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暗夜杀出,一刀两斩,砍杀了对手。
狄青蓦地杀出,黑衣人均是震惊。但震惊不过不过刹那,那些黑衣人虽惊凛狄青的刀法,可显然对那年轻人势在必得,呼啸一声,已有数人向年轻人冲了过来。
有持长矛,有人挥刀,还有人长鞭挥舞,纷纷向那年轻人击去。还有三只羽箭飞出,射雕还是那年轻人。
这些人用意明显,虽有阻拦,可必杀那年轻人。他们和那年轻人究竟有什么不解的仇恨,必须杀之而后快?
可长矛刚刚刺出,矛头就飞向了半空,单刀未落,马上那人咽喉中已喷出一抹鲜血,长鞭尚在舞动中,舞鞭之人已经落到了地上。
那三只羽箭倒是无甚异样,可要射的人倏然不见,已被狄青带到了一旁。
就是片刻的功夫,狄青又是连斩三人,带着那年轻人退后了数步。
在场众人有惊有喜,已有一个青衣人纵马冲来,那人神情彪悍中带分讶然,显然对狄青横空杀出又惊又喜。
狄青将认得此人是和年轻人一伙,将那年轻人抛给了青衣人,低喝道:“你们先走!”
这时青衣人只剩下七人,可黑衣人还剩下三数十人。那青衣人接过年轻人,呼哨声中,纵马上了高坡,其余青衣人显然心意一般,均是冲上了高坡。
狄青横刀在胸,放身着青衣之人过去。有两黑衣人不理狄青,绕路上前,可才到狄青身边,就见到光华一现,绕着那两人只是一转,有人头飞起,两具无首的尸体已从马上栽入了尘埃。
众黑衣人饶是不怕死,可见到狄青那把刀有如神魔附体,无人竟能挡住他一合,不由骇的退后几步,那如潮的攻势,终于停了下来。
风儿轻吹,众人只是望着横刀的狄青,猜测此人究竟是谁,恁地有这般身手?
马蹄声响远去,山坡上的青衣人均已不见。那些黑衣人又惊又怒,不想煮熟的鸭子还能飞走。他们虽对狄青恨极,但知道眼下若不杀了那年轻人,后患无穷。
为首之人突然喊了两声,黑衣人的马队倏然散开,呈扇形的冲上了高坡。
这一次,狄青武功虽高明,但也无能拦住全部人手,他只来得及挥刀连斩三人,余众却已冲上了高坡。
狄青那一刻,脸上突然现出古怪之意。
黑衣马队摆脱了狄青的纠缠,心中大喜,正要驰马去追的时候,不想只听到一声哨响,高坡上立起数人,挽弓射来!
那数人均是人着青衣,双眸喷火。
“嗤嗤嗤”响声不绝,那帮黑衣人本以为年轻人在手下护卫下已经逃远,哪里想到这些人竟还没走。变生肘腋,众黑衣人转瞬被射翻了七八人。那几个青衣人搭箭极快,转瞬射了第二轮出去。
众黑衣人大乱,转瞬之间,只剩下十来人还在马上。可攻势遇阻,不由从上坡倒退下来。这时狄青一声大喝,飞身而起,已踢飞一人,抢到了马上。顺势摘下长矛,用力掷出。
长矛如电,从一黑衣人背心穿出,钉在了第二人的身上。
只是这一矛,彻底击溃了众黑衣人的信心。这时双方人手相若,青衣人又占地利的优势,众黑衣人知道此行已难成功,呼哨声中,纵马下了高坡,转瞬间不知去向。
厮杀不过是盏茶的功夫,但众人闷声狠杀,惊心动魄,不亚于两军对垒。
山坡已被鲜血染红,到处都是无主动马儿低声的嘶叫,有着说不出的惨切。狄青方回刀入鞘,高坡上已有人喊道:“兄台请上来一叙。”
狄青眼中闪过分古怪,转瞬掩去,缓步上了高坡。那年轻人见了狄青,一瘸一拐的上来,原来方才逃到急,已扭伤的脚踝。那些青衣人显然对狄青还不放心,跟在那年轻人的身边。那年轻人反倒对狄青很是信任,近前抱拳道:“不知道兄台贵姓……”话未说完,脸上突然现出分怪异。
那年轻双眉斜飞,颧骨稍高,唇厚耳大,年纪虽轻,可神色一如身边之人般强悍。不过此人强悍的脸色中带分肃然,有着和他年纪不相称的老练。
年轻人看清狄青的面貌,嘴唇喏喏动了下,突然问,“兄台可是叫做狄青?”
