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穿着一件七匹豹牌黑色风衣,戴着墨镜,精神抖擞地推开小二楼的门。
随着破旧木门开启的吱嘎声,大片阳光流水一般地洒进屋子,照亮我的全身,那一瞬间,风将我的风衣衣角吹得飞扬起来。
从如此拉风的出场,你就可以看出来我并非池中之物。
我叫马力术,男,现年二十六岁,气度不凡英俊帅气,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企业家,有车有房,还是个包租公,面前这个小二楼就是我的产业。
说起这个小二楼,那可不简单。从它那古朴的外表你就可以看出它的不同凡响。基本第一眼看到小二楼那斑驳的外墙和楼前几棵无论春夏秋冬都呈现出一种半死不活状态的杨树的人都会脱口而出,喊出一句:“鬼屋!”
说的没错,这就是一栋集合了人鬼妖三界优秀人才的鬼屋!
刚走出房门,我看见正前面站着一个美女,连忙把脚崴了一下,朝她摔去。那个美女不负众望地躲开后,她身旁永远傻呵呵地笑着的男人用极其敏捷的动作迅速扶住了我。
“小马哥,你要小心一点呀!”妖艳的女人娇笑着冲我抛了个媚眼,轻扭柳腰进了房子。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意乱神迷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扛住这个叫“三娘”的狐狸精的诱惑,我也不例外。
三娘几乎和我同时住进小二楼,身上带着无数的谜团,曾经说要吃我但是后来被我的美色所征服,主动帮了我不少忙,不过我至今不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
总的说来,她是个谜一样的狐狸精。
“马力术,中午吃什么啊?”和三娘擦身而过走出屋门的是个小家碧玉气质的温婉女人。
虽然模样也是一等一的美女,可这位的真实面目是画皮。只要见到她皮下跟打了马赛克的奥特曼一样的本体,估计再没有人会对她抱有幻想。
云美和我是通过碟仙灵异杀人事件认识的。她的拿手绝技是根据画在人皮上的容貌改变外表。据她说,无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她都能画得惟妙惟肖,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既然她能换皮,那么一定也会换脸,换人脸绝对比换京剧脸谱有意思,于是跟云美提议让她表演个换脸的魔术给我看看。但是因为云美对于换脸技能掌握得不熟练,所以在掀下现在的脸和换上一张新脸之间停顿了很长时间。
观看那次表演给我造成了相当大的心理阴影,在之后的一个月都吃不下一口肉。回想起当时的血腥画面,我胃里一阵翻腾,淡定地说:“吃素吧。”
“好。”云美乖巧地点点头,走回屋子。
马上又有一个女鬼飘了出来:“玛丽叔!玛丽叔!”
停在我面前的时候,她站住了,可是她的舌头没站住,“啪”的一下甩到我的脸上。
从舌头的长度和说话的灵敏度不难看出,这是个吊死鬼。
她叫孔婷,生前是将军家的小姐,被人害死在小二楼里以后失去了记忆,几十年如一日地守在这里等着她的丈夫,最后这件事在我们的帮助下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她也找到了她的真命天子王亮,一人一鬼目前正处于甜甜蜜蜜的蜜月期。
我认命地抹掉脸上的口水,问她:“怎么了?”
“玛丽叔啊!”孔婷为难地看着我,伸手指向客厅,“偶觉得男人头太辛苦了,你看素不素可以让他下来了?”
在客厅的花瓶上面,有一颗男人头贴在墙头,似乎察觉到我们在看他,他高兴地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和我们打招呼:“哈喽,古德毛宁。”
“哎……”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个男人头叫关兴,一百年前死在小二楼里。当时他陷入了一个非常离奇的迷雾事件中,后来为了找到在事件中失踪的弟弟关武,他一直守在这里。百年之后,我们遇到了同样的情况,男人头终于知道了弟弟的行踪,但是那时我们却没有办法救他弟弟出来,现在看起来,他弟弟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在关兴的事件解决之后,掌管这一片的鬼差苟富贵和勿相忘曾经说可以给男人头找个好机会投胎,可是被他拒绝了。
他不愿意离开的理由有两个:一个是对救关武还抱着一丝希望,另一个就是上次害我们卷入危险事件,男人头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我们。最近不知道从网上看了什么小说,说欧洲古堡喜欢弄个羊头牛头马头猪头挂在墙上以示气派,他就开始学着每天挂在我屋里墙上,美其名曰为装饰房屋尽一份力。
他倒是好心,可是墙上挂着个人头我看着瘆得慌啊!平时没人也就罢了,要是来个人,那不得吓死?不信你出去问问,谁看到自家墙上挂着个人头会觉得高兴?
“咱下来成不?”我好言好语地劝男人头。
“密斯特马,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男人头说,“不让我挂在这,我就得想其他方法来报恩了……要不然我每天给你做首诗吧?”
“别!”我挥手说,“那你还是在这里挂着吧。”
男人头惆怅地看着我:“虽然我只是个人头,but我很想为你们做点什么,我想当个有用处的人头。哈嗷——”
他最后一个字的声音拉得很长,因为在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被人踢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
“哈哈哈哈,球……”一边奔跑着追逐男人头一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的男人叫雷迪嘎嘎。他是个偷窃技能神乎其神的小偷,可是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性格特点都非常难以捉摸。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他——雷迪嘎嘎,就是个疯子一样的男子。
察觉到有视线在注视着我,我马上转过头,看到储物室的门“啪”的一声关上了。那储物室里住着一个小鬼,他性格孤僻,从来没和我们说过话,是这小二楼里最不合群的一个。
如你所见,这楼里住着各种法力高强的妖魔鬼怪和怪人,而我身为一个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的人类能在这里安全存活下来,除了不错的姿色和人见人爱的性格之外,还得凭借我的另一个身份。
青年企业家只是我众多头衔中的一个,我的另一个拉风的头衔就是——道士!我师父是大名鼎鼎的张天师,应该属于天界干部,总而言之,是个相当有前途的男人,而我是他徒弟,显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整了整领带,一挥手,沉稳而又威严地说道:“把我的车子开过来。”
雷迪嘎嘎跑回来,把我的劳斯莱斯宝马红星牌自行车推过来。
我伸了伸手,又道:“工具。”
雷迪嘎嘎马上把我的工作用具递过来。
一沓B5大小的小广告,一桶浆糊,一个毛刷。
工作条件都已具备,要开始工作了。我踏上自行车,一边听着自行车“咯吱咯吱”的优美伴奏,一边费劲儿地骑向市里。
骑到远处,我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二楼,那一栋破楼清清爽爽地矗立在阳光中,再想起之前小二楼被迷雾包围的情况,我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布下那个阵法的人法力超强,神出鬼没,我们称他为“改命人”。这个改命人和之前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有联系,是个相当难缠的角色。
我挂在胸口的貔貅玉佩随着骑自行车的动作从我领口掉了出来,在我胸前一晃一晃的。这玉佩是我师父送给我的见面礼,里面附着龙九子之一的貔貅。这生物性格有点扭曲,法力不是很强,外表十分凶恶,一天又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但在关键时刻还挺管用。
“马力术。”貔貅通过心电感应和我说,“关于那个改命人,我有话跟你说。”我听他语气严肃,连忙低声问:“啥事?”
