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匡啷啷！手中的烧酒瓶从我手中一直滚到台阶下，几乎是同时，我手机疯狂地响起来，来电显示是漂亮的妹妹娜林，我拔掉了电池。这只是误会，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我等了这麼久，我等今天等了这麼久，相信隐葵，净媛，要相信隐葵……趁著酒劲，我鼓起勇气，真的是非常了不起的勇气，再次按下门铃……我微微闭上眼，等著开门时的审判。

    『隐葵，可能是刚才的客人又来了！』

    『呃？』

    喀嚓！那家伙依旧如昔的洗发精味道从门缝间飘来，我故作坦然，镇定地伸出一只手向他挥手道：

    『Hello！好久不见，哈哈。』我嘴唇抽搐著，声音拧得像麻花，真难堪啊，没想到我还是以这种丑丑的样子和他见面。

    丝毫没有改变的褐色眼珠，几缕栗色发丝在额头上轻柔地飘著，只是脸晒黑了许多。我该用什麼话和他打招呼呢？我该用什麼样的表情面对他？拜托你啊，云净媛，笑一笑好不好？不要像个傻瓜似的，只是露出一脸吃惊的表情。

    『呃？O_O』

    『啊，你好，我是净媛，好久不见了。』

    『嘻，^-^你也要吃芝士卷吗？』

    什麼，他说什麼？-O-

    『隐葵，我去把芝士卷炸了，你和朋友说完话就进来！』屋里穿著围裙的女人把隐葵推到门外。隐葵随手带上门，眨著眼睛，一个劲儿地盯著我看，接著，他蹲到地上，瞅著眼前碎了一地的烧酒瓶。

    『这是怎麼回事啊，哐啷啷都变成碎片了？』

    『啊，那个，还记得我吧？我是净媛。』我已经哽咽了，真是没用，不过强忍了五个月的泪水，再忍下去就很艰难了。那家伙默不作声地继续蹲在地上，手里画著圆圈。

    『里面的人是你女朋友吗？』那家伙一脸天真烂漫的笑，再当然不过地点点头。

    『真的是你……女朋友？』我嗓音发涩，极其艰难地才说完这句话。

    『嗯，啊，好冷，我要进去了。TT_TT』

    哈……原来是这样啊，这个故事的结局，是我受到了惩罚，原来是这样啊！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我也没必要跑到这里来找他了……他看我的眼中不带任何感情，他的眼中只有芝士卷，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我存在的痕迹……

    我不带感情地问出了最後一个问题，对著手已经抓上门把的隐葵。

    『我可以等待吗？』

    『芝士卷！好高兴哦！』

    哐！门被关上了。

    『你就这麼把客人送走了？谁啊，你认识的姊姊吗？』

    『不知道不知道，啊啊，MD！我头痛。』

    『啊，差点忘了，药刚才煎好了，在桌子上。』

    屋内传来隐葵他们的对话声，我缓缓在门前坐下，从口袋里掏出那两条项鍊和那张千圜钞票，摊在手心上。

    大约是在三个月前，我偶然在超市找给我的零钱中，发现一张千圜钞票的边上，居然写著『小猪，我的宝贝?』。以为已经流乾的眼泪顿时涌上，结果那天什麼事也做不了。我本来想问他的，本来想再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拉著他问个清楚，问他这张钞票上的字是你写的吗？可是他突然变成这样，要我怎麼问得出口，我什麼也没办法问啊！

    隐葵兴高采烈的欢呼声不断传到门外，两个小时转眼就过去了，我坐在门口，痴痴地听著、恍惚地哭著。这中间，我看了门铃不下几百次，可是终究没有鼓起勇气，最後，只能把手插在口袋里，摇摇晃晃地走下了楼梯。

    隐葵啊，再这麼下去，说不定我会死掉……难道这就是我应该受到的惩罚？你也曾经如此心如刀割过吗……？难道这就是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必须付出的代价……？如果是这样，我心甘情愿……我觉得呼吸好困难，甚至连睁眼都觉得困难，只能责怪上苍为什麼让我还活著……

    我恍如半条游魂，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了家中。到家门口，已经是三点多了，我刚伸手要推开门进去，隔壁家的门忽然喀吱一下拉开了，模模糊糊中看到素颜姊的脸。好久没见到素颜姊了，该死，为什麼这麼像，出奇的像？我飞快地转过头去。

    『净媛，好久不见了。』

    『啊，啊，是啊，是啊。』

    『你去哪里了？』

    『我去见姊姊你的弟弟了，姊姊的弟弟。』

    『什麼？』素颜姊的声音有些吃惊，她向我走近一步，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受到很大的刺激吧……？』

