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小元估计得没有错,王天容对郑小彤去蒲小元的能达贸易公司上班确实不是很高兴,刚开始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后来找到一个机会,还是说了。
王天容这样一说,蒲小元马上就肃然起敬,觉得王天容不愧是当领导的,不愧是君子。如果不是真君子,即便心里面不高兴,也决不会直接对蒲小元说,而是背后做儿子郑小彤的工作。王天容没有背后做儿子的工作,而是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对蒲小元说,说明她确实是真君子。
但是佩服归佩服,原则归原则。蒲小元绝对不会因为对王天容肃然起敬而放弃自己精心设计并且已经开始实施的计划。
“我当时就是想把他带来,”蒲小元说,“没有想得太多。看到您在北京的那个家已经不像家了,小彤在北京过的日子更不像是日子。我当时就是想,您这么成功的女人,虽然不能说日子一定要过得比一般人好,但是也不能过得比一般人差呀。而事实情况是,不但您自己过得比一般人差,而且小彤也跟着受罪,何苦呢?所以,没有跟您商量,我就自作主张地把他带来了。我还以为您高兴呢,想给您一个意外的惊喜。”
“谢谢,谢谢!”王天容说,“这个我知道,你确实给了我一个惊喜,我也真心感谢你。但是,你不觉得小彤在你公司当副总不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蒲小元说,“您知道,我这公司刚成立,正好需要人,请谁不是请?是不是您觉得我是私营企业,庙小了,委屈小彤了?”
“那倒不是。”王天容说。
“那是为什么?”蒲小元问。
王天容没有立即回答为什么,而是想了想,或者说是思考了一下才说:“你以前一直给我做秘书,现在自己下海开公司了,又跟能源集团做业务,如果小彤不在你公司里面,这也没有什么,但是现在小彤在你公司做事,人家不会说闲话吗?”
经过考虑的话说出来就是不一样,比如王天容现在说的这番话,既准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又丝毫没有伤害蒲小元,可见说话水平不一般。
“身正不怕影子斜。”蒲小元说,“其实,就是小彤不在我公司做事,别人还是要说闲话的,而且说不定闲话更多。”
“喔,是吗?”王天容显然不信。
“当然是,”蒲小元说,“有些事情您可能不知道,其实也只有您不知道,其他人都知道。如果我不供应能源集团的煤,其他人供应,尽管其他人供应的煤炭比我价钱贵,但是有些人还是喜欢其他人供应,不喜欢我供应。”
“为什么?”
“因为其他人给回扣,我不给回扣。”
“有这事?”
“有这事!”蒲小元说,说得非常肯定,还嫌分量不够,又补充道,“其实,现在只要花钱的地方就有回扣。”
“真的?”
“当然真的。”蒲小元说,“要不然怎么花起公家的钱大家那么起劲?就是因为有回扣。花钱是公家的,回扣是自己的,所以大家起劲。”
王天容不说话了。其实蒲小元说的情况她也不是一点不知道,这些年随着能源集团的发展,每次遇上投资项目,比如购买设备和基建工程等等,总有各种各样的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想给她回扣,但是王天容每次都坚持招标,至于招标背后,是不是还有人给回扣,给了多少,给了什么人,她就不清楚了。但是有一条,她自己没要,既然她自己没有要,所以她就不知道这里面的具体情况了。不过她相信,多少会有。
“其实,小彤在我公司反而闲话少一点。”蒲小元说。
王天容仍然没有说话,而是认真地注视着蒲小元。蒲小元知道,王天容这是在等待她的进一步解释。
“由于我不给回扣,或者说我就是给他们回扣他们也不敢拿,所以,不论我以什么价格给集团供应煤炭,有些人都会有意见,都要说闲话。而且您看,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以某种方式表达出来,最后的结果就是把我排挤出去,让其他能给回扣、他们也敢接受回扣的人进来。说实话,我请小彤来公司担任副总也是有自己目的的,这个目的就是获得平等的机会。只要小彤在能达贸易公司,那些人就是心里有闲话,也不敢说出来,或者说,不会把我排挤出去。但是,大姐,我能向您保证两条:第一,我的煤炭绝对质量可靠价格合理,我不需要您的任何特殊关照,只要您给我‘同等优先’的机会;第二,我绝对不会亏待小彤,我等于是把给那些王八蛋的回扣省下来给小彤,给小彤我心里平衡一些。我要给小彤股份,本来准备给他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后来计算了一下,只能给百分之三十,因为大同那边我还要打点。”
王天容不说话了。
王天容这次的不说话是一种沉默,“默认”的“默”。
有了王天容的默许,蒲小元的胆子大了一点。在紧接着后面的一次交易中,蒲小元没有按更低的价格给能源集团,而是按照市场价格供货,并且在办理结算的时候,她自己不出面,而是让郑小彤出面。正因为是郑小彤出的面,所以结算非常顺利,比她自己去还要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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