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闪处,鲜血迸溅。眼见阉割的过程,尼姆觉得有些恶心。
耶尔法官先生站在他身旁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得感谢上帝,你生而为人,而不是小公牛。”
他们俩正站在可以俯视牛圈的一条狭路上。这牛圈属于一个位于加州农业中心地带——圣沃金流域——的养牛场。养牛场是耶尔家族信托基金的产业之一。
“一想到雄性动物遭受阉割,我就感到沮丧。”
他是今天清早坐飞机到这里来的,目的是向保罗·耶尔汇报有关农业用电的问题。加州的农民都大量用电;农业以及与农业有关的工业消耗了金州公司总发电量的十分之一。没有电,农业就要衰退,而农业对于加州的繁荣昌盛是必不可少的。
今天晚些时候,这位前任最高法院法官将要以金州公司发言人的身分,参加一个有关这家公司的图尼帕计划的地区性听证会。这是能源委员会主持的一系列听证会中的一次——有人把它叫做巡回演出——会上本地的公众领袖和公民们应邀就他们地区的电力需要情况作证。圣沃金流域的农户眼见他们的生计受到缺电的威胁,早就坚决支持图尼帕计划了。
但是,也不可避免有反对的人。
耶尔仍然在观看下边阉牛的活动。他对尼姆说道:“你方才说到了去势,我是懂得你的意思的。从某方面说,这是令人遗憾的事;但以这也是完全必需的。如果你是农民,这样的事你连想也不会去想它的。”
“你对务农觉得有意思吗?”
“你是说兼搞农业吗?那很难说。”老头皱起了眉头。“我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看资产负债表上头,想找出个究竟,为什么我们的家族信托基金经营的这个买卖,还有其它买卖,都不赚钱。”
“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种工作,”尼姆说,“好象效率很高。”
“效率是高,但成本也高得不得了。”
他们正在观看“入场”过程——小牛在放牧场生下来后,经过六个月放牧,运到这个饲养场催肥,以便供应市场。
五个牛仔——穿着斜纹布工作服的中年人——在维持这个工序不停地进行。
一开始先把六只小牛犊赶进一个圆形的牛栏。从牛栏里用通了电的棒子把牛赶进一条狭窄的水泥过道。过道两旁的墙比牛身要高,但顶上是露天的。在这里向牛身上大量喷射一种杀蛴螬和其它虫类的杀虫剂。
这条过道令人望而生畏地一直通向一个水力挤压机——那是一个金属笼子。每头牛一走讲去,笼子就缩紧了,这样,牛就被夹得紧紧地,头伸出笼外,四腿离地。牛吓得拚命吼叫——以后的几分钟也证明,它们这样大叫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一步是用装有机油的注射器向牛的每只耳朵里注射一下。机油可以除去扁虱。下一步是把一只很大的皮下注射器硬塞到吼叫着的牛嘴里,注射驱虫药。之后就用大剪刀把两只角的尖端剪掉,鲜血淋漓的嫩肉就暴露在外。在这同时,用一个烧得通红的打火印的电烙铁盖在牛身的一侧。这时,一股强烈而又令人作呕的烧焦的毛和肉的气味便扑鼻而来。
接着一按杠杆,气流咝咝一响,笼子便转动九十度,倒向平地。在原来是底部的地方,露出一个小“门”,一个牛仔打开这个小门,把一只装有杀虫剂的喷雾器塞进去,先照小牛的生殖器一阵喷洒,然后把喷雾器放在地上,随手拿起一把刀子。他把刀向阴囊里一伸,拉开一道细长的口子,用手指在里面掏掏,便把睾丸拉了出来,用刀割掉,扔到身旁的一个桶里。最后在鲜血直淌的伤口上再喷一次杀虫剂,于是整个操作便大功告成。
这头阉牛,经过阉割以后只知道吃,所以便会长得很肥。
笼子打开了,这头仍然吼叫不已的小牛,朝外拔腿就跑,进入另一个牛栏。
从头到尾,花了不到四分钟时间。
“这比以往快多了,也简单多了,”耶尔告诉尼姆说。“我祖父在世的那个时候,甚至就在前不久,还得要把小牛用套索套住,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然后才能进行你方才看到的这一切。现在我们的牛仔很少骑马;有的甚至不会骑。”
尼姆问:“现代化的办法是不是便宜些?”
“应该如此,但事实上不然。什么东西都涨价了——劳力、材料、饲料、电力,特别是电力,这就把我们搞垮了。整个操作用的是电。我们给四万头牛搅拌饲料的饲料碾磨机用的也是电。牛圈里整夜灯火通明,你听说过吗?”
