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二十三。南方人都会在这天晚上举行隆重的送灶仪式,《雅尚》杂志女总编曹惜蕊虽然身在北京,但仍然割不断身上南方人特有的人文气息,这天晚上她在家里的佛龛前挂上一幅在地摊上请来的灶王爷像,又是上香,又是供茶果,举行了颇有些模样的送灶仪式。
丈夫胡安还没有回来的迹象。惜蕊感到委屈,为什么嫁给了歌星,自己就不能过正常女人的生活?别人家的女人都有丈夫和孩子陪伴左右,可自己结婚这么多年了,却仍然形单影只,弄得单位里的同事都以为自己是个快乐的单身大龄女青年,就连广告部业务经理老韩的妻子都热心地替她张罗着介绍对象,这对她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她窝在沙发上,抓起电话话筒,想打,却又不想打,久经思考后还是放下了电话。她的心情糟透了。难道胡安真的在外面有了野心?同窗兼闺蜜的陶小洁说男人有了钱都会变花变坏,她以前从不相信这一套,可现在却不得不怀疑,莫非胡安也变成了那种男人?最近她总是能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歌星和胡安一起上台演出,这怎么就那么巧呢?难道每一场晚会的主办方都会同时邀请胡安和那个女歌星程灵灵一起出席吗?陶小洁说那个女的本来是某个小城市歌舞团的台柱子,因为人长得水灵,被一个大老板看中,这才把她包装成了歌星,听说她浑身都散发着魅惑男人的妖气,凡是靠近她的男人都会被她引诱,现在胡安和她走得那么近,又怎能不被她勾引呢?
惜蕊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婚姻中可能出现了危机。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卧室,无助地躺倒在床上,拿着胡安上次从外地演出回来送她的那只加菲猫,捧在手里,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她发现自己好像得了抑郁症,不知怎的,这些天总是控制不住情绪,想给胡安打电话,拿起话筒却又不想去按键,也许真应该响应陶小洁的“号召”,该跟胡安正式摊牌了。摊什么牌呢?是让他离开自己喜爱的演唱事业还是让他离开置身于无限光环之下的大舞台?不,她摇着头,男人是应该拥有自己喜爱的事业的,她不能那样自私,不能因为自己无端的怀疑就逼着他放弃理想和前程,那不是她曹惜蕊做得出来的。可一想起那个满脸妖媚气质的程灵灵,她的心又突突突跳个不停。
程灵灵,程灵灵。她伸出手指在丝缎被面上轻轻划着这个名字。陶小洁只说对了一半,程灵灵虽然浑身溢着一股媚气,但谁也无法否认她是一位绝色佳人,虽然自己从没接触过这个正当红的明星,但从电视节目上看到她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散发出的贵族气息却让惜蕊深深震撼着。她的胡安也会情不自禁地拜倒在程灵灵的石榴裙下吗?
惜蕊孤寂地蜷在床角,心里的失落感越来越大,危机感也越来越重。是自己真的老了吗?要不最近自己怎么老是毫无来由地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而感到恐怖揪心呢?