貔貅道:“如果男人头的事件也是那改命人所为,那事情就不简单了。连同上次孔婷的事,那改命人几次三番改命的都是和这小二楼有牵连的人物,我觉得这不是巧合。”
其实不用他说,之前听关武说到那改命人,我已经隐隐察觉到那人对我们有什么企图。
貔貅说:“我们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可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提前行动。”
“对,敌强我弱,敌在暗我在明。”我点头,“事不宜迟,我现在马上回去收拾东西跑路。”
“他神通广大,你跑了也躲不过他。”貔貅说,“马力术,你必须从现在开始学习道法来增强修为!”
“对!”我嘿嘿笑道,“我还是个道士呢,要是真和那改命人对上,我收了他。”
“暂且不说现在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妖魔。”貔貅叹道,“就算他是妖魔鬼怪你也没办法。不要说收他了,你身为道士,连个鬼魂都超度不了。”
我说:“这道士我光拿了个职称,还没时间学技术,没学过的东西你总不能指望我一下就会了吧?”
“这只能怪你不够勤奋。”貔貅道,“张天师就在楼上神台,可是你从来没去请教。”
我说:“你不是说那张天师云游四方,一般都不在吗?”
貔貅道:“他是你师父,只要你诚心求他,他定然不会不管你。”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不多讲,全速结束了工作回到小二楼,然后来到神台前,跪下对着大胡子道士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现在徒儿有难,有人挑事找徒弟麻烦,请师父助我一臂之力。”
说完又磕了三个头。
磕完以后在那里等着,结果等了半天啥反应没有。我站起来,到雕像前挥了挥手,问:“师父,在吗?有人来挑场子了!”
那雕像没动静。我又在他眼睛前挥了挥:“嘿,醒着呢吗?”
还是没动静,我对貔貅说:“老头不在,咱下次再来吧。”
说实在,我对那大胡子雕像还真没啥特别感觉,要不是貔貅提起来我可能就真把这位给忘了。我自己觉得要是真要指望,三娘云美都比这雕像靠得住。
所以我也没多失望,拜完那大胡子我就跑去和三娘云美联系感情了,三人打了一晚上的争上游。
谁知道这天晚上睡觉,我竟然做了个奇怪的梦。
虽说是梦,可感觉脑子特别地清楚,我站在一片草地上,然后见一个白发白眉白袍的老道从天上飘然而至。
我细细一瞅,这道士和小二楼里供奉的那雕像一模一样,就是那个张天师,不由得脱口而出:“师父!”
那道士对我说:“你的事情我从貔貅那里也听到了一些,据说你到现在虽然经历了不少,但在道法方面丝毫没有进步。”
嘿,皮卡丘竟然还跑去告状。
“师父,我真心觉得这事不能赖我。”我说,“道士当到现在没有我这么倒霉的,你说我也治了几个鬼几个妖,经验值再怎么少也能够升到二级了吧?你不让我levelup就算了,至少也要给个过关奖励高级装备美女助手什么的吧?得,除了生子符和一波一波的妖怪,别的都没见过。再说了,别人有特殊职业的,那幸运值都是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外挂开得跟不要钱一样,有人送装备有人送银子有美女倒贴,动都不用动天上就掉金子掉馅饼。我呢?好不容易得了个小二楼还天天闹鬼,家里一个天天琢磨着想吃我的狐狸精,一个裸奔起来吓死人的女画皮,一个把自己当装饰画的男人头,一个不说话除了吓人没别的爱好的小鬼,我在水生火热中好不容易捡到一个活人,还是个雷迪嘎嘎。”
张天师点点头,望向我的眼光充满了同情:“确实,你也不容易。”
我长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吧,这阵子听到男人头跟我说三克油我就心酸。”我越说是越伤心,抹了一把辛酸泪道,“你看看人家零零七,再不济韦小宝,哪个不是处理一件事身边就多一个美女投怀送抱。再看看老子,拼死拼活死里逃生,结局就一个男人跟我说闹太套,还是个人头!真是没经历过风雨就踩不到泥巴,没遇见过妖魔就不知道这世界有多残酷,这差的也忒多了吧。”
张天师说:“那都是虚拟人物,身为一个道士你不能好高骛远,你要活在当下,活在现实中,分得清哪是虚幻,哪是实际。”这不废话么,你跑到我梦里跟我说现实,现在我看着你就觉得我活得特别不实际!
“我的对手太厉害了,我肯定斗不过。”我问,“师父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一下子增进几百年的修为,我也好为民除害。”
张天师说:“要是早几百年这事还好办,但是最近几百年很多修仙者开始抗议人情关系得道的例子太多对他们不公平。所以天庭开始严打这方面的后门,对修行方面一年管得比一年严,获得这个名额比被你们人间海关公务员考试录取还要难几万倍。不好办啊……”
他连这个世上最残忍最血腥竞争最激烈的公务员考试都搬出来举例子,那我也不好多说了,问:“那师父,你送我几个法宝怎么样?”
张天师说:“任何法宝都有灵性,你法力不够,拿这些东西对你有百害而无一益。”
我说:“要不然这样吧,师父你道术高强,干脆帮我打他。”
张天师说:“我手头有要事,真身无法赶到,否则也不会千里托梦给你。”
我一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不是让我等死嘛。于是拉着师父的衣袍叫道:“师父啊!敌人凶猛,徒儿招架不住,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我二舅老爷的七外甥女。”
张天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这样吧,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去找一个人,那是我给你找的帮手。”
我一听,精神了,连忙问道:“谁?”
话刚出口,我眼睛一睁,却醒了。
坐起来一看,我手上竟然握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毛笔字——“明日午时三刻,向东三十里,所遇有红有绿之人即是。”
等到第二天午时三刻,我拿了个指南针,骑上自行车往东骑,一路上严格按照指南针所指的东面走,约莫着差不多到地方了,就开始留意左右的行人。
这正好是村里,大中午的,顶着太阳出来的村民也不多,但都说红配绿赛狗屁,要从芸芸众生中找出这么一个审美观特殊的人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我找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身上有红又有绿,心灰意冷地把自行车停在一棵树下,蹲在树下边抽烟边看人。
这块是村里的市场,来往的人最多。我刚蹲下就看见一个女人抱着个小孩走过来,女的挑菜时手空不出,就把小孩放在地上。小孩看样子不过两岁左右,戴着个红色的帽子,穿着件红色上衣绿色背带裤,打扮得像混合版的超级玛丽。
我一见那小孩的穿着就乐了,心里哎呦一声,心想这不就是有红有绿的人吗!
那小孩见我看他,也伸着头望了过来,嘴里裹着自己的大手指头,眼神高深莫测。
我心道师父应该不会诳我,妖魔鬼怪见得多了,什么奇怪的没有。这小孩肯定也不普通,别看表面上是小孩,实际说不定是什么东海龙王齐天大圣哮天犬化的。
于是我把头凑过去,神秘地看着他,低声问:“高人?”
那小孩用手抹了把鼻涕。
我继续低声说:“我就是马力术。”
“术……”那小孩伸手拉我衣服,口齿不清地叫道,“叔。”
“不用叫我叔,你叫我哥吧。”我顾不得恶心那鼻涕和口水,扯那小孩脸蛋,“咱都知道彼此底细,你也就不用装了,赶紧的,露出原形大家坦诚相待。”
谁知道那小孩哇的一声哭出来,他妈吓了一跳,赶快把小孩抱起来哄,冲我骂道,“神经病!”然后气呼呼地走了。
“高人!高人!”我看见他们走,连忙站起来追,刚迈开步子,忽然听见有人假咳道:“咳咳。”
扭头一看,旁边坐着一个老头,光着膀子,穿着个跨栏大背心蹲在一旁,手里拿了半片西瓜正在啃西瓜,头发梳成了一个髻,下巴上黑色的胡子编成了一个麻花辫,看起来有些面熟。
怪老头,我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喊:“高人,等等我。”
那老头举起手上的西瓜,叫道:“你看这个。”
我说:“一个西瓜,有什么好看的!”
