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容熙哭着哭着,擤了擤鼻子,善宇递给她一把钥匙。这个钥匙环上拴着四把钥匙,容熙感觉很眼熟。实际上,容熙不可能没见过这个钥匙环,因为它正是以前自己给善宇钥匙时附带的皮卡丘钥匙环。
他连这个都留着呢。
容熙又感觉鼻子有点酸,就擤了擤鼻子。这时,耳边传来了善宇的声音。
“这是我家的钥匙,因为工作关系,你和同事必须延期回国了,我们这边会负责日程推迟部分的经费,不过,你从今天起就不要住酒店了。”
“嗯?为什么?”
善宇听到容熙的傻问题,皱起了眉头。
“你说为什么!我不想再见到你和‘枯树’一起住在宾馆里!”
“你难道不知道那家伙总瞄着你的腿看吗?就好像舍不得撒手的肉骨头!”
善宇很想再添上这么一句,但是如果他这么做了,面前的女人怕是会气得上蹿下跳,或者微笑着说“是吗?我现在还值得他这样吗”,于是,善宇闭上了嘴。但实际上,容熙听到善宇提起“枯树”,就已经开始紧张了,如果善宇知道就在今天白天枯树骂自己“贱货”而引起一场不快的话……现在善宇还不知道这件事,烈性子中就已经充满了火一般的杀意。
“即使善宇没有杀了他,也会打断他一条腿吧?”
容熙心里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关心那个狗东西是死是活,腿断与否,但是她不能为了收拾一条狗,就让没有过错的男孩子变成杀人犯或者暴力罪犯。所以,容熙默默地收下了善宇递过来的钥匙。
“我现在要去参加其他的会议,而且可能要加夜班,我把住址写下来,你打车先过去,好吗?”
善宇写下了自己家的地址,递给容熙,然后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容熙平静地接受了男人的亲吻,叹了一口气。
“真是悲剧!”
善宇看到容熙突然慨叹突然泄气,蹙起了眉头。
“什么?”
“我就是穿上鞋跟有十五厘米高的高跟鞋,接吻的时候你还是需要低下头。”
容熙和善宇告别的时候没有料到不到两个小时以后,悲剧真的发生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善宇总是非常后悔那天让容熙一个人走了。不过,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并不具备看到未来世界的特异功能。所以善宇和容熙那时根本不可能预知即将到来的噩梦,他们都是普通人。
“这么说容熙小姐要去大学朋友家住吗?”
面对时亨的问题,容熙尴尬地点着头。如果善宇知道自己突然成了容熙大学同学的话,大概也会和眼前的时亨一样眉头紧皱。也许他会脸红脖子粗地争辩说:
“朋友?我怎么会是你的朋友?我明明就是你的男朋友嘛!”
时亨很想追问她“你那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啊”,但他只是皱了皱眉,什么也没有说。不过,容熙可以从这个恶心男人的恶心目光中读懂他心里的想法。
“那,现在没有办法,可以后你会清醒过来,回到我身边的!小·姐!”
容熙收拾好自己不多的行李,和时亨说明天见的时候,乘坐电梯的时候,走出宾馆大门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时亨赤裸裸的目光好像在摩挲自己的身体,气得牙齿都在打颤。
“容熙小姐!”
喊容熙名字的女人坐在善宇的红色跑车驾驶座上,似乎这就是她自己的跑车一样泰然自若。要不是她喊自己的名字,容熙几乎认不出这个在宾馆停车场遇见的干练女人。不过,女人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倒是非常熟悉。
“爱……爱子?”
虽然女人改变形象天经地义,可是,爱子这岂止是改变形象啊,简直是脱胎换骨。她经常戴的粉红色假发不知去向,代之以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别着端庄大方的高档立体发卡。爱子身着时下流行的麻质印染连衣裙,将她高挑苗条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
比容熙高出十五厘米的苗条女人十分引人注目。依靠比容熙更纯熟的化妆术,比容熙更惹眼的青春武装起来的爱子不是汉城那个没有礼貌的粉红女郎了。她现在的成熟形象和容熙两天前在夜街上偶遇时的装扮有天壤之别。爱子表情复杂而苦涩地仔细观察容熙,从发梢到脚跟。可是,容熙却不会明白爱子的心思。
“上车吧,你要去善宇哥家吧?”
