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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傍晚时分,司马两父女在家一起吃饭。司马弓看了彩云一眼,得意地炫耀:“……这一回呀,常野真是立了一大功啊!

    彩云生气地说:“爸,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提他!我恶心!”

    司马弓把筷子一放:“怎么啦?说话这么难听!常野是个憨厚实在的后生哎,你看这些日子,形影不离伺候我,保护我,儿子也不过如此吧!”

    彩云白了一眼:“那是他故意讨你喜欢,装的!”

    司马弓很生气:“装的?那天有人侮辱你爸,他急得冲上去,那也是装的?”说完司马弓笑了:“常野和我都明说了,一是要做我的终身徒弟,这个我已经答应了。第二嘛,就是想做我的女婿……”

    还没听完,彩云就打断他的话:“他想也不要想!”丢下筷子,起身走了。司马弓生气地一拍筷子:“这事由不得你!”说完也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司马弓把常野叫到客厅。他走来走去,似乎在下什么决心。这时,常野走进来:“师父,你叫我?”

    司马弓指指门,让他关上。常野不知什么事,回身关上门,小心地坐下了,看司马弓仍站着,又赶忙起来。司马弓也坐下了,说道:“坐吧坐吧。”常野重又坐下,暗自纳闷,不知师父叫自己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司马弓开口了:“常野,你说师父待你如何?”

    常野忙说:“师父待我恩重如山!”

    司马弓看了他一眼又问道:“你真想做我的女婿?你真想得到我的秘籍,发扬光大司马瓷艺?”

    常野点点头,两眼放出光来。

    司马弓拍拍常野说:“这两样事,我现在就答应你。”

    常野愣了愣,大喜过望,突然跪倒在地:“师父!”

    司马弓扶起常野说道:“不过,彩云还在上学,现在还不能嫁给你。至于秘籍,我现在也不能给你。”常野困惑地看着司马弓,司马弓又说:“你知道,景德镇几百年制瓷,共有两本秘籍传世,一本在我手里,我把它藏在一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第二本秘籍在薄家,肯定也藏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外人想盗窃,都是根本不可能的。几百年来,不断有人想把这两本秘籍窃为己有,但没有人能得逞!”常野听到这里,眼睛里流露出一点沮丧。司马弓并没看到:“这两本秘籍,可以说各有千秋,代表了景德镇制瓷的最高境界。但我又得承认,薄家秘籍更高一筹。唉,当年我家和薄家合作烧出绝世珍品青花日月盅,两本密籍各记载了一半烧制方法,我的祖上一直想得到薄家那本,能让我司马瓷从此独占鳌头,我也一直想得到它,可是一直没有办法。几代人都想得到一个东西,却得不到,那种煎熬,那种难受,你懂吗?”常野点点头,司马弓继续说:“上天不公,不幸我没有儿子,我已经答应你做司马瓷的传人。我看中你的原因,正是你的憨拙和诚实,憨拙而不愚笨,正是大巧若拙,是个成大器的材料。你又很诚实,能把你的愿望告诉我,虽然直露,却比遮遮掩掩更叫我放心。但现在我即使把司马秘籍交到你手上,让你钻研领会,到你老死,至多也只是占据景德镇半壁江山。要想做景德镇真正的青花瓷王,就必须想办法,把薄家秘籍拿到手!你明白吗?我跟你说这些就是让你帮我一块想办法,你要能把薄家的制瓷秘籍弄到手,我就立刻答应你和彩云的婚事,否则,就只好一直拖下去了。”

    常野眼珠子一转,靠近师父说道:“师父,我倒有个法子,而且正好有个好机会。”

    司马弓赶紧问道:“什么法子?”常野紧走几步,往外看看无人,附在司马弓耳朵上,小声嘀咕了一阵。司马弓似乎明白了,连连点头,心想你小子行啊,这招你都想得出来。于是两人又会心地笑了。

    第二天早上,常野被绑在了院子里的一根柱子上,几个下人在轮番用鞭子抽打,光着的膀子上全是血痕。

    司马弓在一旁呵斥:“打!使劲给我打!”

    一群下人围住了看,都很奇怪,弄不清究竟为了什么。

    这时,彩云和小文放学归来,看到常野被打,忙走过来,看到他浑身是伤,有些不忍。忙上前阻止。彩云转身向司马弓:“爸,为什么把他打成这样?”

