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今看见在那条开满紫色花朵的小径上飘飞着数不清的白蝴蝶。它们的羽翅闪着银银的光采,像乱云飞渡的另一层天空。刘今不知自己的来路和去径,她迷茫于一片虚妄的美丽里,她对自己说,做一只纯洁的白蝴蝶多幸福呀!然后她就真的看见自己轻盈地飘飞起来。
现在,她融身在白蝴蝶群里,跟着它们,想看看它们来于何处又归于何处。而当夜来临,花朵消逝,她看见了白蝴蝶的尸体纷纷躺进夜的坟墓,原来那些紫色的花朵都是从白蝴蝶的血液里孕育生长,然后迅疾成熟再迅疾消亡。
白蝴蝶为悼亡而生,也为悼亡而死。它们本身也是自己的悼亡者……
刘今不知是为那些花朵而泣还是为花朵的亡灵者白蝴蝶而泣,总之是伤心的泪水把她从不着边际的梦里拽出来的。可是她却无法从那个梦境里回过神来,有时候,梦里的一切也预示着人生……
刘今是在这样一个太阳即将升起的清早接到那盘录相带的。录相带是她继父清早遛弯回家时在门口发现的,上面写着转刘今小姐收。以前,刘今在电视台时,也经常有人把节目带子捎来捎去的。他没当回事儿随手就拿进屋。他说不知是谁给你放门口了一盘录相带,我给你看看是什么内容。
他在鼓捣录相机时,刘今已慵懒地从床上坐起身,趿着猩红的拖鞋来到客厅。继父已将录相带插进机子……她的眼前仍然飘飞着无数的白蝴蝶……
是电视图像上郑英杰和她扭在一起的镜头把她大脑中的白蝴蝶赶得无影无踪了。
这是山中居过的那一夜的图像。她看见了生命里无法遮盖的丑陋。这是比死亡还要难于面对的羞耻,她还来不及反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继父的巴掌已左右开弓搧在她的脸上……
她根本看不清她继父的嘴脸,她也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她以为她的继父是在打一具与她毫不相干的行尸走肉……
她不知是她先走出家门,还是继父先走出家门的。就像一个大白天从坟墓里走出来的幽灵,一到太阳地里就被阳光晒化了,现出她自己都不忍目睹的、丑得不能再丑的原形。天黑之前,重新聚合的生命里,没有血没有肉,没有情感,只有一腔悲愤复仇的火焰在烈烈地燃烧着。她能听见骨子在燃烧中发出的滋滋的响声……也就是说,她所有理智的神经早已化为灰烬,她的仇和恨都是直指郑英杰的,她认定那盘录相带是郑英杰当时拍下来日后用以威胁她的,他过去不就干过比如“口供”那样阴险的勾当吗?!
他为什么要这样呢?因为当白雨平安无事后,她再次提出要做掉那孩子……
“做掉?”这词是多么有意思!
“做掉”两个字在她的脑子里瞬时就开成了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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