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洪亮的嗓音把在里屋的四个人都惊了一个哆嗦,因为这个声音听起来实在是太难听了,说男不男,说女不女,嗓音中还带着金属刮响的刺啦声。
声音吓人,模样更吓人,只见一个大头短身的侏儒迈着小罗圈腿一头就扎进了屋子里,两道宽大的浓眉黑得吓人,畸形的大脑袋上一双小绿豆眼来回地转悠,毫不客气地张嘴就问:“恁几个小孩见俺柳大爷没有?”他这一嗓子把我们的耳膜都刺痛了,就在大家暗笑他充大辈的时候,柳老爷子闻声赶过来了,那侏儒一见他赶紧拉着他在耳朵边耳语了几句,老柳头听得直皱眉,看了他一眼,然后很为难地说:“大侄子,不是我不去啊,我这里也是准备出门啊,这不,人家也在这等我半天了,再说,你那小子该不是又整黑(整夜)地打牌使死过去了吧!”
我们一惊,柳老头儿已经至少有七十多了,叫这个侏儒为大侄子,那这个看似小孩的侏儒最少也得有五六十岁了。
那个侏儒老头儿一副不服气的表情:“恁怎么这样说话哩,你去看看,他身上有个‘鬼印’哩。”
听到“鬼印”,我和宋旭东同时一皱眉,这个我倒是听说过,农村里经常有这种说法,说是黑白无常勾人之前先在人的身上打上记号,这种被鬼将点名打的烙印就叫鬼印。某些人确实会在死之前身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奇怪的符号,然后就原因不明地死去,这些人多半都是盗墓贼,而且大多是中了墓里的阴毒或者触碰了墓主特意设计的机关。鬼印这种现象虽然真假难辨,不过,如果出鬼印,那就极有可能是在墓底里出现的。
侏儒张手舞脚去招呼把人抬进小院,老柳头低声给我们介绍了这个人,他也是附近村上的,平常就经常神神道道的,他家曾在破四旧年代带头打砸秋稷寺,也是秋稷寺落荒的主要罪魁祸首之一。侏儒的父亲曾经是远近几十里有名的“厉害人”,运动之初,当地百姓不敢砸道观,他就主动带两个人砸坏了负碑的赑屃头,对道观里的东西砸烧一番。不过据当地流传,后来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其中一个得怪病死掉了,另外一个惨遭车祸,他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却再也不长个了,成为侏儒,而且至今无后,只得收养了一个养子,但是这个儿子三天两头“撞鬼”。由于柳老头儿在当地治疑难怪病特别有名气,算是个偏方郎中,尤其是有一次用一盆温水引出了一个寄生在小孩肠子里的一米长的怪虫,附近的百姓将其传得神乎其神。这个侏儒就硬把柳老头儿当成了神汉,每次只要自己的养子一有毛病,也不去医院,就急茬茬地跑来让柳老头儿驱邪。
中了鬼印的人被抬了进来,这个人大约三十多岁年纪,浓眉大眼,长期的田间劳动练就了一身结实的肌肉,此刻却被牢牢地绑在了门板上,手脚都被拇指粗的绳子紧紧地捆着,脸色赤红,双眼圆睁,一双眼珠几乎要努出来,牙齿不停地磨动着,嘴角往外堆溢着白色的涎水沫,胸口部位的衣服被扒开了,一个正方形的红色凸痕就在心脏位置上。
这是一个奇怪的图形,大致模样好似篆体的“封”字,被一个四方的框架围在中间,所有的笔画都是由突起的肉痕组成的,不是侏儒介绍,我们都会把这个东西当成一个伤疤。
宋旭东一看之下就吃了一惊,两个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封陵印!”我抬头看,是那两个赵家的孩子。他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讪笑着往后退。
“什么是封陵印?”我问宋旭东,他沉吟了一下:“封陵印是地宫或者地陵断龙石最后一个源头,一般都密封在金墙附近,我看他是被封陵印打在了胸口,顶多是个肋骨骨折,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在身上呢?这明显是中毒了啊?”他抹了一把那人口中的白沫。
他刚抹了一把那人嘴上的白沫,就听见床板上那人猛地惊叫起来:“鬼,鬼,鬼来索命了,俺不敢了!俺不挖了!俺再也不敢挖你的坟了!恁别来缠着俺,俺都给你填回去,俺啥都没有拿啊!”