狄青这次真的吃了一惊,不想那年轻人竟然认识自己。略作沉吟,狄青才道:“不知道阁下如何识得在下呢?”他这么一说,无疑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年轻人眼中闪过分振奋之意,道:“久闻狄将军大名,可闻名不如见面,若不经今日之事,实在不知道狄将军竟有如此神勇。”
那些青衣人虽还戒备,可脸上均露出佩服的表情。暗想夏国、大宋交战许久,都说狄青勇冠三军,威不可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狄青缓缓道:“阁下还没有回答如何识得在下呢?”
那年轻人道:“早有一人对我形容过你的面貌,因此我知道你。”并不提那人是谁,年轻人又道:“狄将军,我眼下有求于你。”这人说话倒是干脆利索,毫不拐弯抹角。
狄青心中奇怪,不知道谁会向这年轻人形容自己的外貌。淡然道:“你虽有求于我,但怎知我定会帮你?”
那年轻人反问道:“那你方才为何帮我呢?”
狄青神色有些感慨,说道:“适才我见到那虬髯之人舍命救你,想起个旧人。我想有这样的汉子舍命救你,你终究有可取之处,是以忍不住地出手。”
那年轻人道:“兄台想起的难道是大宋的郭遵?想郭遵虬髯满面,也是兄台的义兄了。”他向那死去虬髯汉子望了眼,神色中满是伤感。
狄青表情更是讶然,半晌才道:“看来你对我真的颇为熟悉了。”
那年轻人微笑道:“像狄将军和郭遵这种英雄豪杰,我是颇有兴趣了解的。你若帮我,只有你的好处。”他言语间,虽带有恳切之意,但也有自傲。
狄青不咸不淡道:“你被人追杀,这件事可是麻烦多多。我若帮你,可能连身家性命都要赔进去。方才我帮你出手,我不过是一时兴起,但我身有要事,怎能再在你身上耽搁呢?”
年轻人问道:“你所谓的要事,是不是要找萧太后和契丹国主商议契丹人要对大宋用兵一事?”
狄青双眉微挑,略有惊奇道:“看来你好像真的无所不知了。还不知道阁下是哪个?”
那年轻人挺起了胸膛,神色傲然道:“我对你知之甚详,知道你们有使臣前来,知道你狄青到了草原,因为我不是旁人。我就是契丹国主耶律宗真!”
那年轻人就是契丹国主耶律宗真?这怎么可能?
狄青神色中也满是不信,凝望着年轻人许久,这才笑道:“你这个谎话,说的实在不算高明。据我所知,契丹国主眼下应该正在伏虎林捺钵才对。”
众青衣人均是脸色怒然,才待上前呵斥,那年轻人已摆手止住了众人,盯着狄青道:“狄将军,我知道你眼下可能不会信,但我很快就会证明给你看。我本要前往伏虎林,但私下和臣子出外狩猎,途中遭叛逆伏击,这才逃到了这里。狄将军,我眼下需要调动人手平乱叛逆,只要你来帮我,燕云出兵一事,大可商量。如果不然……”笑容有些苦涩,像又有些威胁之意,“一切就都不好说了。”
狄青目光闪动,神色很是犹豫,像还是不敢相信年轻人所言。正在这时,远方有马蹄声响起,有一队人马举着火把冲来,到坡下而止。有人高叫道:“陛下可在?”
紧接着有脚步声繁沓,一青衣人带着两人前来。
那两人一是枢密院的官员,另外一人却是伯德族的族长。二人见到那年轻人,脸现畏惧之意,屈膝跪倒道:“参见陛下。”
那年轻人傲然的摆摆手道:“都起来吧。”转望狄青道:“你现在该相信我的身份了吧?”
