。
那个男人前面停着一辆摩托车,嘴里叼着香烟,正在看热闹。我静静地看了看他,向泰炯走过去,泰炯已经变成了海德,正在挥拳作战呢。
"你看那边——"
我指了指大树那边,泰炯把放在口袋里的黑边眼镜拿出来戴上,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把手里拿着的角木扔向朝我们扑过来的家伙,然后就开始往靠着大树悠闲地站着看热闹的家伙身边走过去。
一路上,我们拳打脚踢,把妨碍我们走路的家伙一个个逼开,走到那个家伙身边。这时,严炯小子看了看泰炯,嘿嘿笑了笑。他又看了看我,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我打扮成这个样子,他大概没有认出来我吧……于是,我把大太阳镜往下拉了拉,看着他的眼睛,这时,他才冲我嘻嘻笑起来。
我刚想对他说赶快离开这里,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虽然已经伤痕累累,但仍然掩盖不住他那张英俊的脸庞。他用手背擦了擦下颌流下来的血,盯着我们看。
姜利原……突然,我就像漫画里的主人公,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来。万一严炯这小子在这里叫出我的名字……
"哦——蜡笔小葵!"
……我紧绷的神经立刻就放松下来,发出虚脱般的叹息。我曾经那么讨厌"蜡笔小葵"这个外号,此刻竟然这么乐于听到,真是历史上的第一次。如果他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明天可能就会被叫到校长室,或者还没等当上老师,就先被取消了实习教师的资格,或者还会出现在早间新闻里……
严炯满脸喜悦地望着我,我放心地吁了口气,用手掌堵住他的嘴巴,附在他耳边小声说。
"你看到我的伪装了吧?说话小心点儿。"
听我说完,严炯小子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点了点头。我把手从他嘴巴上收回来,拍了拍泰炯小子的肩膀,用下颌往松华大厦那边努了努。这小子脑子的确反应很快,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严炯说。
"我们的摩托车放在停车场里,咱们过去吧。"
"OK!"
严炯小子骑上车走了,我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爬到楼梯上面。从高处往下看,韩信商高彻底赢得了这场战斗。倒在地上的庆元工高的家伙中间,应该有很多是和我交过手的吧。
我最后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空地,呵呵笑了笑,就骑上了放在停车场里的摩托车。也许是好久没有运动的缘故,从肌肤上掠过的风格外清爽。
骑了一会儿,从对面传来熟悉的摩托车噪音。严炯骑在一辆银白深绿相间的摩托车上,调皮地冲我微笑,先离开了停车场。我看了看他,也骑着摩托车往外走。这时,戴上眼镜又恢复为杰克博士的泰炯小子紧紧跟在后面。
路上车很少,我们骑了很长时间,远远看见一个闪闪发光的长长的招牌,黑底白字写着"可莱吉"三个字。云才这小子很爱睡觉,如果他关了酒吧门该怎么办呢,我有些担忧。幸好酒吧里面透出红色的灯光。
我们把摩托车停在门口,刚开门,就听见一阵清脆的铃声,里面人不多,他们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我在桌子旁边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了,随后进来的严炯小子和泰炯也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哦——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
云才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一边朝我们走过来一边问道。严炯小子摘下镶着银色小钉的皮手套,放在桌子上说道。
"听说前不久韩信商高和中贤工高的家伙聚会了,我心里觉得委屈。也想见见好多年未见的老面孔,所以就叫了身边几个近的,过来一起坐坐。对了,蜡笔小葵,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如果你想让我用锥子把你的嘴钉上,你就继续叫我蜡笔小葵吧。"
我咬牙切齿地说,可是严炯仍然满脸淘气,我真想打他一顿,不过还是忍住了。我把戴得很低的长檐帽子摘下来,把头发紧紧束起来的帽子一下来,盘在头顶上的头发便散落开来。
已经在上面盘了很长时间,突然碰到脖子,我感觉这些线团般的头发有些陌生。
我把蓬乱地散落在眼前的头发捋到后面,梳理了一下,然后摘掉那副大大的太阳镜,放到帽子里,一起搁在桌子上。刚才黑暗的视野豁然开朗,我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为了在狭窄黑暗的视野中看清楚四面八方飞来到拳头、脚和角木,我的眼睛可受了不少苦。
我揉了揉模模糊糊的眼睛,把套在外面那件带有好几个口袋的迷彩花纹夹克脱了下去,挂在椅子上。拼命地打了半天架,又骑车到这里来,我不但感觉不到冷,反而有一种热乎乎的感觉。
我用手不停地扇着风,云才小子拿着几瓶烧酒和啤酒进来了。既然拿酒,就拿点特别的好喝的酒来,怎么又是老套的烧酒和啤酒呢,而且还是凯狮啤酒——我摇了摇头,打开啤酒瓶,往大杯子里倒满酒。
啤酒的颜色和大麦茶差不多,还没到杯子的一半就有白色的泡沫沿着玻璃杯表面流下来。我把嘴巴凑到溢出的泡沫上,感觉到一种很可口的特别的味道。泡沫消失了,我又往杯子里倒满啤酒,然后把啤酒瓶递给了严炯小子。
我喝了口啤酒,然后看了看严炯这家伙。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不过他和三年前相比没什么改变。
让所有人都觉得恶心的童颜,仍然使他看起来像个高中生,甚至像个初中生。轻轻盖住耳朵的中分式黑头发也一如从前,还有他那张嘴唇,永远带着令人不安的调皮的微笑。
"这次打架应该是韩信商高赢了吧。"
我突然想起来,于是笑着说。这时,严炯小子皱起了他漂亮的眉头,撅着嘴发牢骚地说道。
"谁让你们俩也动手了?真幼稚,跟孩子们一起打架。"
"谁让你叫我们来看热闹了?"