夜深了,惜蕊始终无法让自己平静入睡。看样子程灵灵并不是一个规矩的女孩子,从她的眼神里就能敏感地捕捉到点什么。胡安,程灵灵,程灵灵,胡安,她内心纠结不已,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将会发生些什么,抑或早已发生了些什么。
她起身来到客厅,仰躺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打开电视机,抓起遥控器随便搜索着,手无意间触碰到被她扔在沙发角落里的加菲猫。它已经很脏了,身上沾满了灰尘,可自己就是舍不得扔掉它。这是胡安和她结婚后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她想也许这一辈子自己都会把它留在身边的。能有一个男人爱着自己该是多好啊,惜蕊这么想着。
当年,她孑然一身住在地下室里时,胡安和周大山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可这两个男人偏偏都在偷偷地爱她,而自己却又偷偷地爱着同事陆祥。她说不清楚自己和陆祥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说是同事总觉得有些过于亲密,说是恋人却又有几分生疏,也许爱本身就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吧。
惜蕊彻夜失眠。程灵灵、高敏,陆祥、胡安、陶小洁、周大山,一连串人的影像不断在她脑海里浮现并撞击着。程灵灵和高敏一样,都是那种让男人见了就会为之发疯发狂的女人,尽管男人知道和她在一起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可还是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一把,这就是这个女人的魅力所在。
惜蕊不明白为什么从前在陆祥身边会出现高敏,而现在又会在胡安面前出现一个程灵灵,难道是老天爷要故意捉弄她吗?在高敏出现之前,陆祥是从来不会冲自己发火的,可高敏出现之后一切都改变了,他第一次冲自己发了火,而且让她失去了工作。她有些恨陆祥,要不是他,她也不会那么做,可他并不明白她不让发那篇稿更重要的原因是自己在和他赌气,她想逼他对自己说出那个字,可他却始终也没说出来。
门铃突然响了,她猛地惊醒,瞪大双眼盯着手里的加菲猫,这么晚了,谁会在三更半夜来找她?她飞快地跑到门边,一边嗫嚅着说“来了来了”,一边伸手打开门,讶异的神情立即漾上她整个面庞。
“你回来了!”是胡安回来了。惜蕊激动得几乎跳了起来,“我以为你不回来过年了呢。”她的眼睛变得湿润起来,伸出双手轻轻捶着胡安的胸口,不无撒娇地盯着他说:“你不是不回来了吗?”
“这不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吗?”留着一头飘逸长发的胡安把行李箱拉到门厅里,腾出双手后紧紧抱住惜蕊柔软的身子,低下头轻轻吻着她的耳垂,“就是死,我也得回来陪你过年不是?”
“少贫嘴!”惜蕊挣脱开胡安的怀抱,“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去!喝完牛奶你好好睡一觉!”
“这都几点了,还睡觉?”胡安笑容可掬地盯着她,伸手指了指墙壁上的挂钟,“我在火车上睡了一夜了,现在精神着呢!”
“订不着票,所以只好坐火车了。”胡安边说边歪着身子躺在沙发上,“我跟公司说了,明年别给我安排这么多演出,再这么下去,我非得累趴下不可!”
“你不是喜欢吗?”惜蕊从厨房里端着热过的牛奶放到胡安面前,盯着他酸酸地笑着,“这样你不就可以和程灵灵整天黏在一起了?”
“你吃醋了?”胡安拿过牛奶“咕噜咕噜”地喝着,“那是她们公司的安排,我有什么办法?”
“她们公司怎么总是安排她和你同台演出?”惜蕊歪着脑袋看着他,嘴角挂着让胡安捉摸不透的怪笑。
“那没办法,谁让我们公司的老总跟她公司的老总是拜把子的兄弟呢!”胡安冲惜蕊撇了撇嘴,做了个不情愿的动作说。
“那她没跟你一起坐火车回北京?”惜蕊边说边倚着胡安身边坐了下来,伸手理着胡安凌乱的长发,“瞧你,老搞得跟艺术家似的,你就不能把这头长毛剪剪啊?早就跟你说我一看到你这头长发就心烦。”
“本来就是艺术家嘛!”胡安盯着她嘿嘿笑着,“老实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想我了?”
“想你?你想得美!”惜蕊白了他一眼,“身边有美人相伴,你还能在乎我想不想你?”
“什么美人啊!”胡安伸手在惜蕊的面颊上轻轻捏了一把,“那个程灵灵你也认识的,北京人,还美人呢!”
“我认识?”惜蕊瞪大眼睛,“她是北京人?那么说她是跟你一趟火车回来的?”
“瞧你又想歪了吧?她回深圳她干爹那儿过年去了,怎么会跟我一块儿回北京?你这人就是神经过敏,对丈夫总是疑神疑鬼的,这样可不好。”
“谁疑神疑鬼了?”惜蕊紧紧倚着胡安的肩头,伸过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我真的认识她?你跟我开国际玩笑吧?”
“真的,我骗你干吗?她以前不叫程灵灵,叫高敏!”
“高敏?”惜蕊疑惑地打量着胡安,“高敏?你是说歌舞团的那个高敏?”