这年轻人果然就是耶律宗真,亦是眼下雄踞北疆的契丹国主!
原来耶律宗真虽年少,可比当年的赵祯要强了许多。他和其余契丹人一样,自幼在马背上成长,见惯了风霜。见狄青为其挡敌,并不急于逃命,反倒吩咐众人下马埋伏在山坡处。又命一个手下带着所有的坐骑奔下山坡,一方面诱使叛逆前来,另一方面却知道伯德族就在附近,让手下去伯德族求救援。
狄青见状,这才信了耶律宗真的身份,亦施礼道:“大宋使者狄青,参见陛下!”
耶律宗真虽脱了危难,但眉头紧锁,显然想着一件危难的事情。沉默片刻后,耶律宗真对那伯德族长道:“你手下现在能调动多少兵马?”
伯德族长战战兢兢道:“回陛下,秋捺钵在即,我族勇士大半前往伏虎林候驾,目前族人能调动的勇士也就百来人。”胆怯的望了眼四周的尸体,伯德族长问道:“不知是哪里的强盗吃了豹子胆,竟然敢袭击陛下?”
耶律宗真冷哼道:“不是强盗,是乌拉部的贼子。”
伯德族长吃了一惊,“乌拉部素来臣服陛下,无端怎么会袭击陛下呢?”
耶律宗真斜睨了狄青一眼,沉吟片刻,对伯德族长道:“你立即召集族内全部勇士前来保驾,半个时辰后准备出发。这件事了,你族人全部有重赏,终生不必再交赋税了。”
伯德族长又惊又喜,喜的是只凭耶律宗真一句话,伯德族就凭空捡个天大的好处。惊的是,天下没有免费的饭菜,耶律宗真慎重其事的如此厚赐,难道说耶律宗真此行蕴藏着极大的凶险?
伯德族长退下准备,耶律宗真望向狄青,拱拱手道:“狄将军请借一步说话。”说罢向那些青衣人看一眼,示意他们退下。那些青衣人均是耶律宗真身边的近身侍卫,见耶律宗真竟对才见一面的狄青如此亲近,心中不解,可还遵令退到四周。
狄青迟疑道:“不知道大王有何吩咐呢?”他和韩笑一起来到这里,可到现在为止,韩笑一直没有出现,狄青也没有担心的意思。
耶律宗真凝视狄青,轻叹一声道:“适才若非你出手,我说不定已经死去。狄青,我欠一条命!”见狄青不语,耶律宗真转头望向苍穹,沉默半晌才道:“可我既然还活着,就说明老天还不想我就死。我既然活着,就要为死去的人担当起活着的重任。”他握紧拳头,咬着牙,一字字道:“今日的事,一定要用血来还。”
狄青望见耶律宗真满是怨毒的眼,心中微颤,问道:“大王,乌拉部的人,为何要追杀你呢?”
耶律宗真略有犹豫,四下看了眼,缓缓道:“只是乌拉部的人,只怕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实不相瞒,我只怕他们是奉了太后之命来杀我。”
狄青凛然,心中暗想,难道说萧太后和当年的刘太后一样,都要杀了天子自立为帝?可刘太后不是赵祯的生母,眼下的萧太后可确实是耶律宗真的亲娘。
这权位之争真的可以让人泯灭一切亲情?狄青很难想象,同时也奇怪耶律宗真为何对才见一面的狄青说起这般隐秘的事情?
狄青皱眉不语,耶律宗真似乎看穿了狄青的心思,说道:“太后的确是我亲娘,可一直对我不喜。我听说……”犹豫了下,耶律宗真道:“太后想要立我弟弟宗元为帝,这才要有意杀我,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的下手!我本带着北院大王和宣徽使前往乌拉族巡视,不想他们突然发难,北院大王为了救我,被他们的高手所杀。而刚才为救我死的那个汉子,本是朝中宣徽使。他们一路追杀到这里,我的贴身侍卫也所剩无几,若非遇到你,这次……我说不定就莫名的死在这里了。”说罢向山坡下宣徽使的尸身望去,神色惨切。
狄青知道契丹国主每次捺钵时,均是有文武百官跟随。可奇怪的是,为何耶律宗真会只带北院大王和宣徽使前往乌拉族?看眼下的情形,耶律宗真当时身边人手并不多。既然耶律宗真知道太后要对他下手,为何没有太多的准备?