泰炯似乎还没消气,虽然已经变回了杰克博士,却还是板着脸。严炯小子听他说完,摇着头回答道。
"可是我没跟他们一起打啊?你们打完别人的学弟,心情好吗?"
"非常好。"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死小子张开仍然撅着的嘴巴喝了口酒。听他这么一说,好象他看到我和泰炯打架的场面了。他既然看到了,难道还是没认出我?看来太阳镜和帽子是超强的伪装工具。严炯小子向来以好眼力而骄傲,如果连他都没认出来的话,别人肯定也不会认出我来。反正我在空地里一句话也没说,谁也不可能根据声音抓住我的小辫子。
云才小子拿来了沙拉,给我们做下酒菜。我用叉子夹了一块儿,放在嘴里。严炯小子悄悄瞥着我,举起酒杯开口说道。
"你最近做什么呢?"
"我还能做什么?"
我反问了一句,臭小子喝了口啤酒,又问道。
"还上大学呢?"
"不是啊?我现在是实习教师呢?"
"噗!!"
听了我煞有介事的回答,严炯小子把还没咽下去的一口啤酒吐了出来。由于我反应及时,他吐出的液体没有溅到我身上,但是还有几块没吃的沙拉都被他嘴里喷出来的液体弄得一团糟。
"我的妈呀……肮脏的家伙……"
我的胃口全没了,放下了叉子。严炯小子在我面前捂着嘴巴干咳,过了一会儿,他满脸荒唐地望着我,又问了一遍。
"你……你真的是实习教师吗?"
"难道还有假实习教师吗?我是英语实习教师,臭小子。"
泰炯小子是个十足的消息通,他似乎早就知道了,点点头喝了口酒。不过严炯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张大嘴巴慌里慌张地看着我。他就这样呆呆地看了我半天,终于难为情地放松了面部肌肉,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姜采恩做了实习教师?!喂,真是一出闹剧呀,闹剧!!难道世界上的实习教师都死光了吗?竟然轮到你来做?!"
"别笑了——"
我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可是那个死小子还是在捧腹大笑。大概是笑得难受了,他的眼角已经笑出了眼泪,还大口地喘着粗气。以前我也说过多少次了,因为好笑而拼命傻笑,最后发牢骚说肚子疼的家伙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二百五。
"别笑了,臭小子!那你做什么呢?"
我板着脸,喝了口啤酒,然后问他。臭小子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哦,我在贤日男高做体育见习生,大体上和实习教师差不多,我将来会做体育教师的。"
"哈哈哈!!"
我嘴里含着的啤酒在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下喷了出去。严炯小子大概没有我那么快的反应速度,我吐出的液体全部喷到了他的脸上。他气得咬牙切齿,赶紧用餐巾纸擦脸。
"他……他妈……肮脏的丫头……"
"你……现在是在说谎吧?是不是因为我说我做实习教师,你故意开玩笑,所以才说谎?"
"你真逗。"
我脸上也露出荒唐的表情问他。严炯小子皱着眉头,使劲摇了摇头。看来他不像是在说谎……?他的面孔和学校里体育老师的面孔一起浮现在我脑海里,嘴角边僵硬的肌肉放松了下来,像春天里融化的积雪。
"哈哈哈哈哈!!喂,你要做体育老师?天啊,金严炯要做老师?!太不可思议了!!我的妈呀,臭小子,难道你想因为涉嫌殴打学生而上报纸吗?!"
我放下酒杯,双手捂着肚子,边笑边说。没想到这家伙扬起眉毛说道。
"你说什么呢——我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像跟孩子们打架的样子吗?"
