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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再遇

    罂望着跃,张了张口,却觉得喉咙里的声音被什么卡着。

    跃的笑容愈加深刻,二人对视,他的胸膛起伏着,罂能感觉到粗重的气息喷在脸上,带着汗气,却温暖融融。

    “册罂!”一个声音传来,罂转头,却见是羌丁正向她奔来。

    “丁!”罂登时露出惊喜之色。

    跃看向那边,片刻,又看看罂,松开手臂。

    “册罂!”罂脚才着地,羌丁一下扑到她怀里,大声哭了出来,“我可担心死了!幸好遇到了跃!不然……不然……”他呜咽地说不下去。

    罂心中感动,看向跃。

    他仍站在身旁,火光在他高大的身形后面摇曳,罂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他脸上俊朗的笑容。

    “多谢。”罂望着他,唇边扬起笑意,轻声道。

    跃看着罂,正要说话,却听一个声音响起:“王子亲自来援,睢人幸甚!”

    他回头望去,只见人群中让开一条道路,一人脚步微跛地向他走来,正是睢侯。

    睢侯满面感激,来到跟前,向跃深深一礼:“幸得二位王子到来,睢国免于大祸!”

    跃闻得这言语,却是讶然,“二位王子?”

    睢侯神色亦是诧异:“正是。王子载在邑中,王子方才不曾遇到么?”

    跃吃了一惊。

    “在此哩!王子载在此哩!”这时,人群中有人兴奋地喊道。

    跃急忙望去。

    不远处,几名睢人让了开来,载就站在一处墙根下。

    他的表情在火光不甚清晰,片刻,迈步走了出来。他看看罂,又看向跃,向跃一礼,“次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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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戎人破城,虽时间不长,睢邑仍然遭受了一些损毁。返回宫室的路上,罂看到有好几处屋舍正在冒着大火。邑中房屋尽皆茅草屋顶,一处起火,很快就连成一片,刚回师得胜的人们又立刻为救火忙碌起来。

    邑中的睢人也死伤不少,才出粮仓的时候,罂就听说小臣驺战死了,心中不禁一阵难过。

    羌丁和奚甘却很高兴,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我们那时骑着马走了好久,又怕又累,可就在这时遇到了跃!”羌丁兴奋地说:“册罂册罂!没想到跃是王子哩!”

    “你怎还称宗女册罂?”奚甘皱眉地说,“宗女如今可不是册人了,若是君妇和媪听到可要罚你!”

    羌丁愣了愣:“不称册罂称什么?”

    奚甘说:“自然是要称宗女。”

    羌丁不以为然:“在她们面前我自然不这么叫。什么宗女,睢邑里面宗女多的是,还是册罂好认。”

    罂听着他们二人七嘴八舌地说话,心情好转了许多。

    “你说那时遇到了跃,后来呢?”她问羌丁。

    羌丁回过神来,继续口沫横飞:“那时我说哦你在睢邑,戎人正在攻城。跃听了,二话不说,大半夜就带着人赶了来呢!”说着,他冲着罂嘻嘻一笑:“册罂,他可真着急,一路上水都没喝。”

    罂颔首:“那些卒众可都是睢人,自然着急。”

    羌丁一愣,觉得似乎有理,想了想,却又笑:“册罂,你如今已识得了两个王子哩。”

    罂笑笑,没有说话。

    “听说王子载是离宫出走呢,如今王子跃来到,可要带他回去?”奚甘说。

    “该是要带回去。”罂颔首。

    “会被打么?”奚甘担忧地说。

    羌丁不屑地“哼”一声,做了个鬼脸:“他那般恶人,打打又何妨?而且听说天子用的笞条都是金的,他被打也不亏。”

    奚甘语塞,瞪了羌丁一眼。

    罂想起来睢国时与载相遇的事,觉得好笑,拍拍羌丁的脑袋。

    说起那二人,她不禁回头望向来路。方才在粮仓,跃让她回去休息,就带着载离开了。

    天还没亮,除了隐约的火光能辨认道路的方向,其余皆隐没在沉黑的夜色中。

    他们竟是兄弟呢……罂现在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着,她摇摇脑袋,继续朝宫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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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透着春天的寒凉,从原野那边吹来,把城墙上烛燎的火光卷得起舞。

    “我去看看那边的火情。”少雀来跟跃说了一通卒众交割之事,见载立在一旁,知道这兄弟二人有话要说,找了个托辞对跃道。

    “嗯。”跃颔首。

    少雀看了载一眼,转身走了开去。

    跃望望邑中茫茫的夜色,片刻,将手中的铜戈放到一旁,在一处低矮的垛口坐下来。

    “坐吧。”他对载说。

    载看看他,也坐了下去。

    “你受伤了?”跃看到载臂上的布条,皱眉道。

    “无甚大碍。”载瞥他一眼,下意识地把手臂往身后遮去。

    跃知道他脾性要强,没有再说。

    “这些时日去了何处?”过了会,他问。

    “沫、管、杞、虎方。”载老实地说,“回来就到了睢邑。”

    “宫中到处找你。”跃吸了口气,说,“兄长也很担忧。”

    载微微低头,没有说话。

    “你以为这般就可助得兄长?”跃严厉地说,“你走之后,父亲母亲及兄长几日不曾安眠。彼时已定下由你出征,无论意愿,身为王子应有担当!你已十七,再不可这般任性!”

