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工作落实了,人也轻松了许多,吃过早饭,说到同学家去,就一溜烟儿不见了。
一夜没有睡好,早晨起来吴卫的头感到有些疼,她懒懒地斜靠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养神,这时,大门被人敲得“咚咚”乱响。
“谁呀?”她一边发问,一边打开屋门。
来人是拆迁办的,他拿出一张表格让吴卫填写。按照规定,她家两口人只能申请四十平米的一个单间。——即使这样,她还需拿出近七万元的差价。她愣了一下,抓着笔的手在发抖:到哪儿去弄这么多的钱?她病退得早,除了工资,其他什么都没有。
“你签还是不签?”来人皱一下眉,神情很不耐烦。
她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在户主栏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心事重重地呆坐着,直到日头偏西苏苏回来了,还一动不动地愣想着。
“妈,你怎么啦?”苏苏睁大眼睛,惊诧地看着母亲惨白如纸的脸。苏苏长得一点也不像吴卫,长圆形的面孔,白里透红的皮肤,一双眼睛又大又圆。
吴卫将桌上的表格往苏苏面前推了推,苏苏叫了起来:“妈,你有没有搞错,拆迁了也才一个小套,将来我结婚住哪儿?”
“苏苏,别不知足了,就这七万元钱还不知从哪儿出呢。”吴卫轻声说道,脸上满是无奈和担忧。
“妈,我看金叔叔对你挺好的,现在你遇到困难,金叔叔肯定会帮助的。我还听说,负责拆迁的就是金叔叔的公司,能不能请金叔叔通融一下。”苏苏很有把握地说。
“苏苏,”吴卫不满地瞥她一眼,“这孩子,真是越说越离谱,人家再好,凭什么要帮助我们?房子大小也就是个住,再大的房子,也只占一张床。公司有自己的管理制度,全都去照顾关系,那单位早就垮了。”
苏苏撅起了嘴:“妈,你就是个死脑筋,一点都不懂融会贯通。好了,不说了,越说越窝火,反正,你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说完赌气又跑出去了。
过了不久,吴卫就被通知搬家。她娘家房小人口多,只好每月花二百元在外边租了一间房作为临时住处。这一天,金成遇见苏苏,苏苏叫了起来。
“金叔叔,你没有看见,鸡窝大的地方,还要放两张床,连走路的地方也没有,让人还怎么生活?说实在的,我是最怕回那个所谓的家了。”
“苏苏,这样不好,你妈身体差,你要多照顾她才对。再说,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住上新房的。”
“那也叫新房?才一个小套,比拆了的房子大不了多少,有什么稀罕!”苏苏轻蔑地补充了一句。金成看一眼苏苏,没有讲话。
吴卫是一个好静不好动的人,平时并不怎么在外边走动。这一天,她正要到菜场去,忽听后边有人叫她,回头看时,原来是拆迁前的一位邻居。按辈分,她该叫这位邻居“三婶”。三婶问了她的近况,转口问道:“你的房子定在几号几层?”
“怎么,你们已经定房号了?”这个消息对吴卫实在太突然,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分房还要先定好房号。
“你怎么对自己的事也这么马虎?”三婶嗔怪道。吴卫脸子短,最容不得别人说长道短了。可三婶是长辈,房子又事关自己的切身大事。她向三婶详细询问了有关情况,菜场也不去了,急忙折身向拆迁办走去。
拆迁办里只有一位戴眼镜的工作人员在看报纸,吴卫赔个小心:“同志,请问领房号是在这儿吗?”
“领房号?”那人皱起了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房号早就领完了,还领什么房号?”
“不对,我也是拆迁户,我还没有领呢?”吴卫有些急了,声音也明显高了。
“你肯定搞错了,说不定你家人代领了,先回去问问再说。”那人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报纸,只是口气有些缓和。
“这不可能,我家里就两个人,女儿从来不管账的,她怎么可能背着我来领房号?”吴卫的脸色都急白了。没了房号,也就等于失去了栖身之处,她和女儿真正成了流浪汉了。想到这儿,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去哪儿可以查到分房的具体情况?”