“有红有绿,我就是你所找之人。”那老头说,“马力术,你还不叫我二师父。”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我问。
那老头云淡风轻地一笑,解开下巴上胡子的皮筋,对我解释说:“胡子散着容易沾上西瓜汁。”
然后又从一旁捡起一件道袍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沾上西瓜汁就洗不掉了。”
他想的还挺周到。
接着那老头拍拍衣服,对我点点头,用一副超凡脱俗的表情对我说:“马力术,又见面了。”
我一看就晕菜了,这不是之前想骗我钱的那个黑胡子道士嘛!
上次三娘追他把他给追丢了,他怎么又来这了,这是手头紧了又想来忽悠我?
黑胡子老道一边顺胡子一边对我点头:“马施主,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瞧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要我第一次见他我肯定就被他骗了。我左右看他,问:“你的有红有绿就是这西瓜?”
“红配绿赛狗屁。”黑胡子很得意地道,“贫道是一代名道,自然要顾及形象,怎么会穿那么庸俗的衣服?这片西瓜我已经吃十几分钟了,就在等你过来。”
十几分钟啃一片西瓜!就你这还注意形象呐?
我怀疑地看着他,心里想我师父肯定不会这么缺心眼给我找个这样的帮手。
这道士显然看出我不相信他,从地上捡起拂尘往前一甩,指着远去的小孩说:“你不信我难道要信那个不足两岁的小孩不成?你看看我俩,谁比较可信?”
我看看那小孩,又看看他。黑胡子自信满满地朝我点头,我又看看那小孩,头一扭就对那小孩喊:“高人,等等我!”
“回来!”道士终于跳脚,一把把我拉回来。
我问:“你真是我师父请来帮我的?”
黑胡子道士深沉地点点头。
我说:“这不成,我一看到你这伪君子的模样我就想揍你,咱俩处不到一块去。”
“你还想揍我?”黑胡子道士气道,“你师父本来是打算请别人来帮你,亏我特意和你师父争取,最后他才同意让我来帮你,你竟然不领情。”
听他这么说,我觉得有些愧疚,这大胡子说不定真是个好人,我问:“我师父本来请的是谁?”
黑胡子道士说:“二郎神。”
我毫不犹豫地揍了他,然后转身就走。
黑胡子道士在身后抱住我的腿叫道:“哎!你别这样嘛。我是看你面相非同凡响才帮你,你好歹听我把话说完。”
我一听,好奇了,停下来问:“我面相怎么样?”
黑胡子道士说:“你看你头发底下是眉毛眉毛下面是眼睛鼻子在眼睛中间的下面嘴巴在鼻子下面,俩耳朵俩眉毛俩眼睛一嘴巴一鼻子,这种霸气的长相即证明了你的不同寻常。”
我仔细一琢磨,发现他说的很有道理,还真是这么回事!
“上次我试探过你,你丝毫不为我的能力所动,实在难得。”道士又把拂尘一挥,严肃地看着我,“最近我夜观天象,发现天象骤变,预示妖孽横行,人世间要因此大乱。我情急之下连忙八卦算命,才发现原来能挽救这一切的人就是你,我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才故意来接近你。”
“你是说,”我乐了,“我是救世主?”
“没错。”道士点点头,“像你这样的人,一千多年前才有一个。当时他也为了拯救世界而奋斗,非常努力。”
“后来呢,他怎么样了?”
“他死了。”
“为拯救世界死的?”我想,这人还挺伟大,肃然生敬。
“不是,是吃东西吃太快噎死了。”
“……”
道士拍拍肩:“所以现在就轮到你了。”
“我怎么觉得你说这话这么不吉利。不是,救世主死了,那世界怎么办,就一个救世主,死了的话世界不就毁灭了吗?”
“应该是这样,本来人间事宜天庭是不应该插手的。但是发生了吃东西被噎死这种事情就没办法了,因为这是不可抗拒的因素,所以天庭紧急派神仙出来支援,将事态平息了。”
“怎么就是不可抗拒因素?到底为什么吃东西会被噎死啊?”我发现了,除了吃东西被噎死,那个救世主再没干其他有意义的事情。
“这事说来话长。”黑胡子道士说,“不知道人间什么时候流传了人参果可以整个吞下去的谣言,那次正好是王母娘娘寿诞暨仙界第三百六十五万七千二百四十一次仙界代表大会,众仙齐聚一堂,前救世主为了见世面也去了。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赏了每个仙人一个人参果,后来酒过三巡,众仙起哄让新人报身高体重三围顺便表演个节目。前救世主就豪气万丈地说要一口吞掉人参果,众神仙以为这是他的特殊技能,看到他脸变色的时候都很高兴。玉皇大帝还在拍桌大笑,跟众神仙说大家要向前救世主学习,不要拘礼,多喝点。结果等大家一轮酒喝下来,才发现前救世主已经……”黑胡子痛苦地摇摇头,“已经断了气……虽然说人间的事应该人类自己解决,但毕竟救世主是死在天界,所以玉皇大帝就破例帮了人间一次。但是你知道,想毁灭世界的变态就跟流行感冒似的,过一阵来一趟。最近啊,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发现又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了……”
这天界究竟是有多不靠谱?简直就是酒池肉林!那救世主这样死了肯定没人会觉得可惜,我都想跟那前救世主呸一声:“活该,叫你显摆!”
“等等……”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你们不是有生死薄嘛,怎么会不知道救世主会死?”
“这是地府管辖的范围,我不清楚。”黑胡子说,“不过据地府说既然被选为救世主,那么他的命运就已经跳脱了三世,不是区区生死簿所能掌控的了。”
对,他的生命全让人参果掌控了。我说:“行,那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选中我的?”
黑胡子说:“我通过抽签掷骰子算命在我认识的人里面找,最后找到了你。”
我问:“你认识的有几个人?”
道士说:“五个人。”
“哦,”我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实力,“那应该都是了不起的人吧?”
“另外四个是市里七十多岁看车棚的王老伯,村里刚上幼儿园的小花,还有居委会的张大妈和一个叫张志的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行,别的咱不说,你怎么不找那个叫张志的?”
“其实我第一次算出来的就是他,可是我后来去找他,才发现他拉痢疾拉得虚脱,上厕所没站稳,脚一滑头磕在厕所马桶上磕死了。于是我又算了第二遍,结果是王伯。我想上天有好生之德,王老伯一把年纪走路都要用拐杖,让他来拯救世界太为难人家了,就又算了一遍,这次就是你了。”他拍了拍我的肩,“你要相信我,我算命很准的,这就是你的命运。”
那除了我也没别人了啊,我心想这道士是不是看上了我的房子故意来害我:“好吧,就算是我,退一步说,万一我也死了怎么办?”
“不用担心,你死了以后我会继续找下一个,死了你一个还有后来人。中国这么多人,我迟早能找到拯救世界的那一个。”
你们到底把拯救世界当成什么了!
我毫不犹豫地又揍了他一顿,拔腿就走。
黑胡子在背后喊:“马力术,你要相信我的话,我看到你印堂发黑,最近必有厄运,要是快向我拜师你还有救。”
我心想你当老子是吓大的,你连三娘都打不过,拜你为师我还不如回去找三娘来个补习课后辅导什么的,好歹还舒心一点。
刚走到村口,我见到一堆村民急忙忙地往西边走,我连忙拉了一个,问道:“怎么了?”