"是啊,看起来是这样的啊?"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严炯小子又咬起了牙齿。就凭他这张脸,如果去教高中生,肯定没人把他放在眼里——那些淘气的高中生又会因为他看起来显得年纪小而找茬,或者取笑他——这样一来,严炯小子十有八九就会爆发,过不了多久,贤日男高将会卷起一阵暴风。凭他的性格,绝不会乖乖受欺负的……嗯,幸好他不在韩信商高。
我咯咯笑了半天,严炯小子喝了一大口酒,半皱着脸,向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再笑了。我笑得脸上的肌肉都要痉挛了,于是轻轻地揉着,像按摩似的。这时,严炯小子吃了一口刚刚让云才新上来的西红柿沙拉,问我道。
"喂,你这个丫头,我比你大两岁,你怎么跟我用这个语气说话?哦?你对别人都说敬语,为什么只对我说平语!一想到这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哪怕你不说敬语,那总得像对待学长那样对待我吧?学长做了老师,你不但不祝贺,还在我面前捧腹大笑——?"
严炯委屈地望着我,我呆呆地看了看他。又黑又大,没有双眼皮的眼睛和胖乎乎的可爱脸蛋,看上去很柔软的白净皮肤,还有油亮的黑头发,看到这里,我不禁又自然地笑了起来。
"原来你喜欢别人叫你学长——"
管这个家伙叫学长,还不如把同年级的泰炯称为学长,说不定更舒服一些。我轻轻转过头一看,泰炯仍然戴着眼镜,嘴里含着满满一口酒。和刚才变成海德的时候完全不同,变成杰克博士的泰炯小子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杀气,只是稍微有些皱眉头而已。
"喂,徐泰炯,你没想过要换换眼镜吗?换上一副无框眼镜,或者半无框眼镜,哦,不,隐形眼镜也不错。"
听我这么说,泰炯小子似乎感到很意外,他放下啤酒,惊讶地看着我。他那惊讶的眼神也被大大的眼镜框遮住了,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我说过很多次了,这种大框眼镜不适合你,嗯?太可笑了,臭小子。"
我把胳膊放在桌子上,托着下颌,慢条斯理地说。泰炯悄悄地避开了我的视线。他总是这样,真不知道那副大框眼镜到底好在哪里。我和娜娜学长,还有哈拉千方百计连哄带骗地劝他换一副其他样式的眼镜,可他就是不肯。
"你是舍不得换吗,臭小子?长得挺帅的一张脸,为什么要用这个大圈圈挡得严严实实?以为一副眼镜无关紧要,是吗?臭小子,你的整张脸都显得不一样了!"
臭小子放下酒杯,我看了看他,然后用叉子夹了一块云才刚刚端上来的沙拉,放进嘴里。泰炯小子轻声叹息,嘟嘟哝哝地说道。
"女人这东西……"
"讨厌!"
"是,是——"
怎么上升到女人的高度了?看来这小子怎么劝也没用了。本来长得很帅的一张脸,却每天都戴上那副奇怪的眼镜,你知道那些不知道你真正面目的家伙们怎么说吗?有的说你的眼睛奇怪,有的说你本来就长着一张滑稽的面孔,还有人说你不伦不类,我都打过几十个说这种话的家伙了,臭小子!我这么关心你,你却是漫不经心的表情,只顾着一会儿把酒杯举起来,一会儿放下。我真想照着他的脑袋狠狠打上一拳,但我还是转过头来。
"你为什么折磨他?死丫头。"
"怎么是折磨呢,你说谁呢?"
严炯小子笑着说道。我没理会他,而是举起了酒杯。这时,严炯小子调皮地用叉子敲打我的酒杯,开口说道。
"你到底还是个虐待狂,就以折磨别人为乐趣。"
我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叉子,伸出去想打他的额头,臭小子嘻嘻笑着往旁边避开了。好,你想跟我较量一下是吧?我咬牙切齿地把泰炯的叉子拿在左手,不顾一切地向他脸上刺去。笑着来回躲避的严炯小子大概也招架不住两把叉子,最后,我左手的叉子刺到了他的脸上。
"啊!!"
"别装腔作势了——"
"真的很疼啊,死丫头——!!"
我悄悄看了看,因为叉子很钝,所以他的脸上没出血,但是三道明显的圆形痕迹留在他的脸上。如果这几条痕迹变成紫色的伤疤,那该多有意思……我正想着这有趣的一幕,突然他手里的叉子从我耳边掠过。我揉着耳垂,看着严炯小子。他正用左手揉着脸颊,脸上带着凶险的笑容。
"哼哼哼,giveandtake!金严炯曰,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死丫头!"