“哪儿也不管用,就我这儿。不过,房号真的全部分完了。”那人看吴卫一身书卷气,又老实又迂腐,不觉有些可怜她,劝道:“你也别急,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查查,说不定什么地方搞错了。”说着,扶了扶眼镜,俯身拿过一旁的登记簿来,手指蘸一点水,一页一页翻找着。吴卫嘴上说着感谢的话,悬着的一颗心更紧了。
那人的手终于停下了,抬起头,眼神从镜片后边斜射过来:“你叫吴卫,吴国的吴,保卫的卫,你看,这儿写着呢,一号楼401室。好家伙,一百三十多个平方,楼层又是最好的,打开窗就是太阳,减去你回迁的二十四点三平米,你家一下子拿出了四十多万元现金。你看你,真会逗人玩,也算吃饱了撑的!”老头儿不满地嘟哝了一句,别过脸不再看吴卫了。
听到老头儿的话,吴卫一下子愣在那儿,一句话也讲不出。稍停,她赔着笑脸问道:“老师傅,会不会搞错了,我们哪里拿得出这么多的钱,就是去银行按揭,也没这个条件,更何况我们也用不了这么多的房子。”
老头儿咧开一嘴黑牙笑了起来:“真新鲜,我还是生平第一遭听人嫌自家房子多的。告诉你吧,你这套房子,不知有多少人打听过了,有人甚至出高价来买。只听说开盘前就有人预订了,想不到是给你的。你可真有福气。搞到最后,主人却不晓得自己有套好房子,真正滑稽到家了。”
直到现在,吴卫开始有些明白,一定是金成在背后操作的。“这可是四十几万啊,那还不包括装修的钞票。不行,自己又无恩惠于他,凭什么让他出这笔巨款?即使将来住进去了,内心也会不安的。”回到家里,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只是痴痴想着这件事。这时苏苏唱着歌回来了,看见妈妈这副样子,奇怪地问道:“妈,你又怎么啦?”
“哎哎,没有什么,我们吃晚饭吧?”她掩饰地干笑着。
“别骗人了,你连撒谎也不会。”苏苏先笑了起来,“妈,你有什么心事,让我帮你参谋参谋,保准能一语中的。”
吴卫犹豫着,最后还是把新房多了面积的事讲了出来。还没等她讲完,苏苏高兴得一拍手跳了起来:“这下好了,我们可以住大房子了。”
吴卫着急地说:“看你个疯丫头,听到风就是雨,这面积多了,钞票谁给你出?”
“管它呢,又不是我们去要的,他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苏苏仍然一脸喜色。
“问题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吴卫有些忧心忡忡地说,“我怀疑是金成叔叔暗地里帮我们,他知道妈脸子薄,故意没有说穿。这可是几十万元才能买到的呀!”
“这样最好,他是大老板,这些钞票如同牛身上拔根毛,他才不会在乎呢。妈真觉得过意不去,等我将来挣了钞票还他。”吴卫不讲话了,决定第二天去找金成。
吴卫找到政协时,倒也让金成感到意外。
“吴卫,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吧。”吴卫见屋里有人,犹豫着不想进去,两个会议室都在开会,金成领她来到隔壁一家新开的茶楼。
“你急着找我,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吴卫定定地看着金成的面孔,缓缓地说道:“金成,我知道你心眼好,人厚道,你想帮我也不能这样,这太离谱了,几十万元的巨款啊,叫我如何来还你这个大礼?”她显得十分激动,泪花在镜片后边闪烁着。
金成低下了头,稍停,他正色说道:“吴卫,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你完全弄错了——确实,你家所在的那片小区是金贸公司负责改造,我也动过要帮你们的念头,关照过工作人员,如果你们提出什么要求,全部满足,费用由公司承担。那还是在小区开盘以前,有一天,来了一位自称你们亲戚的人,掏出五十万元现金,预定了条件最好的一号楼401室,尽管工作人员另加了百分之十的额外收费,来人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可见其财大气粗。他的要求只有一个,只要看中的那套房子。我猜想,一定是你当高官的亲戚,或者其他有头有脸的朋友在帮你们,否则,谁会有如此能耐,当场全部支付了所有房款……”
“这不可能,”还没等金成说完,吴卫就叫了起来,“他们即使要帮我,也用不着偷偷摸摸的。”吴卫说得十分肯定。
“那会是谁呢?”