“照我理解,”尼姆说,“那是为了使牲口看得见,才能吃食。”
“对了。有了灯,牛就睡得少,吃得多,长得肥。不过我们的电费就高得惊人了。”
尼姆哼起一个叫做《我似乎听过这支歌》的曲子来,耶尔听了哈哈大笑。
“我说话的口气,就象个满肚子牢骚的用户,是不是?今天,我确实是这样。我已经和信托基金经理伊恩·诺里斯谈过,要他降低成本,精打细算,堵塞浪费,注意节约。我们必须这样办啊!”
尼姆早上见过诺里斯一面:这人有五十好几,表情阴郁,缺乏幽默感。他在城里有个事务所,除了耶尔家族信托基金以外,他还经管一些其它的房地产。尼姆猜想,当初保罗·谢尔曼·耶尔呆在华盛顿,不过问信托基金的事情,那样诺里斯更称心一些。
“我倒想这么办,”耶尔说,“把这笔产业还有我祖父遗留下的一些别的产业,通通卖掉。不过眼下这个时机不好。”
他们一边谈话,尼姆一边继续观看着下面的小牛。有一件事使他费解。
“最后一头牛,还有它前面那一头,刚才没去势。为什么?”
附近有个牛仔听到了尼姆提的问题,把身子转了过来。他面色黝黑,长得象是墨西哥人,他咧着嘴笑了起来。耶尔法官先生也笑了。
“尼姆,我的孩子,”老头说。他凑近了些,窃窃私语似地告诉他,“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那最后两个都是大姑娘。”
他们的午饭是在弗列斯诺的希尔顿饭店的温莎厅吃的。
吃饭的时候,尼姆接着讲他专程来汇报的内容。这件事做起来相当容易。只要他一提出一个情况或统计数字,耶尔似乎就把它记住了。他很少要人重复讲话,而他提的那些尖锐、盘根究底的问题都表明他思想敏捷,对大局相当了解。尼姆衷心希望他自己活到八十岁的时候,脑力也同样地好。
他们谈的大部分是水的问题。尼姆向他报告,郁郁葱葱的圣沃金流域的农户消耗的电力,有百分之九十是用于从井里抽水进行灌溉,因此:电力供应如果中断,可能造成一场灾难。
“我还记得当初这个峡谷大部分是不毛之地。”耶尔不禁忆起往事来。“那是二十年代的事了。有一个时期,没有人相信这里能长出庄稼。印第安人称这儿是‘空谷’。”
“他们没听说过农村电气化这样的事。”
“是啊,电气化创造了奇迹。《以赛亚书》①里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沙漠一定会欢乐起来,好象玫瑰花开’。”耶尔笑出声来。“也许我可以把这句塞进我的证词。引用一两行《圣经》里的话,可以生色不少,你觉得怎样?”
尼姆还没来得及回话,餐厅侍者总管就走到他们桌旁。他通知说:“耶尔先生,您的电话。请您到服务台那里去接。”
老人去了几分钟,尼姆在餐厅的这一头可以看得见他全神贯注地听电话,边听边在小本子上作记录。他回到餐桌时,笑容满面,笔记本还没有合上。
“尼姆,萨克拉门托来的好消息。我想这是最好的消息。州长的一位助手要来出席今天下午的听证会;他要宣读一个声明:州长现在强烈支持图尼帕计划。证实这条消息的新闻稿也正由州长办公厅发布。”耶尔看了看他的笔记本。“新闻稿有这样的话:‘经过研究之后,州长本人深信,图尼帕工程对加州的发展和繁荣至关重要。’”
“嗯,”尼姆说,“你真把这件事搞成了。祝贺你!”
“我承认。我很高兴。”耶尔一面把笔记本装进口袋,一面看了看表。“我们运动运动,走到听证会去,你看怎么样?”
