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财神侃Discovery,说有科学家做实验,把雄狮的模型放到草原上,鬃毛长、毛色深的狮子模型坐着休息,鬃毛短、毛色浅的狮子摆好英姿飒爽的Pose作捕食状,母狮们纷纷朝着休息的公狮凑过去,又闻又舔又抛媚眼。此后的一小时之中,旁边那头敬业且富有责任心但是较丑的公狮,无人问津。
我不禁怀疑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一见钟情这回事,反正我不信。我清楚地记得,当年高二开学时,老郝爱抚着笑靥如花的转校生杨琼站在讲台上,几乎所有女生都小脸通红心如鹿撞,后来大家挤在厕所时有人悄悄说,"我对他很来电哦,一见钟情了。"我对这种小资说法嗤之以鼻,我当然也心跳加速来着,但按我的看法,这顶多算起了色心,当即琢磨着怎么让这倒霉孩子落入我的魔掌。
老熊猫说过半句很经典很经典的话,"晓蓓啊,你要不是有这逮谁勾搭谁的毛病,真就挺完美了。"
这话说得我很受伤,什么叫逮谁勾搭谁?!大街上那么多帅哥,也没见我挨个求爱去。我林大小姐好歹也是有审美的人,就说后座的石头吧,长挺精神一孩子天天下晚自习后不辞劳苦地跟着我也有小半年了,我哪次不是天鹅似的左顾右盼硬假装没看见?西门吹土的情书你也见过,加起来够二斤了吧?帅哥我见多了!石头这种靠脸吃饭的孩子在我眼里就一男花瓶,就算他帅得惊动党中央我也只是放在那里,慢慢的走,欣赏啊,这都没什么。我没看他,我在赏花,花映水中,色即是空。男色穿肠过,佛祖心上留。你们这群庸俗的人懂什么?!再说了,这男生吧,一帅就犯贱,尾巴能翘到天上去。你看杨琼这小子一双桃花眼不是好东西,我不收拾他一把,日后成精作怪,害得还不是你们这些天真无邪相信爱情的小MM们?
说起来向杨琼下手的计划也该早日提上日程了,但我观望了很久,始终没有轻举妄动。不管班主任老郝对新进门的小帅哥多么偏爱,她还是恪守原则把他放到教室后排的单人桌上去。从此那本无人问津的荒芜之地立刻被炒得火热起来。经常有某美女不经意间坐到杨琼座位旁边的空座上小憩片刻,杨琼前后左右的男生也捎带着大幅度升值,一下课就有美女主动跑过来谈心。外班女生也制造各种理由在我班门口徘徊不去,伺机窥探。杨琼虽然身处大后方,其实是珠环翠绕,粉香脂浓。一时间我班男生危机感大增,把杨琼列为头号人民公敌,随处可闻霍霍磨刀之声,这些,那个傻呵呵的杨琼好象毫无感觉。
这种局面让我的支持者老熊猫之流感到非常棘手,一天她面露忧患之色,告诉我说:"纯平出动了。"
纯平不是电视机,是美女。
大美女。
说起来真是夸张,这妹子是标准的小资美女,大眼檀口皮肤白皙。身材纤细,行时如风摆菏叶,仪态万方,衣必CHANEL、PRADA,言必杜拉斯昆德拉。唯一的缺点是过于平坦,当时大家都看流星花园,那句形容衫菜的"没胸部没屁股,洗衣板投错胎"正在风行,我常听男生们说"纯平"如何如何,先还以为大家都是家用电器发烧友,后来才知道是说她。
劲敌当前,焉能后退。我指挥老熊猫:"盯着点。"
纯平从借笔记入手,然后就以问问题为掩护,像条遭遇袭击的电鳗一样兹拉拉放电。怎奈杨琼刀枪不入,抵挡了几回合就借口已经有约跑出去和校队的男生打篮球。回来的时候已经上课了。纯平小姐幽怨地回头看他,眼圈红红的,看的我们都好生不忍。我叹口气对狗头军师熊猫盼盼说:"拉倒吧。总之,这几年,我们两个没有缘。"盼盼同情地看着我,"你是真受打击了,还压韵做诗呢。"
虽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纯平小姐仍不离不弃地打持久战,其精神让我们自愧弗如。杨琼天天打篮球,不然就伏案学习,最后那一天纯MM豁出去了要背水一战,当着全班的面对杨琼说:"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杨琼出去了,全班无聊男女陷入恐慌状态。
"你说他们能成吗?"熊猫深为杨琼的贞操担心。
"说不好,也没准儿困兽犹斗,生米煮成熟饭了想不要也得要。"
石头凑过来,"怎么你还对那小白脸感兴趣啊?死心吧。你这么野蛮的女人除了我谁能忍啊?"