吴卫也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我想起来了,会不会是沈刚?”金成突然提高了声音,看着吴卫冰雕似的面孔,问道。
“你说是他?”吴卫脸上满的惊愕,“谁知道他现在干什么,他哪里会有这么多钱?”
“你真太迂腐了。现在北京好多高干子女经商,依靠各种特殊关系,全挣得钵满盆溢的。前些天徐红梅还告诉我,说静静的前夫陈卫东犯错误后被开除公职,听说也和沈刚一起做进出口生意。他这次帮你们买房,说不定也是一种赎罪心理。我说,你也不要考虑得太多,既然有人买单,你照收不误,有人给送房子,何乐而不为?你又不是领导干部,还怕别人说你贪污受贿不成。”
吴卫也觉得有道理,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时,金成的手机响了,他还得去参加一个会议。在市政协新主席的分工中,对口协作归金成分管。前几天,徐伟松来电话,他援建的希望小学经费还有缺口,他叫人又汇了十万元。现在双方已初步拟定,暑假后以金贸公司命名的小学完工,到时金成一定要去参加竣工典礼。金成答应了。
会议结束时已是11点半钟。徐红梅昨天就来电话,说今天中午有朋友从海外回来,几位老友要聚一下,让金成也去。金成回到办公室时,张产山早就候在那儿。金成问他怎么来了,张产山咧开满是胡须的嘴乐哈哈地说来向主席大人汇报工作。金成横他一眼,张产山说:“玩归玩,笑归笑,有一件事要先征求你的意见,让你给出主意。”金成说:“除了办婚事,其他都好商量。”张产山涎皮赖脸地说道:“你还真神,真让你给说着了,我和小妹想办事了,想请你当证婚人。”
“那不行,我早说过了,你和小妹的事我不管,请别人去,反正这个证婚人我是不会干的。”金成一脸严肃,拿起台子上的包就要走,被张产山一把夺下了。
“你急什么,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张产山并不气恼,笑道,“别以为当了市领导就可以六亲不认了,告诉你,现在都讲平民亲民,脱离群众是很危险的。”
金成转脸问张产山婚礼准备放在什么地方,张产山说小妹坚持放在W城,她父母来去都方便。
“小妹的父母来了,任静静会怎么想?再说,当初小妹的男人来找我,我一口咬定小妹不在W城,现在来做你们的证婚人,他们会怎么想?小妹的男人不把我恨死才怪呢。最主要的,我家小鼎的身世再也没有秘密可讲,任静静会受得了吗?”金成讲得在理,能说会道的张产山也只能用手搔着头皮,不响了。
“我给你们出一个主意,到国外去旅行结婚,然后到小镇去看望二老,又场面又风光。多买一些东西回去,二老会很开心的。”
张产山开始还点了一下头,稍停他连连摇头:“不妥,不妥,你想想,小妹是个母亲,能不去看望她的儿子?万一那个男的借题发挥闹了起来,婚事就全砸锅了。农民的素质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他让人把小妹扣住,那才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金成觉得他的考虑也有道理,反复掂量后对张产山说:“我说这样,你让小妹先捎话回去,让她父母到古镇来,请一桌酒和二老见面了,你们的心意也有了,这实在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那你们呢,还有公司的同事,那是也要请酒的。”
“你真戆,同样在W城请几桌酒,礼数就全有了。”
张产山当天就飞回三亚,把和金成商量的结果告诉小妹,小妹听后很不高兴,圆脸也拉长了。
“这样怕见人,好像我父母做了贼似的,再说姐是小鼎的亲娘,现在什么名分也没有了,连我这做小姨的,小鼎也不知道是亲姨,你说气人不气人?结婚是人生大事,也用得着这样偷偷摸摸的,干脆,不结算了。”说着,眼泪也下来了。
张产山急忙安慰她:“金成有他的难处,要体谅他的苦衷,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再说,不举行仪式,都三个月了,肚里的孩子怎么办?”
