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妈妈关切的脸,成俊无力地点点头。爸爸去世以后,妈妈每天忙于公司的事情,为了不输给商场上的那些男人,她几乎没有一点儿时间用来关心自己的子女。可是,对于这样的生活,无论是成俊还是俊希,都没有任何不满,儿女的这种态度,在妈妈的眼里成了想当然的事情,一直到现在,最近他和正允的婚事,才让妈妈开始把心思花在他的身上。
“晚上去爷爷那里,还有正允,我们四个一起吃顿饭,你最好穿得正式一些。到那时候,你的身体应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一会儿在公司见吧。”
“……”
妈妈走后,成俊拨开被子,靠着枕头,呆呆地坐了很久。药性发挥得差不多了,此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睡意,但他却还是不想动。
早早地结束了工作,善宇和瑞英一起来到了医院。因为瑞英说在下星期出发去青森之前,要来看看爸爸,所以今天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处理好以后,他就开车送瑞英过来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善宇很想有一些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善宇看到瑞英一走进医院的大厅,便皱起了眉毛,就知道她不喜欢医院。
“为什么这么讨厌医院?”
在去病房的电梯里,善宇问。瑞英的回答里听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
“我不喜欢这里的味道。这种味道特别刺激神经。我只是不想让神经受到这样的刺激,并不是特别地憎恨或者讨厌医院。”
瑞英一边说,一边对他笑了笑。可是,善宇的眼睛,首先看到的却是藏在笑容背后的阴影。
“您气色不错,明天可以出院吗?”
“嗯……现在看应该差不多!我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真想走出去,去看看秋天的山。不过,医生说不行。”
看到爸爸的情绪好了许多,瑞英也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善宇,在韩国,瑞英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就算以后你和俊希结婚了,你们也不要疏远才好。”
今天,爸爸还是没忘记把瑞英托付给善宇。每次看到瑞英的时候,他都会很担心。善宇很喜欢这个继父。离开共同生活了20年的前妻,和自己的妈妈,也就是安社长,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不负责任,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善宇开始对这位能够勇敢选择自己生活的继父充满敬意。对于他的托付,善宇已经决定要努力去完成,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必须在瑞英面前,放弃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
“爸爸!”
房门一开,调皮地探进一个脑袋,是善宇的妹妹贞宇。
“哦!瑞英姐姐!”
贞宇看到瑞英,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欢快地叫了一声。这个只有17岁的少女和善宇很像,就好像是穿上了女装的善宇。看到贞宇阳光般明媚的脸庞,瑞英的脸上也露出了许久不见的喜悦。
“我都好久没见到哥哥了。是不是忙得连饭都不吃了?”
“胡说!你见过不吃饭也能活的人吗?”
“哥哥就是个工作狂。不用吃饭,只要给你文件,让你坐在电脑前面就行了。”
贞宇说起话来也还是一副小姑娘的情态。
“哥哥,加上姐姐,咱们三个可难得碰到一起,干脆今天一起吃晚饭吧?”
“我没问题,瑞英,你怎么样?”
瑞英也微笑着点了点头。病床上的爸爸看到他们三个融洽相处的样子,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咱们还去上次,大概是7月份的时候,和俊希姐姐一起去的那个餐厅吧。法国菜,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法国吗?伦宪洞的那个?”
“对,就是那里。我想吃那里的干酪!”
