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美!!”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老远就看见朝她打招呼的明娜。
两人刚碰头,明娜忽然“啊”了一声,倏地闪到然美身后!
“干什么?八婆?你这么怕我?”猎昂着头,两手插在裤兜里,眼睛不客气地剜了明娜一眼。
“这个……嘿嘿,”明娜趴在然美背上,惨笑着埋怨,“然美你干吗和他一起来上学啊?”想起昨天下午自己的壮举,她还是满后怕的。
猎抬手比了个要揍她的动作,明娜“哇”的一声抱头闭眼:“大人我错了我错了错得离谱了!!你不要跟小的计较啊!!”
良久,才听到猎轻蔑地甩下一句“笨蛋。”
紧张地睁开眼,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走远。
“明娜,他不过是跟你开玩笑的!”
“喂!陆然美!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叫马后炮!有个屁用啊!”猎一消失,明娜马上又恢复到大姐大的架势,“还有你们这些家伙!看什么看!刚刚那是我和陆然猎特别的打招呼的方式了啦!!你们懂什么呀?!”
看着自己死要面子的好友,然美真有点哭笑不得。
“好,这道题就讲到这里,都懂了吗?”
“不懂——”下面是拖得长长的、软绵绵的回答。
“好,我们看下一题。”对于学生的回答根本不予理会,酷酷的物理老师继续兀自板书。
教室里,打瞌睡的打瞌睡,打扑克的打扑克,看漫画的看漫画。然美不禁想到,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星期一综合症?
“喂,然美,别那么认真嘛!反正你都听不懂。”明娜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嚷嚷。
然美还在疯狂地记笔记:“正因为听不懂才更要努力听啊!”
对于自己不能成功吸引然美的注意力,明娜显然相当不甘,忽然灵机一动:“喂,想不想听我跟你说关于沈流光的事情啊?”
然美果然停下笔来,有点狐疑地看着明娜。
明娜窃笑,就知道她会上钩,正好趁此机会一举粉碎沈流光那家伙在然美心目中的形象。
然美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流光他……和猎到底有什么矛盾?”
“哼!这就先得从沈流光这个人说起了!”说到流光,明娜又习惯地扁嘴,挪了挪凳子,开始对然美发起狂轰乱炸的攻心战。
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刻,明娜终于也吁了一口气:“就是这样,沈流光就是这么个可恶的家伙。”
有这么一会儿,然美还是呆呆的。
明娜见然美一副受到重大打击的样子,颇有点沾沾自喜:“总之你以后还是少靠近这种怪胎的好。”
怪胎?流光吗?的确。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做着莫名其妙的动作,莫名其妙地笑,莫名其妙地沮丧,莫名其妙地生气……就连她这么迟钝的人,刚认识他没多久就已深谙他古怪的习性。古怪又神秘着……
原以为从明娜口中得来的情报会帮她揭开流光神秘的面纱,可是,那些她原不知晓的流光的“丰功伟绩”却反而使这份神秘更一发不可收拾——
入学表上父亲的一栏填着“大火星章鱼国王”,母亲的一栏填着“马鹿星乌贼女王”,家庭住址是“防空洞”。
会在考试试卷的背后非常认真地涂鸦,有好几次觉得自己画得太好还拒绝交卷。
被老师训斥的时候会用“大火星或马鹿星语言”来回答。
喜欢卖乖,隔三差五就到开店铺的欧巴桑欧吉桑那儿蹭吃蹭喝。
聚众打架不说,还偷东西,几乎偷遍了风华远近十条街,闯了祸就跑,再闯祸再跑,死不悔改,而且总是要等到一大批人都聚齐了才扭头开跑,按明娜的话说,“他就喜欢这么炫耀,八成觉得这样很拉风!!”
综上所述,明娜对流光的评语是:神经!幼稚!狡猾!爱现!
