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田原晃晃脑袋,走出了咖啡馆。今日一整天,跑遍了搬运公司,真有点累了,得去喝点酒解解乏。
第二天,田原典太走访崎山被杀案的侦查本部,所辖警察署在都营电车道上。
每当案件发生,警察署门前都停着一列列报社的汽车。偏巧都营电车道上正在修筑地下铁道,马路很窄,田原只得把车停在较远的地方,步行而去。
自从设立侦查本部后,新闻记者三三两两地在警察署门口徘徊。案情的侦查有无进展,只要一看新闻记者的脸色便知。田原进去一看,一张张的脸都穷极无聊。
“喂!”其他报社的一个熟识的记者拍拍他的肩膀,“怎么脸上没有一点精神?怎么样?到附近去打几圈麻将吧!”这家伙是位麻将迷。
“啊!打几圈也不坏啊!”田原故作镇静。在这儿表现焦躁不好,反而会被对方看破自己的底细。
“行,老在这儿泡着,也弄不出什么名堂来。我去找两个麻将搭子。”
这家伙以为田原真的答应了,赶忙出去找人了。
田原目送他走后,朝侦查本部的房间走去。恰好一位熟识的刑警迎面走来,是警视厅派来协助侦查的老手。
“喂!”田原一招呼,对方止住了脚步。
“怎么老没见你?你上哪儿转悠去了?”刑警问道。
“案件的侦查未见进展,到新宿喝点酒,看看电影,打发时间。……““你这家伙!”刑警假装生气地说,“你倒舒服,瞧我们,一天忙到晚,一点闲空也没有。”
“您在第一线工作,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我也不是愿意去喝酒、看电影,因为你们本部什么话也不说,我等得不耐烦才这样做的。”
“要是有什么进展,我也不会这样没精打采的。”刑警答道。
“这么说来,案情的侦查一点也没有进展吗?”
“是啊!可以这么说吧!”
这位刑警对田原还较有好感,所以他这样说。另外,还因为周围没有别的新闻记者。
“那个下落不明的女人怎么样了?”
“依然找不到踪迹。看来她带的钱不少,可能飞得相当远了。我们分头到她的熟人、朋友家一一查问,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难道这个女人真的远走高飞了?”
“直到现在没有消息,只能认为她作案后逃跑了。刚才我说过,她带的钱不少,又有当女招待的经历,也可能在远处干着同样的买卖,因此下令对全国的菜馆、旅馆作了布置。”
“要是有好消息,请你多帮忙。……。”
“那当然罗,你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向侦查本部一边倒。托您的福,我抽空去看了两三场电影。”
这时出现了其他报社的记者,田原赶忙走开。那个记者狐疑地瞧了瞧那个刑警和田原。
打那以后,侦查本部再没有新的进展。那位刑警说的不是假话,他的脸是焦灼不安的,假如他对新闻记者有所隐瞒,表情就不一样。
出了警察署,刚才那个“麻将迷”的记者撵上来,狠狠地拍了一下田原的背脊。
“喂!阿田,麻将搭子找到了。”
田原回过头来,搔搔头皮说;“对不起,刚才报社来电话,要我马上回去。承您的好意,下一次吧!”
“呃?”对方咂了咂舌头,“怎么回事,刚找到了搭子,你就走,好意思吗?”
“您不要发火嘛!社里有事,那没有办法,请原谅。我也想去摸摸牌,总比在这儿泡着强,这工作没多大意思,彼此彼此。”
田原迳自向自己的汽车走去。
“上哪儿?”
司机见田原上了车,问道。
上哪儿呢?临时还没有目标,但也不愿意回报社。
此刻田原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来回顾一下案情,清理一下自己的思想,看能不能从中发现新的线索。因此他想从噪音中解脱出来,找一个僻静的去处。
然而,街上只有咖啡店、茶馆。这种地方并不适当,到处熙熙攘攘尽是人群。最近,不管哪里都摆上一台电视机,以噪音来招揽顾容,更不合自己的意。
田原真想到一个没有人的去处,静静地坐一会儿。
“先把车朝市中心方向开,待会儿再告诉你目的地。”
汽车朝新宿方向驶去。田原犹豫不决,他真想去看看大海。
在东京,哪儿也见不到海,要看海,只有上睛海海岸或大森海岸,可是又大远了。
田原出生在中国地方(日本列岛之一。)的小城市。在那儿,一抬腿就可看到松林或沙滩,辽阔的大海会使人产生力量。可是在东京却办不到。要想看松林或沙滩,就得上房州或湘南,时间和金钱都不允许。
看不到海,即使看一看辽阔的水面也行啊!可是,附近只有井之头公园,还得返回去,怕给司机添麻烦。
这时,汽车已越过新宿的闹市,来到四谷附近。
田原忽然想起来,招呼司机;“喂!上六义园。”
“六义园?在驹达不是吗?”