耶律宗真收敛了惨容,远望天际,喃喃道:“眼下我臣子远离,只怕太后的手下这次追杀不成,还会拦截于我。我现在离伏虎林还远,若不能及时赶到,只怕军心有乱。”转望狄青,耶律宗真道:“狄青,眼下我有大难,如果你能护我前往伏虎林,余事皆好商量。可我若不能前往,让太后令立新君,只怕你我都有麻烦。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狄青不想耶律宗真竟对他如此信任,略作沉吟,只说一个字,“好!”
这本是一个交易,他狄青当初出手时,就已经考虑过的交易。
耶律宗真也有些意外,精神一振,说道:“好,狄将军果然急人所难。怪不得他提及你的时候,对你很是推崇。”
狄青忍不住道:“不知谁向大王提起了狄某呢?”这是他第三次询问,实在是因为不知道到底有哪个人对他如此关注,竟向耶律宗真提及他狄青。
耶律宗真一笑,避而不答道:“只要你护送我平安到伏虎林,自然就会见到他了。”手一挥,有一青衣人上前,那人身材修长,双眼细长。耶律宗真介绍道:“狄将军,这是宣徽副使萧破甲。”转问萧破甲,“眼下我们应该怎么做?”
萧破甲皱眉道:“陛下,乌拉族心怀不轨,只怕在前往伏虎林的路上,均已派了伏兵。眼下我们只有伯德族百来人护送,若碰到大军,只怕会全军覆没。可我们若是乔装行事,悄然前往伏虎林,也算好计。”
耶律宗真脸现怒容,喝道:“乌拉族人敢对朕无礼,朕已很失颜面。若再乔装前去,朕以后在臣子面前,颜面何在?不行,朕这次就要光明正大去伏虎林,看哪个敢拦!”
狄青皱了下眉头,感觉很是不妥,但终究没有多言。
萧破甲见耶律宗真心意已决,只好道:“既然陛下不想悄然前往,据臣所知。伯德族东北二百里处,有国舅萧匹敌带族人驻扎。若得国舅帮手,可保圣上无恙。”
耶律宗真眼前一亮,喜道:“不错,朕怎么忘记此事了?”心中暗想,“国舅萧匹敌为人骁勇善战,素来又和法天太后不和。当初法天太后幽禁我养母齐天太后时,就曾诬告国舅造反,结果还是畏惧国舅的势力,并没有将国舅一起下狱。如今国舅就带族人避祸于此,我若去求救,他必定帮手。有国舅派兵护送,朕可平安前往伏虎林。”
想到这里,耶律宗真立即下令道:“好,立即出发去找国舅!”
这时伯德族长早就纠集了族中的勇士,而大宋数十禁军在富弼的带领下,也悉数赶到。狄青只说了乌拉族反叛一事,说决定护送耶律宗真,不过他并没有提及萧太后一事。
富弼听狄青低声说明经过,不知是惊是喜。沉默半晌才道:“狄将军,这件事绝非那么简单。乌拉族在契丹,只算是个小族,他们竟敢袭击契丹国主,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晓的原因。我们牵扯进去,吉凶未卜。”
狄青有些佩服富弼的判断,可还是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既然已撞上这事,若不帮手,只怕耶律宗真平叛后,会对我等怀恨在心,进而迁怒我朝。我们是在帮他,可也是在帮自己!”
富弼知道狄青说的很是道理,终于点头,说道:“那我们就跟他走好了。”
狄青摇头道:“富大人,此行极为凶险,我带些禁军跟耶律宗真走,你就暂时留在这里等消息好了。我会让韩笑通知你。”
富弼犹豫片刻,明白狄青为他好,关切道:“那你保重!”