侏儒一听见这话就急了,一个飞身上去,用一双小孩似的手掌堵上了那张大嘴,嘴里讪讪地说:“你胡扯啥呢?挖谁的坟啊!”一边用一双骨碌碌的小眼来回地查看我们几个的脸色。
老柳头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张老娃,你到底叫你侄子挖啥了?你要是不说实话,谁也救不了他!”
“恁别听他一个病人的胡话,自从上一次你把俺从虫窝里救回来,俺再也没有起过心思去挖什么地宫!”那个叫张老娃的侏儒直撒着手辩解。
“地宫!”我和宋旭东同时激灵了一下。这可是惊人的大发现,老钟和老苗他们找秋稷寺地宫快三年了,难道这个侏儒真的有这么幸运,发现了秋稷寺地宫金墙入口?可是这老小孩却一个劲儿地否认,说门板上的大汉在胡扯。
柳老头儿见他不说实话,把脸一沉,回头对围过来的本家几个子弟说:“把人抬开,我们上县城去救人!”
侏儒一看柳老头儿真的着急了,赶紧说:“好吧,好吧,俺说,其实也不是挖到地宫的口了,而是修红薯窖的时候,不小心挖开了一个墓!”
“墓!”几个人同时把目光盯住了他,张老娃看着我们突然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有点紧张,咽了口唾沫,开始讲述起来发现这个古墓的经过。
他的侄子是在挖红薯窖的时候无意中打透了一个唐代的古墓。中原地区都有在野外挖一个数十米的深洞窖藏红薯的习惯,利用冬暖夏凉的窑洞储藏的红薯可以一直吃到第二年的夏初。马上就秋末了,红薯收获在即,赵老娃的侄子也就是养子去修葺自家被雨水冲漏的红薯窖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窖底有些不对劲儿,拨开覆土,下面竟然是青砖,找来他爹一起帮忙,撬开青砖以后里面竟然是一个黑黢黢的墓室,张老娃立刻想起了他家为之倒霉也为之牵挂的秋稷寺地宫,就让他侄子捆着绳索下了进去,结果发现下面是一个方形的墓室,墓室里有一个石棺,他的侄子非常害怕,赶紧让把他拉上来,结果没说两句话就开始口吐白沫胡言乱语。
张老娃说这番话的时候不停地在观察我们的脸色,一双眼珠上下翻动。老柳头好似真信了他的话,匆匆写了一张方子,吩咐八字胡到自家的中药柜上取来熬制,然后看着把药汤灌下去,不大会儿的工夫,门板上的壮汉呕吐了一阵开始安稳了下来,后来逐渐又鼾声响起,竟然睡着了。张老娃这才千恩万谢地准备带他侄子走,结果被老柳头给拦下了,说还没好净呢,先不要动。柳老头儿让张老娃去把他们在窖底挖出来的青砖带回来看一下。张老娃无奈,只好先把侄子撂下回家取青砖。
“这个人在撒谎!”等张老娃走后,我对柳老头儿说。
柳老头儿笑了一下:“当然看出来了,本来不想惹事,恐怕这次是躲不掉了!”他转过头问宋旭东:“你这次恐怕不是只来请人那么简单吧?”宋旭东听了竟然一阵忸怩,嘿嘿地讪笑了起来。老头儿又指了指那俩赵姓的年轻人:“上次来找我斗狗的可不是他们,我一把岁数都活到了狗身上,竟然没看出来上次那四个年轻人是大名鼎鼎的赵家人,按说听到你们的陇西口音我早就该想到了,可是没想到这次来的竟然是狻猊神兽,嘿嘿,你们赵家这两年人丁还真是兴旺啊!小子们,你们都是冲着七宝龙玺盒来的吧,钟开鼎个老不死的,怎么还把人家老娄家的孙子也捎带了进来,人家当年老娄于我们可是有救命之恩啊,冲着这孩子,这次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了!”此刻老柳头气势磅礴的一顿话,让我如坠烟雾,但是那种自老钟让我来这里就开始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开始有了一点点头绪。
“柳爷爷,您老是什么意思?”我小心翼翼地问顾盼自雄的老柳头。他豪迈地哈哈一笑,本来佝偻的身躯突然一涨,显得分外高大:“傻小子,看来就你一个人被瞒在鼓里呢,既然都已经这样了,我们不妨一个一个说!”他指点着宋旭东和那俩姓赵的年轻人,三人竟然不约而同地脸一红。