“是的。”
司机点点头。心想,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去干什么?
五六年前,田原曾经到过六义园。此刻想不起跟谁一起去了,只记得当时惊叹东京竟然还有这样漂亮的地方。园中水很清,多少有点人工的痕迹。此刻除了六义园以外,他再也想不起其他地方了。
汽车从四谷往左拐,上合羽圾,经牛达、音羽,向池袋驶去。虽然坐在车上,田原也觉得坐了一段很长的路。
田原靠在车座上抽烟,眺望车窗外的景色,觉得无聊。这繁华、忙乱的景物只能给人带来烦闷。
2
汽车来到久未来过的六义园。他让司机在门口等,独自踱进园内。他沿着林荫道朝前走,不多时来到池塘边,顿时感到悠然自得,有一种舒服的感觉,在情绪上也产生了解放感。田原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坐下。
这座庭园是由元禄时代柳泽吉保的别墅改建的,还遗留着江户时代的风貌。因为人工的痕迹太多,使人有点反感。不过,有这样一个僻静的地方,暂时凑付着吧。偶而还隐约地听到电车的轰鸣,不过已使人忘却这是在东京。在对岸散步的人们看来也十分渝快。
田原躺在草地上茫然若失地陷入了沉思。他掏出笔记本,把迄今为止的一些事画了一张草图。
他盯住这张图细看。他从小学时代起就喜欢画地图,而且把它当作一种乐趣。自然,画杀人案的草图并不是什么乐趣,但它有助于清理自已的思想。
他对着地图,看着看着,忽然产生一种奇妙的想法——有关这一案件的地点,以新宿为中心由南到北划一道线分割开来看,儿乎全偏在西边。
这意味着什么?这并不是出于单纯的偶然。
其次,三个杀人案的现场隔得非常远——北至武藏境,南至大森附近,其间的距离,直线也得有四十公里。它的中心点是新宿,也就是发现崎山亮久尸体的若叶庄。
还有一个奇妙之处,这三个杀人现场几乎是等距离。以新宿为心,新宿——武藏境,新宿一平和岛几乎是等距离。这是他画了地图后才发觉的。
当然这是直线距离,即使坐电车也不会相差太悬殊——这意味着什么呢?
以新宿为中心作为半径的一端,用圆规划一道线,那么平和岛和武藏境恰好是圆的两端。
田原心中一怔。
这地图不是在告诉我凶犯在新宿一带吗?田原典太的脑海里浮起若叶庄公寓内堀越美矢子邻室年轻夫妇的形象。这对夫妇在若叶庄住的日子很短,就是在崎山亮久尸休被发现前三天。因此,在武藏境发现沼田嘉太郎尸体与在平和岛发现横井贞章的尸体时,这对夫妇显然不在若叶庄。
但这并不因此可以证明这对夫妇不住在新宿附近。据若叶庄管理人说,这对夫妇是从千住方面搬来的,但这也没法猜埃也可能他们原住在离若叶庄不远的地方。只是在崎山亮久杀人案发生当时才搬到若叶庄来的。
不,不,这不合乎情理,这样一考虑,反而搅乱了。
田原典太摇摇头,抛弃了这个想法,因为这不合乎逻辑。
但这对年轻夫妇的出没老是在他脑中缠绕。
这时,田原从这“地形”忽然想到以前他对时枝伍一说过的话。即被杀害的崎山亮久的家住在吉祥寺,崎山、野吉、美矢子和沼田嘉太郎约会的地点在深大寺,沼田被杀害的现场在武藏境,离吉祥寺不远,这三个地点正好是个等边三角形。
田原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从口袋里抽出红铅笔,在现在的地图上的吉祥寺、武藏境、深大寺画上一个三角形。
这样一看,它们和新宿的若叶庄,大森的平和岛离得很远很远。
这说不通。反正其中有蹊跷。当时认为吉祥寺是扇轴,而深大寺和武藏境是扇的两端,但以后发生了两起杀人案,这个扇子形已没有意义了。
田原典太盯住地图,陷入了沉思。
孩子们吵吵嚷嚷地从他跟前跑过。接着一对年轻的伴侣在这儿互相照相,欢乐,闹腾,但都没有妨碍田原的思考。
他抱住脑袋死盯住地图,他在检查在这地图上是不是还有遗漏的地方。后来,他发现五反田车站在这起杀人案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堀越美矢子是在这儿下车的,“春香”的小姐妹良江在天桥上遇见过她。时间是在堀越美矢子作案之后。为什么堀越美矢子要在五反田车站下车呢?侦查本部认为她可能逃到很远的地方去,既然要逃往远处,那就没有必要在五反田车站下车。因为当时尸体尚未被发现,警察也不会在车站设置警戒,她可以在东京车站、上野车站或新宿车站上车,为什么一定要在五反田车站下车呢?