小妹苦着脸,娇嗔道:“都是你,猴急成那样,叫等到结婚也不行,非要在一起。你看,婚又不能正大光明地结,闹得人前也抬不起头来,你说丢人不丢人?”张产山只好小孩一样哄着。
张产山他们从国外旅行结婚回来已是阳春三月。补办婚礼的酒宴定在百年老店聚福园。金成一家被安排在主桌。从进饭店开始,金成就感到任静静有些异样,两只眼睛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小妹。开始,金成倒也没怎么在意,后来看静静总是盯视着小妹,猛然想起,小妹太像孙凤英了,那眉毛,那眼神,特别是笑起来脸上两只小酒靥,更是活脱脱一个孙凤英。
“她是谁,怎么成了你们公司的员工?”任静静终于耐不住了,语气急迫地问道。
“一名普通打工人员,在海南酒店工作,具体叫什么我也说不上了。”金成知道不好,情急下撒了一个谎。
任静静手里握着筷子,闷着头只管想心事。两位新人终于来敬酒。张产山来过金成家,和任静静熟悉,看见任静静先喊一声“嫂子”,任静静站了起来。此时小妹端着酒杯,笑盈盈地走到金成面前,甜甜地喊了一声“姐夫”,然后又走到小鼎面前,笑着说:“小鼎,我可是你嫡亲小姨,小时我经常抱你,快喊我——”
谁也没有料到小妹会来这一手,大厅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听得见金成激烈的心跳声。
此时,只听任静静大叫一声:“你们全是骗子啊,都串通好了来诓我、哄我……你们不得好死啊……”说着,手中的杯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人也早晕倒在地上。金成慌忙俯下身子,抱着任静静拼命叫喊着。这时有人叫掐人中,有人早打了120的电话,不一会儿,四名医生护士抬着担架,急匆匆地走过来,紧急救护后,把病人抬上了救护车。金成跟随救护车去了医院。
任静静的状况非常糟糕,医生说她长期的心理压抑,笼罩在心头的恐惧感,精神分裂症的影响,造成心力衰竭,神志紊乱,即便躺在病床上仍然大喊大叫,医生不得不把她绑在床上。
看着任静静痛苦的样子,金成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他根本不应该让小妹在W城补办婚礼,更不应该让小妹和任静静见面。其实,他早就应该了解,小妹的性格和她姐姐一样,善良而倔强。那次顾小玲发难,根子还在小妹,小妹决不甘心自己的亲姐姐永远被别人遗忘,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知道生母是谁,九泉下的姐姐是死不瞑目的。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一切都晚了,这又能怪谁呢?
任静静住的是单人病房,全市最好的精神科、神经内科的医生进行了会诊,医生们察看了任静静的病情,研究了紊乱的脑电波,看着至今仍然昏迷的任静静,认为,其实任静静早就隐藏着躁狂性精神分裂症,由于没有受到强刺激,行动上偶尔有所流露,外人很难看出她的症状。这次受到突然强刺激,而这又正是她内心长期担忧和恐惧的主因,因而暴发造成的后果是致命的,也不是药物能够消除的。现在只能采用保守疗法,经过几个疗程后,看治疗效果再来确定下一疗程的治疗方案。
“爸,我不是妈亲生的?”有一次,小鼎看病房里没有人,问金成。
听儿子问这件事,金成急忙解释道:“别听他们乱说,你是妈亲生的,妈十分疼你,你自己最清楚了。”小鼎十八岁了,长得浓眉大眼,脸部轮廓十分像孙凤英,这大概正是任静静日益感到恐惧的原因。
“不,那位阿姨当着那么多人说是我的亲阿姨,她不会撒谎的。”小鼎仍然坚持自己的说法。
“阿鼎,那位阿姨是因为喜欢你才这么讲的。——好了,这件事到此为至,目前我们最要紧的是把妈妈的病看好。”金成看着儿子将信将疑的面孔,拍着他开始变宽的肩膀,告诉他不要胡思乱想。
市委书记方海涛亲自来看望任静静。也许是方书记的影响,一连几天,任静静的病房里人流如织,全市各部委办局的一把手全都到病房来过,鲜花、水果、营养品堆满了旁边一间屋子,市卫生局局长几乎每天来一次,询问病情,了解治疗效果。
可惜,任静静还是静静地躺着,并不知道围绕她所发生的一切。
这一天,徐红梅打来电话,询问任静静的病情。她去看过任静静,对她的突然发病感到十分惋惜,看着金成日渐消瘦的身体,有些担心地对他说,倒下一个,不能再倒第二个了。她让金成下班后去她那儿,聊聊天解解闷。
金成开着自己的“宝马”车来了。徐红梅身穿一件大红网眼毛衣,因为炒菜防油烟,一块素色手帕包着一头浓密的黑发,更显得雅致大方。她虽然四十多岁了,但由于没生过小孩,又定期去美容店,肤色细嫩,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金成看见她这样的打扮,先自笑起来:“徐大经理亲自掌勺,也算是特大新闻了。”——外贸体制改革后,徐红梅担任了一家公司的副总经理,工作反而没有过去那样忙。
徐红梅能炒一手好菜,味道不比国宾馆差。金成打趣让她辞职去干厨师,收入肯定要比干经理强。“好啊,我当厨师,你来管账,行不行?”她一边从锅里舀菜,一边笑着答道。金成脱下外边的外套,过来帮着端菜。徐红梅拿来一瓶五粮液,自己开了一瓶XO,就着一张小台,面对面坐着。徐红梅看一眼金成,叹了一口气:“金成,你相信命吗?通过静静我们开始相识,这个缘分是静静带来的,为了静静的身体,我们共同干一杯!”