那村民急匆匆地说:“西边那里死人了!”
死人?我虎躯一震,心中大骇。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现在心里阴影不小,听到附近有人死了就觉得肯定和我脱不了关系,我又该有事了,于是战战兢兢地跟着跑去看。众人围在一个院子外面,老远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哭,走进了一看,院门口的地上滴滴答答的全是血。
看样子是刚打过群架。
我凑近了去瞧,这就是农村普通的大院,里面养了几只鸭子,还种了棵枣树。院中一个年轻妇女抱着个男的哭个不停,那男的一动不动,头破了个大口子,头上血红一片。
旁边有人问:“叫救护车了没有?”
另一个人说:“叫了还没来,来了也没救了,人都断气了。”
我问:“这是怎么整的?”
那人说:“市里把这块地买下来了,说是要盖个厂子,吴祥家的地不知道怎么的,莫名其妙地就给划进去了。家里人去市里找,那几个单位你推给我我推给你拖了几个月都没给个结论,结果这边还天天有人跑来说要拆房子,今天来强拆,两边打起来了,这架也不知道怎么打的,把吴祥给打死了。”
我唏嘘了一阵,想到这事是人为,和妖怪没啥关系,和妖怪没关系那就没我啥事。于是看了看就回家了。
回到小二楼,正看到三娘和云美站在那个小鬼所在的储物室的门口不知道在说什么,我凑上去,问:“你们在说什么?”
三娘眼波流转,笑着看过来,刚想说话,却是一愣,脸上笑容褪去,盯着我问:“你身上怎么有味道?你碰见了那死道士?”
我闻闻自己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三娘这鼻子倒怪灵的。
“上次见到那死道士后,我在他身上施了秘香,那味道只有我能闻到。”三娘道,“你见到他了?那死道士在哪里?”
我知道三娘和那黑胡子过去有纠纷,却不知道他们之间仇恨这么深,心里猜那假正经的道士定是骗了这狐狸精不少钱,于是说:“他被我赶走了,不说这个,你们在这做什么?”
三娘失望地扭过了头。云美说:“我来这住了这么久,却没见过这里的孩子出来几次,既然都住在一起,那我们也算是家人了……”说到这,云美俏脸一红,低声说,“我想和他聊聊,增进感情。”
听到我们说话,吊死鬼和男人头也飘了过来。
“这小孩灰常腼腆。”吊死鬼道,“偶在这里这么多年,他也没和偶说过话。”
“不过当初密斯特马,”男人头看我一眼,“哦,不是你,是你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马建民先生,欧德密斯特马在的时候,这小鬼倒是经常出来和他交流,不过一般都是欧德密斯特马说话这小孩听。”
我就觉得我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与众不同,慈悲为怀,和这样自闭的小孩都能聊得起来,那是相当厉害,有两把刷子。听了这话我心中就浮现出一个伟大而崇高的老人形象,心中的感动无与伦比。
于是我怀着一颗虔诚的心问道:“他们聊什么?”
男人头说:“聊麻将、扑克、牌九。欧德密斯特马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这个,他的牌友遍布五湖四海。上到天庭下到地府,没有几个妖魔鬼神能逃过他的毒爪。”
“……”我说,“你们像话么?他还是个小孩,你们就不能教他们一点正常的东西?”
男人头说:“也不是我们不教……而是我们和他没法交流……”
我问:“为什么?”
似乎是听到我们的话,储物室的门打开了一点,那小鬼扶着门睁着俩眼睛看着我。
“我们不知道欧德密斯特马是怎么和他沟通的。”男人接口说,“可是事实是,他没法和我们之中的任何人说话。”
“没法说话?”我奇怪地问,“这是为啥?”
“小朋友。”云美走到储物室门口,蹲下来温柔地问那小鬼,“和姐姐说句话好不好?”
说也奇怪,那小鬼平时看我靠近都充满了敌意,现在云美走到跟前却没啥反应。
这年头,连小鬼也知道男女有别了。
云美又伸手去摸那小鬼的脑袋,说:“一个人很寂寞是不是?出来和姐姐聊聊天吧。”
此时的云美浑身都散发着母性的慈爱光环,连那小鬼都扛不住这必杀光环,终于缓缓地张大了嘴,说道:“啊……啊……”
“哎呀!”他这嘴一张,离他最近的云美什么都看到了,叫道,“他没有舌头!”
没舌头?我连忙弯下身子去看,果然看到那小鬼嘴里舌头少了大半截,难怪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说他没办法和我们说话。”男人头道,“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你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马建民马大师,说他生前就被割掉了舌头。”
云美流着眼泪,掩嘴道:“太残忍了。”三娘也在一旁皱起了眉。
这事连我都看不过去,说:“缺德啊,怎么这么对小孩,欺负人原来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是不是。”
男人头说:“原来马大师和我们说过,这是故意的。这孩子家里贫苦,后来因为生辰八字奇特,被一个赌徒看中,买去了。”
“竟然是被赌徒买走,”三娘问道,“难道是养小鬼?”
我问:“养小鬼?”
三娘点头道:“很多赌徒为了赢得更多赌局会养小鬼,只是一般都会选择死者,有些恶人想拥有法力高强的小鬼也会不惜把人逼死。”
“yes!”男人头点头道,“据说那人不知道从何处听来这小孩哪里都符合要求,只是爱说话,言多必失,容易泄了福气,于是就把他舌头割了。后来又信了旁门左道的话,把他关在黑屋中终年不见天日,给他吃了三年的素,每日用雨水沐浴,最后又熔了金水灌进小孩的食道中,活活把这小孩给弄死了。”
“愚昧!”王亮骂道,“这么过分的事也做得出来!”
“中国古代帝王炼丹,金子是必不可少的一项材料。”三娘说,“那时候你们人类觉得贵的东西就是好的。”
男人头一席话听得我们心惊胆战,那小鬼却面无表情,像是我们谈论什么都和他无关一样。
都说这种年纪的小孩最脆弱,看来原来那些事给他的心灵造成了很大阴影,所以才造成如此孤僻自闭的性格。他这样子让云美心疼得不得了,抱着那小鬼道:“没事,以后姐姐疼你。”
“其实我也想关心他,这屋里就我们两个男的。”男人说,“可是相互交流才能培养感情,他没法和我说话,平时也不吭声。我们当鬼的本身就很空虚寂寞,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不能说话确实是个大问题。”我正在思索,一眼瞅见站在王亮旁边的孔婷,一拍大腿道,“哎,不就是舌头嘛,咱这资源多丰富!”
孔婷一愣,说:“虾米?”
我说:“你舌头那么长,赶快截一段给人家小鬼匀点,赶紧的,匀了你说话也利索了。”
孔婷连忙把舌头卷起来,拿手捂着,道:“不行不行,这个匀不鸟!”
王亮也对我道:“不行不行,我和孔婷还没有kiss过,你就把她舌头送别人嘴里,你愿意我也不愿意。”
这家伙,看起来人模狗样,说起话怎么这么下流龌龊!我忍不住骂道:“瞧你那想法,三俗!”