“既然说起这七宝龙玺盒,咱就不能不提一个新郑的名人,他就是明朝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太师、尚书、大学士,后进柱国,中极殿大学士高拱。”老头儿说起历史来也是如数家珍。
“高拱是当时皇帝的师傅,师徒俩感情很好,徐阶是明穆宗时的辅政重臣,两人都是当时的一代宗师,座下弟子无数,各级官员都争相依附,但是两人的政见不同,从而导致两党相争互相攻击。隆庆元年五月,徐阶得势,高拱就向皇帝一连写了十二封辞职信要求辞职,要回乡养病,穆宗再三挽留,高拱坚持要回新郑,穆宗无奈之际就派了身边的侍卫护送他以少傅兼太子太傅、尚书、大学士的身份回乡养病,同时还赏赐了大量的物品,特别提到的是皇帝把自己盛放私印的一个盒子赏赐给他,其寓意为先生乃拱卫天下的重器,以示荣宠。高拱就把这个无比荣宠的印盒供奉到了当时香火盛极一时的秋稷寺,供天下人膜拜。这个盒子就是著名的七宝龙玺盒。后来,闯王起义,满清入关,秋稷寺大部分器物毁于战火之中,但是唯独这七宝龙玺盒被历代供奉视为镇殿至宝,从未离开过秋稷寺一步,乃至到了后来民国时期,还有人曾经言道在秋稷寺见过这个宝贝,军阀混战后期秋稷寺里有宝物被掠夺,但是七宝龙玺盒依然藏在寺里,直至抗日战争结束之时,还有人传说当时的供奉想要把这个盒子献给南京的博物馆作为八年抗战胜利华夏光复的贺礼,但是随着寺里最后一个供奉突然病逝,就没有人再看见过寺里的那些宝贝,很多人都传说七宝龙玺盒和那些宝贝仍然藏在秋稷寺神秘的地宫里,至今仍然不为人知晓。”老头儿喝了一口水,继续侃侃而谈,“本来我想着这些东西有可能从此再也不见天日,但是随着上次赵家几个小子设计让我上钩,派人帮他们下墓找火神杯,我就知道有人肯定已经打听到了这两件至宝的下落,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其实就是在我们当地,也有人下死眼盯着寺里的地宫呢。”老头儿说完就恨恨地看了一下在门板上沉沉睡去的张老娃的养子。
原来这个叫张老娃的父亲在动乱时代砸过秋稷寺观以后,一直惦记着庙下面的地宫,先后曾经带着儿子几次挖掘寻找地宫入口,但是都无功而返。他去世以后,张老娃也带着这个养子寻找过几次,新郑地下墓葬很多,在一些典型的聚集型墓葬群里误打误撞之际就触动了人家的机关,差点没把命丢在里面,还是老柳头出手把他爷俩给救了回来。后来政府对文物越来越重视,他们也就收了窥视之心。
“不过,看到这个封陵印,相信他们这次的发现一定不小,要么是一个庞大的地陵,要么就真的是找到秋稷寺地宫的入口!”老头儿最后用一声长叹结束了整篇阔论,“躲了半辈子,还是没躲开啊,说说吧,小子们,你们都是个什么身份,来这里到底都干吗来了!”撕破脸皮决意重出江湖的柳老头儿露出了一副江湖老泼皮的形象。
“拿狻猊牌的小子们,你们赵家敢算计我,肯定是有所图,就你们先说说吧!”柳老头儿见我们都沉默了,就开始点将。
俩年轻人一改在斗犬场的阴沉气象,轻轻地商量了一下,然后开始细细地介绍起了自己身份和此行的目的。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驯盗兽传人,而是赵家里数量极少的“猎兽”传人。
“猎兽传人?”我和宋旭东都有点吃惊,这个说法我们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原来,赵家是人丁比较兴旺的家族,后世的谱系也很多,也是最为现代化的古老世家之一,其后人把原来的技艺加以放大和融合,造就了很多新的分支出来,而且成功地借驯兽技艺融入了现代社会,在各个大型动物园和马戏团里担任驯兽师,他们的成绩是其他的驯兽师所无法比肩的。
