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春,我和太太詹妮弗·艾伦——不,现在她叫詹妮弗·戈从纽约飞抵北京。因为四川大地震和H1N1流感,这是拖延了三年的旅行。我们先在美国驾车旅行了十多个州,甚至到了美国的天涯海角——佛罗里达小岛KeyWest。海明威曾在此“南漂”十年,完成《永别了,武器》《丧钟为谁而鸣》等巨著。
波音777飞临北京时碰巧风和日丽,我心头为之一松,如果以一场沙尘暴为太太接风,我一再吹嘘的“北京是地球上最宜居城市”的弥天大谎就会不攻自破。我看见机腹下庞大的城市,像一堆堆积木玩具、机械装置和微型盆景展开;高速公路上连绵不绝的车流蠕虫般爬行,闪耀着甲壳虫般破碎的亮点。这个庞然大物越来越肥大,像失去控制的地壳甲状腺和骨质增生。
京漂八年,这个城市磨盘一样将我碾个粉碎,但在“夷人”面前,精神错乱般的自大狂还是不可救药地发作。我就像一个长工炫耀老财主的产业似的对太太说:“看,那是三号航站楼,奥运会前才修的,这地球上,就它算老大!”
太太循着我的手指望去,赞叹:“Amazing!(真棒)”。
靠近机舱的老外们也发出片片赞叹声。
“这地球上没几个城市可以和北京比个大,纽约洛杉矶芝加哥小Case(事情,案例)。”我说,太太深信不疑地点头。
“北京是世界上最大的一个饼(Pancake)。”我继续滔滔不绝,太太被弄懵了,我解释说这是个Metaphor(隐喻),中国使用了全球三分之一的钢材和一半水泥,北京又占了一大块,越来越大,就像摊大饼……
“就像二战前后的美国。”
“我在这里住了八年。”
“哇——,你的地盘。”
“对,我的磨盘。”我鼻子发酸,低下头,捂住眼睛。飞机开始俯冲,耳朵轰鸣起来,隐隐作痛。瞬间,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猛然入侵身体,让我灵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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