“我可以和你一道走,不过我不进门。”尼姆咧嘴笑了一笑。“你可能还记得——我在能源委员会那里依然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啊。”
他们的目的地是加州大厦,大约有十分钟的路。
天气晴朗宜人,耶尔轻快地迈着步子。象他做许多别的事情一样,他走起路来也生气勃勃的。经过饭前和饭桌上的长谈,现在两个人都默不作声了。
最近常有这样的情况,尼姆的心思又回到了露丝身上。在那个令他心如刀割的夜晚,他知道了露丝体内已经有癌细胞扩散,生命岌岌可危,到现在一个半星期已经过去了。除了和莱文大夫谈过一次之外,这件事他对什么人都没有讲。他觉得,把露丝变成人们闲谈和推测的话题,是毫无意义的事。他见过别人家发生过这种情况。
莱文大夫的态度既不是失败主义的,也不是让人放心的。“你的妻子可能还会过许多年正常的生活,”他这样说。“但你也必须知道她的情况也可能突然迅速地恶化。不过,治疗一下——不管是化学疗法还是免疫疗法——总会使情况对她有利。”
至于是否可以进行其他的治疗,露丝很快就要再去纽约一次,到那时再决定斯隆-凯特林医院采用的那种新的带有试验性质的方法,对她是否会有益处。对尼姆,还有对露丝本人来说,目前的等待就象住在悬崖峭壁上的一个松动的岩架上一样,整天捉摸不定它究竟是要塌陷,还是能支持得住。
“我唯一的建议,”莱文曾补充说,“就是我已经对你妻子说过的话:过一天算一天,及时行乐。凡是她想做也能做的事都劝她不要推迟。其实,这对我们所有的人都同样是个好主意。要知道,你我都有可能在明天因心脏病发作而暴卒,或者因交通事故而丧生,而你的妻子却比我们多活很多年。”
医生还叹了一口气。“我很抱歉,尼姆,这听起来象是空话连篇。我知道你希望有个明确的意见。谁都希望如此。不过,我可提不出更好的意见来了。”
尼姆接受了莱文大夫的忠告,尽可能多和露丝呆在一起。例如今天,他本来可以在弗里斯诺过夜,当地有些情况他了解了解也是有好处的。可是他却安排好下午坐飞机回去,赶到家里吃晚饭。
他的思绪猛地一下又被耶尔先生拉到眼前的世界里来。耶尔先生说:“就这个时刻来说,今天这里人多得异乎寻常。”
尼姆本来在想着心事,这时朝前后左右一看说道:“你说得对。人确实很多。”
在视力所及的附近几条街上,有大量的行人,显然还都是朝同一方向——加州议会大厦——走去。有一些人匆匆忙忙,似乎急于超过别人。小汽车络绎不绝,正逐渐造成交通阻塞。乘车的和步行的人当中,绝大部分是女人和十几岁的孩子。
尼姆说:“也许你要上这儿来的消息传开了。”
老头笑了起来。“即使是那样,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吸引这么多人。”
他们来到了州议会大厦前面的那片林荫草地。这里挤满了人。
“如果你想了解情况,最好的办法是向别人开口打听。”耶尔说。他碰了碰一个穿工人服装的中年人的胳膊。“对不起,我们想知道,这儿为什么有这么多人?”
对方用惊异的眼光看着他。“你真没听说?”
耶尔笑眯眯地说:“正是这样我才问呐。”
“这是因为卡梅伦·克拉克要上这儿来。”
“就是那个电影演员吗?”
“不是他,还有谁?他打算在政府的听证会上发言。电台广播了一上午。电视里也有,我的老伴儿说的。”
尼姆问道:“政府的什么听证会?”
“我怎么知道?谁管哩!我就想看看电影明星。别的和我没关系。”
保罗·耶尔和尼姆交换了一下眼色,因为他们脑子里出现了同样的想法。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耶尔说道。
他们开始在人丛中慢慢向州议会大厦靠近,那是一座实用的,毫无特色的大楼,正门前有些石头台阶。这时一辆黑色大型轿车在警察摩托车队的护卫下,从对面驶来。只听得有人大叫一声,“他来了!”有人也跟着这么喊。于是人群向前涌去。
更多的警察出现了。他们给这辆大型轿车开出一条路来,使它能开到台阶附近的便道旁。车停下来,一个穿制服的司机跳了出来,把车的后门打开。一个瘦小的青年下了车。他头上是乱蓬蓬的亚麻色头发,身穿一套轻软的棕黄色衣服。人群欢呼了起来。
“卡梅伦!嗨!卡梅伦!”不知是谁带头叫了一声,别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卡梅伦·克拉克挥手致意,派头活象一个皇亲国戚。
他是目前保证好莱坞卖座率的红影星。从克利夫兰到加尔各答,从西雅图到塞拉利昂,从布鲁克林到巴格达,五千万崇拜他的影迷都十分熟悉他那副漂亮、可亲、略带孩子气的面庞。甚至那些威严可敬的最高法院的法官们也知道卡梅伦的大名。这一点保罗·谢尔曼·耶尔方才就证明了,卡梅伦在哪里一出现,就足以掀起一个向他表示崇拜的高xdx潮,狂热得近乎暴乱。弗利斯诺的警察当局无疑是了解这一点的,所以现在正尽力维持秩序。
摄影记者早在汽车刚停时就拍起了照片,现在还在继续拍,仿佛胶片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早就在等候了,现在正朝这位电影明星靠拢。
接着开始了采访。
采访者(毕恭毕敬地):克拉克先生,您为什么上这儿来?卡梅伦·克拉克:我作为一个普通公民,今天来到这里是要对一项考虑欠妥、卑鄙龌龊而又完全多余的计划表示抗议。这项计划将会亵渎加州一个景色优美而又从未受到破坏的叫做图尼帕的地区。
采访者:先生,您这话口气很重啊。您能解释一下您为什么这么看的吗?卡梅伦:当然可以。这个图尼帕计划是考虑欠妥的,因为它破坏天然环境。它是卑鄙龌龊的,因为它完全是为金州电力公司赚取利润的,而这家公司目前并不需要这些利润。它也是完全多余的,因为还有另外一种动力来源。此外,我们只要节约一下用电,省下来的就要比图尼帕可以发的电还要多。
尼姆和保罗·耶尔站在能听见这些谈话的地方。“他在背台词,”尼姆愤怒地低声说道。“不知道是哪个无知的白痴给他写的稿子。”
采访者:克拉克先生,您说的别的动力来源是什么?克拉克:太阳能。
采访者:您相信太阳能现在就能利用吗?克拉克:我绝对相信。不过,即使是利用太阳能也不用急。电力短缺的问题谈得满城风雨,其实只是一种恐吓战术,完全是电力公司搞的宣传。
一个围观者大叫:“好极了,卡梅伦!就该跟那些杂种这么说!说下去,说给他们听!”