该死的家伙,这么小心眼,用叉子扎一下,还能有多疼啊!!他的叉子从四面八方飞过来,我拼命地摆动身体躲避,一不小心碰到了啤酒杯,满满一杯酒洒在桌子上。我还没来得及避开,从桌角流下来的透明液体就把我的T恤、夹克和裤子都弄湿了。
我用双手拧了拧被啤酒湿透的T恤,狠狠地瞪着严炯小子。他露出一副很难堪的表情,一只手里仍然拿着叉子,他看着我。我也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嘿嘿笑着,两只手重新抓起了叉子。
"好,今天就拼个你死我活,兔崽子!!"
我把椅子踢到一边,严炯小子也磨磨蹭蹭地拿着叉子站了起来。他尴尬地笑着,冲我摆了摆手。
"喂……喂,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吧,金严窘曰,对朋友要信任!!"
"别提什么曰不曰的!你死定了,该死的兔崽子!!"
我手里的叉子和严炯手里的叉子撞击到一起,发出了刺耳的金属声。看到他一边摆手一边像长虫一样躲避,我气得直咬牙,恶狠狠地挥动叉子。你准备挨打吧,你马上就死定了!!
"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喂……喂!你相信我吧,就这一次……"
"姜采恩的词典里没有’就这一次’这个词!"
"你的词典是次品!"
"你说什么?!"
严炯小子把头柔软地向后靠过去,迅速躲避开来。我挥舞出去的叉子扑了空。如果换上别人,早就被扎到无数次了,可是他拼命躲避着,我更生气了,把他面前的酒杯举起来使劲砸了过去。
啪!伴着轻快的声音,严炯小子把贴在脸上的头发一根一根地往旁边捋,我嘴角边露出老练的微笑。我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他用手指按着额头,眼睛里喷火似的,狠狠地瞪着我,然后他又拿起叉子向我扑来。
"你终于要上演以下犯上的闹剧了,是吧?好吧,今天咱们就拼到底,兔崽子!!"
他像挥动角木一样挥动着叉子,我伸手右手拿着的叉子去抵挡,又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我冲着他的另一侧脸颊挥去,他却用一股强大的力量把飞到他面前的叉子打了出去。银色叉子从我手里脱离开来,毫不留情地打在泰炯小子的头上。
"……啊啊……"
泰炯好象损失惨重的样子,他抱着脑袋,不停地揉着。臭小子的眼睛里充满愤怒,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严炯小子。他摘下那副黑色的大框眼镜,扔到一边,猛地把桌子踢开,站了起来。
"你们都死定了!给我过来!!"
泰炯小子一手拿着我的酒杯,一手拿着严炯的酒杯,胡乱地挥舞着。他俨然又变成了海德。他眨巴着眼睛冷漠地伸出叉子,严炯小子惊慌失措地望着他,紧张地问我。
"喂,喂!这可怎么办呢?他爆发了?"
"什么怎么办!我的词典里没写!"
"喂,天啊!果然是不良产品!"
"闭嘴!!"
我冷冷地皱起面孔,把头向后一仰,避开了突然飞到眼前的酒杯。我绞尽脑汁,努力思考如何让已经变成海德的泰炯小子变回杰克博士,就在这个瞬间,我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后脑勺像被撕碎了似的疼痛难忍。
我用一只手揉着火辣辣的后脑勺,回头看了一眼,泰炯小子仍然恼羞成怒地挥舞着手中的酒杯。刚才后脑勺上感觉到的剧烈疼痛很可能是由这两只酒杯中的一个引起的。你真的打我吗?你死定了!!我走到满脸哭相的云才身边,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大盘子。
"你……你想干什么……"
云才赶紧摆手阻拦我,但是我看也没看他一眼,走到泰炯小子身后,把用铁制成的大盘子朝他的头顶砸了下去。
咣!
伴着一声巨响,疯狂地挥舞酒杯的泰炯小子停了下来。我把盘子放到桌子上,放心地吁了口气,正在这时,刚才还像一个掉了螺丝的机器似的呆立着的泰炯小子突然忽闪着眼睛向我这边转过来。他一步一步慢慢向我走来,我看着他,发出一声短暂却包含着太多意味的叹息。
看来这一天的确太不同寻常了。以前每个月能有一次看见泰炯变成海德就算很新奇了,可是今天就看到了两次。酒杯被打碎,桌子也被踢飞了,吓跑了很多客人,云才小子充满怨恨地望着我和严炯。而且我的衣服已经弄得脏乱不堪,后脑勺刚才被酒杯砸了一下,现在还隐隐作痛;叉子从耳边掠过,火辣辣地疼。看来回家以后,得让采河小子给我撒上点儿盐才行。混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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