“小马哥,你别闹了。”三娘笑道,“就算孔婷取下来,那也不一定能用啊。”
那小鬼点点头,又张嘴道:“啊……啊啊……啊……”
光“啊”我也听不出来什么。我想,要是想和这小鬼好好相处,得把当初我那亲戚老头和他交流的方法找出来。
孔婷说:“那阵子马大师经常在楼上输房看输。”
那个赌徒听了孔婷这话铁定得晦气死,以后再遇见养小鬼的,小鬼要是逃不了一死,就干脆全上吊,做个大舌头鬼,自己好不了那赌徒也没法好过。
不过孔婷倒是提醒我了,楼上的书房里面说不定会有线索,我连忙上去看,进门了才想起这里面已经没有书了。
“那是马大师不经常来这边,怕有人偷书。”男人头道,“你把书架推开看看。”
我把书架挪开一看,书架后面竟然还有一层镶在墙里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放满了书,我看着那些书肃然起敬——那都是崭新的文学名著和哲学人文类读物,还有几本英文书、线装书、古籍,新得像是没翻过一样,保存得非常好。
看不出老头子也是个文化人啊!
我怀着崇敬的心情一边从书架上拿下书一边摩挲,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带着老花镜,在灯光下认真做学问的老头的画面。
怪不得我这么有文化,看来也有点家族遗传基因。
等我把表面一层书拿掉看到里面的时候,我又乐了。
里面放着一排美女写真人体艺术。这一排的都被翻得稀烂,我拿起一本,那书页都往下掉,眼见就要散了。
原来第一层都是伪装!
我马上想到了我床底下的存货,这肯定也是家族遗传。
马老头的形象马上变得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要找线索那肯定得从马老头阅读最多的书找起。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一头扎进了我先人留给我的珍贵文化遗产中,没日没夜废寝忘食非常仔细地阅读了这些书,更深刻地认识到了人体之美。
在看到第七天,我正在研究第三排倒数第二本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紧接着男人头冲进来对我道:“Oh,mygod!马力术!不好了!你快出去看看!”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又出事了嘛。”我晃晃悠悠地往外走,“老子经历这么多早就习惯了,要是隔一段时间啥事都没有那才奇怪。”
男人头说:“这个事你没见过……那是……”
我说:“无论什么事咱都要保持淡定,淡定知道不。”边说边走到楼下,冲门口一看,我也愣了,只见从村子那里浩浩荡荡地走来了一群人。雷迪嘎嘎正在坐在门口乐呵呵地看热闹。
路上走人不奇怪,走一群人也不奇怪,但是要是走来一群穿着素衣,奏着哀乐,悲悲戚戚的人就奇怪了。
走在先头的一个小男孩披麻戴孝,手里捧着一个相框,相框上用白纸扎了个花,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是遗照。
那小男孩后面,有四个男人抬着个棺材,再往后就是几个哭哭啼啼、穿着素衣的男女,和一群面色沉重的村民。
我一眼认出走在最前面的女人是前几天老公和人打架死了的那个。
这是办丧事呢。
这队伍已经走得很近,一看就是冲我这小二楼来的。我小时候听我奶奶说过,很多村子有传统,红白喜事每家每户都得意思意思给点红包。眼见他们停到楼口,我心里想着这是来要钱的。
女人的声音配合着哀乐很能感染人,我走过去跟那几个披麻戴孝穿素衣的人握手,说:“节哀,节哀。”
那几个人很激动地和我握了手。
走过棺材闻到一股类似于我家冰箱里的那种腐臭味,看来那尸体已经臭了,我拍着棺材说:“大热天的,同志你受苦了。”
这话一出,那个寡妇哭得更伤心了。旁边一个村民说:“从公安局验完尸以后,这尸体就一直在家里院子中放着,这案子一天不破,吴祥死不瞑目啊。”
那寡妇哭着说:“有老吴给我守门,那帮混蛋休想进我家门拆我房子。”
我说:“公安局不都验完伤了,等着上面宣判不就行了。”
“你不知道……”那个村民说,“打死老吴的那个小青年他爸……”他压低了声音道,“是王刚!”
我问:“王刚是谁?”
“是市里当官的。”那村民道,“这事啊,水深着呐!”
另一个村民气愤地吟起诗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如我爸是王刚!”
我叹了口气,又问:“您不是说在院门口放着么?怎么今天把它抬出来了?”
寡妇抽泣着道:“今天是……头七……”
“哦。”我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想这村子里头七应该有什么习俗。再看那四个抬棺材的准备把棺材往地下放,没人乐意看棺材放自家门口,我连忙说:“别放别放,放了不好抬。”然后从身上掏钱,这几天我光顾着钻研学问没空赚钱,结果就掏出来上次买烟剩下的五块钱。
所有人都盯着我,我拿着那五块钱特掉价,转头问雷迪嘎嘎:“你身上有钱没?”
本来我想雷迪嘎嘎说声没有,我就可以顺水推舟说真不好意思身上没现金要不我改天取了钱在给你,基本上有些良知的人都会说没关系不着急,那改天我就可以推到二月三十号去。
结果没想到雷迪嘎嘎说:“我有钱!”然后手一伸,从兜里掏出五张红票子。
我见那么多钱,腿一软:“你哪里来的钱?”
雷迪嘎嘎咧开嘴笑:“三娘给我钱让我买东西,每次都给我一张整的,买剩下的钱她都不要了,下次我就用零钱买,整的存起来。”
我看看他手里的毛主席头,再看看我自己手里的五块钱,心里百感交集异常心酸。
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差距,谁说雷迪嘎嘎傻,他还知道理财呢!
我拿过雷迪嘎嘎手里的钱,取了一张给那个寡妇,拍拍她的肩道:“节哀。”然后把剩下四张揣回自己兜里。
寡妇含泪收下了钱,雷迪嘎嘎叫道:“我的钱!”
我说:“叫什么叫?这是做好事,给你积阴德。”
雷迪嘎嘎又指着我说:“那你拿的……”
我说:“这是为了留着以后帮你好事积阴德。”然后我拍拍雷迪嘎嘎的肩膀,跟他说,“你跟三娘说,以后买东西让她来找我,你光玩就行了,不要为跑腿浪费玩的时间。”
“哦。”雷迪嘎嘎想了半天终于想通了,和我说,“你真好!”
我和雷迪嘎嘎说话的这会儿,那几个人却已经“嘭”的一下,把棺材放地上了。
我心里哎呦一声,早知道他们拿了钱还要放我就不给他们了,马上说:“你们别耽搁时间了,死者为大,你们扛着棺材不容易,还要走哪赶快去吧。”
扛棺材的其中一人说:“不走了,这里就是我们要走的终点。”
这就是终点?
我回头看看自己的小二楼,又看看他们,问:“你们不是想把他埋在我屋门口吧?这可不成,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
那寡妇又哭道:“不……不是的……”旁边一个穿黑衣服的大汉和我说:“小兄弟,是这样的,今天是我兄弟的头七,我们能不能把这尸体在你们屋里寄存一天?”
这可荒谬了,听过寄存包寄存衣服没听说过寄存尸体的,我伸手往前一指说:“市里有殡仪馆,你们存那里去。”
那大汉似乎也知道自己这要求过分,左右看看,叹口气道:“哎,算了。”然后一挥手跟那几个抬棺材的说,“抬回去吧。”
旁边一人面带忧色地反问:“抬回去?那晚上……”
“这房子都住人了,咱硬放这也不合适。”大汉说,“这几年村里死人都拉到市里火化,再没发生那样的事,说不定我兄弟这次不会回来了。”
我怎么听着他这话说得这么奇怪。
大汉走之前,又紧锁着眉头跟我说:“安全起见,兄弟你今天晚上睡觉关好门窗。”
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对我说,“听到有人敲门别开门。”
那几个人又扛起棺材,重新奏着哀乐,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雷迪嘎嘎奇怪地问:“这群人到底来干嘛的?”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琢磨那大汉说的最后一句话,怎么越琢磨越瘆得慌。
今天晚上?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逼不得已啊,我想,为了安全起见,看来晚上我得去三娘那里躲躲了。
到了晚上,我就高兴地蹭到三娘房里去了。
三娘的房间也没见她怎么装修,屋内家具像是凭空变出来一样。我尤其欣赏她墙上的装饰,那一大片画抽象得很有意境,我看了很久都没看懂那一团诡异的符号是要表达什么。
三娘到了晚上很少开灯,在屋里放了个烛台,不是点蜡烛就是一点光都没有直接晒月光浴。据说这月光浴对妖精修炼很有好处,每次见三娘晒月光浴我都很庆幸她是狐妖不是狼妖,要不然晚上一嚎叫谁都睡不好。
屋内点了香炉,青烟在烛光中袅袅升起。
我一直觉得我和三娘有共同语言,现在看起来,这共同语言又多了一处——我俩都喜欢烟!