尤其是“神经”,连同“神经病”和“有病”两词,贯穿了明娜发言的始终,频率高得几乎快成了流光的代名词。
尽管腹中无墨的明娜为了破坏沈流光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煞费苦心地用了这么多贬义词,而且流光的所作所为也实在不敢叫人苟同,但是……为什么她还是无法讨厌他呢?为什么她甚至会觉得……他很孤独?
因为自始至终,关于流光的家人朋友明娜都只字未提。
“家人?不知道。那家伙一天到晚像个独行侠似的,连他班上的同学都没见过他家里人。”明娜的口气很是不屑。
然美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流光他会不会……有个很不幸的家?也许是受自己经历的影响,她总是会自然地往这方面想。不过,应该不会的,流光一定很幸福的,一定是比自己更幸福才对的,她努力克制着不往最坏的方向想。
十指交握,下面该轮到最关键的那个问题:
“那……他和猎又是怎么结怨的呢?”
“呼……说起来还不是那个沈流光的错!猎还真是无辜得很!”明娜把凳子向后翘了四十五度,撅着嘴,很不以为然地叙述起来,“那个时候我们高一,沈流光那家伙还是个初中生,大家根本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记得是有一回星期五,我、蒋泰山还有猎三个人一起到童守路吃铁板烧,你知道童守中学吧?就在那附近,听说那个初中的学生特别有恃无恐,经常在那一带打架。我们那天去恰好就遇到了,两堆小P孩,穿的都是那个学校的制服,在居住区的一块空地上打得火热!本来是与我们无关的啦,但因为蒋泰山的堂弟就是那个学校的,那小子也跳得很,所以我们就稍微留意了一下,结果他堂弟果然在里面,正打得面红脖子粗!我倒是没怎么注意他堂弟,而是注意到另一个家伙,不错,就是沈流光!不过不是因为他长得眉清目秀,呃……好吧,不仅仅因为他长得眉清目秀了啦,当时就觉得他挺奇怪的,其他人打得那么惨烈,他却一个人躺在废弃的水泥管上看书!不知道他是站在哪个阵营的,或者他根本就是个无聊的目击者。那个时候对他的第一印象,老实说,还满不错的……”
明娜说到这里,停了停,回味起第一次见到流光时的情景。那时正值深秋,调皮的冷风裹着飘零的树叶在人们脚边打着旋儿,而那个眉目俊秀的男生校服却依旧大敞开,单薄的白衬衫的下摆随意垂在外面,只有制服外套的领子竖了起来,卷曲的黑发毫不顾忌地贴着冰凉的水泥管,被风吹动,远远看去就像卷毛狗的毛发,可爱得乱七八糟!他的眼睛会不时注意一下打架的同学,仿佛在确定了什么以后再转过头去,打个大哈欠,继续呆呆地盯着手中的本子(或是书)。他躺在那里,一只腿放直,另一只卷曲,那样不可思议的修长身材,让明娜怀疑他真的只是初中生?
“明娜?”然美不解地打断正在神游太虚的明娜。
“哦,”明娜有点尴尬地坐直身子,“总之……呃,我讲到哪儿了?哦,对了,接下来,既然看到蒋泰山的堂弟,我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啦!蒋泰山就赶去助阵,猎自然也得去帮一把。我就在这边为他们摇旗呐喊!结果不用说,猎一出手,形势瞬间逆转哈!!”明娜说到这里,开始兴奋地手舞足蹈,“对不起,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沈流光,他好像很吃惊会遇到这么能打的人,终于从管子上起来,我看到他拉过蒋泰山的堂弟问他猎的名字,接着,接着他就突然很生气,像个神经病一样冲过去挑衅猎!!”
然美惊讶地问:“为什么?!”
明娜摊了摊手:“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猎才叫冤枉,明明是帮着沈流光那边的,谁知道那小子居然恩将仇报!!于是先前的帮派混战变成了这两个人的激战,蒋泰山和他堂弟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拖住他们。哦,还有,沈流光那个家伙还说了些特别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话?”
