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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余嫣红终于下车了,她有点累,但强打起精神来,她一定会赢得自己的权利。

    在这所容家老宅子面前,她感到一种特殊的情绪,她愣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容耀华想到已经三天没去陪秀禾了,便上楼来到秀禾房间,推门进去。秀禾一脸的惊慌忙起身低垂着头道:“老爷,您来了。”

    容耀华有点不自在地坐下来没话找活似的问道:“你身子还好吧?”然后关心的叮嘱道,“天凉了,多添两床被子,千万别着凉了。”

    秀禾微微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倒好的茶送到老爷手里,容耀华喝着茶小声地柔和说:“孩子还好吧。”

    秀禾依旧低着头但想到肚中的孩子便疼爱地说:“孩子好着呢,老爷放心。”

    容耀华想起嫣红怀孕时自己曾被孩子胎动吓了一跳,便问秀禾:“这孩子经常动吗?”

    “不常动,老爷,他还太小了,您摸摸。”

    老爷却不敢把手放在秀禾的肚子上,脸上有点难言的痛苦。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孩子,却又知道这孩子对容家对他意味着什么,他的手被排斥、忌妒、怜爱的力量控制着,颤抖的不知该如何移动。

    秀禾并没有发现这一切,她慢慢地靠近老爷慢慢地抬起老爷那温暖而厚重的大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摸索着,她欣慰地认为这是孩子的父亲应该体会到的快乐。

    容耀华的手按在秀禾的肚上,尽管胎动很轻微,他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心被揪了一下,一股热流涌遍全身,一股做父亲的冲动和怜爱让他坚定下来:“这是容家的骨肉!”

    坚定的口气让秀禾欣慰而满足的笑了,这个年轻的女孩桃花般的脸绽着笑容,这是她报答容家的唯一方式了,她肚子里孕育的果实是大太太盼了多年的,今天终于可以让大太太了去一桩心愿了。

    乡下的天气总是很好,远离了城市的繁华与嘈杂,天空也分外蓝。阳光照在容家的大院子里,虽然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却给家人心里凭添了几许欢快。秀未在饭厅忙碌着,一盘盘地摆好仆人们端上来的菜,一大桌子的菜红红绿绿煞是好看,这在容家却是再平常不过了。

    秀禾抬起头和气地问下人:“老爷和太太怎么还不来吃饭呢,菜都要凉了。”

    仆人答道:“老爷太太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八成是不会回来了,老爷太太这几天也不知怎的,天天一大清早就去爬山钓鱼,要不就去桔园散步,可大不像从前呢。”

    秀禾微微地点点头笑着道:“也该了,太太孤单寂寞了二十年,老爷是该陪陪她了,我们吃饭吧。”

    正坐下来动了动筷子的当儿,嫣红走了进来,半高跟的红皮鞋嗒嗒的钉着地板引起了全家人的注意:“哦,我来的巧呀!还真饿了。”说着转向秀禾故意客气似的问道:“我,可以坐下来吃饭吗?”

    秀禾说:“当然可以。”然后让下人给嫣红拿一套餐具来,伯嫣红用不惯乡下的筷子,她知道嫣红在城里可是向来只用刀叉吃饭的,谁知嫣红却毫不见外的顺手拿起桌上的筷子:“没关系,我就用这个。”说着筷子已经到盘中夹起一块藕片送入涂得红艳的口中,边吃边打量着倒显得有些不自在的秀禾,用她惯常的口气说:“呵,咱们俩有同样的经历却有不同的命,我不明白凭什么,我付出的不比你少,我为他付出青春和智慧,尽心尽力地让他开心,他却这样对我。你和我一样却受到不同待遇。”

    秀禾吃不下去了:“二太太,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嫣红笑道:“你不必再叫我二太太,我已经不是你们容家的人了,哈哈……秀禾,我并不想成为你的敌人,我们的命运相同或许你比我更不幸。”

    两人正僵着却听见大太太的声音:“你也该看看你的年纪了,还跟年青人似的,跟自己身子赌气呀,看鞋带都跑开了。”