狄青趁无人的时候,拉韩笑到了一旁,低声道:“这次我们帮助耶律宗真,可说是巨赌。若是赢了,不但契丹人不会再对我朝出兵,若耶律宗真掌权,我们说不定还能说服他共同出兵进攻元昊。”
韩笑四下望了眼,微笑道:“耶律宗真知道你早认出他了吗?”原来耶律宗真被追杀之际,狄青早就认出他的身份。在出使之前,韩笑早就收集契丹的各方消息,设法搞到了耶律宗真的画像。狄青认出耶律宗真,这才当机立断的冲出救了耶律宗真。至于见面后故作不识耶律宗真,不过是狄青在做戏。
狄青摇摇头道:“他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只是我很奇怪,他为何执意要大张旗鼓地去伏虎林,如此一来,只怕危险大增。”
韩笑沉吟道:“契丹人凶悍好胜,其实不差党项人。我想耶律宗真只怕遇袭后,如果突然沉隐,若被人传出去死讯,那萧太后不就可借机立耶律宗元为帝吗?”
狄青深以为然,不由感慨这权位之争的险恶,这时众人早就准备妥当。耶律宗真忧心忡忡,当下命众人趁夜出发,急向东北。耶律宗真不将统领众人的任务交给宣徽副使,反倒请狄青担当。
狄青有些意外,却不退却,完全如行军般,命人先侦后进,有条不紊的前行。他既统帅过万马千军,也领过几百人的队伍,任何时候领军均是沉稳干练,不急不燥。可不知为何,心中有几分好笑,他是大宋的将领,鬼使神差,居然统领起契丹的勇士来。
耶律宗真见狄青指挥若定,心中暗赞,心道我契丹虽说马上立国,战将无数。但自契丹第一将耶律休哥过世后,少有能与之比肩的杰出人物,均说这个狄青继大宋曹玮以来的宋朝第一名将,最少自耶律宗真来看,此话绝非虚言。
草色共秋,山青如晨。
众人策马行了二百里后,在清晨时分,有惊无险的赶到了萧匹敌所在的族落。萧匹敌所在的族落依山而立,虽地处在草原中,亦是鹿角勾栏张起,成环拱之势对外,隐见凌厉。
狄青见了,心想一路上已听耶律宗真说个七七八八,萧匹敌素来和法天太后不和,想必也一直怕法天太后对其不利,是以在草原游牧中,也是这般戒备。
耶律宗真先吃了一次亏,先派萧破甲进族落打探,不多时,族内已有号角吹起,萧破甲和个大汉并辔驰来。二人之后,又有数十骑人马。等离耶律宗真还有颇远的距离,那大汉已翻身下马,快步走过来。那些手下亦是早早的下马肃立,神色恭敬。
那大汉肩宽背后,头发已半花半白,但雄姿勃发,不减剽悍。大汉快步到了耶律宗真的身前,单膝跪倒,以手加额道:“臣萧匹敌,拜见陛下。”
萧匹敌是齐天太后的哥哥,耶律宗真是齐天太后的养子,但耶律宗真对个舅舅,反倒比对亲娘法天太后要亲近许多。
翻身下马,耶律宗真扶起了萧匹敌,说道:“国舅,这次就全靠你了。”当下又向萧匹敌引见了狄青。
从萧破甲口中,萧匹敌略知发生的一切,也知道狄青救了耶律宗真。可见到狄青的那一刻,萧匹敌还是有些异样。他不想大宋威震西北的战神竟是这般俊朗沧桑,心中难免会想,“盛名之下,其实不副。大宋真的没人了,这样的人儿,有本事还能通天吗?唉……陛下急病乱求医,竟请狄青帮手,这件事传出去,面子上可不好看。”
心中嘀咕间,萧匹敌对耶律宗真道:“陛下不用担心,臣已从宣徽副使口中得知一切。哼,乌拉族简直不知死活,早晚给他们好看。臣已命人准备,眼下最少可以调出千余人手,到时候就可护送陛下前往伏虎林,至于剿灭乌拉族一事,圣上暂时不必理会,自有人让他们知道后果!”