    司马弓生气地说:“为什么?人家来谈生意,发生一些争执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他差点把人家打死,惹这么大的祸,还不该打吗?”

    彩云纳闷道:“你不是事后还夸他的吗?”

    司马弓一愣,连忙掩饰:“我……夸过他吗?我夸他也是昏了头!打人的事人家不再追究,可生意泡汤了!这个损失怎么补?再说,谁知道他以后还会惹什么祸?”

    常野连连哀求:“师父,我改了还不行吗?”

    司马弓大叫道:“改?谁知道你改不改!这样的徒弟,我不能要!给我打!”

    彩云拦住下人,转身对司马弓说:“爸,别让人打他了。不要他做徒弟,赶出去不就完了吗?我看早该把他赶出去的!”说着她拉起薄小文走了。薄小文仍在回头看,似乎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司马弓大叫道:“常野,看在我女儿的份上,不打你了。我从今和你断绝师徒关系!把他解开,扔到大门外去!”几个下人七手八脚解开绳子,就往外架。常野一路哭喊被几个下人拉了出去。

    在三春茶楼,小青坐在李凤白的对面。

    李凤白看了小青一眼:“青儿,薄剑兰还没回来找你?”

    小青摇摇头:“他一定是拿不到秘籍,不敢来见我。”

    李凤白白了一眼说:“哼,男人都是些说话不算话的东西,有一个算一个。”

    小青上前说道:“他拿不到手也好,姑姑,我们俩都尽力了,不如就此结束吧。这件事是老天爷不让我们完成,爸爸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我们的。”还没等说完,李凤白就烦躁地摆了摆手:“行了,你先出去,让我好好想想。”

    小青出去了,她刚走,一个小二走进来,向李凤白报告任凭风的动向,听完小二的汇报,李凤白在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狠狠地喃喃自语道:“好你个任凭风,明明说离开不回来,居然偷偷跑回来和夏鱼儿幽会!你,你置我与何地!”

    李凤白眼珠一转,对小儿说:“你去一趟北帮,就说我请杨八爷到三春茶楼来喝茶。”

    小二应了一声跑出去。李凤白坐在房间里自言自语:“任凭风啊任凭风,你对我太无情,我要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不多会儿,杨八爷走了进来,小二迎上去,把他带到李凤白的房间。杨八爷早就对李凤白垂涎三尺,听说李凤白主动请自己来,不禁大喜过望。

    杨八爷走进房间,李凤白穿着艳丽,慵懒地靠在梳妆台前。杨八爷看到李凤白这副打扮,更是心动不已。杨八爷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凤白,你可真漂亮。”

    李凤白娇羞地一笑说:“我是专门为你来才化了妆的,你喜不喜欢?”

    杨八爷顿时感到全身酥麻,上前搂住她说道:“喜欢,喜欢极了。要是不穿我就更喜欢了。”说着,开始在李凤白身上摸起来。

    李凤白打了他一下说:“急死鬼,既然叫你来了,还让会你空手回去吗?”

    杨八爷笑了:“我也没有空手来呀。”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露出一对珍珠耳环。

    李凤白似笑非笑说道:“好啦,我明白你的心,我收下了。”

    杨八爷大喜,抱着李凤白就往床上去,李凤白半推半就,忽然叹了口气。

    杨八爷一愣问道:“凤白,怎么了?”

    李凤白叹了口气,又看了杨八爷一眼:“我是想起一件事,心里好烦。有个人在茶楼里对我出言不逊,还轻薄我,我又拿他没办法,被人家欺负了眼泪还只能往肚子里吞,你说我烦不烦?”

    杨八爷顿时大怒,一拍桌子:“谁,谁那么大胆子?”

    李凤白哀怨地说道:“还有谁,就是上次把你手下打伤的那个任凭风呗。八爷,算了,他那么厉害,咱们把这口气忍了。”说完又看了看八爷的表情。只见杨八爷脸色发青,说道:“不能忍,前些日子我是没腾出手来对付他,现在正好老账新账一块算,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就算他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他还能一个打十个不成?”他拍拍胸脯:“凤白,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李凤白松了口气:“那我可就先谢谢你了,不过,教训教训就行了,也别下手太重。”

    杨八爷色迷迷地说:“我下手重不重,你等会儿就知道了,我的美人,我想你好久了。”说着,他抱起李凤白,两人滚到床上。

    华阳客栈里,任凭风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这时江伯走进来。

    任凭风急忙上前问道:“江伯,找到剑兰的藏身之处了吗?”