我进去的时候三娘穿了件紫底金丝红花的旗袍倚在红木榻上,身材凹凸有致,开叉处恰到好处地露出雪白大腿,多露一点显放荡少露一点显保守,性感之余却又带了一丝端庄。旗袍最适合中国女人,也最是挑人,可这狐狸精偏偏穿起来最好看。
“小马哥,你有事吗?”三娘媚眼如丝地望过来,她秀发盘在脑后,脸上粉黛未施,但却勾人得紧。我真想把那些乱放连老妈都认不出来的PS照片的人拉过来让他们看看什么是自然环保绿色纯天然无污染的美人。
此情此景让我心里小鹿乱撞,羞涩地坐在三娘身边,道:“三娘,这段日子,你帮我不少,我想来谢谢你。”
“帮你?”三娘嫣然一笑,“我哪有?”
就算她否认,事情也明摆着,无论是有意无意,最近的事情她都帮我不少。当我迷茫时,也经常是三娘一语点破,让我恍然大悟。当然这事其他人也有做,可是按照相貌和做事程度的性价比来说,没人比得上三娘。
“其实我也明白,你堂堂一个狐狸精,有才有貌,不会白白帮我这么多。”我说,“现在我也看开了,小二楼里的鬼怪每个人都有一个过去,你要是有啥要帮忙的,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多个人也多个帮手嘛。”
三娘一愣,看我半晌,笑道:“小马哥,你是个好人。可是我的忙,不是你想帮就能帮的。”
我说:“帮不帮得了也得你说了再看,我比你想象的牛逼多了。”
三娘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苦涩,那表情一闪而逝,马上又变回了原来的神情,媚眼一眯,娇笑说:“小马哥,我的事我自己就能解决,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说到一半,她忽然直起身子,对着窗口厉声叫道,“什么人?”
我顺着方向一看,只见窗口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是你!”三娘对着窗口叫道,然后打开窗户化成狐狸,跳了出去。
“三娘?”我伸头去看,月光下有个人在飞快地跑向远方,化成狐型的三娘迈着矫健的四肢嗖地跟了上去。
“难道又是小偷?”我疑惑着伸出头左右看,见到三娘那气势如虹的模样就知道我方实力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别人遇上小偷是被偷的倒霉,可是要是小偷遇到我这小二楼里的人那就是那小偷不长眼倒了百八辈子的血霉。
那一人一狐越跑越远,逐渐消失了踪影。
这会儿正是晚上,月明星稀,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我看三娘这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于是准备回自己屋。
刚走了两步,忽然听见窗外“扣”“扣”两声。
刚才明明已经看过四处无人,怎么这会儿又有人敲门。
我忽然想起白天那壮汉说的话,一阵心悸,虎躯一震,转头去看,只见窗口处竟然出现一团黑雾,隐隐约约形成人的形状。
又是雾!我心里一动,难不成之前那个白雾的改命人找上门来了!
那黑雾一样的人形开始顺着窗户往我屋里爬,边爬身上的雾边变淡,人形也越来越明显。
还想爬进来!我两步跨回去,照着那雾的头就是一拳,这一拳竟然打中了实体。
听得“哎呦”一声,那雾从窗户上掉了下来,我趁胜追击,蹲下去一阵狂打,几拳就把那雾给打散了,露出藏在雾里的实型。
——竟然是那个黑胡子道士!黑胡子道士“哎呦”“哎呦”地叫着,伸手捂住脸道:“别打了别打了!”
我举着拳头说:“好哇,想害我的竟然是你!”
黑胡子道:“我是你二师父,怎么可能害你,我来是想救你。”
我奇怪地问:“救我?”
黑胡子说:“你先把拳头放下。”
我说:“你先给我说明白,救我你为什么化成黑雾鬼鬼祟祟地潜进来。”
黑胡子叹气道:“还不是为了躲开你屋里的那个狐狸精。”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道,“我收了她的弟弟,她一直想找我报仇,把她弟弟救回去。”
我说:“那刚才跑掉的人是谁?”
“那是我做的木头人。”黑胡子老道拍拍道袍站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个贴着符的木头人,往地上一扔,那木头人竟然就变成了和黑胡子一模一样的人。
黑胡子老道对那木头人说:“去把窗户关上。”黑胡子木头人跑去关了窗户,又“噗”的一下变回了原来大小掉在地上,黑胡子老道说,“这木头人能变成我的模样执行一个命令,那狐狸精以为在我身上施秘香我就不知道,贫道道法高强怎么会察觉不出,反将她一军。”他得意地捋了捋胡子,笑道,“哈哈哈哈哈,这下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看不出这黑胡子还真有两下子,我说:“你一直说你厉害,怎么见她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
黑胡子道士看我一眼,摇着手上的葫芦叹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要不是我在收这只九尾白狐时元气大损,我早就把那只狐狸精一起收了。”
我说:“那可不行。”
黑胡子道士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说:“先别说这个,你口口声声让我拜你为二师父,可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黑胡子道士说:“你记好了,你师父叫张重阳!我是他师弟,叫李伯通!”
“……”我说,“这是艺名吧?”
李伯通想了想,高兴地道:“你以后叫我李师伯就行了。”
“行。”我说,“那李师伯,你说你要来救我,救我什么?”
李伯通正要回答,忽然神色一变,道:“来了!”
几乎是同时,我听到门口传来有规律的“嗵嗵嗵”的敲门声。
听着门外“嗵嗵嗵”的敲门声,我第一个念头是三娘回来了。正要去开门,脑海里闪电般划过白天那壮汉的话,“听到有人敲门别开门!”
想到这里,我心中发毛,扭头去看李伯通。那道士神情严肃,身子微微前探,侧着耳朵听那敲门声。
我见他神情严肃,心中一凉,试探性地问道:“我去开门?”
李伯通看似要制止我,手已经伸到半空,却眼睛一转,对我挥挥手道:“你去吧。”
他这样一说我放心了一些,边走边喊:“来了来了。”
可是走了几步,心里却总觉得有点不对。
李伯通跟在我身后。花瓶旁的男人头一看见他马上躲进花瓶。吊死鬼伸着头从小二楼飘下来,边飘边说:“隋敲门啊?”云美叫道,“外面有道士,别出去!”然后把她拉回二楼。
我本来还想有个事他们能帮我,没想到见到这道士他们全躲起来了。
这黑胡子有什么可怕的?
我一个人孤独地走到门口,手扶到门把上,那敲门声还在“嗵嗵嗵”地响,一起一落,极有规律。
三娘敲门可不是这种风格,她那一般都是没规律的,边敲边娇滴滴地叫:“小马哥,开门啦。”
不对,即使不是三娘,正常人也不会敲门敲得这么有规律,像是机器一样。
不像是人,外面的是什么东西?