明娜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他好像最后冲猎叫道,‘什么陆然猎,你才不配叫这个名字!’”
然美愣住,这个,的确太不讲理了啊!
“怎么样啊?听了以后体会如何?那家伙的确有够恶劣吧?”明娜得意扬扬地看着皱着眉头的然美,“而且,自那以后,只要两个人碰头,他就处处针对猎!那段时间,猎被他搞得好烦!所以猎看见你和他在一起才会那么生气啊!要是沈流光的性格能有一点点优点也罢了,可是他还真是少数找不出一丁点优点的那类家伙呢!然美,你以后不要和这种一无是处的人来往了!”
“叮铃铃——”尖厉的上课铃响起,然美从毫无头绪的状态回过神来,同学们也都陆续缓慢归位,明娜打了个哈欠,烦闷地趴在桌上,“又是那个化学老头的课,无聊死了。”
耳边逐渐安静下来,然美又如坠五里雾中。
我好喜欢这个名字,陆然美,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名字……
那时,流光也说过这样奇怪的话,陆然美,陆然猎……她的名字和猎的名字,在流光眼里究竟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
不知不觉,耳边的噪音又从小到大,然美抬头一看,同学们似乎都有些隐隐的兴奋,黑板顶上的时钟显示现在已经上课五分多钟了,那个一贯准时的化学老师竟然还没来!
走廊尽头的男厕所里,三个男学生正手脚利落地把拖把抵在一单间门外。
“喂!!你们这帮家伙,快点把门打开!!”化学老师在里面使劲拽门。
三个男生贼笑着彼此递了个眼色,捏着鼻子,阴阳怪气地冲里面喊到:“老师不要怪我们啊,是莲华哥叫我们这么干的!”
听到莲华的名字,化学老师气得青筋暴起:“去跟他说!要是他以为这样威胁老师期末考试就可以过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
话音未落,几大本美女杂志从外面朝他劈头砸来:“老师,这是莲华哥叫我们孝敬您的,您就在里面悠闲地看会杂志吧!”
随即是三个人哄笑着离开厕所,“砰”的一下带上门的声音。
“喂!!你们给我回来——”
高二五班难得这么热闹,大家一面绞尽脑汁为化学老师的迟到想出各种恶搞版本的理由,一面不忘尽情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短暂闲暇,坐在后排那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男生则抓紧时间制造着混乱和话题。
上课已经十分钟了,就在教室被那几个天棒搅和得即将沸腾起来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某个中气十足的喊声:
“陆然美————”
惊天动地的大喊,贯穿了整栋教学楼。
“陆然美——听见了就快点滚下来——”喊话的人显然非常不耐烦。
这个声音?!不是……
“莲华!!”不仅是高二五班的学生,所有高中部的学生都兴奋地窃窃私语起来——那个长期旷课在外、东林最臭名远扬的传奇人物,不来学校则已,一到学校干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在下面肆无忌惮地大喊某个女生的名字!不止是耸动而已,在男生眼里,是所谓的“莲华式逆袭”(预示着好玩场面即将上演)。在女生眼里,则是叫人羡慕妒忌的浪漫暧昧,而在列位授课老师眼里,这无疑是对人民教师魅力发起的公然挑衅!
其他班的学生由于还在行课,只能一面暗爽一面期待,高二五班的学生倒是已经一窝蜂地拥到阳台上!
“然美,莲华在叫你耶!”明娜不甘落后地把摸不着头脑的然美拉了出去,面对阳台上挤满的同学,不客气地嚷到,“让开让开!!女主角来了!!”
