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的黑暗,将我吞没……
我把自己隐身在黑暗里,觉得好安全。这里没有争斗……没用危险……有一刻,我做了一个长长的好梦。梦里面有一个温暖的家,有爸爸……妈妈……还有韩永泰……扑通,我看到他跃入泳池,早晨的阳光洒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水中若隐若现他坚实的臂膀……他游到岸了……突然他朝我这边看过来,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我觉得周围好吵,来来往往的声音,护士还有医生,还有妈妈……真讨厌,都不让人好好睡觉……突然,一双手熟练地拨开我的眼皮,一束强光打了过来,不要!我在心里尖叫!不要光明!我要永远地睡去……什么?我,你说我没有事情?只是不想醒来?对……我不想醒来……醒来就失去永泰了……耳边是妈妈如释重负的声音……
永泰呢?他在哪里?他好吗?我听到了咏儿幽幽的叹息……快告诉我,咏儿,他在哪里?可是心里强烈的愿望,却唤不起身体的发应。
不……永泰抱着我,眼里是满满的痛惜,他叹了一口气,对我说:"傻瓜,我保证,你以后会后悔的……"
唔……好舒服……永泰不要离开我……
"砸,给我狠狠地砸!砸死他们!"突然耳边响起了美玲歇斯底里地吼声,接着是惊天动地的玻璃的破碎声……我觉得好害怕……呼吸不过来……永泰紧紧地把我压在身下……不要……快躲起来……你这傻瓜……唔,永泰……对不起,我后悔了……永泰……你受伤了吗?所以才不来看我吗……
我要醒过来……不能这么自私……我要见他……是我害了他……
我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仿佛压了千斤的重量,怎么也撑不开来。我想要站起来,我不能这么没用!
"医生!快!快看!她的手指动了!"耳边传来咏儿兴奋的喊叫声。
对,我醒了,快帮帮我!
吵嚷的声音再度聚拢来,我的手指被夹上了什么仪器……唔,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终于将眼皮撑开了一丝缝隙,一线刺眼的阳光迅速地溜了进来,好痛!我把手挡在眼前,慢慢地适应周围的世界。眼前的影象渐渐由模糊到清晰,是妈妈!
"妈——"我一下子扑到妈妈怀里,大声地哭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而哭,但是第一眼看到她,仿佛迷路的小鸟找到了妈妈,有一种发泄的冲动-_-;;
"乖——小熙,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睡了三天呢。"妈妈把我摁回床上去,在我的身下垫了一个枕头,让我舒舒服服地躺着。"你等等哦,我去热一热汤,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妈——"我拉住欲站起来的她,"他——怎么样了?"
"他……"妈好像早有预料,为难地看着我。
"到底怎么了!"我想坐起来抓住妈妈的手,却无奈地发现手脚像是不属于自己一般,软绵绵地动弹不得,"告诉我,永泰到底怎么了?"我紧张地望进妈妈的眼睛,想从她的脸上得到答案。
可是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仿佛已经清楚地宣告一切。不,不会这样的。他说过他会保护我一辈子的。韩永泰不可能失信于人的!我觉得眼前开始迷蒙,脑袋里隐隐作痛。
我,宁愿缩回到黑暗中去,永远不再醒来。
我的样子把妈妈吓坏了,"小熙!小熙!别这样!韩永泰他,还没有渡过危险期。这表示他还是有希望的!"
危险期?这说明他有生命危险,对不对?
我抓住妈妈的手,手指已经不知不觉的掐入她的手臂。如果学长死了,我也活不了!我死死地咬住嘴唇,无神地盯着妈妈看。
"这孩子……咳——你们俩被送进医院来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背部是一片惨不忍睹的血肉模糊……有几块玻璃碎片刺进了他的内脏器官……不过好像奇迹似的,虽然你们俩一同在事发现场,你却毫发无伤,只是受到严重的惊吓而昏厥过去……这,真奇怪……"妈妈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左胸口中一阵疼痛来得如此突然!我捂着抽痛的胸口,像虾米一样弓起了身体。
一滴一滴的泪无助坠地,湿濡的面积逐渐扩大。我彷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无形的孤寂自四面八方袭上我,紧紧地围困住我,我无力抗拒、也无心抗拒……
"小熙,小熙,你怎么了?"妈妈吓得将我搂在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抚摸我的背。
如果从来没有认识他,那该多好;如果没有认识他,他就不会惹来这样的麻烦;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受伤……都是我,都是我害死他的,我是罪人!
"妈,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吗?"
"可是你现在的身体……"妈妈的眼睛里流露出担忧的神情。
"如果看不到他,我会死的!"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听话地滚下脸颊。
"好吧,不过你只能待一会。"妈妈叹了口气,终于答应了我。
他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周身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安静过,如汪洋之上的一叶孤舟,那么无助。平时总是用霸道和冷漠武装自己,不苟言笑和戏谑是他的秘密武器。可是,此刻的他紧闭双眼,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是短短几天,脸上已经长出密密麻麻的胡髭,原来性感的嘴唇看起来如龟裂的土地。
"嘿,醒醒好吗?看起来似乎还不赖嘛……唔,你长胡子了耶……好丑哦。"手指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坚硬的胡髭扎在指腹,一股刺痛传来。"再不起来刮胡子,被护士们看到,有损你情圣的形象哦。"
我静静地等着,等着他睁开黑眸,性感的薄唇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用沙哑的声音咒骂道:"该死的,要你管!"