“嗵!”“嗵!”“嗵!”“嗵!”“嗵!”“嗵!”
我正在思考,外面的敲门声忽然变得激烈,外面那人用力地敲着门,门板剧烈地震动,外面那人敲门的力道之大,震得我的手都发麻。
“敲什么敲!”我怒吼一声,敲门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又听了半天,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扭头一看,李伯通站在门口看我,一副瞧好戏的神情。
我心一横,一口气把门拉开……了一条小缝。
我猫着腰透过那缝,看到外面站着一个男人,穿着一套西装,看起来料子还不错,两只手直直横起,放在我的门上。
“你谁啊你?”我问,“深更半夜,干吗啊?”
那男人不吭声,保持着手横起的姿势往前跳,他跳的姿势非常奇怪,膝盖不带弯的,手撞在门上,又是“嗵”的一声,这声音比以往声音都大。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我又问:“你到底想干吗?”
那男人依然不理我,站在原地又是一跳,手再次撞在门上,声音越发变本加厉。
我实在忍无可忍,站直身子,面对面地骂道:“你到底想干吗?”
此时月光穿透云层照在他的脸上,那张脸竟然看起来分外眼熟。
我一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张脸我见过——今天白天,那个小男孩抱着的遗照!
那个被人打死的吴祥!
怪不得跳起来姿势那么怪!这家伙已经死了!
他来找我干什么?
我一个哆嗦,小声说道,“对不起,你找错门了。”连忙转身关上门。
外面继续传来有节奏的“嗵嗵嗵”的敲门声,那“东西”竟然还在锲而不舍地敲门,力道震得门框吱嘎作响。
我靠在门板上叫道:“兄弟你走错了嘿,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要报仇那得找杀你的人去!你看准路,沿着公路向北直走大概走十分钟有个公车站!现在刚午夜十二点,你等六个半小时,马上就能等到去市里的公交车了!”
我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他在外面蹦跶得越发厉害,最后只听“喀”的一声,他的胳膊竟然撞穿了门板,就在我脑边,一左一右,直直的穿了过来,几乎擦到我耳朵!
我哪里还敢靠在门口,连忙跑开。
李伯通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幸灾乐祸道:“现在,你相信我是来救你的了吧?”
这都蹦跶到家里来了,我还能不信么!
那僵尸手套在门板上暂时被困,只能在原地跳个不停,门板吱嘎作响,随时都像要散架,我连连点头,道:“我信我信!大胡子,你既然是来救我的,那就赶紧救吧。”
李伯通说:“怎么称呼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说:“二师父!”
“这称呼不好听。”李伯通说。
我又叫道:“师伯!”
李伯通“哎”了一声,笑得特贼特高兴,拍着我的肩道:“既然你这么叫我了,那我一定得救你,咱们走!”
“走?”我问,“到哪去啊?”
李伯通:“从窗户逃出去。”
我一甩手道:“就这点能耐还让我叫你师伯,你行不行啊?你不是骗我的吧?”
李伯通摸了一把胡子,道:“看来一定得给你露两手才行,待老道画符镇住这妖物!”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桃木盒,一打开,里面竟然放着笔、纸和一小盒朱砂,李伯通拿出其中一张黄纸条,摁在墙上,然后用笔蘸了朱砂开始画符。
我凑过去一看,上面鬼画符一样,看不出写的是啥。
我问:“你写的啥?”
李伯通道:“诛邪咒语。”
我问:“这是阿尔巴尼亚语?”
李伯通道:“是中文。”
这字也太难看了!我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我一直想问你,这可是降鬼的东西,我这么有文化的人都看不懂,那些鬼能看懂吗?”
李伯通愣了半天,对我说:“我还真没想过这问题。”
我说:“这要是他们看不懂,能发挥效力吗?”
貔貅一直偷听我们的话,忍无可忍地道:“你管他呢,能用就行!”
“这个吧……”李伯通说,“下次道术研讨会,我去问问老子和张道陵。”然后把符递给我道,“你去把这个贴在他前胸或后背,记住,尸气凝结于胸,只有这两个位置,别的都不行!”
我问:“你怎么不去?”
“身为师父不能太惯着徒弟。”李伯通道,“这是我给你的一个试炼!”
扯淡吧你!你就是不敢去!
幸好现在那僵尸困在门上,只要别有万一,贴个符也不难。
我心里跟貔貅说了一句保护好我,然后接过符,往僵尸那里走。
刚走两步,忽然听得前面“咔嚓”一声,那僵尸竟然把整个门板都撞掉了!手还套在门上,就那么扛着门板,朝我跳过来。这会儿跳上去,再落下就不只是那脚的声音,还有门板砸在地上的声音。
“咣!”“咣!”“咣!”
这劲儿费的!
那门板虽然挡住了僵尸的眼睛,可他像能看见一样,直直朝我跳来,我这才发现他的阴险之处,他前胸拿门板挡了!我没法贴符!
但是我转到哪里,那僵尸就跳到哪里,像是能感应到我一般。
李伯通喊道:“他能感应到阳气!屏气!不要呼吸!”
我马上停止呼吸。果不其然,僵尸停住了,顶着个大门板一动不动。
我憋气憋得脸都酸了,小心翼翼地移到僵尸身后,拿起符就要拍在僵尸背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那僵尸猛地向前一跳,我符没贴上,倒摔了个跟头。
抬头一看,雷迪嘎嘎竟然走出来了,站在客厅看着我们,问:“你们干嘛呢?”
那僵尸毫不犹豫地向他蹦去。
雷迪嘎嘎看看我又看看僵尸,指着僵尸道:“小偷!”
僵尸已经跳到雷迪嘎嘎面前,雷迪嘎嘎大吼一声:“小偷!你偷我家门板!”然后手一伸,竟然把那门板从僵尸胳膊上扯下来,抬着门板小跑到门口。
那僵尸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后。
雷迪嘎嘎把门板按原样摆在门口,满意地点着头,那僵尸已经跳到了他身后,和他只有几步之遥。
我忍不住叫道:“雷迪嘎嘎,小心!”
“小心!”
“啥?”雷迪嘎嘎听到我的声音,转过身,僵尸正好跳到他面前,双手一左一右地将雷迪嘎嘎围住,然后张开嘴就要咬下去。
“你叫我干啥?”雷迪嘎嘎毫不犹豫地一猫腰,从僵尸手臂下钻出来,问我。
僵尸咬了个空,一闭嘴牙齿碰撞,竟然“叩”的一声,显然这一咬力道不轻,要是雷迪嘎嘎真被咬到,那不死也得伤,不伤也得疼!
雷迪嘎嘎丝毫不知道自己刚躲过一劫,咧着嘴冲我傻笑。
果然傻子最幸福。
“别笑了。”我连忙叫道,“你快过来!”
雷迪嘎嘎哦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就朝我跑来。
我这一叫也泄露了阳气,他身后僵尸扑了个空,在原地向右连着跳了两个九十度,正对着我们。
眼看那僵尸就要再起跳,我忽然听见雷迪嘎嘎刚放好的门板发出吱嘎的声音。
僵尸刚跳起来,他后面的门板就“轰”的一声倒下来,直直砸在那僵尸脑袋上,把那僵尸压了下去。
僵尸头够硬,愣是用头把木板撞了个窟窿,那么大个门板就直接套在他头上。
就算这样,那僵尸还是拖着门板,锲而不舍地朝我们蹦来,被门板压着跳也跳不太动,还颠儿颠儿地往前跳,门板一边套在他头上,一边托在地上,被他拖着发出“刺刺”的声音。
你说这是何苦呢?我都看不下去了,你死就死了,还非得来这折腾,你看你能得多少好处?先是胳膊然后是头,就算想自虐也别来我这啊,你不在乎身体我还在乎我门板呢!