她的话让金成鼻头有些酸楚,他还清楚记得第一次和徐红梅见面的情景,自己以后的事业和发展,无一不和这次见面有关,当下也动了真情,感慨地说:“也许,这就是缘分。红梅,在茫茫人海中偏就认识了你,不能不说是上苍的精心安排,也让我成就了多年梦寐以求的事业。我有时在想,你真像是我的幸运之神,我满饮此杯,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说着,仰脖一饮而尽。徐红梅第一次听金成喊她“红梅”,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飞起片片红云,掩饰地干咳两声。金成见她面孔红了,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啦,脸这么红?”徐红梅没有答话,稍停说是让酒呛了一下,很快向金成投过一个飞眼。金成没有在意,只是关心她少吃一点。
“不,今晚要和你一比高下,你别小看我,我的酒量不比你差。”说着,拿过台子上的白酒瓶,也将杯子倒满了,端起酒杯要和金成干。金成犹豫着,他知道徐红梅酒量并不大,担心她吃醉了。
“看你,怎么也像女人一样,忸忸怩怩的,即使醉了,自己家中出丑,别人又看不到!再说,有你服侍我,还怕丢下我自己跑回去?”说着话,自己一口先干了,也许喝得太猛,一阵猛烈的咳嗽,金成站起来,不知该怎么办?徐红梅抬起头,白他一眼:“怎么还愣站着,也不知道关心人,捶捶背说说好听的有什么难,白讨人情的事全不会做!”金成为她轻轻捶着背,徐红梅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嘴里不知在哼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徐红梅终于睁开眼睛,眼光掠过金成,说:“刚才你没吃,得先补上,咱们再来。”金成说:“红梅,别吃了,看你呛成那样,让人害怕。”徐红梅白他一眼:“你真让人扫兴,我好不容易有了吃酒的雅兴,你净敲退堂鼓,还让人尽兴不?”金成不好多讲了,自己先吃了一杯。
大概酒劲上来了,徐红梅将外边的衣服脱了,只剩下一件低胸内衣,金成只要抬头,一眼就能看见露出的高高的Rx房和深深的乳沟,弄得金成很不好意思。
“金成,这样干吃没劲,我们来划拳,谁输了谁吃酒。”徐红梅今晚特别兴奋,非要和金成比试酒量。
三轮下来,金成连输三杯,徐红梅更加得意了,还要再划。这些天金成单位、医院两头跑,身心异常疲惫,一瓶酒吃了一大半,自感到有些头重脚轻,便摇手说“不行不行”。徐红梅笑道:“亏你还在社会上走,这个道理都不懂,男人怎能说不行?”金成倒一下子被她说红了脸。徐红梅带着浓浓的酒意,睨斜着眼,飞快地瞟了一下金成:“我今天第一次发现,你红脸也这么好看。”
徐红梅又将两只杯子倒满了XO,金成醉眼地连连摇头:“红、梅,你、你真坏,今天你是、是不肯放过我、我了……”徐红梅说:“你不行了,来,我陪你上床。”金成傻笑道:“那你不成三陪女了?”徐红梅浪笑着说:“今天就为你当一次三陪女,一定让你舒服快活。”说着,扶着金成走进卧室,先帮金成脱光了衣服,金成头刚碰到枕头,就已发出了沉重的鼾声。
徐红梅自己也脱掉了衣服,她并不急于干什么,只是痴痴地上下打量着金成,像打量一件日夜思念的宝物一样。猛然间,她再也控制不住了,伏在金成身上疯狂地吻着他,嘴里还在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这情景,就仿佛一头饥饿的猛兽,突然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猎物,欲望和激情刹那间汹涌迸发。很快,她又在金成全身上不停地吻着,频率越来越快。她和男人分居十多年了,尽管也和其他男人有过肌肤之亲,事后自感索然无味,好像完成任务一样很快完事,连一点咀嚼回味的余地也没有。也许金成是她惟一心仪的男人,从第一次看见金成,就在心里喜欢上了他,碍着任静静,她只能将那份感情和思念深深埋在心底,不敢轻易让它流露。现在,任静静躺在医院里植物人一样生死未卜,她真为金成担心,这个时候男人就像小孩一样,最需要关爱和女人的柔情了。她自感在性生活上应主动满足金成,十多年来,她不也曾多次有过这种性饥渴的煎熬,她应该充分体谅金成内心的压抑和痛苦。