时针走得无比缓慢,终于走过了60小格,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头。他仍是安静地躺着,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记得吗?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呢?你还说过要我做你的女人,还记得吗?我还没有亲口答应你,对不对?"我轻轻地抓起他的手,贴在脸颊上,小心地摩梭着:"所以,你要醒来听我亲口对你说。"
"你还欠着我一条命呢。你这个酒鬼,是我把你从阎王殿那里拉回来的,所以你这条命是我的,我说不能走就不能走!"
还是没有回应,病房里寂静得可怕,只有仪器上的曲线,显示着他还有微弱的心脏跳动。
"好嘛,以后我再也不和你顶嘴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强忍在眼眶里的水汽,化作大滴的泪,滑落眼眶。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你听见我的声音吗?
老天爷,求求你!我已经失去了父亲,我不能再没有他!如果你的惩罚需要一个人来承受,那我宁愿那个人就是我而不是他!
窗外的天空推积着厚厚的云层,偶尔传来几声雷鸣,闪电划破天际,衬托出阴暗的天色。
我握着他的手,低低地泣诉着。
突然……如果不是眼花……他睁了一下眼睛!
"永泰!"我专注地看着他,不能移动,无法思考,甚至不能呼吸。我所有的知觉都只专注在他的脸上。
"韩永泰!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就……"我狠狠地掐着他的手,做势威胁道:"我就……"
"咬我一口吗?"微弱却慵懒的嗓音从他的喉底传来。
"永泰!"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生怕这一切又是一个梦!"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我以为你要死了呢!唔……"巨大的狂喜向我袭来,我克制不住大力吸气,眼角的泪水不停滑落。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喜极而泣!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哭着:"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是你说过要保护我的……"
"你能不能别像个老母鸡似的在我身边叨念不休?难道我连安静养病的权利都没有吗?"虽然他的语气一如往常刻薄,但是却颤抖着举起手臂,温柔地在我脸上轻抚。
我抓住他的手,拂去不断泛滥而出的泪水。眼睛仍是死死地盯着他:"掐我一下?这不会是做梦吧?"
"傻瓜,"他缓慢地说道,褐眸一眨不眨生了根似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嘴角却是一丝十分虚弱的笑,轻轻哄道:"我正在做一个美梦。梦里玉皇大帝请我去当女婿,选了6个公主给我挑。我正在犹豫呢。突然从下面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哭声,哭着求老天爷放我回去。于是玉皇大帝烦了,大手一挥,说,烦死了——你还是滚吧。于是我就滚回来了。"
噗哧——我不禁破涕而笑:"你就臭美吧……"
天空的阴霾已经散去,夕阳的余晖照进室内。柔和的金黄色光线洒在他苍白的脸色上,没有了往日的危险和强大的压迫感,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亲切的气息。
"什么,你要我用这个上厕所?"从医院10楼的高级病房里,传来一个震怒的男性声音。
"对……对不起……韩先……生,这是……医生……的……吩咐。"韩爷爷用重金请来的特护,显然是被暴龙的脾气吓坏了,拿着尿壶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
"这该死的,是谁的主意?把他叫过来!"稍稍恢复元气的韩永泰,用最具有杀伤力的声音咆哮着。
"好……我……这就去……"看护如遇大赦,感激得差点要跪在病床前三叩首。=_=^
自那天永泰奇迹般地醒过来之后,生活的阳光再度回到了我的生命中。每天清晨,当我充满感激之情祈祷上苍时,我更加深刻地领悟,对于永泰的爱,其实早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预计。至于美玲,似乎她已经从韩国彻底消失了。其中缘由,无论是永泰还是略知一二的咏儿,都对我缄默不语。而我早已经没有了求情的资格,其实私心里也不敢再对她掉以轻心,我实在不想让永泰第二次受到这样的伤害。我渐渐可以理解那日永泰眼里的怜惜,其实我们互相都不希望看到对方受一点点的伤害。经过这次的事情,永泰对我的态度仿佛也改善了许多。不再是威胁和强烈的控制欲,而是多了一些温柔。他,近来居然常常对着我微笑!
哈,原来他也喜欢笑~~~*^_______^*
"不好了!不好了!"值班护士突然像无头苍蝇一样,闯入我的病房,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如天外来客。
一大清早的,干吗啊?
"金……金小姐!"护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好了!韩先生他……在病房大发脾气呢!"