但是,传人一多,难免泥沙俱下,很多人竟然开始重新利用手里的盗兽为非作歹,竟然重拾了盗墓行径。这让赵家的老人很是愤怒,于是就把驯兽术中最神秘也是最凶猛的一门技术传给了嫡长子,传说经过他们之手的动物都会变得富有攻击力,凶猛无比,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把温顺的小羊驯练成凶狠的斗兽,而这一系的主要责任就是防止族里其他的人利用手里的特殊技艺为非作歹,他们的驯兽也就相对来说要强过其他谱系的驯兽。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张宇和张旭手里一条本不适合做斗犬的杂种犬为什么会成为一条成功的斗犬。
盗墓世家竟然设立类似执法官来阻挡家族人重新盗墓?我真的是一万个不理解。
“是的,盗墓一行是乱世才有的,无论从群雄纷争的三国时代还是军阀割据的现代,乱世之秋上北邙,实在是逼不得已,好人家是不会去倒斗摸金的,中原自古风俗有‘不砸生人锅,不刨死人墓’的说法,打扰入土之人是极损阴德的,虽然我们家有天子诏令属于奉旨摸金,但也是对墓里之人极为恭敬,我们是向墓主讨饭吃的,所以规矩极多!”张宇首先跟我们撂明了身份,他们当然不姓张,而是真真正正的陇西赵家的人,而且还是赵家所有子弟中最厉害的也是向来轻易不出的“猎兽”。
“猎兽”就是指他们的驯兽不是真正的盗兽,而是专门用来对付盗兽的驯兽,打个通俗的比喻,如果赵家这个驯兽大家族是一个小社会的话,他们就是这个小世界里的捕快。
“赵家自五顺大爷砸了驯兽哨以后已经训喻子弟不准再驯盗兽,赵家以后绝对不能出盗墓贼!”张旭显然有点激动,错了,是赵旭。
“停,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赵家以后再也不参与盗墓了?”我一头雾水,这跟我们得到的消息不符啊,无论从韩王陵还是郑王陵来看,都有赵家的人参与其中,而且有可能充当了主力。“嘿嘿,你们说的可不是真话吧!”我冷笑了一下,“不得了,你们祖上可是奉旨倒斗啊!”
赵宇笑了一下,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娄师兄,您听我说完,我们祖上的确是魏武帝手下的正牌部队,当时为充军费,还真的是由皇帝诏旨下令让我们掘墓的。”
“啊,敢情还有这一说?”我有点长见识。
“是的,”赵宇点头,“我们家近年来,无论是当驯养师也好,养殖也好,已经极少涉及盗墓一行,但是前几天,我们的驯虎堂又一次被点上了香,几个本家大爷又重新启封了各自的驯兽鞭。原来,有本家兄弟背着长辈偷偷跟人一起下了墓,而且有两个人折进了墓里,活着的那个偷偷回家搬救兵,不想被长辈知道了,几个长辈非常震怒,于是就派出了我们兄弟!”赵宇的表述能力不是很好,说了半天,我还没弄明白他的真正意思。于是,他们就从头讲起。
他俩是赵家的嫡系长子谱系被挑中训练“猎兽”的人,目前也是华中某科技大学里两个大学生,前两天被家里紧急召回去,告诉他们要他们请两天假,然后带上自己的“猎兽”,去阻止家族里几个败类有可能参与的一起盗墓行动,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用手里的猎兽咬死本族子弟驯养的盗兽,少了帮手,他们也就无法作歹了。为了确定家里是不是还有人也参与了这次行动,几个大爷要求他们俩扮成赵家的救兵,去跟原来的那帮人接触。他们很快就得知,家族里共有四个人参与了此次盗墓,但是其中一个已经死在了大墓里,而另外一个正在抢救。结果找到了还幸存的两个人一问才知道,他们四个都通过不同渠道借了一个人的高利贷,而那个人不要求他们还款,只想要两件东西,一件是上古神器祝融杯,另一件是藏在苑陵旧城辖地秋稷寺地宫里的七宝龙玺盒。于是他们就设圈套让柳家老爷子中计,然后威逼老爷子派一个子弟跟他们一起去,然后一行人就跟着那个人召集起来的帮手一起下了两个大墓,没想到一路用盗兽探路的赵家人刚下墓就中了招,另一路在韩王陵也没有任何收获,而且还有人死在了机关陷阱里。领队的人一看情况不妙,立刻让大家退了出去,汇合一处后,领头的人拨打了举报电话,劫后余生的人问他拨打哪里的电话,他诡异地笑了一下说“巡山将军”。至此,这些小辈才听说还有巡山将军这类人。他们在探听到这些消息后,迅速向家里大人汇报了巡山将军把人救上来的情况,家里的大人判断巡山将军为了救人一定会到柳口村找虫王救援,所以就让他们想办法与巡山将军后人接触。