演员抬起头来,挥手致意,笑了一下。
尼姆告诉耶尔:“我听够了。耶尔先生,如果您不介意,我这就动身回去了,您一个人去参加听证会吧!看起来会有一场好戏。”
“我知道谁是主角,不过不是我就是了。”耶尔沮丧地说。“好吧,尼姆你走吧。谢谢你的帮助。”
当尼姆挤出人群的时候,耶尔抬手叫来了一个警察,又说明了自己的身分。过了一会儿,他就由警察陪同走进了州议会大厦,并没有引起人们注意。
这时,电视台对卡梅伦·克拉克的访问还在继续。
“事实上,”第二天奥斯卡·奥布赖恩说,“你要是跟卡梅伦·克拉克单独在一起,你就会觉得这人其实也满不错。我跟他谈过话,也认识他的几个朋友。他的婚姻很稳定,有三个孩子,他都很宠爱。不过。问题是,他只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开口,他的话就被当作神灵的旨意。”
这位总顾问那天参加弗利斯诺的听证会,现在正在情况调查会上向约·埃里克·汉弗莱、特丽萨·范·伯伦和尼姆作汇报。
“后来才了解到,”奥布赖恩说,“克拉克反对图尼帕的主要原因是他在那附近有产业,一座别墅,每年夏天他和他的家人都到那儿去住。他们养马,在崎岖的山路上骑马、钓鱼,有时还在野外过夜。他担心我们的图尼帕工程会把这一切都毁了。这一点他倒也许是想对了。”
埃里克·汉弗莱问:“千百万的加州人民的生计远比某一个人的假日特殊享受更为重要,这一点你难道没说?”
“说当然说了,”奥布赖恩回答。“天晓得,在盘问证人时,我是这么说过了。不过你以为有人肯听吗?没有!卡梅伦·克拉克反对图尼帕,银幕之神发言了。除此之外,其它都无足轻重。”
这位律师停了下来,回忆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克拉克在听证会上发言谈到掠夺自然资源的时候,老天爷,我得承认他说得好极了,简直就象是马克·安东尼在凯撒尸体旁慷慨陈词①一般。从外面拥进的人群中,有些人失声痛哭起来。一点不假,真有人失声痛哭。”
“我还是认为他的讲稿是别人给他写的,”尼姆说。“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什么都不懂,讲不出那么多道理来。”
奥布赖恩耸了耸肩,说:“这是空谈,无补于实际。”
他接着又补充说:“我告诉你们另一件事情。当克拉克结束了作证发言准备离开的时候,会议的执行主席捎信给他,希望他能签个名,说这是给侄女要的。其实他是撒谎!他是给自己要的。”
“不管你怎么看,”特丽萨·范·伯伦说,“卡梅伦·克拉克给我们的事业造成了很大的损害。”
火家都闭口不谈那几乎用不着说的事:电视台、广播以及报纸上对这位演员露面的报道,使其它关于图尼帕的新闻都黯然失色。在《西部记事报》和《加利福尼亚检查报》上。州长支疑其有称帝野心,将其刺死。凯撒追随者马克·安东尼抚尸演说,鼓动罗马市民为凯撒复仇,终使布鲁特斯等人在内战中败北。持图尼帕计划的声明,只占了一小段的篇幅,而且排在以克拉克为中心的报道的末尾,电视台对这件事根本只字未提。至于保罗·谢尔曼·耶尔出席听证会的事,那更是完全无人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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