“我看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你不想吃的东西!那是不是只点干酪就行了……”
瑞英觉得,善宇和贞宇在一起的样子,好像回到了少年时代。是一个风趣又温厚的哥哥。可是,感觉到瑞英正在微笑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善宇的心情却变得有些落寞。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和瑞英成为兄妹……
走出医院,贞宇闹着要去百货商场逛逛。善宇知道妹妹的心思,想想以后也不太会再抽得出时间,便顺从地走进了商场。
“现在我的衣服买好了。哥哥也应该给瑞英姐姐买件衣服。姐姐也是哥哥的妹妹嘛,如果只给我买,姐姐会不高兴的。”
买了两套衣服以后,贞宇望着瑞英,调皮地眨眨眼睛说。善宇暗暗高兴,因为即使贞宇不说,他本来也想给瑞英买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贞宇继续说:
“姐姐走呀,趁这个机会,挑一条漂亮的连衣裙吧。”
贞宇挽着瑞英的胳臂,向名品馆那边走去。橱窗里摆放的已经是初冬的衣服,而且都是名师设计,每一件都优雅华丽。
“我不习惯穿这种衣服,还是去那边看看吧。”
瑞英一边说一边要去另一边的卖场,可是,机灵的店员已经飞快地取下一套衣服,在她的身上比量起来。一边比还一边说,这种普鲁士蓝的连衣裙非常适合瑞英,简直就好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贞宇也在旁边催着瑞英穿上试试。
而在善宇眼里,这套衣服与瑞英的气质非常吻合,他的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贞宇!我没有什么机会穿到这样的衣服,买了也是浪费。”
“今天去法国餐厅的时候不就可以穿了。去那儿吃饭的女人都穿得特别讲究。而且,这件衣服和姐姐特别相配。”
“可是有些太隆重了,又这么贵。”
瑞英走向试衣间,想要换下衣服,贞宇却拉住了她,指了指收银台那边的善宇让她看。善宇扬了扬了手里的刷卡确认单。
“钱都已经付了。”
在去“小法国”的车里,贞宇一直在不停地跟哥哥讲学校里发生的事。她现在正在一间艺术高等学校里学习钢琴,或许是因为学习艺术的缘故,贞宇要比同龄的女孩更活泼,也更自由。
餐厅里,低低地回响着悠扬的竖琴协奏曲,可在成俊听来,却无异于侵略耳膜的噪音。来这家法国餐厅是正允的提议,成俊则并不喜欢这里。而且,和爷爷在这里共进晚餐,更让他觉得非常不自在。
“我一直都不太喜欢西餐,今天要破个例了,这里是正允选的吗?”
虽然已经年过七旬,不过爷爷的精神却还像个年轻人。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商界的影响力丝毫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减少。这样一位老人,却迁就正允的喜欢。而正允在爷爷面前也不敢造次,只是微笑着回答了一个“是”,便不再开口。因为她知道,成俊的爷爷不喜欢那种很张扬的女孩子。
“爸爸,成俊和正允订婚的日子已经选好了。”
成俊的妈妈说。
“是吗?那太好了,这件婚事是我们两家都期待的。不要再拖了,尽快办吧。定的是哪天?”
“计划是在今年年末,12月28号。”
“嗯……还是有些晚,今年办完订婚仪式,明年春天结婚。正允你觉得怎么样?”
“长辈们决定就行了,我没有意见,会长。”
三个人的交谈围绕订婚展开,而成俊一直没有说话,好像完全跟自己无关似的。虽然他并不满意妈妈,还有正允的态度,但是现在是在爷爷面前,他只能冷眼旁观。
成俊把视线都集中到面前的盘子上,脑子里想的却全是瑞英,他现在只想快点儿结束这顿晚餐,快点儿见到她。而且,他实在不太习惯这里的环境。他不时的低头看表。当他第五次看表的时候,正允问他。
“成俊,你还有约会吗?今天安排不是都取消了吗?”
成俊当然知道,正允是在故意这样问,好让爷爷和妈妈注意到他,让他为难。
“不是,我只是头有些疼。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不悦地看了正允一眼,站起身。
没想到正允也说。
“妈妈,会长,我也去一下。”
然后,跟上了成俊。
推开VIP包房的门,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大厅,正允快走几步,拉住了走在前面的成俊的胳臂。
“你没去洗手间,是要打电话吗?在这里打好了。”
正允用一双修饰得毫无瑕疵的眼睛望着成俊,而这双漂亮的眼睛在成俊眼里却并不美丽。
“你!你别以为已经是我老婆了,我还没有和你结婚。我打不打电话,跟你没关系。你为什么要跟出来,对我指手画脚的?”