“所以面对柳老爷子此次挑战我们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当时看到青海獒王,我们还以为柳老爷子真的找来了举世名犬,压根没想到你们俩竟然拿出来了我们赵家千年前的驯兽哨,当时也只是怀疑你们是世家后人,就在纳闷的时候,你拿出来这个赝品火神杯并且介绍这位师兄是机关娄家后人,可是我们都知道机关娄家早在几十年前就销声匿迹了,还是不敢相信,直到你说你是湘西赶尸苗家的后人,我们才确定,你们就是巡山将军的后人!”赵宇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猜想。
娘的,你们家才销声匿迹呢!我心里暗自不爽。
宋旭东听到他们说赝品火神杯的时候,脸色颇为不自然,我也很疑惑他们怎么能看出来是赝品,这东西做得多像啊,要不是宋旭东朝里面倒了一点矿泉水我差儿点就被蒙过去了,因为火神杯是在盛了液体以后慢慢升至高温的,根本不可能像火炭一样直接蒸发液体。
等他们说出来是怎么看出来这个赝品的时候我差儿点笑岔气,原来他们也是从宋旭东这个画蛇添足的动作看出来是假货,紧接着说出来一个让我们瞠目的事实,原来赵家长辈当年曾经和老钟他们一起见证了祝融鼎的存在。
就在我想追问祝融鼎的时候,宋旭东及时拦住了话头,问他们怎么确定我们是巡山将军的,两人好像看到了傻瓜一般,笑说:“湘西赶尸田家在几十年前的那次守陵行动中早就被日军给灭门了,唯一的一个苗姓徒弟也没影了,所以说湘西赶尸姓苗也好姓田也罢,熟悉这段历史的除了当年的穿山甲就是少数的圈内巡山将军了,你肯定不是老苗的后人,因为他是众所周知的无后,那你就一定是巡山将军了!”
“嘿嘿,你们猜对了一半,他既是巡山将军,又是老苗的徒弟。”我有点小得意地点出了身份。
他俩一阵沉默,赵宇半晌后终于开口问:“你果真是湘西田家弃徒苗万顷的传人?”宋旭东似乎看出来了什么不对,但是依然回答说:“苗万顷是我师爷,家师是苗子陵,的确是湘西赶尸田家唯一的传人!”
那两个赵家的人听到此言,脸色变了几变,突然,赵旭颇为激动地站起来声色俱厉地对他说:“你们一门害得我家好惨!”说完就往怀里掏东西,旁边的赵宇赶紧一把抓住他,厉声喝道:“你要干吗?多少年的恩怨了,大爷们在出来的时候是怎么嘱咐的?”
赵旭眼睛盯着宋旭东,仍然恨恨不已,赵宇一个劲儿地弹压他的愤怒情绪。
我看着有点不对劲儿,但是却摸不着头脑,陇西湘西相隔千里,他们结的哪门子仇啊?难道还是因为几十年前那场守陵之战?难道还是因为老苗父亲所犯下的那个错误?可是当时面对日军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化针剂,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不一定能抗得住,何况是一个饱受酷刑、身心俱疲的半大孩子?
我赶紧出来打圆场:“你们误会了,他不姓苗,不是苗家的子孙,只是跟着老苗当过一段时间的学生!”我不顾他们惊诧的目光继续往下说,“其实,我们也都不是正牌的巡山将军,我们俩也都是在校的学生,只不过这次受人之托来寻访虫王化解一个正牌巡山将军的虫毒,只要柳老爷子随我们走,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你们赵家跟整个事情有什么关系,那我们就管不着了,有什么话你们可以去找那个正牌的巡山将军说去!”我边说心里边埋怨宋旭东,好好地把欠条拿过来,让柳老爷子跟我们走就完了,干吗生这么多事?
谁知道我说完之后,那俩赵家的孩子看我的表情分明就是看到了一个说谎不眨眼的骗子。还是那个赵旭比较单纯,疑惑地看着我:“你们在这里调查了那么久,难道不是冲七宝龙玺盒来的?”旁边的赵宇也是一副“我看见了骗子”的神态。
“我靠,我这次的任务还真的就是来找柳老爷子回去给人治病的,你们爱信不信,要不找我的助手给你们证明!”