    江伯说道:“找到了,他和街上的几个流浪儿藏在附近山上的一座破庙里。”

    任凭风说道:“好,我这就去!”说完就匆匆走出客栈,街角处,北帮的阿生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盯着华阳客栈。看见任凭风离开了华阳客栈,阿生远远地跟了上去。任凭风眉头微皱,有所觉察。但是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到镇子外面,往山上走去,走着走着他猛地停下脚步,向空旷的四周高喊道:“是哪条道上的朋友,请出来见面。”

    话音未落,杨八爷带着十几个手下跳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

    任凭风定睛一看,笑道:“原来是北帮的杨八爷。”

    杨八爷很是吃惊:“你居然晓得我的名号。”

    “那当然,杨八爷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也算是一方小小的恶霸,我任凭风早有耳闻。今天你如此兴师动众地跟在我屁股后面,想来是要找我的麻烦了,就不知道是你一个人上呢,还是车轮转,要不干脆一起上得了,省得我费时间,我还有事要办呢。”杨八爷看任凭风气定神闲,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一时间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镇定了下来,看看对面的任凭风说道:“今天我带兄弟报仇来了,不是跟你比武,当然是一块上,任凭风,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辰。”他一挥手,手下都冲了上来。任凭风不慌不忙,手在腰间一拍,拿出一柄软剑,舞动起来。

    躲在山上的薄剑兰,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牛儿和三毛看得眼花潦乱,不禁赞叹道:“原来任凭风是使软剑的呀,薄少爷,没听你跟我们说过啊。”薄剑兰也狠狠地说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对我藏着一手呢。”

    战局在瞬间出了结果,杨八爷一方纷纷倒下,只剩下杨八爷一人苦苦支撑。任凭风的身上也挂了彩,但他却越打越有精神。任凭风刷刷两剑,杨八爷手忙脚乱地抵挡了几下,突然发现任凭风的剑尖已经抵住了自己的咽喉。杨八爷脸如死灰,手中刀啪一声掉在地上说道:“任凭风,算你厉害,有种你就放老子回去,老子三年以后,一定找你报仇。”

    任凭风笑道:“杨八爷,我干嘛要留着你三年以后找我报仇,我现在杀了你不是一了百了?”说着手上剑轻轻向前一推。杨八爷吓得脸如土色,在也不敢装强了。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倒在地。看到杨八爷如此狼狈,任凭风把手一挥,把剑收起:“耸包,杀你这种人脏了我的剑,快滚。”杨八爷带着手下连滚带爬地跑了,等跑出老远,他又回头骂道:“任凭风,你等着,老子和你没完。”任凭风对着他轻蔑地一笑,随即撕下一块衣襟,将胳膊上的伤处简单包了一下,抬头看看山上,向上爬去。

    此时薄剑兰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露出矛盾的神色。他没想到任凭风的武艺竟然如此高强,看来自己一时半会儿还不是他的对手。他看见任凭风往山上走来,微一思索就对着三毛等人说道:“我看他是奉我妈的命令来抓我回去的,咱们先躲一躲,让他找不着,他自然就会走了。”于是几个人快步向山上的树林跑去。

    任凭风推开庙门走进来,里面空无一人。他看看小桌上的东西,在一旁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应该没走远。这时,他才觉出伤处的疼痛,不由得咧嘴苦笑。任凭风摸着胳膊,自语:“看来十天半个月之内是不能和人动手啦。”

    薄剑兰和三毛,牛儿无聊地在林子里转来转去。可是几次让华子去看都说任凭风还没走。几个人都有些不耐烦了,这时薄剑兰忽然说道:“我看就让他一个人在这儿等吧,我肚子饿了,咱们干脆大摇大摆地到镇上去买吃的,让他在这儿守株待兔好了。”

    于是薄剑兰带着几个伙伴走到镇上的一个馒头摊前。薄剑兰摸摸身上,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对小贩说:“这些钱能买几个算几个。”薄剑兰和几个伙伴坐在小巷里啃着馒头。薄剑兰皱着眉头对小伙伴们说:“我身上的钱都花完了,明天真得回趟家,好歹得弄点钱出来。”正说着,他突然看见一个人走进小巷,蹲在地上,惨叫了一声。薄剑兰四人听到动静走到那人面前,发现那人竟是常野。只见常野踡缩在街头墙角,身上的伤痕仍然依稀可见。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薄剑兰奇怪地问道:“常野?你怎么躺在这里?”