“金成,今儿的事是否有些突然?”她轻轻吐出一圈烟气幽幽地问道。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金成老实答道。
徐红梅没有答话,稍停,仿佛在自言自语:“那是一个像这样的晚上,我吃醉了,你送我回来,其实,就是为了你,我特地多吃了酒,知道你一定会送我回来。我清楚记得,我拉着你的手,多么希望你留下来陪我,哪怕你吻我一下,我也就满足了,可是,最后你还是走了,你知道,当时我多么伤心,整整哭了一个晚上,我想,我一定老了,吸引不了男人了。今天你必须好好还这笔风流账,非得真正让我发狂才会放过你。否则,没有好果子让你吃。”说着,拉着金成去了盥洗间,像侍弄小孩一样细细地为金成擦洗身子,然后要金成也同样为她擦洗,最后两人相拥着躺在浴缸里,缸底的按摩开关打开了,湍急的水流冲刷着身体,舒服极了,金成的眼皮耷拉着,他实在很想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不行,你睡觉我怎么办?”徐红梅叫了起来。她看到金成萎靡委顿的样子,眼睛转了转:“这样吧,你躺在我怀里,给你半个小时,一分钟也不会多的。”
金成很快睡着了,当他一觉醒来,徐红梅已披着睡衣站在一旁看着他。
“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金成看看壁钟,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徐红梅帮他擦干净身上的水渍,用一条大毛巾裹着。“要不要吃点东西?”
金成摇了摇头。
“那好,为了帮你提提神,来看一段刺激的。”说着打开VCD,屏幕上立时出现了一群群晃动着的动物一样的裸体男女。徐红梅首先受到感染,开始模仿屏幕上的动作,弄得金成十分难受。
“喂,红梅,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今天算真正领教你了,不过,我问你,你一个人在家也看这些录像?”
“看!为啥不看?”她说得十分肯定。
“那不是自寻烦恼吗?”
“这有何难,真正激动起来,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金成不解地看着她。
“自——慰——器。”她一字一顿地说道。金成开始愣了一下,突然明白是怎样一回事,暴发出猛烈的笑声,徐红梅也笑弯了腰,两人相拥着扭成一团,又在床上你啃我咬地翻滚着……金成醒来时,房间的窗帘还拉着,开始以为时间还早,再看看手表,都快8点半钟了。“不好,9点钟还有一个会议。”他急忙穿衣下床,徐红梅早就起来了,做好了早饭,金成摇摇头,说来不及了。徐红梅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说道:“今晚要来,我等你。”金成说:“今天恐怕不行,我已经有安排。”徐红梅说:“不行,再晚了我也等你。”金成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答应了。
金成匆匆走下楼,打开车门,右脚正要跨进去,冷不防从旁边的林xx道里甩出一条声音:“金主席,艳福不浅,风流快活了一个晚上,连楼下都听得到你们的叫床声。”
金成大吃一惊,万料不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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