    大太太搀扶着老爷进了院子,看见老爷那沾满泥土的黑皮鞋的带子松开了,便亲自蹲下来疼爱孩子般地帮老爷系鞋带,只要老爷在她身边她当然是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一切,牺牲一切。何况现在的容老爷已将城里的一切事业都交给了六弟管理,从此不再像以前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耀华了,也没有了那个尖酸刻薄漂亮风骚的二太太来跟她争什么,秀禾已经怀上了孩子,一切的一切都像她预想的那么好甚至比她想的还要好。她可以给老爷系鞋带也让她觉得是上天恩赐给她的幸福,是观音菩萨可怜她二十多年的操劳痛苦所赐的补偿,况且容耀华已经好久没有像年轻时代那样真心对她好过了,现在她得到了,她满足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比现在更快乐了。

    本来心情很好的容耀华却一眼望见坐在那吃饭的嫣红,心中的怒火油然而升。

    这个女人就像一把刀子一样一点一点的揭着他内心最脆弱的伤疤:“你来干什么?

    阿川,把她赶出去!“

    “容先生回来了啊。”嫣红冷静地笑着说,“你先别急嘛,说完了我会走的。”

    大太太走过来和气地问:“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吗?”

    秀禾站起来缓缓走到大太太身边不安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隆起的肚子却引起了嫣红的注意,“哟!秀禾你也怀上了,真是太妙了!”说着用轻蔑而嘲讽的眼光望了秀禾一眼,又望着容耀华说:“我来是要回属于我的财产。”

    看着如此猖狂的女人,容耀华的怒气大增。他是决不容许一个女人这样对他说话,来搅乱他的家庭,他吼道:“给你财产?做不到!”

    嫣红笑道:“容先生,你不觉得你对不起我吗,我为你付出了我的青春我的爱,你却冷酷无情地抛弃了我,你难道一点都不愧疚吗?”

    这一点好像正刺痛了容耀华的痛处,他微微地低了下头,略带歉疚似的眨了眨眼睛,眉头触到了一起,始终不敢再看嫣红一眼,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坚毅。他微舒一口气说:“那是自己不检点才酿成今天的结局,你走吧。你从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眼神中的愤怒着实把大太太和秀禾吓了一跳。

    嫣红却没有多大恼怒的反映,跟她以前动则摔东西扯衣服的撒娇又撒泼的风格截然不同。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头依旧高高地抬着镇静而自信地说:“跟你说白了,你必须把属于我的那份给我,如果……”说到这抬头朝大太太望了一眼接着说道:“容先生,能不能请大太太先回避一下,我有事想跟您单独谈谈。”

    大太太想说什么却被容耀华阻止了。“美菱,你们先回避一下吧。”

    大太太看了嫣红一眼不放心地朝楼上走去,生怕嫣红再说什么惹老爷生气的话。

    她是一心想要老爷快乐的。

    余嫣红绝望地望着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着:“我第一次进容家的时候你就开始折磨我,因为你根本不爱我,你娶了我只是让我为你生个儿子,就像你常说的女人外表其次,育子为先。我就一心一意想为你生个孩子,我以为我用我毫无保留的爱就可以换回你的心,换回你对我真正的爱,可是我错了,你可以整天不回家不正眼看我。当你用温柔的眼光看着三太太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是我一辈子渴求的,可我永远也得不到,我付出了那么多却得不到你丝毫的真诚和爱意,我用尽心思让你高兴让你满意却让你认为我只是个会花钱会玩会享受的女人!

    我……真傻啊!“嫣红已经泣不成声了。

    容耀华在嫣红的指责中低下了头,眉头皱的更紧了,双手不知放在哪里却在发抖,身子却像一节干老的树桩一样无力而僵硬的堆在椅子中,眼神中有的再也不是愤怒和坚毅,而更多了一种无奈。

    他老了,头发已经不像当年那样乌黑发亮,尽管在大太太精于打理的照顾下一丝不乱,却透着些斑白和黯淡,加上那致命的心理创伤已经再也不能让他像以前那个容耀华那样冷酷倔强了。但紧压在心中的火气还是本能般地迸射出来,却像强弩之末般无力:“那你也不应该背叛我,我最讨厌别人骗我,我绝不允许一个不检点的女人欺骗我,这个容家是我的!是受我支配的,明白吗!”

    嫣红用更加绝望的但带有万般恨意的眼神盯着容耀华:“你以为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像你大太太那样?我嫣红不是!我是一个有付出就要有回报的女人,我要你为自私付出代价!”