容熙认为这的确比坐语言不通的出租车好得多,就欣然接受了爱子的建议。如果容熙能追问爱子然后要怎样的话,就不应该这么认为了。
两个女人坐在飞奔的车里,谁都不说话。容熙虽然接受邀请上了车,却不想和不同于往日,突然变得冷冰冰的爱子搭话。特别是容熙想起了在汉城的时候,爱子有多粘着善宇。
爱子没有主动和容熙讲话,也没有和她对视,不过,爱子正通过后视镜仔仔细细地观察坐在后座上的容熙,观察自己情敌的模样。在同为女人的爱子眼中,如果能排除容熙是自己情敌这一势不两立的因素,那么此时的容熙真的是美丽异常,几乎不敢相信她和汉城那个寒酸土气的漫画家是同一个人。
这样一个女人,真的会转眼就要到三十岁了吗?
恋爱中的女人是美丽的,她也不例外。
正是自己深爱的善宇使容熙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自己爱的男人正爱着其他女人,就是他的爱让其他女人变得如此光彩照人。爱子突然萌生了这种真实又可怕的想法。
“善宇说过的,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心脏。”
爱子听到善宇袒露心声的瞬间,心痛地几乎要全碎了。也是在这一瞬间,她下定了决心。善宇把自己伤得有多痛苦,自己也要让善宇有多痛苦。
爱子心伤地通过后视镜注视着容熙,还有挂在后视镜上的又一个女人的照片。男人女人之间为什么总是会存在爱情这种可笑又痛苦的游戏呢?
爱情,是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半途而废的狂风暴雨,因为这该死的爱情,爱子现在决定变成以前绝对不想成为的卑鄙残忍的女人,她尽量控制着嗓音不要颤抖结巴,开口说道:
“你知道这照片上的女人是谁吗?”
“不知道。”
“善宇怎么和你说的?”
“他没说。我也没问过,总感觉不应该问似的。”
容熙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只是看了看照片,善宇就把照片翻过去了。不要问很难回答的问题,这是容熙成长过程中体会到的真理。
“容熙小姐确实明智。不久之前,我无意之中问起善宇,他冲我大发雷霆。不过好歹是解开了谜团,因为我就算是挨骂也憋不住肚子里的问题。”
爱子最后调整了一下呼吸,故意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对容熙发起了第一次进攻。
“你听说过吧?叫银彩的?”
“曾经想过……是不是这样。”容熙心说。
容熙感觉到心痛,好像心被人慢慢抓紧,她侧耳倾听爱子的话。容熙的脑中早就传来了危险的信号,“嘟——嘟——嘟”响着。
接着,就像回应危险信号似的,耳边又传来了爱子平淡的声音。
“这个女人是银彩,善宇的FIRST。”
“到了,我也有钥匙。”
终于到了善宇家门口,容熙还没来得及掏出善宇给她的钥匙,爱子就用自己的钥匙先容熙一步熟练地打开了房门。接着,爱子又在容熙前面先进了善宇家,钻到容熙不知道在哪里的厨房里。容熙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傻站在善宇家客厅里的时候,爱子已经在善宇的厨房里麻利地找出茶杯泡茶,招待容熙了。爱子的模样就像一个典型的家庭主妇。
爱子十分正式地双手送上茶杯,容熙也斯斯文文地接过了白色的茶杯。身材娇小的容熙用白皙的双手端着茶杯,这个样子看起来如同茶杯一样洁白素雅。
“容熙小姐,你现在真是美得惊人啊。”
爱子的手突然接触到了容熙的面颊,涂着优雅的粉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白皙修长,小心翼翼地抚摩容熙的脸庞,好像在把玩一件珍贵的瓷器。也许昨晚善宇也爱抚过她湿润的皮肤吧。
容熙被突然的接触吓了一跳,不过并没有拨开爱子的手。直到这个日本小女人一边抚摩着容熙的脸,一边清清楚楚地问容熙:
“那你也爱善宇哥吗?甚至到了四个月没见面,一见面就直接上床的地步吗?”
