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出门前，突然站住，抬眼问一句：“你换你的尿布了吗？”

    当着爷爷奶奶爸爸保姆的面，我非常镇定地答：“换了。”儿子放心地牵着我的手说：“走吧！”

    儿子是个操心的命，管天管地管爹妈。我上厕所是不许关门的，一关门就哭天抢地，固执认为我会被马桶的水冲走，我如厕须在他的监管之下。自打他患有母亲如厕幽闭恐惧症之后，我基本上厕所就没关过门。他会毫无愧色地大咧咧走进厕所，径自扯下一圈纸，塞进我的手中说：“妈妈擦！”

    我教育过他，跟他说上厕所是很私密的事情，男女授受不亲，最好不要旁观，不然我有紧张感，不太容易释放压力。他不听，振振有词反问我：“那我上厕所你们大人为什么看呢？”这个这个……我有些词穷，我其实还真怕他栽进马桶里，所以要旁边静候打捞。

    根据公平原则，我现在只能勉强同意他不给我留隐秘空间。我的厕所里有个蒸桑拿的小屋，他最喜欢这种时候在里面爬上爬下。我是眼见孩子长大的，从摇晃着学步，爬都爬不进去，到现在可以把围栏当秋千架，他像只小猴子一样吊在上面。

    某日我月事造访，铺设PAD。他突然站在我面前，弄得我很尴尬，谁知人家特别善解人意地安慰我：“你尿湿了吗？没关系，我小时候也会的。”注意，人家的用词。人家不用曾经，过去，以前，用的是‘我小时候’，意思是人家现在是大人了，基本不出状况。把我这个娘臊得呀！

    自此，他会不时提醒我：“你换你的尿布了吗？”如同在不久以前，我在他耳边低语：“要不要去尿尿？”时光就是这样转换的，也许没多少年以后，我就真的这样躺在床上，他在我耳边低语，你要换尿布吗？像多年前我照顾他一样。天哪！希望我不要那么快就变老！

    儿子是自然成长的。

    我说他自然成长，是因为他成长的每一天我都很欣喜，从没有担忧过，也没有催促他，逼迫他让他苦挨着长大。儿子会坐比别的孩子要迟一个多月，而长牙更是迟到离谱，11个月了才刚出第一个牙头。也许我看过的小孩太多，我从没担心过他上小学了还不会坐（只有可能坐不住），在壮年时期满口无牙。我也没训练过他大小便，因为以前曾经读过不少幼儿发育成长的书，每个孩子脑部控制括约肌功能的发育程度不同，有早有迟，如果不是病态，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特别享受小孩围着尿兜兜，摇摆着走路的企鹅形态，看到就想冲人家小屁股咬一口。我倒是不介意偶得小朋友一直兜着他的小尿片儿，直到他的脑部那什么部位发育成熟。我看过一些资料，训练那些没有发育好的小孩学会控制，对孩子其实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就好象把他们丢在黑夜里，让他们独自面对黑夜的恐惧。

    偶得有一天，自己就说他不要戴尿布了，因为他是大孩子了，如我所料。

    我相信，一定有一天偶得自己会要求自己一个人一个房间，因为他是大小伙了。

    我需要做的，就是给他足够的时间空间，等他自己长大。趁他没长大，我要使劲享受与他亲密无间。未来抱他亲他的人，肯定不是我。

    如果我是瓜农，我一定是个懒瓜农，靠天收。

    偶得有个坏习惯，喜欢咬人。这个习惯随我。我妈说我小时候都没有朋友，因为都被我咬走了。怪不得我内心深处总是孤独，习惯一个人独处。

    我不希望我的儿子像我一样不格人缘，爱别人却错误表达。根据我妈的说法，我越喜欢谁，咬谁越重。

    偶得在跟我藏猫猫的时候，把我脚趾头咬肿了，我疼得流下眼泪。我抓住他的小脚丫，依样咬回来，他的脚趾上两个很深的牙印，偶得疼得大哭。我告诉偶得：“这样咬叫重重，别人会疼，你如果喜欢人家，就轻轻咬一下，像这样。”我用牙轻轻摩擦他的手指头。

    现在，偶得和我再做游戏，依旧会咬我，只是会特别小心地抓住我的手指头，轻轻轻轻放在嘴巴里含着，边咬边问：“是这样轻轻吗？”我疼爱地搂着他的头亲吻。

    他从我的恶毒里得出灵感，那天突然恍然大悟地说：“妈妈，我知道医生看嘴巴的时候为什么要用一根棍子！”

    我奇怪地问：“为什么？”

    “因为他怕我咬他的手指头！”

    我大笑！爱死这个小人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