成俊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他用手抚弄着眉毛,努力克制着自己。
“吁……你是不是以为选好了订婚的日期,你就可以干涉我的私生活了?不要那么想!而且……今天是因为爷爷在,我才会坐在这里。以后,你不要再去烦我妈妈,安排这种无聊的聚会!我也绝对不会来的。”
成俊的声音并不大,但正允的眼睛里,却因为这样的侮辱而转动着泪花。成俊紧闭着嘴唇,根本不再去看正允,而把视线转向了大厅那边。
“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
门口的服务员正在热情地迎接着客人。
“是的,白天预约过,张善宇。”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成俊和正允的视线一起转向正从门口走进来的三个人身上。而同时,瑞英和善宇也看到了站在大厅里面的这两个人,四个人不禁都愣住了。
瑞英穿着一件他从来没见过的宝蓝色礼服,和善宇站在一起,乌黑的长发没做任何修饰,随意地披在肩上,蓝色的裙子裹在她苗条的身体上,是那么合体。成俊只觉得身体像火山一样随时都会爆发,他克制着自己,转身向洗手间走去。
成俊仔细端详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眼睛泛红,脸也和眼睛一样红,心脏也在狂跳不止。在内心深处某一个地方,他感到了隐隐的疼痛。
“刚才那个人,不是俊希姐的哥哥吗?哇!比电影上帅多了,对不对,姐姐?上次订婚仪式的时候,说是特别忙,只来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偏偏那时候我又没在,结果也没见到。今天一看,果然是从头到脚,帅得一塌糊涂啊。”
贞宇一边张望着一边说,一直到坐下来,她似乎都没有发现气氛的异样,继续感叹着。
“真是奇怪,有一个这么帅的哥哥,俊希姐怎么会看上我哥的?不过,我哥也不差,所以俊希姐才会爱上你的,哥哥你说对不对?”
善宇正在切盘子里的肉,一直低着头。
“别吵了,张贞宇!”
善宇低沉的声音好像已经忍耐了很久,贞宇迅速看了善宇和瑞英一眼。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这顿饭,善宇和瑞英都吃得索然无味。一直到离开餐厅,时间几乎都是在沉默中度过的。
把贞宇送回家以后,在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依然谁也没有说话。自从在餐厅里看到成俊和正允的那一刻开始,瑞英好像就陷入了沉思。一直到车在停车场里停好,熄灭了引擎,瑞英还在呆呆地凝视着窗外,已经忘了要下车。成俊将会和正允结婚,这是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既定事实。可是,她现在的反应,似乎是因为正允和成俊在一起而受到伤害。想到这里,善宇忽然很生气。
“你和李成俊到底是什么关系?”
瑞英愣愣地望着善宇,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不要说是工作关系。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到这时,瑞英仿佛才回过神儿来,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的,我们不只是工作的关系。不过,其他的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些没头没脑的疑问和误会,还有让人搞不清楚的感情。”
她顿了顿,似乎是想整理一下思绪,然后继续说。
“只是,对我来说……这个人的存在似乎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你问我是什么关系,我也很想知道。不过,我对于他来说怎样都不重要,你也不需要知道。”
瑞英越说就越激动,善宇望着她,觉得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她在寻找成俊存在的意义。善宇意识到,那些他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向他袭来。
“那个人不行。我跟你说过,你会因此而受到伤害。到此为止吧,我求你,这是一条不能继续走下去的路,你明白吗?”
善宇用一种他自认为很冷静的声音,对瑞英说出这不算忠告的忠告。其实,这话也同样是在对他自己说。
“我并没有想跟他怎么样,不是你想的那样!”
“如果不是那样,那你现在又在干什么?”
善宇知道瑞英会否认。现在,瑞英情绪的波动,其实正和他一样。
“只是……只是!”
瑞英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
“好了,不要太强迫自己。我现在想跟你说的是,以后不要再对李成俊有任何想法!”
瑞英呆呆地望着他,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地说。
“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接近我,也只会让你受到伤害。这是一条危险的路。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未婚妻不是吗?对我来说,你和那个人是一样的,你懂吗?”
波动的脸,波动的嗓音,她的一切都在波动之中。瑞英拉开车门,穿过矮墙,很快就从善宇的视线里消失了。
夜里的空气很新鲜,我做了个深呼吸。夜空中,稀疏的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这条路每天早上跑步的时候都会经过,但在深夜走来,还是觉得有些陌生。高中3年,大学2年,结婚后3年,在京都度过了9年的时间,可对我来说,那个地方有时候依然会感到陌生。无论是宁静,充满了旧日回忆的京都,还是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的首尔,似乎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完全平静下来。
我并不是因为看到成俊和正允在一起而感到生气。他们俩订婚也好,结婚也好,都跟我没有关系。可我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忧郁?或者是在生气?早上接到成俊说不能来的电话时,从电话那头的声音,我已经注意到他好像生病了。后来去公司,又去医院看爸爸,一直都在为他担心,也一直都在找机会想要给他打个电话。可是,他却和正允一起出现在法国餐厅。一个你一直在担心他身体的人,却和即将订婚的对象一起在高级餐厅吃饭。与她的约会当然要比跟我的更加重要。可既然这样,他又为什么要不理那么重要的正允,却来接近我呢?如果说,过去那个唯一让他动过心的女人是我,那他现在的行为,就完全是为了满足一个男人天生的征服欲了?