听到爱子的话,容熙盯着她炽热的双眸,感觉好似以前见过的猫的眼睛。人抚摩猫的时候,它的眼睛细成了一条缝,冲人撒娇,可是如果有谁偷猫的食物,它绝对不允许对方这么做,会用锐利的爪子抓破对方。
爱子这时的目光炽热,绝对不允许虚假回答或者闪烁其词。容熙一边直视着爱子的双眼,一边直截了当地回答:
“是的,我爱善宇,所以我们一起过夜了。”
“是的,我和他过夜了。”
容熙和四个月前完全不同,她坦白地承认了这一事实。爱子从容熙的脸上好像看到了今天早上善宇的面孔,他们做出相同的表情,有着相同的眼神,说着相同的话,所以,也给爱子带来了相同的伤害。
这一刻,爱子感到心中无比剧痛,她使劲捏住了容熙的脸庞,声嘶力竭地大喊: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善宇哥的嘛!才过了四个月而已啊!”
同一时间,善宇的母亲,那个老女人和儿媳熙媛正在横田机场一起办理入境手续。老女人来这里是为了看看一个人偷偷回到日本,四个月来音讯全无的小儿子善宇。
“你是这样,镇宇也是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呢?竟然背着我把这孩子转移走了!听说他从当初托付的小叔子家里搬出来了?还自己买了房子?”
婆婆尖声质问了两个小时,熙媛已经累得疲惫不堪。老女人一直有飞机恐惧症,这是平生第一次勉强坚持着乘坐了飞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她的歇斯底里比平时还要严重一倍。所以,儿媳妇真想冲着冷酷地苛求自己的婆婆大叫:
“房子买都买了!凭什么为了令郎的事情这样对我,这个老太婆!”
但是,如果离婚另当别论,可是现在,熙媛根本不可能吐露一言半语。所以,儿媳妇就低头不语,默默承受着婆婆的歇斯底里。不过,如果母老虎婆婆不在自己面前的话,熙媛真想掏出藏在包里的香烟,抽上一根,心想:
“要是那样,老太婆该晕倒了。”
此时,老女人和熙媛还不知道她们要去的目的地——善宇家正有足以令老女人晕倒的事情等着呢。
“我……讨厌像你这么狡猾的女人,容熙小姐!”
爱子眼中充满了憎恶之情,她苦涩地对容熙说。爱子讲的是实情。
在汉城的时候,容熙和善宇上床,爱子也没有怨恨她,觉得自己和容熙都同样是银彩的代用品。但是,爱子发现善宇遇到容熙后,不和自己过夜时,她开始憎恨容熙了。爱子真切希望的事情,容熙却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于是,爱子用残酷的嗓音无情地责难容熙。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善宇哥!但是你想恋爱,对不对?善宇哥年轻,长得帅,很优秀,对你感兴趣,所以你就想和这样的男人上床!你,你只是利用善宇哥罢了!”
听着如此恶毒的责难,容熙脸色苍白,她用力甩开了爱子一直托着自己脸庞的手,然后和小女人一样,厉声说道:
“你怎么会了解我!所以不要把自己当成我,胡说八道!我爱那个孩子!你凭什么说我的爱不是爱情?你有什么权利!”
容熙的辩解之辞让爱子心头一震,但是外表看来,爱子的脸上还是完美地堆满了嘲讽的冷笑。爱子接着讲了自己可以说出的最残忍的话。
“这是深爱善宇哥的女人的权利!是你来这之前和善宇哥一起过夜的女人的权利!”
突然之间,这里的空气好像凝结成了冰块。容熙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对方讲了些什么。容熙虽然知道在比自己小八岁的小丫头面前不应该这么失态,但是如果可能,她真想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这孩子现在到底在说什么啊?我现在听错了吧?”
