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还在吵,男的年纪要大出许多,头发梳得锃亮,穿着十分讲究的西装,身边的行李箱非常高档。女的像个大孩子,一看就是任性惯了,一看就知道是那男的小情人,衣服穿得极少,很时髦,因为正在生气,也不觉得寒冷。男的开始让步,年轻女孩还是不依不饶。突然,她要跳下站台,男的迫不及待地去拦,一个劲地赔好话。李斯跑到他们面前,气喘吁吁地问着:“老板,要不要出租”
男的心存疑虑地看着李斯。年轻女孩也不闹了,有些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她属于那种小鼻子小眼睛的女人,什么都仿佛小别人一号,个头不高,小手小脚,皮肤很细嫩,看人的模样过于天真。李斯又屁颠颠问了一遍,那男的有些动心,与李斯聊起来。“出租车的生意都做到站台上来了”
“唉,生意实在不好做。老板,打个车吧,绝对规矩,一样是打表。”
“打表”
“当然是打表,现在管理这么严格,你们让我不打表,我也不敢。”
这笔生意居然做成了,李斯忙着上前帮拿行李。那男的提示他,说箱子不用拎,有小轱辘。李斯说没关系,他有的是力气,反正已经冻得够呛,干点活出出汗也好。男的回过身来,很关心地问身边的女孩,问她冷不冷。从一开始,那女孩就一直在闹别扭。因为要去的地方比较远,李斯不得不一路聆听他们吵架。两人一会儿你声音高,一会儿我又高起来,都不是省油的灯。李斯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争吵,反正两人都指责对方太过分了,都在威胁对方。出租车在大街上飞奔,显示里程的价码表不停地增加数字,李斯不由地为今晚这笔不小的生意窃喜。
突然,从后座传来那男的瓮声瓮气的声音:“我怎么了,我究竟怎么了”“你怎么了,自己知道。”年轻女孩的话里全是讽刺。
“我除了年纪大一点,哪点配不上你”那男的这时候怒气冲冲,根本顾不上别人听了以后会怎么想,“你不要仗着年轻,得寸进尺,别以为我老让着你,就萝卜不当青菜,就马善好骑,人善好欺。”
女孩似乎被他的气势压住了,过了片刻,才说了两个字:“无聊”
“我就是无聊,就是无聊。”
女孩不吭声。
男的还不肯善罢甘休,又反问一句:“真不知道是谁无聊”
总算到目的地。李斯准备收费,女孩却不肯下车。两个人于是又吵起来,李斯去打开车子的行李箱,将他们的行李取出来。那男的气焰已经不再嚣张,好言好语劝她下车,她就跟聋了一样,完全不理不睬。男的最后没办法,问她要去哪,是不是想回学校。女孩说,她去哪里与他已没什么关系,他管不着。男的说,时间这么晚了,深更半夜,要斗气,也不是这么个斗气法。女孩顿时勃然大怒,说不愿意再听他的废话,让李斯赶快开车。李斯还在犹豫,她用劲敲车窗玻璃,将玻璃敲得当当直响,于是李斯一踩油门,车子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冲了出去。
从车的反光镜里,李斯看见那男的孤零零站在路灯下发傻,身边是那几件行李。李斯有点幸灾乐祸,以一种欢快的声音问女孩去什么地方。女孩报了一所大学的名字,李斯听了,一怔,随口敷衍说:
“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大学生。”女孩并不打算理睬他。
“一看,就知道还是个有文化的人。”
也许是半天没捞着说话的缘故,油嘴滑舌的李斯打开了话匣子。
“老实说,那男的,一看就知道素质太低。是你什么人,是亲戚这种亲戚真没什么意思,我有个舅爷就是这样,不过有了几个鸟钱,在我们家立刻就成了大爷,跟谁说话都横,好像谁都欠了他的钱似的。”
李斯的话都是白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情不自禁回过头去,后面实在太安静了,就好像没人一样。那女孩像个小猫一样缩着脖子,把头靠在车窗上,正静静地欣赏着外面的夜景,根本没在听李斯嚼舌。她显然还在赌气,夜深人静,街上几乎见不到什么行人,偶尔能遇到一辆空载的出租车迎面开过来。眼见着已到了校区,李斯问停在什么地方,她指点着,突然惊叫起来:“唉呀,对不起,我身上没带钱。”
李斯一个紧急刹车,仿佛被人在后脑勺上敲了一记。
“这怎么办”
李斯板着脸,没任何商量余地:“什么叫怎么办,坐车给钱,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我身上没钱,你在这等着,我去宿舍里取钱。”
“你耍我,当我傻子,当我是二百五”
“你等着,我马上给你送钱来。”
“你说我会不会相信,”李斯似乎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把戏,“再过一会儿,天都快亮了,你以为我缺心眼儿是不是,你他妈往这学校里一钻,往什么女生宿舍女厕所一钻,我到哪去找你”
“怎么不相信人。”
“我就是不相信”李斯知道这时候必须凶恶一些,“实话说了,你这样的女人,我信不过,我见多了。你他妈什么玩意儿。”
“你不要骂人。”“骂你了,怎么样”
“那你说怎么办反正我身上是真的没钱。”
李斯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提出两个方案,要么回刚刚那个男的那里取钱,要么去派出所。那女孩不愿意回到男的身边去,很蛮横地提出要去派出所。李斯没想到今天会栽这么个大跟头,知道去派出所也没什么意思。有些事根本说不清楚,到时候,她反过来诬告你骚扰,你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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