“不是她还有谁?前些年她在广东出了车祸,整张脸都毁了,现在的这张脸是整过容的,人工造出来的脸,你说我会喜欢上一个人造美女吗?”
惜蕊没想到程灵灵会是高敏。怪不得这些日子自己一想起程灵灵就会想到高敏,原来她们竟然是一个人。她和陆祥已经失去联系很多年了,和胡安结婚后就更没听说过他和高敏的消息,难道当初他们俩并没走到一起吗?
“你在想什么?”胡安看着一脸困惑的惜蕊,“又在想你那个大胡子摄影记者了吧?”
“去你的!”惜蕊在他脖子上狠狠掐了一把,“哪壶不开提哪壶,再胡说八道,我跟你急。”
“开个玩笑嘛!”胡安嘿嘿笑着,“话说回来,程灵灵没能嫁给陆祥,对陆祥来说倒不是一桩坏事。你看她那个风骚样,不成天给丈夫戴绿帽子才怪!陆祥要真娶了她还指不定要受多少罪呢!”
“你是说高敏并没有嫁给陆祥?”
“没有。”胡安摇着头,“听说他们恋爱了几个月就吹了。后来陆祥也从你那家报社辞职了,而且很快就离开了北京,后来高敏就傍上了一个深圳的大款,把她带到深圳发展了几年,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年她就遭遇了车祸,虽然整容整回来一张漂亮的脸,但毕竟不是从前那张脸,大款看到她就心生厌烦,索性把她给甩了,于是她又傍上了一个老头,表面上是干爹干女儿的关系,其实还不就是……”
“这是真的?”惜蕊的脸上写满了疑惑。难道这就是陆祥和高敏最后的结局?不知为什么,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淡淡的失落,为自己,也为高敏,更为陆祥,将近七八年的时间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当年那个长满大胡子的陆祥现在到底去了哪里,他过得好不好?
“别说他们了好吗?”胡安不耐烦地盯了她一眼,忽地俯着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真的,你有没有想我?”
“想你?想你做什么?”惜蕊紧紧偎依在留了满头长发的胡安的怀里,“你一年到头不着家,我凭什么要想你?”
胡安顺势倒在沙发上,恰到好处地将她整个娇软的身躯压倒在身子底下,两个人随即在客厅里上演了一场颠鸾倒凤的缠绵大戏……
接下来的几天是疯狂而又甜蜜的,他们在家一块儿做饭、一块儿洗衣服、一块儿浇花、一块儿打牌、一块儿看书、一块儿听音乐、一块儿欣赏大片,然后是不绝于耳的惊叫与幸福得令人惊悚的笑声。他抱着她吻个不停,经常趁她不备时动手动脚,她乐得被他侵犯,还饶有兴致地把正在吃着的蛋糕上的奶油涂在他的脸上、肚皮上、然后伸出舌头把他身上的奶油一点一点地舔掉。
“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惜蕊特别爱对胡安这么说。
“蕊,告诉我,今生今世,你是不是离不开我了?”
“我本来就是你身体里的一部分,你说我离开了你还能独存吗?”
胡安把她搂得更紧些,一再地对她说,“蕊,我爱你,我爱你!就算天塌下来了,我也不会离开你的。我真的爱你,从18岁开始就爱上你了,如痴如醉地爱你。”
惜蕊幸福地躺在丈夫怀里,“我知道,傻小子,这句话我都听滥了。”
“听滥了,我也要说,我就是爱你,永远爱你。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别瞎想了,安,你只要搂着我,让我感觉到你在我身边就够了,真的,我只要每天能看到你,能依偎在你的怀里进入梦乡就知足了。”
“蕊,如果有一天我在外面犯了什么错,你还会要我吗?”
“你不会犯错的。”
“你真的这么相信我?”
“我相信自己,你是我的老公,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的父母外,就是你对我最好了。你说我能不相信当初跪在雨中向我求爱的人吗?而且他还是那么腼腆的一个人,他能犯什么错?”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惜蕊凝视着胡安的眼睛,“安,你要是爱我,就再抱紧我,我喜欢贴在你身上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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