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回到日本都一定会去浅草寺观音庙走一趟,喜欢它庙宇建筑的朴质。进浅草寺前有座庙门,挂着一双大草鞋,像古人手编而成的模样,每次见到这双草鞋,就想到前人在尚未开发种种时,穿着草鞋走遍荒山石子路,偶尔鞋坏了,就采路边干草,一枝一枝地编成贝的形状,是那么认真鲁直。
进到浅草寺,小径两旁店家林立,店门前挂着红、金、银色彩纸,有长有短,店里卖的是日式饼干、人形烧(鸡蛋糕内加入红豆泥)等等食物果子;也有许多土产店,卖些小娃娃。招财猫。神像或用日本花纸做成的笔盒。记事本。梳子、卡片等等,应有尽有。我最喜欢那些画了樱桃点了金粉的包装纸,常常没理由地买了摆着,最后又转送朋友收藏。
除了自己去,朋友来日本时,当然也会请她同行。浅草是离家路程最近的大庙,我总觉得和它特别有缘;明治神宫也在附近,我却一直无线前去。人家说要有缘才能“度”,也许是浅草的观世音菩萨在指引我吧。
走入庙内,就看到香烟袅绕,许多观光客正在拍照,灰白的鸽子满地满天地飞,许多人手里拿着面包屑洒喂它们,日本古庙与中国不尽相似,建筑大都简洁素净,本色大柱。三角顶一路叠上一层再一层,没有红色写满字画的墙,也没有雕龙刻凤,虽不如中国庙热闹讨喜,却更有一种安详庄严之感,有时我去庙里不尽然是为了保平安,反而是想清净自己的心思,踩一踩日式庙宇的白色碎石地,感觉就像见了一场大雪,如《红楼梦》所说;“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自己就好像也被洗净似的。
进庙先买香,一小把短香包在一起,香是我最爱的绿色,日币50元一把,用小炉点着,插入大香炉中,大香炉只有一个,在大庙的正中,香随风飘,一群人便围着炉,将香烟扇到自己身上、头上,听说这样可以让身体健康,头好壮壮。这天我带了助理去,所以叫她也跟着用手拨烟,她在一旁笑得很开心,像被保佑着。
香炉前石方有一个水池,架高两层,水从上层流到下层,每一小段都有小水口,喷出细细的水柱,一旁摆着银色圆弧小水瓢,大伙儿拿着水瓢舀水洗手,再接水柱的水喝,这水是观音娘娘的甘露杨技净水。
走上大庙台阶,我叫助理拿50元日币出来,自己也捏着一个钱币,心中念完名。姓。地址。心愿,就将它投向四方形的大铁箱里,助理投完又是一笑,我指指楼上说:“还有一个,先别把钱收起来……便笑说:“好像古时候小姐们到庙里进香。”想想真是如此,兴致也高了起来。
以往的良家妇女、千金小姐要外出是十分困难的,大都在自宅里赏花养鸟,也不能读太多书。去庙里进香,不但是大事,更是乐事,许多浪漫的邂逅由此而生,许多悲剧也因此而起。如今我们是很自由的,来问佛反而要看看自身有没有这份心意,或是否有佛缘了。
再上一层,两旁立着两个小八角玻璃柜,内有几层轮盘,上插白色小蜡烛,也是一支50元,庙里的物品有小筒子,自由心证投钱,我投了100元,买了两支点着插上,顺便将熄了的蜡烛点着,我这样对助理说;她也回:“真的,到庙里感觉好轻松。”我问她抽不抽签,她快快点头,很兴奋,又是随意地投100元,然后两人各持一个六角小铁筒,一直摇,听到木签撞击铁筒和彼此的清脆声,然后各自掉出一支来,两人一看,不同的简掉出来的却只差一号,我们选了位置,打开小抽屉,我看她签上偌大的字,是台,她笑得更是灿烂了,我看自己的签,高兴地说:“是大吉电,是大吉咆。”两个人像小孩子似地挤成一团看签,她的签很妙,我问她求什么,她说问前途,我便解给她听,原来她的签第一句就叫她要努力付出,然后累积种种辛苦,将来一定会有收获,切不可轻易丧志放弃。找解完了她一直说:“好准,好准,我会努力的。”她初来日本,不借口语,生活不便。我要她买录音带学,每天也教她一些。如今她也能应对一、两句,不知道所谓的苦尽甘来是不是就是指离家外出到异乡的种种呢?
她也急着要看我的签,我们就将签摊开在平台上,细细地看了起来。
鸡逐凤同飞(将有贵人相助)
高林整羽仪讲且登上极高的位置)
掉舟须济岸(别忘了有能力时也济助周遭的人)
宝货港船归(自有数不尽的收获)
我一句一句照着解签念,她也问我:“求什么?”我说:“还是求事业呀。”她听了说:“好日子也许会开始了。”我笑着点点头。
因为生活忙碌,身体不佳,前一阵子回台又听到些流言,心情低落,而且对台湾的小部分环境意兴阑珊,无论这支签上说的是否会早早实现,但至少让我感到一些鼓励。我不迷信,但我喜欢这世界有神佛存在,不论一个人或许多人,快乐或失望,它总是在劝人向善,莫要丧志自弃,与其说是一种奇迹,不如说是一个看不到的长辈,或像小时童书上写的长腿叔叔,总是适时地听我们倾诉,赐与我们安定。
找将签收好,放在随身的小皮包里,再带助理去买白色长条小木牌,木牌上有保佑身体健康、平安。心愿达成等等字句,我们各自买了数条,写上家人的名字。于爹近来脚膝盖肿胀难消。关节疼痛,母亲一切安好,姐姐怀孕了,我一一为他们祈福,助理也为家人写了名字,交给庙里管理的妇人,她们会念经祈福后烧掉。
夜里我告诉好友,他在台湾说平安最好,我也是这么想。抽了一支大吉签,不是得意签中指的富贵高升,反而是警惕自己,勿忘签上写的:“掉舟须济岸。”
有了财富或平安时别忘了济助岸上仍在吃苦的人们,佛教爱人助人的精神一直是我虔诚坚信的原因,许多神原来都是平凡的人,因为有了大爱才成为神,我虽不想成神,却希望自己是个好人,有余力时扶持别人。
成为公众人物,最大的快乐已不再是得到掌声,我渐渐不再追逐那些虚伪的表象,满足于不真实的名利,反而希望这样的公众力量能发挥到极限,透过文字。影像与传播力量,让许多愿意看我、听我。读我的人得到一点点收获,即使一点点也好,我就满足了。
也许济岸后的词句‘立货满船归”中的宝货,不是浅意地空指富贵,而是指相互给与而得到的爱和友谊,如果神巧意指的是这一点,我还真拥有许多人的爱,一生受享不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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