雷迪嘎嘎听到声,扭头一看,又急了,“你又偷我家门板!”然后就又要上去。
我看这僵尸好不容易消停点了,他要是再伸手把那门板摘下来就糟糕了,马上说:“你去门板后面拽着他!”
雷迪嘎嘎应了一声,跑到后面拉着门板,这下就把那僵尸固定住了,他头还在门板上我也不用怕他咬我。
我拿着符,“啪”的一下贴在僵尸胸前。
那僵尸顿了一下,立马就不动了。
雷迪嘎嘎拖着门板就往后走,带着那僵尸也往后挪,我问:“你干嘛?”
雷迪嘎嘎说:“没有门不安全,小偷会进来,我要把门装上。”
我说:“你把这带着僵尸的门装上更不安全!”
李伯通扶着胡子感慨道:“不愧是我徒弟,干得漂亮。”
我看着那门板想,这得多眼瘸才能觉得这事干得漂亮啊?我指着僵尸说:“你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最近几年村子实行的是火葬,都拉到市里火葬场火葬,所以再没有这样的事,原来住在这村里的人都知道这情况。”李伯通道,“我早说过你这屋子处在极阴之地,头七还魂夜又是尸体阴气最盛的时候,尸体本就在等尸体还魂,此时受极阴之地的影响就会发生尸变,往这里移动。别看他现在这样,其实里面没有魂魄。”
我问:“以后就变僵尸了?”
“那不能一直变,”李伯通道,“也就是这一天能动,头七过了就恢复原样了。”
原来他们把我这当成停尸房!
看样子那些村民肯定知道这件事。我伸头往外一看,果然看着远处站着几个人,也不走过来,就拿着手电筒往这边照,像是在观察情况。
我们客厅里灯灭着,他那手电又照不到这么远,打着手电筒也白搭,啥都看不见。
我问:“回魂夜不是12点么?现在12点都过了,怎么还没见他的魂魄来?”
刚说完,我就看到结果了,只见那些村民的手电筒范围内出现了几个鬼影。
一个在前面被铁链拴着使劲儿往前走,另外有两个站在后面拖着那铁链往后拽。
后面那两个鬼一胖一瘦,辨识度非常高。
那不是苟富贵和勿相忘么?
“别走了别走了,都躲了这么多天,赶快跟我们回去办户口。小同志你想想清楚,报仇那是要下地狱受苦的,啥事重要都比不上办户口重要!”苟富贵说,“以后在地府生活投胎转世,哪个不需要户口啊?没户口那就是孤魂野鬼啊……”
那鬼叫道:“我不去投胎!我要还魂!我要去报仇!凭什么回魂夜不让我回魂?”
“关于这件事,我们这里有文件——地府文件qq360号。”勿相忘拿出一张单子念道,“致广大鬼民的一封信,为了维护地府户口工作的有序进行,我们刚刚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将在回魂夜投胎之前,将刚死的鬼民强制办户口,没有户口的鬼将成为孤魂野鬼,以后再不能享受地府公共设施的服务。我们深知这样会给您造成一定的不便,我们诚恳的向您致歉。盼望得到您的理解和支持。”
“道歉有什么用!道歉能让我消气吗?”那鬼说,“我不支持,我不理解!”
“小同志啊,你搞清楚嘛。”苟富贵说,“这道歉也就是随便说说,没人管你接不接受。你不理解不支持也没有用,上面不会管你的意见,这都是强制执行的。”
那鬼高声叫道:“啊啊啊!我不去,我要报仇!我一辈子才建了这么一个房子!我已经死了,不能再让那些混蛋拆我家的房子!”说罢,竟然挣脱了苟富贵和勿相忘的牵制,向我的房子冲来。
听到这,我终于明白了,这鬼就是刚死的吴祥。
苟富贵连忙对我喊:“雷锋同志,帮我拦着他!”
两个地府公务员缺乏锻炼,那速度完全比不上像脱缰的野耗子一样向我们冲过来的吴祥,苟富贵冲我喊的时候,吴祥已经冲进了屋。
拦着他还需要我亲自动手?我从鼻尖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张嘴气定神闲地吐出两个字:“貔貅!”下一秒,貔貅“嗖”的一声就从玉佩中窜了出去,一伸爪就将吴祥压在身下制服了。
“哎呀雷锋同志。”苟富贵气喘吁吁地飘了进来,见此情景,露出敬佩的神色,“一阵不见,你变得很有领导风范了嘛!”
那是,我手一背,踱着步子走到吴祥跟前。
吴祥看见自己的肩膀上扛着我的门板,很是愤怒地叫道:“你们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我更愤怒道:“你先去问问你的身体对我的门板做了什么!”
“马先生,还好有你在。”勿相忘捡起拴着吴祥的铁链道,“这鬼我们追了几天了,还真难追。”
吴祥被貔貅压的死死的,嘴上还在嚷嚷道:“我不投胎!我不投胎!”
“哎……”李伯通摇摇头,走过来对吴祥说,“施主,你既然已经丧生,那么红尘之事与你再没有任何瓜葛,就算你现在与家人情深意重,投胎转世之后,再次见面,你们也不过是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恩怨情仇都是一场空,你现在这么执着又是为何呢?”
雷迪嘎嘎看见李伯通,眼睛一亮,跟着跑了过去,伸手抓他胡子。李伯通面色沉静,任他怎么抓,都稳如泰山。
“对,对!”苟富贵走过来,对着吴祥道,“还是赶紧去办户口重要!”然后用敬仰的目光看着李伯通,低声对我说,“这位道长看起来是个高人啊。”
吴祥叫道:“我一辈子都是乡下人,不知道你们这话什么意思!我就知道我老婆儿子在家守着房子!我不能让外人欺负他们!”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李伯通一甩拂尘,打掉雷迪嘎嘎抓自己胡子的手道,“因果报应自有天理循环,上天必有安排,你不用担心,他们总有一死。”
这不废话么,人哪有不死的,等人家好吃好喝活到八十岁死了,你说老天的报应来了,那鬼才信你。我边想边看向吴祥,这才发现我想错了,鬼都不信他。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吴祥说,“反正我不能让他欺负我的老婆孩子,不解决这事!我死不瞑目,就算……就算做……”吴祥估计是想说做孤魂野鬼也行,但是文化程度没那么高,想不到那个词,看了苟富贵勿相忘一眼,狠狠道,“就算做没有户口的鬼我也认了!”
苟富贵苦着脸,恭敬地问李伯通:“道长你看,这要怎么办啊?”
又是被李伯通外表蒙蔽了的。
李伯通摇摇头,道:“也罢也罢,这也算是害他那人的报应,我们应去阻止那人拆房子,了却他的心愿也算善事一件。”然后他转身对身旁的雷迪嘎嘎说,“你再揪我胡子我就揍你!”
勿相忘问:“领导,这事要怎么办?”
苟富贵说:“既然道长都这么说了,那也没办法了。”
这还没一会儿呢,他们就和李伯通熟成这样了!
“我们公务繁忙。”苟富贵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道,“雷锋同志,你就帮帮他吧。”
我就知道这事缺不了我。
我说:“那行呗。”
苟富贵忽然咦了一声,看向我身后道:“这个鬼娃我好像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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