容熙听到爱子的谎言,失魂落魄地傻望着爱子,爱子却又挥起了马鞭。对容熙来说,这个小女人到现在为止都很正直,可就是从这张正直的小嘴中,爱子编造了平生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的“谎言”。
爱子希望这个谎言能让容熙痛苦,让她受伤害,让把她视为心脏,曾给自己带来痛苦的善宇也同样痛苦。
“就是这样,善宇和你过夜的前一天,正是在和我一起过夜!”
“容熙,干什么呢?怎么不开灯啊,睡着了吗?”
善宇大大方方地举着一束要送给容熙的红玫瑰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家门开着,屋里却被一片漆黑和寂静包围。善宇正要打开客厅的灯,黑暗中传来了容熙的声音,平静,沉着。
“等一下,先不要开灯,就三分钟。”
对于跑回家,希望能够早一分钟看到容熙面庞的善宇来说,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要求,可他还是按照容熙要求的,没有开灯。容熙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讲的。精确的三分钟过后,容熙现在作好了准备,可以和善宇面对面了。她就又开口说道:
“现在可以了,可以开灯了。”
男人突然有了一种特别不祥的预感,但还是遵照女人的要求,打开了灯。一开灯,耀眼的灯光下出现了容熙的身影,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已经凉透了的两个茶杯前面。
“你说回来得晚,结果提前回来了,我还以为要继续等你呢。”
“我提前回来了,不放心你一个人。”
“你不必这样,我也想过直接走的,可是应该把你给我的钥匙还给你。另外,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容熙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平静,但是却准确地向善宇传达了自己的意图。
“还给我?为什么?”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需要这些钥匙。”
善宇知道自己准确得可恶的“感觉”是正确的,脑子里经常会响起警笛声。
“不妙,不妙,不妙。”
突然,容熙面前摆放的两只茶杯进入了善宇的视野范围。
“谁来了?”
容熙一直低头对着茶杯,这时才第一次把视线投向善宇,她的口中传出了和她的双眼同样平静的话语。
“爱你的女人。”
如果善宇正确理解了容熙的眼神的话,就意味着深爱他的粉红女郎对容熙说了些坏话。
“爱子和你说什么了?”
“对,是爱子对我说的!她说你和我过夜的前一天,你和她在一起过夜!”
善宇不做作不委婉地提问,容熙也不做作不委婉地回答。当刀刃般尖锐的话从自己嘴中脱口而出的时候,容熙自己也为说的话大吃一惊。
天啊!这种呐喊似的可怕的话真是我说出来的吗?真的是吗?
客厅里的空气又冷得冰块一般,就和爱子讲这话时一模一样。容熙死命坚持着,不让眼泪夺眶而出,因为自己不能在他的家里,在他的面前,为了和他一起过夜的其他女人,为了他而哭泣,于容熙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实际上,容熙连讲连续剧台词似的话都感到羞愧难当。但是她应该问,他也应该回答。应该这样。
“你和那孩子一起过夜了?真的吗?”
善宇总是对容熙实话实说,所以,容熙决定在问善宇之前,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前,先不相信爱子的话。善宇一边看着容熙的正脸,一边回答。语气十分坚决,非常不高兴。
“没有,我没有和她一起过夜!你认为我除了你之外,还会和其他人一起过夜吗?”
但是,回答并没有到此为止。善宇犹豫了大约有五秒,接着说道:
“不过,我曾经想和她过夜,那时以为可以的,结果失败了。”
善宇和平时一样,对容熙说实话,无论真实情况有多么残酷。容熙也喜欢他的这种正直,即使他脱口而出的事实令自己惶恐不安,她也还是喜欢永远正直的善宇。但是,容熙现在听到善宇正直的回答,至少,说不出“谢谢你的坦诚”了。
此时此刻,容熙的眼睛中也燃起了熊熊烈火,和善宇的眼睛一样。她气得想把面前的茶杯扔向善宇,砸到这个紧紧握住自己双手,坦率得近乎残忍的男孩子身上。容熙怒视着和自己上过床,和自己相爱过的男孩子。她就这样,一边盯着善宇的眼睛,一边尽量保持平静地说:
“我有点,不,是非常传统。我和你不同。”
“所以呢?”