    容耀华越是不想听越是怕听嫣红却越要戳他的痛处,挺着肚子缓步移到容耀华的面前继续说着,声音却不再那么硬咽了,也许是未来那个华丽的美梦让她更能直面纸老虎般的容耀华:“你不是神!不要以为万事都会随着你的意愿发展下去,我要你的愧意,我要你的补偿!”

    容耀华微微抬起头吃惊地瞟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女人:“愧意?补偿?我不能破坏我的原则,就算你曾经付出了,现在你失去的是你自己的行为造成的,怨不得别人,更怪不得我,我曾经警告过你休怪我无情!”

    嫣红见容耀华并无半点补偿她的意思,她并不惊慌,一脸怒气说:“好,那我就直说了吧,我需要钱,你看这是什么?”

    容耀华看见嫣红手中的诊断书,彻底崩溃了,那铺展开的诊断书像他的遮羞布般握在嫣红的手中,他感到万分羞辱,脸涨的通红。

    嫣红得意地看着眼前这个无助的老爷:“这诊断书上写的真叫人寒心哪,你真不幸,可更不幸的是你的两位姨太太又都怀孕了。可我还算有良心没把这事说出去,要是让你的那些朋友知道了。哼,你们容家将是人们口中最大的笑柄,你容耀华的地位,名声……?这些不都是你的最爱吗?哈,顷刻间将化为乌有,好了,我也不多说了。我今天要赶晚上三点钟的火车回去,容先生自己考虑吧,我下午六点回来等你的答复。”然后狂妄的走出屋去,边走边环顾着四周,却远远看见大太太站在楼上,紧张不安地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却不知所云。

    嫣红傲慢地看了大太太一眼,就如同大太太是这古老的房子的一部分,一根柱子或是一个屋角:“我最讨厌这房子了,打一进来就没喜欢过,”突然停下脚步大声说,“不过容先生,你这辈子唯一正确的事就是娶了大太太!”然后优雅地走出了院子。

    本已惶恐不安的大太太匆忙走下楼来,见老爷捂着头一个人坐在屋里忙上前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却见老爷用孩子般的眼神望着自己,无助而脆弱,她从未见过老爷竟会有这种表情。容耀华突然抬起手猛打了自己几个耳光:“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呀……”

    大太太死命地抱着他的手不让他继续折磨自己。“你说出来吧,老爷,我求求你说出来吧,不要再折磨我了。我求求你了。”

    容耀华的眼泪顺着脸颊流着,带着满脸愧疚和羞辱说:“我,我不能生!是我不能生,我是个废物!”然后在大太太怀里痛哭起来。

    大太太此时不知是怜悯还是有几分释然问道:“那么说秀禾怀的是六弟的孩子?

    嫣红来到底要干什么?“

    容耀华哽咽着说:“她手上握着那份检查报告,要我给她钱,如果不给的话,她就把这事说出去。”

    大太太听了紧张的倒退了几步,失神地说:“不能……不能……我不能让她说出去。”说着匆忙走出客厅去找嫣红去了。

    此时的容耀华似乎老了十几岁,他懊恼地想着过去,他觉得自己毁了一切,毁了容家,他对不起大太太,对不起秀禾,也对不起耀辉:“我是个罪人呀,老天永远都不会饶恕我。”

    秀禾躺在自己的房里对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晓,她虚弱地斜靠在床边,不住地咳嗽、呕吐,脸色苍白。柔顺的头发技在肩上。

    嫣红正在房中坐着与秀禾谈话,忙起身为秀禾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中,在床边坐了下来,半开玩笑地说:“你和耀辉怎么样了?要是我是你,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找他,女人的命运不是全掌握在男人手里的,你可以追求自己所爱,你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

    秀禾喝了一口水低垂下眼睛慢慢地说:“六爷他在城里忙着老爷交给他的事业,很忙的。”接着又镇静地望了一眼嫣红,清澈而纯洁的眼睛透着令人怜悯然而信服的光芒,倒让嫣红不由得佩服她起来。秀禾直了直身子,柔软而刚毅的话从两瓣略显苍白的口中徐徐送出:“其实,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爱情,它会让你满足,它不会让你感到恐惧,它又可以让你有勇气追求你放弃自己的一切,一切,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然后便不愿意再和嫣红说什么了,“我要休息了,真对不起啊。”