成俊和善宇,这两个人都不是属于我的……但他们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似乎又是命定的安排……
星期二,成俊从昨晚吃过饭回来以后,就又开始发烧。现在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可他并没有给瑞英打电话。因为他觉得瑞英肯定已经上班去了。他把电炉插上,准备烧些开水好吃药。这时,永佑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哦?吓你一跳吧?”
永佑笑了笑,交给成俊一个黄色的文件袋。
“比想象中来得快。有什么新内容吗?”
成俊把文件放到桌上,问永佑。
“是的,之前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可这次却得到很多信息。从一年前回国开始,全都连上了。”
“是吗?”
成俊皱了皱眉,把身体靠在沙发上,打开了文件。文件上记录了从去年夏天回国后,一直待在全州开始,时间向前追溯,过去6年里的行踪和周围发生的事情。成俊从文件的最后一页开始看起。
“一直都在京都。”
他自言自语地说。
“父母为什么会离婚?是因为现在的安社长吗?”
“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所以,朱瑞英小姐和她的前夫‘谷尾洋介’赡养着她的妈妈。”
“妈妈,前夫,全都是侨胞吗?”
“不是的,谷尾是日本人,她妈妈是侨胞。朱瑞英小姐一直到初中毕业,都住在阳载洞,后来才和家人一起去日本的。她的父母是在日本相遇的,父亲在驻日公司工作。结婚以后回过韩国,后来又去了日本。”
听了永佑的补充说明,成俊又把视线转移到文件上。
“谷尾是京都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好像还是精神科的博士……”
“他和朱瑞英小姐,也是因为给她妈妈看病才认识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
“回到日本以后大约两年吧。好像和朱瑞英小姐的父亲早就认识,妈妈当然也认识。”
“哦。”
对这个从未谋面,名叫“谷尾洋介”的前夫,成俊的态度无法做到不以为然。
“这里写着两年前有一场事故,知道是什么事故吗?”
成俊继续专心地看着文件,仔细地问。
“是的,是在公园游泳池里发生的事故,淹死了3个人。”
“她在那次事故中受伤了吗?”
“没有,只是有一点点擦伤而已……”
永佑的话没有说完就停住了。成俊从来没有见过永佑这样的态度,他一直都是冷静果断的人。成俊抬头看着他,用眼睛催促着他。
“本人虽然没什么事,不过,在淹死的3个人里,有一个当时只有3岁的小女孩,是朱瑞英小姐的女儿。”
成俊一下子愣住了,他注视着永佑的脸。
“什么!”
过了好几秒钟,他好像才明白永佑在说什么,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次事故以后,就是精神科的治疗记录。负责的人就是谷尾。详细的治疗情况现在还不太清楚,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去调查。不过可能会有些困难。”
永佑的话说完了,用敏锐的目光看着依然沉浸在文件中的成俊,在永佑的记忆中,成俊从来没有如此关注过任何一个人。从3年前他们第一次开始共事开始,每年他都会对这个叫做朱瑞英的女人进行调查。而这次是第一次有结果,但他没想到,结果却让成俊变成这样。
“谢谢你。治疗的情况也尽量再了解一下,拜托了。”
从成俊的嘴里竟然说出了“谢谢,拜托”这样的话!永佑点点头,应了一声“是”,用惊奇的目光看着眼前完全不同于平时的成俊。
永佑走后,成俊冲了个热水澡。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在过去的6年里,瑞英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可是,他却觉得这一切仿佛都不是真的。两个人一起的时候,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此时,成俊忽然很想马上见到瑞英,他想知道,旧日的感情都到哪里去了。他很怀念那些失去的日子。
有些发烧,头也有点痛,不过,成俊还是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吹头发太麻烦了,而且在没有正式场合的时候,他也不喜欢去美容院,于是就找了一顶黑色的帽子,这样就可以了。看看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该用什么理由找瑞英出来呢?