萧匹敌看似鲁莽,其实一点都不糊涂,也知道这件事多半和太后有点关系,明白眼下人手不足,当务之急就是前往伏虎林召集群臣和效忠的人马,而不是消灭叛逆。萧匹敌这么说,无非是给耶律宗真留些面子。
耶律宗真心照不宣,说道:“如此也好。”
众人边说边行,已入了族中大寨。萧匹敌早传令下去,命族中勇士聚集,然后摆下酒宴,为耶律宗真压惊,一等准备妥当,休息数个时辰,就要再次出发。
耶律宗真逃命许久,的确也是腹中饥饿,疲惫不堪。当下请狄青入帐共饮,由萧匹敌、萧破甲作陪,只等候召集人马。
众人均是无心饮酒,耶律宗真端起酒杯,见到席间寥寥数人,想起以往的群臣环拱,放下酒杯,轻叹一声。
萧匹敌知道耶律宗真心情不好,开导道:“陛下,一事之挫算不了什么。想太祖之时,也不过靠几个兄弟打下诺大的基业。如今不过一些叛逆不知轻重,忠于陛下的毕竟还在多数,还请陛下宽心。”
耶律宗真喃喃道:“若真如你言,那是最好了。”
就在这时,帘帐一挑,有奴仆端上了大大的托盘,上有烤好的羊羔,香气扑鼻。萧匹敌道:“圣上先请用膳,一切吃饱了再说。”
说话间,那奴仆已快到了耶律宗真的身前……
狄青正低头想着心事,见那奴仆进来时,闻到诱人的香气,抬头望了眼那奴仆。目光从那奴仆身上扫过,突然喝道:“什么人?”他霍然站起,已手按刀柄,神色微变。他观察力已极为敏锐,注意到那人脚步凝重。
端盘子的仆人,都会小心翼翼的怕盘子跌落,用劲于臂。那人托着盘子很是轻松的样子,他运劲于腿,难道说是想要冲上去?
萧匹敌一直都对狄青有些不放心,见状道:“你做什么?”
呼喝间,帐中惊变陡现!
那奴仆听到狄青呼喝,遽然间手臂一振,已将烤熟的羊羔向耶律宗真打去。萧匹敌瞥见,脸色巨变,顾不得狄青,高声叫道:“陛下小心!”
那羊羔还在半空,奴仆已腾身而起,“咯”的声响,袖口已探出鹰嘴般的利刃,劲刺耶律宗真。
耶律宗真大惊失色,不想在这里还有刺客对他下手。这刺客是混进来的,还是萧匹敌安排的?念头一闪而过,耶律宗真毕竟也是身手敏捷,手一用力,桌案飞起向刺客打去,人却倒退,已到了帐边。
“乒”的一声响,桌案四分五裂,那奴仆一击正中桌案。身形不停,冲过碎裂的桌案,手中的鹰喙已堪堪啄到耶律宗真的喉间。
刺客心中方喜,遽然间警觉陡升。刹那之间,他只感觉一物急旋已到了他的后颈,这时“嗤”的声响,才传来金刃破空之声!
刹那弹指,电闪一念。
不杀耶律宗真,以后再没有这好的机会。若杀了耶律宗真,就要赔进自己的一条命去!
转念之间,那人大喝声中,弯腰斜滚。手中鹰喙般的兵刃倒挡在颈后。
“当”的一响,火光四溅。横刀击在那鹰喙般兵刃上,倏然倒旋,已落在狄青的手上。原来狄青见事起仓促,纵跃不急,拔刀掷出斩向那刺客的后颈,用的却是围魏救赵之法。
刺客身形斜滚,离耶律宗真距离不变,才待起身再次向耶律宗真刺去,陡然间心头一寒,因为他眼角的余光已见到狄青单刀在手,冷冷一望。
只是那一望,如千年冰寒,冷了人的一腔热血。可比冰更寒的是刀光。
狄青出刀!
帐内陡亮!
刺客再也顾不上刺杀耶律宗真,大喝一声,竟不躲避,已飞身冲向了狄青。“嗤”的声响,直刺狄青。
一时间刀光如潮,鹰喙似电。
刺客早就对狄青不忿,见狄青气势逼人,反倒激起一腔傲气,竟要和狄青对冲对攻!刺客是谁,恁地有这般狂傲?