    常野可怜巴巴地说:“薄少爷,我被师父打了一顿,赶出来了,师父不要我了。”

    薄剑兰看他有些可怜,问道:“你吃饭了吗?”

    常野摇了摇头:“没有,我已经两天没吃上饭了。”

    薄剑兰把手中的馒头递给他:“吃吧。”常野接过馒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薄剑兰停了停又说道:“那你……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好像伤得不轻。”

    常野看了看薄剑兰,趁机哀求道:“薄少爷,我求你了,你……行侠……仗义……救救我吧!”

    薄剑兰犹豫了一下说:“我估计这会儿任凭风也该走了,今天先把他带到庙里,明天送他去我家,给他治伤看病。”于是三个少年上前扶起常野,往山上走去。常野又挣开跪下磕头:“谢谢薄少爷……救命之恩!”

    薄剑兰带着几个人走到庙门外,看见里面黑漆漆的。不由得意地说:“任凭风走了,我就说他没我有耐心。”

    他推开庙门进去,点燃小油灯,顿时吓了一跳。原来任凭风笑咪咪地坐在桌子对面。薄剑兰转身就要往外跑。

    任凭风在后面对他说:“剑兰,输了就跑,可不是英雄好汉的行径。”

    薄剑兰听他这么一说,停下脚步,不服气地说:“我又没和你比武,我什么时候输给你了。”

    任凭风笑道:“你在外面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你不是要和我比比耐心吗?”

    薄剑兰气鼓鼓地在任凭风对面坐下,几个伙伴也坐了下来,任凭风打量了他们一眼,不以为意。

    薄剑兰说道:“不是我妈来叫你抓我回去的?”

    任凭风从容地回答:“我是希望你回家,也是你母亲请我来的,但我不会勉强你,我任凭风做事从来不勉强别人。”任凭风脸色一正又说:“剑兰,我知道你志向远大,不愿意留在景德镇,这很好,但是你也要根据实际情况量力而行啊。现在薄家全靠你母亲一个人在支撑,你就没有想到过替她分担一些责任吗?薄家可只剩下你一个男人了啊。”

    听了这么一番话,薄剑兰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此时常野在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任凭风看到剑兰脸色有些转变,说道:“你也许会说,好男儿志在远方,要想有所得,必得有所失,这没错,为了一个崇高的理想,仁人志士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更何况一份亲情,对这样的人,我任凭风也是佩服的。可你想的不过是行走江湖,名扬天下,不过是一点个人的小小名声,这对于回报伟大的母爱来说,算得了什么呢?”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再说,现在是什么时代,是民国,是洋枪洋炮占上风的时代,练武除了能强身健体,在对敌中根本起不了什么真正的作用。我可以肯定。过不了多少年,用来作为技击的武术将逐步消亡。如果你是想用功夫来打人,来行侠仗义,那我告诉你,你的功夫是白练了。不过,要想名扬天下,你还是有机会的。”

    薄剑兰抬头看着任凭风,疑惑地问道:“什么机会?”

    “烧瓷,烧出最好的瓷器。你们薄家瓷本来就是最好的青花瓷器,你为什么没想过让它在你的手里发扬光大,让世人赞叹薄剑兰是中国乃至全世界最好的瓷器大师呢?剑兰,人总是要死的,惟有真正的艺术品能在死亡的阴影中永世长存。”

    在一旁的常野听得入了迷,眼睛直发光。但是薄剑兰却不以为然:“哼,说的好听,反正我没见过什么留芳百世的瓷器,还不是都用来当个茶碗笔筒啥的。”

    任凭风又说:“你没见过,还没听说过吗?就说你们薄家祖先烧出来的青花日月盅,那不就是绝代的青花瓷器吗?而且被尊为国宝呢。”常野一下瞪大了眼睛,心想难道任凭风对青花日月盅也有兴趣?看来自己最大的对手可能就是任凭风了。真没想到自己憋在景德镇这么多年,眼看就要修成正果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想到这里,他又盯着任凭风看了几眼。

    任凭风也许感到自己说得有些过多了,又补充道:“我是说我还有机会见过一次呢,面对那种绝世的珍宝,我对烧制它的人油然而生一种崇敬之心,剑兰,你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吗?响鼓不用重锤敲,我话尽于此,剑兰,你静下心来好好考虑吧,不要因为我和你母亲的事情影响了你的判断力。”说完他站起身走了出去。常野目光闪烁,盯着任凭风的背影,表情异样。