"谁说的,我不公认的淑女吗?"
"你还淑女?我靠哈哈哈哈"
我给老熊猫飞个眼色,在石头双手抱头大笑之时在他肚子上打出一记完美的天马流星拳。正义的铁拳教会石头一个真理,在女人面前只能做一件事:恭维,恭维,再恭维。
我之所以成为全班公认的淑女,就是因为像石头这样拒绝承认现实的顽固分子已被彻底清除,换句话说,敢说我不是淑女的人都被我打死了。
所以我是铁定的淑女,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没跑儿。
纯平当天夜里也没来上自习。杨琼大大咧咧好像没事人一样,进进出出该说说该笑笑,坦然得不正常。
连纯MM都能拒绝的人……我看着他陷入深深的沉思……大概……难道……莫非……"不是太监就人妖!"熊猫下了结论。
哇,那我不是很变态?
我相信他不是太监,如果太监都这么英俊挺拔,还能做出长胡子这么有突破性的事,那也一定是个值得一看的太监。我认为,杨琼同志是一个富贵不能淫,美色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有志青年,是值得投资的潜力股。经历这场“情变”后,女生们对他越发痴迷,男生们倒是接受了他。也好,会考临近,该是干正事的时候了。
我们的学校是当地唯一一家重点高中,自习时间长得像教导主任的发言稿,从早到晚没完没了。北方冬天天黑得早,从下午大自习结束到晚自习开始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吃饭,把时间放在来回走路上很可惜,所以我经常饿着上晚自习,回家后再像饿鬼一样吃夜宵,实在撑不住了就买个面包、煎饼什么的顶着。冬天啊,小风儿一刮刀割似的,独自开始叽叽咕咕地响,我那个饿呀……老虎眼里全是口粮,那时我什么都能吃下去。当时我是个好孩子,一心扑在学习上,有时胃不舒服也没往心上去,权当减肥。
那是我们第一次停电,教室突如其来地黑了,"喔!"一声欢呼,虽然大家都知道一寸光阴一寸金,但无论如何停电是个让人爽的事。我们一群人攒了小堆儿龇牙咧嘴地听《张震讲故事》,忽然一阵热辣辣的痛从胃部蔓延到全身,突如其来,疼得没抓没挠,我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蹲了下去,在墙角抖成一团。
"胃疼?"
我近乎绝望地抬头,天啊,祸不单行……我的淑女形象彻底毁了……玉树临风的杨琼同学微笑着,在对我进行人文主义关怀。
那天我恢复后毫不客气地吃掉了他的汉堡和牛奶,开始吃的时候只觉得真香真香,头都不带抬的。要说我在饭桌上那真叫一生猛,风卷残云阿呜阿呜吃得是神清气爽。吃到一半多少恢复些理智,含含糊糊说了声谢谢。等到奶足饭饱,我的咀嚼变得绵长而悲伤,我清楚地意识到,玉女面具已经粉碎,想打他的主意怕得下辈子了。
"饱了吗?"
我脸红到脖子根,连连点头。
……
后来他说,你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可爱,像只小白猫一样招人疼,红着脸低头的样子也乖得出乎他的预料。他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在办公室跳着脚和语文老师叫板的林晓蓓。我挺不好意思,像我这么老谋深算的人被人这么夸奖真的很难适应。
我就定定地看他,他也不像平时的他了,如冰的眼神此刻温柔如春水。白衣翻飞的骄傲少年,在我面前只是一只倦敛羽翼的鸟儿。他不是数学天才,他只是一个脆弱的孩子。谁会相信这是那个酷得堪比一头猛犸象的杨琼啊?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听他心脏一下下的跳动,他老是一把拉起我,紧紧地把我锁在双臂之间。我们看着满天的星星,听着蝈蝈的叫声,算计着,今年我十六,再过十年,我们读完研以后就在一起。我们的卧室要很大很大,挂着深蓝色星空图案的窗帘,屋里放大大的绿色盆栽植物,床垫要很软很大,可以撒欢打滚那种,他说还是小点好,你那么爱生气,万一你哪天不高兴了躲得远远的,我伸手也捞不着你,那我会很难受……我那时可真是傻啊,傻得都不会说话了,月光下两个傻瓜相依相偎相视而笑,说着肉麻得让我现在想起来就脸红的话……我曾经那么靠近幸福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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