    三十

    『看来姊姊你早就知道了。^-^』

    『这是当然的嘛，三个月前我就知道了。』

    『哈，已经三个月了吗？』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或许你不知道更好。』

    与我分手才两个月……我们分开不过仅仅两个月，你就已经找到别的人了。隐葵，原来对你来说，爱情是一件这麼容易的事情……我最珍贵的记忆，正在一点一滴消失……

    『那麼，你以後还会再见隐葵吗？』素颜姊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你问我还会不会再见他？』

    『嗯。』

    『不是不再见他，是无法见到了，我以後无法再见到他了。』

    素颜姊静静地注视著我……我脑海中浮现出隐葵的脸，於是赶紧低下头来。

    『不再见他了？』

    『这不是我所能决定的，是不是？』

    『净媛，我对你有点失望。』姊姊留下一句暧昧不清的话，静静消失在门内。

    『对我失望？那我该怎麼做？要一直缠著他哀求到底吗？对一个已经完全忘了我的人，一个已经转过身不再看我的人，我要哭著、闹著求他回来吗？如果我这麼做，能让他回来的话，我倒是愿意试一次……』

    我对著空无一物的前方，像傻瓜似的喃喃自语，希望这只是一场恶梦，等我醒过来，等我再次睁开眼，就会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我衷心地祈求著，强迫自己闭上眼，等待睡神造访。

    第二天。

    『净媛，有客人来了。』

    『……』

    由於昨晚一夜没睡，此刻我的眼睛肿得和金鱼差不多。

    房门吱地一声被推开，满脸憔悴的西苑走了进来，看见我怪异的样子，他吃了一惊。

    『怎麼弄成这样？』

    『昨天就那麼跑走了，对不起，请代我向你妈妈转达歉意。』

    西苑没有回答，只是掏出烟叼上，在我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烟雾缭绕的同时，他猛地低下头，用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艰难地说：

    『对不起。』

    『什麼。=_=』

    『因为害怕你离开，所以欺骗了你两个月，我没有想到你有多麼痛苦，只考虑到自己的幸福。』

    『=_=算了，换了我也会这样做的，没什麼大不了，妈妈能回来，很好。』

    『也听说爸爸这个月底就能出院了。』

    ……^-^

    『太好了，你终於能幸福了。』

    『见到隐葵了？』

    『呃？啊，还没，昨天隐葵不在家，今天再去找他。』

    『我们一起去。』

    『什麼？』

    『一起去找他我们，今天是最後一次，我要亲眼看著你和隐葵在一起，我要像个男子汉一样宣布放弃。^-^』西苑释然地笑著，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_-他在我的小猪扑满上捺熄了自己的香烟，唰地站起身来。

    『啊，不行！』

    『为什麼？O_O』

    『啊，隐葵他……他现在……唉！我知道该怎麼做的，你不要担心，没问题的。』

    『我不会和他打架的，我不会再和他打架了，MD！快点站起来！』西苑一把抓起我的手，拖著我就要起来，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拚死反抗，无奈昨晚的一夜未眠大大消耗我的体力，我几乎没有什麼力气和他对抗，屁股很快就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就这样，西苑一口气把我拖到了大门口……

    『西苑！等等！等等！』

    『干嘛？』

    『那个，我想打扮得漂亮点再去见隐葵，他要是见到我现在这副样子，吓得逃走了怎麼办？而且，我想就我跟他两个人，来一个感天动地、惊世骇俗的重逢！^-^我知道该怎麼做的。』

    西苑听到我这麼说，缓缓地放下拽住我的手，把手放在头上。

    『算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死爱面子，真是！』那家伙真是恶劣透顶，扔下我大步往外走去。

    『西苑……我们……』

    『-_-我们什麼？』

    『我们还可以当朋友，对吧？』

    『……』

    没有回答，只有一个让人高兴的OK符号。

    『一起去吃饭吧！朋友！』

    『……好啊！^-^』

    不容易啊，不论是对我还是西苑，要想在一天之内就忘掉自己所爱的人，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情……也许会非常非常痛苦，也许会每晚以泪洗面……但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西苑！你，我，一起努力吧！

    话虽然这麼说，可那份仍然残留在心中的期待是什麼呢……好丢脸！

    恶梦般的，一年很快又过去了。这一年之中，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少次，白天是云净媛，晚上则变成了傻瓜，一个只知道哭著想念你的傻瓜。每晚对著窗外凝视顶楼，几乎成了我的必修课，也许……有那麼一天，你会出现在那里……

    我做著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也曾无数次偷偷地跑到你家附近，像傻瓜一样，就为了看你一眼。可是，每次看到你幸福地大笑，和那个女孩走在一起，我就只能匆匆地躲开身回家。我曾经以为一年是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我曾经以为它长得能使我忘记你，可是今天，我一如往昔，像傻瓜似的等著你，什麼也没有忘记，并且似乎什麼也不会忘记。