    这时华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问薄剑兰:“薄少爷,你回不回家?”薄剑兰挥挥手:“你们别烦我,让我好好琢磨琢磨。”

    经过一夜的思考,薄剑兰终究抵不过任凭风的劝说,带着常野走进院子,江伯看见少爷回来了连忙迎上来:“少爷,你可回来了,太太都快担心死了。”他看到少爷身边的常野很是奇怪,指着常野问道:“这不是司马弓的徒弟吗,你干啥来了?”

    薄剑兰回答:“他被司马弓打伤了,没地方去,让他在咱家呆两天吧。”

    江伯有些面露难色,薄剑兰不理江伯,对常野说:“跟我来,我屋里有治外伤的金创药。”常野跟着薄剑兰走了,江伯赶紧去找夏鱼儿。

    夏鱼儿正在小桃房间看着秋儿为小桃按摩。听到江伯的耳语夏鱼儿吃惊地大叫:“常野?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这么冒失?随随便便就把一个生人往家里带!“夏鱼儿沉吟了一会儿,说:”司马弓和咱们家不和,他赶出来的人,咱们收留了,也不合适呀。可他这么伤着,立马赶走又显得不近人情。这个司马弓,也太心狠了。得罪个客商,也犯不着这样打呀。这样吧,让他住几天,养好伤再走。“

    江伯犹豫着还想说些什么,夏鱼儿挥挥手说:“就这么办吧,不要张扬,尽量别让司马弓那边知道。”江伯只好把话又咽了下去。

    司马弓正在花园里栽培花木,听说常野已经顺利地住进薄家,司马弓不禁高兴地哼出了小曲。哼了一会,他又停了下来,沉思了一会儿又笑了,像是想出了什么好主意。他把手中的活放了下来,司马弓带一群下人,手持棍棒,冲进薄家大院,对这里面大喊大叫:“把常野交出来!”

    江伯和下人们赶忙阻拦。这时,夏鱼儿带着春儿闻声走出来:“司马弓,光天化日之下,你带人冲进我家,以为我薄家好欺负怎么的!”

    “我是来找常野的,和你薄家无关!你交出常野,我立刻就走!”

    夏鱼儿冷笑道:“常野还真在我家,可常野还和你有关系吗?”

    司马弓一愣:“常野是被我赶出来的,你不能收留他!这……不明摆着的吗,你这是叫我难堪!”

    夏鱼儿说道:“你还好意思说难堪?就因为他打了客商,而且还是为了维护你,有你这么做师父的吗?说出来我都替你脸红。”

    听到外头的吵闹,小文和彩云也赶了出来。司马弓和夏鱼儿仍在吵着。

    “你生意毁了怪徒弟?你好意思说!”

    “不是他打伤客商,说不定我和人家就谈成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告诉你,人在我薄家,就是不能让你再打!”

    司马弓想了想:“那行,我不再打他,可你也不能收留他!”

    “司马弓,我原来并没打算收留他,只想让他养好伤,过几天就走的。你要这么说,我还就不让他走了!”

    司马弓急了,突然冲手下人一挥手:“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常野找出来!”一直站在一旁的彩云实在是忍不住了突然跑来,拉起司马弓就走:“爸!你别在这里丢人啦!”她转身向司马家的下人喝斥:“愣着干什么?快回家!”

    司马弓骂骂咧咧,带人出了大门,忽然捂住嘴偷偷笑了。彩云看到了,十分奇怪地问:“爸,你笑什么?”

    司马弓知道自己失态了,赶忙扳起脸:“我笑……笑了吗?我很生气!很生气!”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显得十分轻松。彩云疑惑的看着父亲的背影摇了摇头,也跟着回了家。

    夏鱼儿走进家门就直接带着江伯来到薄剑兰住的小院,推门进去。只见薄剑兰正在给常野上药。

    常野看见夏鱼儿,挣扎着跪倒在地:“薄太太。”

    夏鱼儿扶起常野说道:“你也怪可怜的。江伯,带他到厨房吃点东西,再给他换身新衣服。”常野连忙致谢,跟着江伯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薄剑兰和夏鱼儿两人,薄剑兰看着母亲不说话,两人好一阵沉默。

    半晌,夏鱼儿说:“你回来就好,先歇歇再说吧。”说着,她起身要走。

    薄剑兰叫住她说:“妈,这些天你操心坏了吧?我知道你辛苦。”

    夏鱼儿没想到儿子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颇为感动,“妈不累,妈不辛苦。”

    “我也想帮你做点事,可是……我不懂那些瓷器窑业什么的。”

    “没关系,那些可以慢慢学,剑兰,你肯学吗?”