    载脸色通红,望着跃,满面羞愧。

    他嗫嚅道:“我不知……我以为我不在,父亲就会让兄长出征。”

    跃看着他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稚子。”少顷,跃骂了一声,低低地说,“父亲与兄长之间的事,因由本就不是你。”

    载看着他,目光微动。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少雀的声音从城下传来。

    “跃!”望去,只见他抬着头朝这里喊,“庙宫那边要去一趟!”

    跃应了声,站起身来。

    “你去歇息吧。”他对载说,“明日就随我回大邑商。”

    载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跃拿起铜戈正要走开,载忽然想到什么,出声叫住他:“次兄!”

    跃回头。

    载犹豫了一下,问:“你要带那睢罂一起走么?她……嗯,她是妇妸的女儿。”

    跃怔了怔,火光中,神色微变。

    “去歇息吧。”跃没有回答,片刻,淡淡道,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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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睢国的宫室受到戎人抢掠,所幸并不严重。罂的宫室地处偏僻,不曾遭难,她回到去的时候,室中一切原原本本,就像离开时一样。

    她疲倦至极,才在榻上躺下来就睡着了,一梦沉沉。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她觉得浑身酸痛,又躺着眯了一会眼睛,昨夜的事忽然一下涌出脑海,她登时睡意全消。

    罂急忙穿好衣服,走出门去。

    庭中,太阳的光照灿灿的,空无一人。

    “宗女。”一个声音传来,罂转头,却是奚甘。

    她从廊下走过来,手里抱着一只小陶罐:“你醒了么?羌丁又去了圉中,见你在睡,就不曾将你吵醒。”

    罂讶然:“他又去圉中做什么?”

    奚甘摇头:“我也不知。”

    罂颔首,想了想,问奚甘:“今日宫中可有什么事?”

    “不曾听说。”奚甘道,“昨夜那般混乱,人人都顾着收拾呢。我方才去庖中,只拿到了一小罐粥。”说着,她把手中的小罐捧前,“宗女饿了么?”

    罂看看那小罐,也觉得肚子里已经□,点点头。

    奚甘嘻嘻一笑,带她去堂上用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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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罐了的粥很快见了底,罂看看外面的光景,觉得再睡也睡不着了,交代了奚甘一声,就走了出去。

    太阳光掠过墙头,在宫道的细沙路面上投着阴影。

    罂望着周围的白灰墙和屋顶,有些怔忡。昨夜里,她窃马出逃,被逮住,又经历了粮仓之围,一切的一切,再看看眼前这太阳底下的宫室,竟恍若隔世。

    有的宫室传来敲敲打打的修葺声,时而有一两名从人走过,看到罂,向她行礼。

    没走多久,前方忽而出来了几人,罂望去,只见是几名壮实的男子,看装束,像是昨夜里来援的人。

    未几,他们也看到了罂,一人停住脚步。

    那人的身形与跃差不多高大,生得浓眉虎目。他上前两步,将罂打量了一下,问她:“子是睢罂么?”

    罂也打量着他,片刻,颔首道:“正是。”

    那人忽而笑了起来,转身朝侧方的宫门里走去。

    罂讶然,正不明所以,没多久,一人从宫门里大步走了出来,却是跃。

    罂愣住。

    两相照面,跃也一下顿住了脚步。

    众人相觑,皆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我先去城门。”那男子跟出来,拍拍跃的肩头道。说罢,他冲跃笑了笑,招呼其余的人走了开去。

    原地只剩下罂和跃。

    跃走过来,看着罂。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唇角在光影中弯得深深。

    “昨夜歇息得好么?”他开口问。

    罂望着他,莞尔道:“好,一直睡到方才。”

    跃颔首,忽而转头望向后方。那几人一边说笑一边走远,有几人不时地回头。

    “他是少雀,与我自幼一同长大。”跃解释道。

    罂明白他指的是刚才那个男子,点了点头。“如此。”

    跃看着她,片刻,又道:“我本想去看你,可邑中杂事太多。”

    罂没有说话。阳光仍然灿烂,将跃的脸庞和双眉镀上了一层淡金。他的眼睑下有些青黑的深陷,却无损双目明亮而深邃的神采。和风柔柔拂过颊边,不知是否在阳光下站得太久,罂感到有些温热。

    “罂,”跃踌躇片刻,看着她,“我明日回大邑商,你随我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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