    嫣红知趣地起身对秀禾笑了笑,离开了秀禾的房间,秀禾握着手中的水杯发愣,她的梦死了吗?也许在回乡下之前那个梦就已经死了。她深爱着耀辉,耀辉也深爱着她,她想着,她们曾经相爱过就足够了。秀禾就是一个这样容易满足的女孩子,她所追求的应该说得到了。

    嫣红刚一走出房间便见大太太站在走廓的拐角处,依旧像老房子的一处黯淡的风景。说实话,她倒有些钦佩这位精明利落、善于持家的大太太来,但脸上却仍是一脸的傲慢与不屑。

    由于坐了较长时间的车加上情绪波动太大,嫣红的肚子突然疼了起来,她一手撑着楼梯扶手,一手捂着肚子。大太太见状忙走了过来扶着她问:“没什么事吧?”

    见嫣红好像并无大碍便说:“余小姐的心情我很理解,你有什么要求我会尽力劝老爷答应的。不过,我请求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件事。”

    嫣红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此时她已经认为自己稳操胜券了,她认为自己还不至于恶毒到那个地步,只要容家把她应得的财产给她。她当然不会抖出去,大太太的话多少有些激怒她,她捂着肚子独自下楼去了,撇下大太太一个人在楼上站了很久很久。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洒在这座古老陈旧的宅子里,偌大一座宅子显得更加黯淡了。容耀华一手扶着鼻梁上的老花镜一边生气地质问道:“我问你什么叫损失费?”

    嫣红哭着解释道:“我把我的青春都给了你,我最美的时光都耗在了容家,耗在了你身上,这难道不叫损失吗?”

    “那我为什么还要给你孩子的抚养费,那个野种不是我的,你还有脸来要抚养费?”容耀华已经怒不可遏了。

    “这孩子是你的!你的!你应该负起这个责任!答应她!”这时里屋传来大太太坚定的话,大太太麻利精干的态度一下子显露的那么有力,她稳健地走到嫣红身边说:“这下你应该把诊断书交给我了吗。”

    嫣红不信任地看了大太太一眼说:“不行,我一定要在看到钱后才能把诊断书交给你。”

    大太太走到容耀华身边几乎是喝到:“答应她!”容耀华无奈的拿起笔,用力地似乎要把纸戳烂似的写下了嫣红索要的数目,愤愤地将支票交给大太太,大太太转身走到嫣红身边给她支票:“这下你该满意了,可以给我了?”

    嫣红从紫色的绒面皮包里取出诊断书交给大太太,耳边已传来容耀华那如雷般的吼声:“叫她滚!”

    嫣红也怒骂道:“只有钱才能挽救你的命运,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你除了钱一无所有!”

    “你滚!”容耀华再也不能容忍嫣红继续说下去,他的神经已经被这个女人扭了几个圈,系了几个结,马上就要崩断了。他一把从大太太手里夺过诊断书,颤抖着用打火机烧着了诊断书,仿佛烧了那张记载着他全部脆弱和耻辱的检查报告后,他就可以逃避这种种可以伤他杀他的致命的现实,他额上暴起的青筋上渗着豆大般的汗珠,血液仿佛聚集在那里就再也不流动了一样。这就是一个男人对这件事的恐惧,可怜的样子远远惨过以前误以为自己不能生育的大太太。

    嫣红昏昏噩噩地走着,尽管她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这座阴森的宅子却让她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恨意却上心头,突然肚子又疼起来,她整个人萎缩下去,踉跄着步子再也站不起来了,容家的仆人赶忙扶嫣红进容府休息,大太大觉得情况不对忙吩咐阿川请了郎中来给嫣红检查。

    嫣红躺在容家的床上,略微发黄的卷发已经乱做一团,嘴唇泛着紫色,眼睛深深凹陷下去。如果此时容家将她赶出去,她想不到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郎中把着她的脉搏,眉头紧皱还不住地摇头,不一会儿起身将大太太拉到外面急促而细声地说:“太太,这位女士已经动了胎气,脉络紊乱,请太太马上把她送回县城去,要去迟了,恐怕孩子是保不住了。”

