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与你相识的片片段段,像大陆未形成时的板块,漂浮着漂浮着,终于渐渐凝聚堆积形成陆地。那片片板块有大有小,挪移在深蓝的海洋上,而海洋仿佛生命的底色,哗啦哗啦低沉地拍打流动,深不见底却又清晰可视。
是少年的我们的初识,是你与我大吵的夜晚,是我们肌肤的紧紧相贴,是你疼爱我的样子,是我对你的恋恋情深。
回忆总是无声无息地出现,一起走过的街道,一起听过的音乐,一起爱过的餐厅,一起穿过的外套。当你不在我身边时,这些回忆悄悄凝聚,让我在独自散步的时候忍不住驻足,想起什么,若有所思。
那一年你曾经丢下我,没有人知道,非常秘密。我独走在狭长岛国的情色区域,大红的拱门上写着歌舞姬町。我喝醉了,找电话打给你,你冷冷的声音,冻得我身体与心脏都僵硬。
我从没有想过与你会相守到所谓的永久,更何况永远实在太遥远,但我也从未想过要离开你或你会离开我。站在街边翻红翻绿的霓虹灯下,拿起电话打了又打,我告诉你我身体不舒服我希望你陪我,你说:“喝醉了吗?”我在电话这端静静地哭,我问:“你可以来吗?”你长长的呼吸后,只是沉默。我的眼泪流个不停,根本无法再言语。悄悄地挂上电话,街上的人、色、景物全模糊成一片。我走出电话亭,走出热闹的区域,终于找到药房买了药一口气喝下。我抓着咖啡色的小玻璃瓶,一直喃喃自语,不记得怎么回家怎么躺在床上怎么睡去。那晚我没有再打电话给你,我受伤的自尊只让我不停地想着,当我清醒时我最想做的是杀了你。
但我没有。
第二天我醒了,感觉流了一身汗,躺在床上,被单是黏答答的,昨晚没有洗脸,呼吸里有酒精的气味。你不在我身边,发烂腐臭有什么关系?
我在那里待了几天,待不住了,还是决定找你。
你来机场接我,我们对望,太多人在一旁,我实在不敢哭出声音。
怎么会爱上你?怎么会纠结不清?而我们只不过是想谈个恋爱而已。
你伸出手接我的行李,另一只接住我。我们坐在你借来的车上,朝高速公路开去。一路上没有说话,你不时看看我,路一直向前去、向前去,然后转眼十多年。
我早已与你约定好不再酗酒,一切都变得简单安好,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
虽然偶尔也会想如果那时我没有回来,一直留在那里呢?我们还会被生命的红线牵引在一起,还是从此断线消失?那现在的你会在哪里?而我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来接我的那个夜晚,我让自己的身体紧贴着你,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你。你抱着我,路旁的树被风吹过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回忆里这些画面好清晰,我知道你丢下我时我自己也会丢弃自己,于是明白我爱你,我要与你在一起,我不敢也不舍放手,一直至今都没有改变。
今天晚上,朋友来接我吃饭,回程时说要送我,我摇摇头说想要自己走走。没有勉强,他们叮咛我后离去。扣好大衣,低跟的鞋子踩在砖道上喀喀喀地响。月光在路上,夜墨蓝般隐隐地包围我如海洋,与你的一切又如海潮般袭来退去。
我静静地走着,慢慢地走着,一点也不急,回忆多美好,即使这里面大多是泪水忧郁,少的是欢笑狂妄。
来这里之前,我曾问你,会不会因为我有了小生命发胖发丑嫌弃我,你却回答我:“青春可以被取代,美丽可以被取代,激情也许也可以被取代……”
你握着我的手充满坚定:“但惟有回忆,是谁都不可能也不可以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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