我回头去看宋旭东,却发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到门外打手机去了,手里还拿着人家的铭牌。
我招手叫他回屋,他在外面耽搁了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进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吃了一惊,原来不只赵家的人有故事,我自己身边的人也有故事。
“原谅我们骗了你,这是范教授和老钟他们设计的,我只是从旁引导而已。”宋旭东用尽可能诚恳的语气对我说话。我强压着一腔怒火听他把所有的事情讲完。
所有的事情都是设计好的,从开始让我来柳口村寻找柳老爷子开始,整个行动都在老钟的策划当中。老钟后脑的霉血早就好了,让我来柳口村只是一个借口,其目的是借老娄家几十年前那天大的面子请动柳老头儿和当诱饵。
那个中了汗血蛹的盗墓贼一醒过来就把什么都说了,包括他们如何设计骗柳老头儿和如何下墓去盗祝融杯,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上古神器祝融杯和另一件惊世国宝七宝龙玺盒,那个找他们盗墓的人不仅有这两件宝贝的图形,竟然还掌握了这两个东西的大致位置,而且言之确凿,说这两件东西肯定在这里。于是老钟就秘密调回了巡山将军的后备力量之一的宋旭东,并让他带着我以前世家的名义主动跟柳老头儿联系,最好是能通过柳老头儿这里联系上窥视七宝龙玺盒的这批盗墓贼。最重要的是想借用“黄河活鲁班”这个名号——娄家人在机关术方面的名声实在是太显赫了,那些盗墓贼只要听我亮出身份,看我拿出来祖传的太平阳宝钱肯定是拉我入伙,抓捕盗墓贼事小,如果能就此确定秋稷寺地宫入口和七宝龙玺盒的下落自然就是功德无量,抵得上几年考古工作的苦苦摸索了。
整个计划堪称完美,他们也充分考虑到了危险性,但是其主要目的是要我们能和盗墓贼接触,但是没有计算到的是,赵家这两个人貌似跟我们一样也是执法者,也是两眼一抹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怪不得在镇上的时候,连所长特意交代让我们去秋稷寺庙会一趟,合着八字胡会在那里出现,也是他们预先侦察到的,我就是想不起来要怀疑那个玩噬金蚁的八字胡去跟踪他,我身边这个大研究生也一定会想办法把我拉过来的。
我直哆嗦,真的,浑身哆嗦,不是气得,是吓得,这帮人也太阴险了,就这么把我就给绕进去了。
不干了,简直太欺负人了,我他娘的抛头颅洒热血,为了祖国的文物事业下墓地斗蟊贼,还差儿点命丧地下,我自始至终不拿一分钱的报酬,现在又把我当傻子耍弄!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越想越觉得自己金光闪闪。
“不干了!”我怒吼了一声,大步而出,全然不顾身边几道惊诧的目光。
真是越想越气,现在就想回去K老钟那张核桃脸,他竟然还觍着脸说和我爷爷是忘年交,就这么对故人的孙子的。我决定了,就是回去躺在寝室里睡觉也比在这里被人耍弄强。
睡觉?一想到下面一整个星期都要在寝室里睡觉度过心里就有点失落,其实跟着他们冒险也挺好的,还有,我拿到手的辟邪匕首还不曾用过呢,好像,好像那只匕首还在那辆破桑塔纳里放着呢,现在回去拿?刚才表现得多么决绝啊,现在再拉下脸回去?
正犹豫间,旁边响了一声车笛,那辆破桑塔纳就停在身边,宋旭东坐在驾驶位上一脸阴笑地看着我:“你好像还有东西忘在车上了吧,我们去秋稷寺看地形,可以顺便送你一程!”我二话不说拉开了门就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朝后面一瞅,柳老头儿和赵家俩孩子笑得跟仨狐狸似的挤在后面的位置上。
“老钟安排,暑假期间所有的年轻护陵队员到海南三亚集中培训三周,已经订了你的房间,要不要退掉?”宋旭东压低声音轻轻对我说,嘴角笑得神秘而诡异。
“海南?三亚?”我脑海立刻闪现出蓝天、白云和沙滩,海水的气息似乎就在身边。
“我们好像和今年夏天环球旅游小姐总决赛的队员住一个酒店,据说可以联欢的!”宋旭东的表情分明就是:我在诱惑你,你上钩不?
其实他完全低估了我的决心——我为文物事业献身的决心,我怎么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呢?何况我这么钟爱祖国的考古和文物事业。
想到这里我就安心了,我是个多么伟大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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