拍摄的准备工作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办公室里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紧张。其实大部分的工作都是朴景秀组长负责的,瑞英并没有什么负担,可她还是莫名觉得很紧张。
不过,还好有工作可以让她忙一些。来首尔的这几周时间,繁重的工作让她无暇顾及自己的感情世界。她也已经决心要做出改变,她不想再让善宇看到自己波动不定的样子。可是,一想到要面对成俊,她便失去了自信。
今天,成俊仍然没有出现在公司里。因为导演很喜欢他,所以其他那些演员也没有说什么,但是在我看来,他根本没有生什么病,一定又是去约会了!
嗡嗡嗡,嗡嗡嗡。
声音是出包里发出来的。我的手机明明是放在裤子口袋里的呀……我没有理会那个声音,在包的最底下,成俊给我的那个银色的手机一直在不停地震动。几天前,去便利店买啤酒的时候,忽然想起这个手机,就顺便充了电。可我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喂!”
“是我。”
声音有些嘶哑,难道真的生病了?
“我知道,还不打算拿回这个手机吗?”
“嗯。”
“真是浪费。”
我压低了声音,小心地看着坐在旁边的由京。
“我现在在公司门口……你能出来一下吗?”
“为什么?你进来不就行了。”
“说了在家休息,怎么能突然跑进去呢。你也不用走出来,我在3层楼梯门那里等你。”
他的声音很无力,好像真是病了……我说了一句“知道了”,便先挂断了电话,由京已经在往我这边看了……
突然出去会很不自然,我先在办公室里转了个圈,然后嘴里念叨着该喝杯咖啡了,大约20分钟以后,我才走出办公室。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楼梯门就在眼前,可就这么直接走过去,还是会很不自然,我只好先搭电梯到1楼,然后又从楼梯走到3楼。成俊就坐在2楼和3楼之间的第一个楼梯上。黑色的棒球帽压到额头,遮住了他大半个脸,样子像个十八九岁的大男生。
“你比我预计的来得快。”
他的笑容和声音一样无力。
“既然不舒服,就好好待在家里,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低头看着坐在楼梯上的成俊,手插在裤袋里,带着一种酸酸的表情说。
“我又没说我不舒服,你怎么知道?”
两天没见的他,态度和眼前的气氛有些不协调。他那双总是傲慢,又带些孩子气的桀骜不驯的眼睛里,似乎充满了悲伤,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导演早上来的时候说的呀。因为发烧,所以医生让你卧床休息。”
短暂的沉默。
“其实没什么,一点小毛病而已。应该不会耽误拍摄,你也要小心点儿,别感冒。”
他看了看我,真诚地说。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盯着自己的脚尖。真的很奇怪,他今天的样子就像个弱小,可怜,又淋了雨的小狗。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吓了一跳。
“啊,你还没退烧呢,赶快回家去。”
成俊抬头望着我,他握住我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慢慢地拿下来,注视了一会儿。然后,他低头吻了一下我的手心,他嘴唇的滚烫温度立刻传遍了我的全身,他又缓缓地把我的手拉回到他的额头,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我的心里仿佛暴风雨中大海,波涛汹涌。和洋介的新婚之夜,我的心也不曾这样的慌乱过。我抽出了被他握着的手,希望不要伤到他的心。
“我该进去了,现在是最后的准备,事情很多。”
我小声说,可我的声音却好像碰到墙壁后又弹了回来。
“好吧,明天见。”
成俊仍然低垂着头。我没有说“走好”之类的话,逃跑似的从楼梯下到1层,然后又搭电梯回到了办公室。
成俊的眼泪掉了下来。从瑞英柔软的手碰到他的额头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在强忍着眼泪,可是,当他亲吻了那只手后,又把它放回自己的额头时,他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当瑞英说该回去了的时候,他本来想留住她,可是他又不能那么做,因为他不想让瑞英看到自己在流泪。
太阳西斜的时候,成俊的祖父李会长,和成俊的妈妈江社长,正坐在会长室宽大的黑沙发上谈话。
“崔会长想拉拢我们成俊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提出让成俊担任他们公司的涉外理事。他明明知道那孩子对这些没有兴趣,却还尽力想促成这件事。前阵子,我们这边提了好几次结婚的事,他都找借口拖延,可现在却比咱们还着急。股东大会上,那些小股东也在蠢蠢欲动。”
面对突然急于结婚的崔会长,李会长对儿媳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江社长好像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对公公说。
“爸爸,我们不能让成俊去崔会长的公司当这个涉外理事。这样的话,婚事就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们从中也能得到很多好处啊。”
“当然,我们会得到资金支持,可是,问题出在正允身上。这个女人一直都在觊觎我们公司的经营权。一旦和成俊结婚以后,开始的时候可能不会有什么动静,不过,慢慢的,她会夺去成俊的财产。听说她已经在牛津取得了MBA的学位,她本来的专业可是美术啊!”