    “学学就学学呗,有啥大不了的?”

    听到儿子这么一说,夏鱼儿激动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薄剑兰看了母亲一眼,说:“可是,我有个条件,我,我要娶小青为妻。”

    夏鱼儿脸色慢慢阴沉下来,“如果我不答应呢?”

    薄剑兰赌气道:“你不答应我就走。”

    夏鱼儿脸色大变,冷笑一声:“好啊,跟妈妈谈起条件来了,你当这是做生意,一件瓷器是二两还是二两半?告诉你,这没啥可商量的,我不会同意你和小青的事情。”

    薄剑兰大叫:“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和她在一起?”

    “因为她家就不是正经人!你不为薄家想,我还要为薄家的名声着想呢!”说完,夏鱼儿走了出去。薄剑兰追到门口对着母亲大喊:“我一定要和她在一起,你等着瞧吧。”

    夏鱼儿也十分气愤,看来指望儿子来继承家业是不可能的了,她叹了口气,来到窑场。她远远的看到常野一个人干着粗活,十分卖力,一群工人却围着他推推搡搡。但常野并不反抗,只低了头想去干活,却被围住了出不去。

    夏鱼儿看了他好久,露出有些赞许的目光,回头对春儿说:“春儿,去!告诉常野,让他傍晚到家里来一趟,我找他有事。”春儿应着去了。

    傍晚,常野走进客厅,躬着腰问:“太太,您叫我?”

    夏鱼儿问道:“常野,说说你师父到底为什么赶你出来的?”

    常野不露声色地说道:“其实……就是那天,那个姓唐的商人去和师父商谈订单的事,当场没有谈得拢,姓唐的骂我师父,我和他打起来了,就把他打伤了。”

    “你怨你师父吗?”夏鱼儿问。

    “不怨。是我当时太冲动,惹了祸,师父赶出我来……是应该的。”

    夏鱼儿有些不悦:“你现在还认他师父?”

    常野:“他曾经是我师父,我不能不承认。但我们已没有感情了。在我,师徒只剩下名份,在他,连名份也没有了。我会和他从此一刀两断。我现在最感谢的是太太。我是个孤儿,从小流浪,师父把我赶出来,无处可去,太太收留了我,我会用一生报答。”

    夏鱼儿故作不经意地问:“听司马弓说,你知道他很多秘密?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常野有些为难地说:“太太,我真想说给……你听听!可我不能说。太太,我……不能说。”

    “为什么?怕司马弓再打你?他不敢!你现在是我薄家的人了!”夏鱼儿奇怪地问。

    “太太,我不是怕他打我。是我觉得不能这么做。像我这样的下人,一辈子不知要跟多少主人,哪天主人不高兴了,就会赶我走。我在每一家主人那里,都会知道一些事。我要是换一家卖一家,那还能是个人吗?太太,做人得有品性,你说是不是?”

    夏鱼儿一愣,有些尴尬,又有些欣赏,连连点头,她没想到常野这样一个粗人竟然如此厚道。她摆摆手说:“好了。你不愿说,我决不会逼你说什么。以后在薄家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常野连忙感恩:“谢谢太太!请太太放心,我常野的命都是太太给的,为了薄家的事,需要我上刀山下火海,常野都不会皱眉头!”

    夏鱼儿笑道:“言重了。这样吧,你就不要去窑厂干活了,那些窑工有些欺生,再加上你以前是司马弓的人,他们会为难你。以后就留在家里吧,让江伯给你找点事做做。”

    常野听到夏鱼儿这么一说,正合心意,他连忙跪下磕头:“谢谢太太!”常野起身退了出去。

    不一时,江伯匆匆进来:“太太,你怎么把常野留在家里了?新来乍到的,这不合适吧。”

    夏鱼儿笑笑说:“这人品性很好,留在家里的人要先讲品性。我心里有数,看人不会走眼的。你给他安排个差事吧!”

    江伯迟疑了一下,答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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