    请你回到我身边！

    三十一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喂？』

    『净媛吗？』

    『啊，希贤姊。』

    『现在能到大学路来吗？^-^姊姊请你和娜林吃饭！』

    『啊，现在？』

    『要对西苑保密哦，今天是我们女人的聚会。』

    『知道了，^-^姊姊你先去那里等我。』

    『OK！』

    从好久以前，脸就消瘦得不成样子了，我黯然地放下镜子，走出家门。

    大学路。

    老远就看到希贤姊在绿色的电影院前走来走去，她看见我，立刻兴高采烈地拚命挥舞著双手。

    『^_^姊姊！』

    好几个月没见到娜林了。自从一年前，她们知道我跑到水原找过隐葵後，从此在我面前绝口不提隐葵的名字，无论是希贤姊还是娜林，即使她们有时候跑到水原看隐葵，也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我保密。其实不用这样子的，这并不是我希望的，虽然难受，但我还是希望能见到他，比起只能偷偷想他、偷偷看他，能光明正大地埋怨他反而更好。

    『我们先去吃饭吧！饿死了，我活活敲了五个小时的鼓。喂喂，我们去吃什麼？』希贤姊用一只手圈住我的肩膀。娜林现在见到我还是不太自然，不过今天她却悄悄地走到了我的身边。

    『净媛姊，我们去吃义大利面吧。^-^』

    『嗯。^-^』-

    _-傻瓜的行动只有在晚上才会出现，白天我是嘻嘻哈哈、神勇无敌的云净媛……全身活力四射！我用有点夸张的动作，大步向前方的义大利餐厅走去。这时，一直快快行走的希贤姊突然停下了步子。

    『呃，公园里好像有表演……是不是哪个乐队啊？』

    『哪有乐队会在这个时间表演的，一定不是啦。』娜林催促著希贤姊的脚步。

    『不对，不对，喂，我们去看看吧！』

    『我肚子好饿哦！TT_TT』

    『姊姊最近对街头音乐处於饥渴状态，快去，快去！就看十分钟！』希贤姊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我和娜林的手，拖著我们向公园那边跑去。

    还好我不饿，所以无所谓。嗡嗡嗡嗡！周围的人潮开始一点点聚集，因为人还不是很多的关系，所以我们隔著一条街也能看到。希贤姊拉著我们穿过人群，娜林不满地在一旁嘟嘟囔囔，我们三个人刚走过街，就听到一个嗓音尖细的男人没用麦克风扯著脖子喊道：

    『我们本来是不在街上进行表演的，而且对我个人来说，来汉城表演也是第一次，可是，朋友说有星探在这附近。所以，接下来我们会表演八首歌曲，现场表演，请大家多多支持！』

    人群中传来小小的欢呼声，我突然见到希贤姊牢牢钉在原处。

    『能免费看到这种档次的表演可不容易啊！我们这麼做，也是为了在这里打开自己的名气，让大家多多了解我们-O-不管各位相不相信，好了，接下来！第一首歌，由一位花样美男倾情奉上！各位，他真的长得很帅！看吧，是不是很帅啊？』

    这男人话还真多！-_-我这麼想著，贴到了希贤姊身後，这时……

    『是！长得好帅！大哥好漂亮！-O-』

    周围顿时欢声雷动，到处都是女孩子们等了好久的色色尖叫声。

    『哈哈，眼珠子不要掉出来了啊！-O-嘻嘻！^-^好了，接下来是第一首歌！』

    男人话刚说完，伴著几声鼓点，表演开始了，希贤姊的身体也随之摆动起来。

    『姊姊，这个人不是隐葵的情人吗？他不是和隐葵同居了吗？难道，隐葵喜欢男人？这个人是男的？』我捂住心口，几乎站不稳，这对我的打击太大了。

    『什麼？你在说什麼呢……？』

    这到底是怎麼回事？这个男人明明是和隐葵同居的那个女人啊！这麼说，这个家伙是男的？不可能！隐葵怎麼会喜欢男人呢？隐葵喜欢的是男人？！这时，娜林忽然含著眼泪，哽咽著说道：

    『隐葵哥！』

    这又是在叫什麼……隐葵哥！我推开拥挤的人群，挤到那个拿著麦克风的家伙面前。他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唱著歌。

    某日家中突然出现一只小猫，偷偷向我袭来☆一只只会偷番茄的丑丑小猫☆每晚向著天空月亮问候，伏在窗沿喵呜不停☆请放我离去，请放我离去☆请让我回到有她的身边☆它的叫声，似乎也变成了再见☆我陪伴它望著窗外圆月，不间断的叫声令人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