“有道理!”
“对我们来说,正允不单是一个乖巧的媳妇,而是需要我们防范的人物,爸爸。”
江社长意味深长的一番话,引起了李会长的注意。从位于20层的会长室望出去,整个城市已经蒙上了一层暮色,太阳完全落到了山的那一边。
俊希用端着香槟的手勾住善宇的脖子,另一只修长的手臂伸到善宇的腋下,把衬衫从长裤里扯出来,然后开始一颗颗去解纽扣。
“今晚……我要留在这里!”
她用醉意朦胧的声音诱惑着善宇。可是,善宇却没有任何感觉。不能接受她的想法发自内心,而不是身体。
有那么一瞬间,偎在自己怀里的俊希仿佛变成了瑞英,让善宇感到一阵慌张。他轻轻地推开俊希继续解纽扣的手。
“对不起,我今天晚上还有工作要做。有些事情必须今天处理。”
他躲开俊希的眼睛说。可是,俊希却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她固执地扳过他的脸,把嘴唇凑了上去。滚烫的嘴唇,滚烫的呼吸,善宇忽然发现,自己正在俊希的身体上找寻着瑞英的影子。这时,玄关的门突然开了,可能是俊希进来的时候忘了锁门。
穿着宽松牛仔裤和白色T恤的瑞英正在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啊!对不起,门是开着的,所以……”瑞英说完,便关上门,跑下了楼梯。有几秒钟的时间,屋里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动,许久,俊希松开了善宇的脖子,把手里的香槟端到嘴边。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连个招呼也不打,就随便闯进来吗?”
她凝视着玻璃杯里晃动的黄色液体,问道。善宇没有说话,走到冰箱那里,拿出一瓶水。
“你最近总是拒绝我,是不是也是因为她——冒牌的妹妹?”
俊希的声音开始变得有点儿歇斯底里。善宇依然什么也不说。俊希冷笑了一声,提高了音量。
“你不知道吧?那个女人曾经是我哥的女人!”
善宇喝了一口水,俊希则故意一脸挑衅地看着他。善宇慢慢地转过身,盯着俊希的眼睛,他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她跟我说不记得我哥了,可我问了正允姐,我妈妈和姐姐都知道这个女人。我哥那个人,本来就是个花花公子,跟这样的女人,肯定只是玩玩罢了。”
俊希一脸的鄙视,善宇也愣住了,他不能相信俊希嘴里说出的这些话。
“那后来呢?”
善宇催促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气愤。可俊希却似乎并没有发觉,仍然直视着善宇的眼睛。嘲弄地笑了笑又说。
“还能怎么样?我哥的眼光那么高。不过,她好像是真的爱上我哥了,至少在姐姐和妈妈面前是这么说的,真是可笑!”
俊希的话越说越随便,虽然她已经看到了善宇眼中的怒色,可对瑞英的嫉妒却让她停不下来。善宇又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问。
“你哥……李成俊怎么样?”
他是声音低沉压抑。俊希从来没有见过善宇这样,他一直都是温柔的,彬彬有礼的,即使自己有时候胡搅蛮缠,他也从来不会生气。而现在,善宇的眼睛,声音,还是身体,愤怒的火焰正在燃烧,虽然他一直在努力克制。
“我哥怎么了?喜不喜欢她吗?谁知道呢!他每一次都像是在胡闹,是那个女人一相情愿罢了。我哥可不是那种专一的男人,那时候,他还同时和三四个女人约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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