被那么多男生女生诧异地盯着,然美窘迫得抬不起头来。明娜见缝就插,把她一把推到第一线上。
莲华站在下面,黑色T恤加牛仔裤的一贯装扮。然美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他,但是他似乎没有立刻发现她,正半眯着眼,蹙着眉头在拥挤的面孔中寻觅。
莲华是来找她的,那她是不是应该用力挥舞手臂,冲他大声回应:我在这儿!可是,听着身边女生兴奋的叫嚷,还有男生莫名的口哨,她硬是局促得不知该怎么开口。
莲华的视线终于落在她身上:“陆然美!!”他朝手中举着的红色袋子努努嘴,示意她赶快下来。
是衣服!然美会意地点头,忙排开人群下了楼。
莲华把衣袋提到她面前,她伸手来拿的时候,却又蓦地举高:“为什么不开机?!”他火冒三丈地死盯着她。该死!为什么每次叫她的名字都得喊到他嗓门快哑的地步?
然美傻傻伸出的手来不及放下:“对不起,要是知道你要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开的。”
“你又怎么可能知道我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干吗不一直开着?”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没开的啊!”
混乱的逻辑。莲华头疼地看着然美:“小姐,你一天到晚不开机的吗?”那要手机来干吗?他差点这么抱怨道,完全忘了自己就是成天不开机的典范,还对自己潜意识里霸道的双重标准毫不自知。
“其实平常都是开着的,是因为上课所以才关机的。”话题说着说着有点越扯越远了,她开始怀疑莲华到底是不是要听她道歉。
“真受不了你,那有什么关系?”错过我,那才是大问题,“你的手机难道没有震动功能?!”
“有是有,可是,因为我脑袋不太灵光,要是突然被打断,听的课就完全接不上了啊。”然美可怜巴巴地解释着。
莲华没辙地瞥她一眼,终于把衣袋举到她面前:“没忘记你的承诺吧?”
“当然没有。”然美小心翼翼地再次伸出手,总算从莲华手中安心地接过衣袋。
莲华勾了勾嘴角,一张好看的脸又毫不避讳地凑近:“记得我跟你说的四个不许吗?”
“哦……”然美不自在地缩着脖子,“是……不许送到洗衣店,不许保姆代劳,不许用洗衣机,不许和别的衣服混在一起,没错吧?”
莲华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笑,笑意凝结在粉色的嘴唇旁,微风拂动浅色的头发,迷离着那双幽蓝的眼睛。
心咯噔漏跳一拍,这个瞬间,然美痴痴地忘了眨眼。温柔?惊艳?顽劣?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容,却让人怦然心动!
眼神尴尬地移开,不小心落在莲华受伤的右臂上,那里还缠着绷带。在她眼前,仿佛又出现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那个时候,莲华一定很痛吧。
“你的伤……还要不要紧?”
莲华淡淡地瞥了一眼手臂上的绷带,“我还以为你不会心疼的。”
然美的脸刷地红到耳根:“……对不起。”
“对不起和谢谢你都已经说过了,能不能说点别的?”莲华有点不满地沉着嗓子。
然美抓了抓手中的袋子,没有抬眼看莲华。其实真的好想说些别的,除了歉意和感激,明明还有些更强烈的东西萦绕在心头,可是她却不知该怎么付诸语言,最后还是只能一遍一遍说着千篇一律的东西:“……抱歉,我嘴巴很笨,总之我会一直记得莲华你帮过我这么多忙,到森林里来救我,帮我把小狗送到宠物医院,送我去希尔顿,又帮我阻止了猎和流光,你真的……帮了我好多。”
“嗯,”他理所当然以恩人自居,“我还从来没有为哪个女孩莫名其妙做这么多。”
“我会报答你的。”然美大脑发热,一股脑地冒出这么句离谱的话!
莲华忍俊不禁:“好啊!现在就以身相许吧!”
虽然只是玩笑,然美也有点消受不起的样子。
见然美窘迫地傻笑,莲华兀自扁扁嘴:“我开玩笑的。那就这样,洗完再给我打电话,拜拜。”说着,不顾头顶众女生的尖声抗议,大步朝学校大门走去。
“咦?”然美惊讶,连忙叫住他,“你要去哪儿?不是来上课的吗?”