“如果我爱一个人,那他的恋人也应该只有我一个!可是你却……”
随着容熙的声音越来越刺耳,善宇的目光也变得锐利如尖刀了。善宇烦闷至极,使劲把给容熙买的玫瑰花摔到地上,大喊起来。整个客厅里飞舞着红玫瑰的花瓣。他们的心好像被撕碎了。
“真该死!我现在只有你一个恋人啊!早上不是说过了嘛!我只想和你一个人一起生活,一起过夜!难道你全忘了吗?那我就再告诉你一次!”
善宇一边咆哮,一边捏住容熙的小脸,在她耳边大吼:
“我·只·爱·你·一·个,小·傻·瓜!”
“那么你的爱子怎么办?还有你的银彩怎么办?”
听到容熙说出“银彩”这个名字,善宇的下巴僵住了。他平时是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但现在的声音却明显颤抖了。
“……银彩?”
容熙看到善宇表情僵硬,顿时明白了,爱子讲的至少不全是假话。显而易见,银彩的的确确是善宇的FIRST。接着,地狱里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对容熙的耳膜造成了猛烈的冲击。
“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银彩的名字!不要再有下一次了!绝对不要!”
男人在威胁女人。容熙很生气,也很难过。她怨善宇听到其他女人的名字还不足三秒就差点流泪,也恨自己竟然为了这样的善宇而想流泪。
“我不会再到你居住的日本来了。”
容熙感觉自己戴了隐形眼镜的眼眶中有股热流涌动,眼泪在戴了隐形眼镜的眼中打转,不可以这样的……不能在这小子面前恣意流泪,我是成年人了,我很坚强。
容熙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坚强,故意态度坚决,铿锵有力地对善宇说道:
“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不会再喊你的名字了!就算咬舌自尽,我也不会再和你上床了!我讨厌自己为你哭泣!我现在厌倦爱情了!”
可是,容熙掺着哭声的高喊被善宇之外的第三人声音打断了。爱子走时门开着,善宇回来也没有锁门,所以这个人可以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而且听到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现在……这,这是……说什么……啊?”
虽然有儿媳妇熙媛陪在身边,老女人的脸还是苍白得宛如一张白纸,她像看怪物似的,用惊异万分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小儿子,还有和小儿子在一起的容熙。
“我问你,刚才你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容熙感觉老女人怒视自己的目光就像是蛇盯着青蛙,而自己就好像是蛇面前的那只青蛙,全身僵硬,丝毫动弹不得。容熙知道自己应该对要求回答的老女人说点什么,但是她尴尬得嗓子哽咽说不出话。接着,熙媛的耳边就传来了善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而缓慢。
“妈妈,您看到和听到的就是事实。”
善宇一把抓住了容熙缩回去的手腕,理直气壮地对自己的母亲讲道。
“我正在和这个傻女人恋爱,首先要和您说明,无论妈妈怎么评价这个傻瓜……”
此时,容熙不能像往常那样,冲着骂自己傻瓜的善宇挥起拳头,只能听他胡说八道。善宇的话摆明了是在向自己的母亲,嫂子,恋人发誓。
“我死也不会和这个傻瓜分手!”
老女人听到这儿,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善宇不是第一次伤她的心了,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对老女人来说,小儿子永远都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但是这一次爆炸的炸弹却是二十二年里所有炸弹中威力最大的一颗。
老女人的心跳和血压开始直线上升,她气得浑身发抖,抖得跟心脏跳动的频率一样,接着从她高尚的口中不由自主地蹦出了几个单词。
“你……是疯子!”
等老女人弄明白了小儿子的告白是什么意思,她都快气疯了,一下子把优雅的形象抛到了九霄云外,用手提包狠打儿子的背部。
“你这个疯子!你真是丢了魂了啊!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说要和这个穷酸丫头怎么样?”