    善良的大太太忙遵照郎中的嘱咐让下人们收拾嫣红的行李将嫣红送回城里,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容府,但更担心的恐怕是嫣红自己。难道真的是得到什么就要失去另外一些东西吗?世界上或许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迟早的事。嫣红付出了自己认为是浪费在容家的青春,可这又能怪谁呢?贪图富贵的她想拥有浪漫的爱情和豪华安逸的生活,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以为这样付出就永远只会得到而不会失去,女人的头脑有时是让男人给弄成一团浆糊了的。

    娴雅去了北平,可她和耀辉的婚事似乎已成定局,至少在双方家长和旁人的眼里,他俩是天造的一对,地配的一双。

    耀辉穿着笔挺的西服,手里拿着一束盛开的太阳花来到娴雅的家里,只见岳父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轻轻摇晃着舒坦的红木椅子,微胖的身体很满足似的动也不动,身上那质地很好的蓝色马褂闪着华贵的光芒。身边桌上的唱片机吱吱地转着,舒缓的乐曲环绕着整个房间,仿佛把他那微胖的身体唱的更浮肿了一样。岳父依旧躺在那里陶醉着唱片中那女歌手的嗓音,没有发觉耀辉的到来,耀辉望了岳父一眼觉得不好打扰,就捧着手中的花独自走到娴雅的房间去,推门时吱嘎一声惊动了躺在摇椅上的岳父,沈先生睁开眼睛一眼望到耀辉站在女儿的房门前,便立刻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笑着说:“哟,是耀辉呀!”

    容耀辉谦恭地说:“啊,伯父,我带来娴雅最喜欢的花给她放在花瓶里。”

    岳父用颇为满意的目光望着未来的女婿走进女儿房里插花,笑着走回椅子旁坐下。

    容耀辉插好花深情地望了花一眼,然后回到客厅在岳父身旁坐下。沈先生问道:“耀辉啊,你大哥最近身体可好?他呀,一回乡下就不回来了,还真让我挂念呢。”

    耀辉笑着回答道:“伯父,我大哥他挺好的,乡下比较安静,休养一段时间也好,您老不用挂念的。”

    沈先生点起一支硕大的烟斗用慈祥而满意的目光望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她眼光也带着几分得意,女儿能够找到这样有前途的人就算她福气了。在沈先生眼里两家门当户对,实力相当,公司合并后实力将更加强大,面对这样少有的一表人材的年轻人,沈先生当然要颇为器重和自得。笑着继续说道:“耀辉啊,你这孩子是我一直看着长大的,你的人品和能力我是不会看错的!哈哈……”

    耀辉倒显得颇不自在,尤其是在娴雅走后的这段日子,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她的来信了,以前无论他走到哪里或是娴雅走到哪里两人总是鸿雁来往,书信不断,也许娴雅是在好好考虑他俩之间的感情吧。

    自打秀禾的出现,耀辉的心像割成了两半,他的心无时无刻不被秀禾牵动着,只要他想起秀禾那无助的样子,她的清澈的眼睛,她瘦削的双手,他的心就隐隐作痛。他不能否认那种感觉和他跟娴雅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当他面对秀禾时,他感到心灵里有一个通道那是直通秀禾的心的,两个人就算沉默不语也可以心心相通,秀禾的眼睛似乎装着乡下那片桔园,装着老陶那片小岛,装着乡下的风,乡下的水是那么地让他难以忘怀,似乎在她的眼里,他就可以自由地呼吸,自由的奔跑,自由的飞翔,他真心地爱她。

    可这一切都像梦样的破碎了。大哥把秀禾带走了,他没有办法和日渐衰老的大哥争什么,他想起从不求人的大哥似乎是在哀求般的让他把秀禾让给他。对于这个严父般的男人,他不忍去伤害,就一次又一次地浇灭自己心中燃烧的火,心里的压抑酿成了一杯又一杯的苦酒却不会有向外倾倒的机会。他没法告诉娴雅,更不能面对娴雅,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爱娴雅,他怕再次失去,也许秀禾说的是对的,他伤害了两个同样爱他的女人。想到这些,他再也坐不下去了,跟岳父匆匆道别,最后望了一眼他带来的盛开的花离开了沈家。