"永泰?为什么?"我一骨碌跳下病床。
其实我的身体早已复原,如果不是永泰的坚持,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你……你去了就知道了!"说着,她急匆匆地拉我跑了出去。
"韩……韩先生……您刚拔了导尿管。现在你的身体还非常虚弱,你身上的伤口多而且深,大动作的移动会导致伤口撕裂,进而引发感染。所以……所以您暂时……还只能……用这个……解决问题……"
宽敞的病房里,此刻站满了医院的高级医师。每个人的头上都沁出豆大的汗珠。一个较为年长的医生,无奈地站出来解释道。
虽然韩永泰此时仍然非常虚弱,但是孤傲的脾气掩都掩不住。
"我——绝——不——用——尿——壶!你们听明白了没有!"他不耐烦地抗议着,眼里迸射出寒冰般的冷光。如果这些冷光能够凝结成一道道的匕首,恐怕病房里已经尸横遍地了。
"不,你一定得用!大夫说得对,为了防止你的伤口撕裂,你必须暂时用尿壶解决问题!"为了缓解眼前的僵局,我推开门走进去。
一室的脑袋,齐刷刷地朝我看来。大夫们的眼睛里是感激涕零的神情。
"我就不!"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走近。
"不!你一定要!"从护士手里接过尿壶,我步步进逼。
"该死的!你这女人疯了不成!"他的褐眸转深,眼里开始凝聚起怒意。
他盯着我手里的尿壶,干脆沉默不语。眉头更是皱得吓人。
一时间,他的固执,让我束手无策。
整间病房的气氛顿时陷入一种难堪的尴尬及沉默。
突然,我发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情!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坚持要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特别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尿壶!=_=^
咳,金贞熙,你这个蠢猪!八婆!韩永泰上厕所,关你什么事!
我觉得身体开始发烫,一准儿我的耳朵又冒烟了!因为,我看到韩永泰扬高了眉,嘴角露出了似笑非笑的戏弄。通常只有当这小子有了"好玩儿"的发现,才会显露出这副德行……
见韩永泰始终不发一语、不作任何表示,我直感到浑身不自在,我不习惯整间屋子的人全盯着我和我手上的尿壶瞧,我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再说些什么来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其实……上厕所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毕竟人要上厕所,男人要上厕所,女人要上厕所,小狗要上厕所,小猫也要上厕所……我们不是偶像剧的男女主角,可以不必上厕所。上厕所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就像吃饭睡觉……"我脑中飞快地想着任何可以说服他的话语,身体不由自主更烫了起来……
"而且……"该死的,我发现那家伙嘴角的笑意不断扩大,已经被浓厚的玩味所取代。仿佛欣赏着一个跳梁小丑的精彩表演,而我,就是那个小丑!
"而且……总之……你别告诉我,你宁可伤口裂开感染,也不用这个尿壶!"最后,我终于受不了了,用这句话结束了我的"讲演"。
"我正有此意。"韩永泰毫不示弱地回答道。看起来他是抱定不合作的心态。
该死的!我快要爆炸了!恨不得把这个尿壶狠狠地扣在他的脑袋上!连篇的咒骂将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圈,然后在嘴里滚了一回,吞下肚去。没有必要和这个混蛋争论下去,为了让他用尿壶,我一定要忍住!
突然灵光一闪,心生一计。
深吸两口气,先平息一下心中的怒气。然后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回头对着呆若木鸡的众医生深深鞠了一躬道:"各位辛苦了,请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好好好!谢谢金小姐。我们先回去了。"众人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争先恐后地离开了病房。
"好嘛……不用就不用嘛。"等到众人都出去以后,我冲他眨眨眼睛,巧笑倩兮。*-_-*
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这样,他先是一愣,接着抿起嘴唇,双手抱胸,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在等待一场好戏。
"永泰……我知道你爱车如命,这一次害你的跑车破了相,真是对不起。"我抓起他的手,放在手心里。
他依然不为所动,反而迅速抽回了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不过没有关系嘛,好在你还有一部BMW嘛……嘻嘻,我们的奴隶约定,不就是因为它嘛……它好像你的情人哦……有时候让我好嫉妒呢!"我不满地嘟起小嘴,"幸好那天负伤的不是它,不然你还不得像掉块肉一样疼?"
"你……"他好像已经猜到我在打什么主意了,焰光四射的眼直逼着我,沸腾的热度快要把我烤焦:"你要是敢打它的主意,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缩起脖子直想躲。如果不是一身的伤,我敢肯定,韩永泰早就扑过来将我扒皮抽筋、吃干抹净了。但,本小姐这次豁出去了!暗暗为自己打气,无惧地迎上他的黑眸:"对哦,这就得看你的表现能不能让我满意了……如果你不肯乖乖地听话,待会我就回去让你的'小老婆'伤筋错骨!"我表面上悠闲地玩着手指,心里却颤抖地打起了鼓。
"你敢!你敢动它一下试试看!"果然他暴跳如雷,模样好像要吃人。然而满身的伤口,将他硬生生地拉了回去。
"我有没有这个胆子,嘻嘻,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保持最淑女的微笑,抓住敌人要害,狠狠一击,bingo!
"唔……"被子里某人闷哼一声,迟疑地伸出手来接过尿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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