比母亲高出了三十厘米的儿子老老实实地挨皮包打,每当母亲责骂自己的时候,他总是这么一声不吭,静静地任打任骂。
母亲看到儿子跟块石头似的,火冒三丈,她掉转矛头,开始揪扯所有灾难的元凶——容熙的头发。
“你这个狐狸精!你想拿这种事缠上我们家啊!我不是已经让你明白了嘛!好不容易才让你不再缠着镇宇!怎么?这次又换成了善宇?你这个穷鬼死丫头!我和你有什么仇啊!”
容熙上一次被人火辣辣地揪着头发,从家里被赶出来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她感觉发泄到自己身上的咒骂和暴力就像一场噩梦。其实,头发的疼痛只会让容熙犯傻,所以她就一边被老女人揪着头发,一边傻站在那儿,直到善宇和熙媛用力把老女人从她身边拉开。
“容熙!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赶紧走吧!快点!”
听到熙媛的话,容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我在这儿干什么呢?这个阿姨凭什么这么对我?头疼得很,疼得都快掉眼泪了,还是先离开这吧,离开再说……”
所以,容熙的头发被揪得乱七八糟,自己又连穿鞋都忘了,就光着脚从善宇家冲了出来。
“你给我站住!你这个死丫头!”
老女人在容熙后面大喊,想追上容熙。
“容熙!站住!你现在去哪儿啊?”
“不要跟着我!求你了!”
容熙光脚跑出了公寓,善宇也光着脚追了出来,但是几步之差,先到电梯里的人是容熙。她拼命冲向电梯,仿佛现在到了世界末日,而那电梯就是最后的避难所一样。容熙随即迅速按下了关门的按钮。
“不要走!你现在不能走!不能走啊,你这个傻瓜!”
善宇晚十秒出现在电梯门前,他疯了似的冲着容熙大喊大叫,但是容熙只能透过逐渐关闭的电梯门缝,从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之间,茫然地看着善宇的面庞。容熙不想马上从电梯里走出来,不,应该说是不能走出来了。
“我现在要走,受不了了,就算骂我是胆小鬼,我也要走!”
谢天谢地,电梯的门总算在善宇挤进去之前勉勉强强关上了。容熙终于如愿以偿地和外部切断了联系,在这个狭小、封闭、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里,她避世一般坐到了地上,放声大哭,从善宇居住的十二楼开始,直到抵达一楼出口的时候。
善宇光脚顺着楼梯跑到一楼时,容熙当然已经不在那里了。尽管善宇自己不想承认,但在母亲的面前,他确实没能保护容熙。就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容熙的头发被揪得乱七八糟,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该死的!他妈的!见鬼!”
善宇跑得满头大汗,他揪着自己的头发骂骂咧咧,不针对任何人。就在十几个小时以前,善宇还和容熙一起迎接清晨的到来,那时,他曾经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是现在不是了。此时此刻。
和下楼梯时一样,善宇还是光着脚,疲惫不堪地回到了自己在十二楼的家。
老女人又冲着满脚尘土步入客厅,不可饶恕的小儿子张开了嘴,发动第二次攻击。她的手中至今还攥着从容熙头上扯下来的发丝。
“气死我了!你到底想要怎样!”
不过,儿子野兽般的吼叫打断了老女人的话。
“你想干什么啊?”
“你说……什么?你……你,你现在是明知故问吧?”
善宇的眼中闪烁着火光,老女人有点怕他的这种眼神。她三年前也见过儿子的这种眼神,就像现在这样,如同野兽的眼睛一般火红,接着,善宇就疯了似的,不,是因为疯了才在家中放火。
医生们和老女人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善宇疯了,所以,她别无他策地把善宇送到了兽窝……每个窗户上都密密麻麻地安装了安全铁栅栏的地方——精·神·病·医·院。
“和那时一模一样!天啊!”
善宇朝着害怕自己眼神的母亲一步,一步走过去。儿子向前走多少,老女人就往后退多少,最后退到了客厅墙边上,善宇就对妈妈说道:
“你想要干什么?那个女人怎么了?我们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你们全都这样?我们只不过是在‘相爱’而已!难道这都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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