    医院的墙壁刷得白晃晃的,嫣红虚弱的躺在同样苍白的床上,就像沾了点热气的鸟羽般掩在洁白的背单里,虚弱的随时会飘走。

    她的眼角已经没了泪光,吴大伟那一身上黄色的风衣从门里闪了进来,慢慢地映到了嫣红眼前:“嫣红,我来,是向你道别的,我要走了,离开这个奢华的没有爱情、只有钱的铜臭味的城市”。

    “为什么要离开这儿?”嫣红挣扎了一下。

    “因为我的孩子死在她母亲的腹中,而她是最应该保护她的人,可她,没做到……”

    “大伟,我求求你,千万别离开我,我是为了你为了孩子才去乡下的呀,你不能这样对我呀!你说过你爱我的,你说过我们可以在一起过幸福的生活的,我们现在可以了,孩子没有了我们以后可以再生,生好多好多,然后孩子的孩子再生孩子,我们可以离开这儿去找我们自己的生活。大伟,你不可以离开我的。”

    “我劝过你多少次?人不可以要的太多,可你就是不听,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如果根本没有我,你是不是还会到乡下去找容耀华要钱?”

    嫣红迟疑的想了想,她不敢承认,如果没有吴大伟,她还不是一样会冲到乡下找容耀华要钱,她哭着说:“我怕,我真的怕了,我不想再过贫穷的日子,我不想……”

    吴大伟伤心地望着这个他曾经深爱的女人,他曾经想用自己的爱情博得她的快乐,甚至使他背着良心出卖朋友的女人,再也不想多说什么,也许我也要的太多?

    也许我也要了自己不该要的东西吧,她走到嫣红面前缓缓说道:“我再说一次,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嫣红急得从床上坐起来:“你真的要走?你难道真的不爱我了?不!你必须爱我,我为你付出了一切,为了你我一无所有,你最好的回报就是爱我,你爱我,我也爱你。这不是你一直都向往的爱情吗?”

    吴大伟冷笑了一下:“对,我曾经以为我是一个除了爱情一无所有的人,可你不是,你更爱权,爱钱,就算我爱你,我迟早会有一天没有能力去爱,因为你心中欲望的沟壑是我永远也填不满的,我不是容耀华,不是其他那些有钱的男人。我是吴大伟!我永远也不能让你满足!”

    嫣红哀求道:“光是爱是不够的呀,我们还要有生活,生活,你明白吗?爱是让人生活的豪华而得以美满。

    吴大伟不说话了,他知道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有多难,尤其是一个深陷于贪婪和报复的深渊的女人,改变她,用爱来打动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放弃了。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接着说:“所以我们是两路人,两个世界的人,我们的轨迹只会越来越远,也许我真的应该谢谢容耀华,要不是他对你的冷漠。也许,我根本无法接近你,无法让你接受我的爱,甚至无法和你跳一支完整的舞。我得到了我曾经最想要的东西,尽管它不完整或许仅仅是梦的一个带刺的碎片,我不能不承认你我付出的代价,我失去了……”

    吴大伟再也说不下去了,“再见!”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只留给绝望的嫣红一个梦幻般的背影。

    嫣红从床上硬撑着走到地下,哭叫着:“大伟,别离开我!大伟……大伟!”

    她留不住他,甚至留不住他曾经的梦,因为那个梦已经碎的再也捡拾不起来了。

    嫣红像朵开败的玫瑰一样落在地板上,泪水已经带走了全部的过去。她想起大伟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女人要是全部依靠男人,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迟早是会被抛充的。当时他是在责备嫣红只把希望寄托在容耀华身上而今,这根嫣红唯一死抓住不放的救命稻草也无情的被夺走了,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是男人。

    女人也许是会被真爱,也许不是真爱,都总是处于被动的位置,尤其是嫣红这样的女人,她会珍惜自己,但却永远也学不会让男人珍惜自己。离开了有钱而没有爱的男人,或是离开有爱而没有钱的男人结果是一样的,把自己伤得再也愈合不了。

    命运是这样的,让别人安排,受别人支配,就算再好的人也难免有不公平的时候,人都会自私,当他们不再需要或是承受不了这样的女人的时候,他们就会抛弃她,像脱一件衣服般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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