电闪雷击,没入潮水般的刀光中,众人只见帐内一明再暗,然后就是“轰”的一声大响,牛皮大帐蓦地撕裂个口子,帐中大亮,清冷晨风灌入,吹得狄青衣袂飘飘。
狄青肋下衣襟破裂,现出紧身劲装。而刺客,却已冲出了营帐,转瞬不见。
帐外呼喝连连,萧匹敌虽惶恐难安,还是在第一时间发出号令,命人追拿刺客,追查此事。
狄青没有冲出去,只是望着弧形刀锋上的一溜血滴,心中在想,“他怎么会来?他为何要杀耶律宗真?”
萧匹敌已走到耶律宗真面前屈膝跪倒,惶惑道:“陛下,臣不知为何会有刺客混入,但臣难辞其咎,请陛下责罚。”
耶律宗真看了眼狄青,摇摇头道:“国舅,你不用自责,朕不会怀疑你了。这刺客神出鬼没,当初北院大王就是被他击杀的,我识得他的兵刃!”心中暗想,“今日幸亏还有狄青,不然只怕朕性命不保!”
想到这里,耶律宗真怒道:“这贼子两次行刺于朕,朕若抓住他,定当将他碎尸万段!可是就不知道这人是哪个!”
狄青一旁道:“大王,我倒知道这人是哪个!”
耶律宗真急问,“刺客是谁?”
狄青沉吟道:“此人绰号飞鹰,据我所知,他本是我朝陕西境内盗匪郭邈山。前段日子,他甚至前往吐蕃一行,不知为何又到了边陲。”
耶律宗真咬牙道:“郭邈山?哼,朕记住了他。朕若不杀了他,誓不为人。”他一字字吐出郭邈山三字,显然是恨极,见狄青困惑不解,耶律宗真哂然道:“他的目的也不难猜,这帮叛逆要杀朕,就是想夺朕之帝位。郭邈山来刺杀于朕,无非想要邀功得赏罢了。”
耶律宗真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狄青沉思不语,倒是不敢确信。
狄青知道郭邈山这人行事诡秘奇特,也很离奇。从当初的禁军,到陕西的贼盗,从武功寻常,到如今可以和他狄青对攻对击,这人的变化,也是让人满是惊诧。
狄青因为有五龙之故,才有今日的体质,可五龙一直在狄青身上,郭邈山为何也能有突飞猛进的变化?
适才一战,双方只是交手一招,但生死一线。若论快慢、反应、拼杀之决心,飞鹰并不比狄青要差。可结果是飞鹰落败中招负伤,狄青只是衣襟被划破,不过是因为狄青习的是横行刀法的缘故。
想当年,十三太保李存孝以横行刀立世,打遍天下未逢敌手,刀法中每招每式都可以说是千锤百炼,精炼简洁却又有极大的杀伤能力。
狄青胜在刀法的犀利。
飞鹰当初被狄青揭穿了底细,又被迫离开了飞雪,显然早对狄青怀恨在心。这次前来,应该不知道狄青会在,可发现了狄青阻挠他行刺,难免化怨恨为斗志和狄青一战,结果落败而归。
但飞鹰这次刺杀耶律宗真,难道真的是为权势吗?
狄青想到飞鹰,就不由想到了飞雪。飞雪无疑是比飞鹰还要让人难以捉摸的人物,但这两人毫无例外,都和香巴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这二人究竟和香巴拉有什么关系,狄青一直琢磨不透。
正在这时,有人匆匆的赶来道:“陛下,国舅,已查明,有一奴仆被刺客勒毙。那刺客这才乔装成奴仆混进来。那人武技高明,不走草原,反倒翻山离去。想必他混进来的时候,就是从山那面过来的。”
萧匹敌怒喝道:“那还不赶快去追!”
耶律宗真和狄青齐声道:“不要追了。”二人异口同声的说,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担忧之意。
飞鹰怎么会知道耶律宗真在此?难道说太后早算准了耶律宗真会来向国舅求救?
如果是这样,那袭驾的乌拉族深谋远虑,应该不会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飞鹰身上,他们会不会还有后招?
耶律宗真和狄青不约而同的想到这点,都是内心惊凛。
就在这时,帐外号角长响,冷漠嘹亮,萧匹敌也是一惊,不待多说,有族中之人已冲入了营帐道:“陛下,国舅,有大军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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