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最大的快乐和幸福或许就是全身心地建构一个家。幻想一片爱情,苦心经营一场婚姻。女人对于自己的幸福又常常像盲人摸象,这幸福往往是不确定的,片面的,局部的,有时甚至是虚幻的。然而这又是女人抱定一生的东西。女人一旦抱定便以为是终生拥有。这拥有之中恰恰又是含着极端的自私的。所以女人又往往会在丧失的痛楚中完全地淹灭了自我。
南可的母亲像一条鱼一般身处在一条干涸的河中。对于南可的母亲来说,她存活于南浩江的河流里,她失去了南浩江就像是失去了河中所有的水。此后,对任何经由她的水,她都有可能对人家怀着感恩戴德的情意。郑英杰就是这样一片水。她和郑英杰,他们是互相为对方保有秘密的人。她不知该怎样面对南浩江扔给她的这一团黑暗的世界。这个世界空洞、虚无、冷漠,不可收拾。是郑英杰悄悄来找她,替她收拾残局。当他让她咬定南是死于“家族精神病史”时,虽然这样说郑英杰也是为了保全自己,但同时不也使她和南可免于被无休无止的调查和纠缠吗?同时为死去的和活着的人都保有了一分面子。她在那个时候对他就心怀了感激。男人天性里喜欢关爱别人,女人天性里喜欢被关爱。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情感有时并不是刻意培育才能建立的。女人感动于一些小的浪漫和温情,比如一个电话,一个问候,一次探望,都会使一个陷在无望和绝地的女人看到希望。在刚刚开始和剩下来的一个人的岁月里,她由对郑英杰的感动慢慢地转变为期待。她期待他什么?她并不确知。她偶尔也去看他,回到家里的许多时日,她会细细地揣摸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看她的眼神,他握她手时传递给她的一种很柔情的温存。它们点点滴滴汇集到心里,就成为渴望的激情。在他们这个岁数的男人和女人,并不需要过多的语言明示。所谓的心领神会,两情相悦,只是一种感应和默契。就像种子落在泥土里,它们是在互相的作用中长出芽子。一个人如果认定一个人好,这种好便是无条件的,不讲原则的。因为在她的心里多少还怀有一分内疚,这内疚是由那10万假币而起的,送礼的人,都想把事情做好,不想给人家送了腻味。所以她是比他更急地要帮他加以掩盖的,女人若是痴情起来就是勇于献身、不计后果的傻痴。这种不计后果就是再次断送了女儿南可。
郑英杰无法忘记他和刘今在山中居过的那一夜。那一夜就像一场恶梦,当他在达到终极的快乐同时也陷进了终极的罪恶感。在他的心里,女人是脆弱的,易碎的,不堪一击的。女人之于他是不公平的。比如他的妻子吧,他得到她的心却得不到她的身;而刘今呢,他得到她的身却得不到她的心。他在万分沮丧中将刘今送进医院后,就鬼使神差般地来到了南浩江家。男人有时更需女人的关爱和慰藉。他知道那个女人是会接纳他,承受他,爱抚他的。因为她也正需男人的关爱和慰藉……
南可的母亲怎么可能知道她和郑英杰之间发生的一切,均在一双窥视的眼睛盯视中……这双眼怀着深切而又透彻的仇恨。这仇恨其实并不是针对南可和她的母亲的,但仇恨的确是不计后果的。南可的母亲在听到女儿的死讯的刹那,大脑仿佛被雷电所击,击成焦糊状,做为生命的所有活泛的细胞再也没有得到自然的复原,她成了南浩江家族里第一个真正精神失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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