另外还有一种考虑,认为她暂时在五反田附近栖身。侦查本部推测,除了崎山亮久以外,她可能有第二个情人,她在远走高飞之前,暂时隐藏在情人家里,然后再出走。
但根据田原的了解,堀越美矢子不象有第二个情人。当然,菜馆的女招待对这种私事都是互相隐瞒的,难以断定确否。不过从迄今为止的过程来看,田原打算放弃美矢子有第二情人的说法。
问题又回到她为什么要在五反田车站下车。
他又一次注视地图。他发现横井贞章被杀害的平和岛在大森附近,他立刻从五反田到大森划一道红线。
于是,他又产生一种奇妙的想法。
当沼田嘉太郎被杀时,他曾考虑吉祥寺、武藏境、深大寺是一个等边三角形。而大森与五反田却不能适用。迄今为止他所考虑的是从整个地形出发,但此刻可以分为两大部分,即吉祥寺、武藏境和另一个地点是一个三角形,另一个三角形,则以五反田和大森作为三角形的一个边,最初考虑以新宿为中心,从南到北划了一道线,认为只有西边与案件有关,那么三角形的顶点肯定是在西边了。
田原在脑海中划了一个三角形,他考虑到这个顶点可能在洗足池。然而那一带根本与案件无关,只不过是自己想象中的线索罢了。堀越美矢子下车是在五反田车站,而五反田到洗足池有池上线可通。
田原想得出了神,下意识地咬咬铅笔头。
这个新的三角形的顶点在哪儿呢?
当然,三角形是在研究沼田嘉太郎被杀案时临时想起画的,虽然没有现实意义,但竟会作如此的想象,太有意思了。
与此相关的还有什么呢?田原的脑海忽然闪过野吉欣平。
野吉与被杀害的崎山亮久勾结在一起干过许多坏事,贪污受贿的罪魁祸首是崎山,而野吉则是被崎山拉下水,从这一意义上看,野吉是崎山的同谋犯。
田原站起身来。
因为在石头上坐了很长时间,裤子的屁股上出现许多皱袍。
他拍打拍打裤子,急忙跑向汽车等着的门口。
公用电话亭就在大门旁。他毫不犹豫跳进亭内查一查电话簿,给R税务署打了个电话。
“喂,喂,麻烦您,请把野吉科长的住址告诉我好吗?”
田原说。
“您是哪儿啊?”总机话务员问道。
“我是大洋酿造公司。”田原乱七八糟地造了一个名字。酿造公司与野吉科长的业务有关。
“对不起,署员的住址是不对外泄露的。”
回答得多官冕堂皇。可是田原嗤之以鼻,在这点小事上,税务署的伪善面孔倒是装得挺象的。
“对不起。”田原挂断电话,不由地笑出声来。要查向这些人的住宅,有的是办法。田原给R税务署管区内的报社分社打了个电话。分社社长是他的好朋友。
“我想查问一下R税务署暑员住宅的地址,你那儿有办法吗?”
“没问题,他叫什么?”
分社社长听了田原报的姓名后,没把电话挂断,不到二分钟就查到了。
“查到了。野吉欣平住大田区雪谷xx番地。”
“什么?雪谷?”
田原手里拿着听倚,茫然不知所措——他报的住址太符合自己的想象了。
雪谷是在池上线上,从洗足池出发,第二站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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