莲华转过身来失笑地看着她:“我怎么会是来上课的?不过专程给你送衣服过来。”
巨大的挫败感!她还以为借送衣服这个契机他会“顺便”来上一下课的。
“那……你现在又要去哪儿?”
“巴林有个桌球比赛,我可是种子选手。”他得意地比了比校门口。然美定睛一看,这才赫然发现泊在校外的近十辆机车,正不耐烦地喷吐着阵阵热气。
“那些是搭档和拉拉队,长得虽然有点污染环境,但性格都很小家碧玉。”
然美极度无语地抬头望他:“去参加那个,比来学校上课重要?”
“那倒不是,不过男人之间的诺言倒是很重要。”他侧身四十五度,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个,“回见!”
除了放他走还能怎样呢?然美默默地望着莲华慢慢远去的背影,看他两手随性地插在裤兜里,看他挺得笔直的背。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生就连走起路来的样子都那么好看,轻盈而自在,不,不仅仅是自在,是自由,无拘无束,海阔天空的自由。从以前就这么觉得了,望着他的背影,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阴霾都瞬间消失不见。莲华就像不羁的风,让人痴迷憧憬。她忽然有点后悔,怎么可以企图把这么自由的莲华关在那样死气沉沉的教室里呢?他应该是在广阔无垠的天幕下奔跑着享受着的……禁锢他,那样的做法,简直是一种罪过啊。
欣然的微笑漫上她的脸,要是他能一直这么快乐下去就好了,就连看着他也会觉得很快乐……
莲华走到离她十米的地方,忽然放慢脚步停下。
然美一阵奇怪。
他就这么令人措手不及地转身,扬起笑脸冲然美喊到:“喂,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我留下来?”
淘气、霸道、央求、期待。
楼上尖叫声口哨声响成一片,校外的机车群焦急地猛按喇叭。
然美呆愣住。终极武器。是不是可以这么形容这个人?
“……其实现在也不是很想了,你还是去参加比赛……”毕竟男人的约定是很重要的,而且,闷闷的教室似乎真的会抹杀他。
她的声音不大,可是话还没说完,莲华已经气到不行。
“陆然美!”又是恼怒的狮子吼。
然美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不是他自己想去参加比赛的吗?她不过是顺着他的心意说而已啊?
“然美,你过来下。”他收敛起霸道的气势,很无奈地朝她勾勾手指。
然美纳闷地走到他跟前,他低头看她,清朗冷凝的眼睛看得她头皮发麻。
她僵僵地张口:“怎……”
莲华蓦地扳起她的脸。
“你要我去比赛,我偏偏就不去。”刻意一字一顿说给眼前的女孩听,他的嘴角扬起恶魔的笑。
然美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这个人,所作所为真的完全不受预料啊!
“莲华——”
“陆然美——”
尖厉的女声和中年男声同时响起,然美想回头,听见莲华暗暗啜了声什么。
首先赶到现场开骂的是那个熟悉的中年男声——然美的班主任“紧箍咒”。
“莲华!!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学校里喧哗,是不是还想我们开个欢迎会来欢迎你啊?!还有然美,你这么乖巧的学生怎么也会和他这种人牵扯上?是不是他故意找碴?肯定是的,以后他再来找你就告诉老师。”说完然美他又转向秦琴,“秦老师,请你看好你的学生!他这样只会妨碍学校的教学,而且会把其他同学都带坏的!”他抬头望了一眼挤在阳台上的众人,大家忙作鸟兽散,他又扫了一眼门口的“飞车党”(在他眼里骑机车的凑在一块铁定是那个什么党),回头质问莲华,“那外面的流氓也是你的狐朋狗友?”
“喂,你放尊重点!什么狐朋狗友?!”莲华正准备换以颜色,被后面的秦琴连忙拉住,硬是垫起脚尖捂住他的嘴巴。
“哦,对不起对不起,严老师,我一定会好好教训这个死小子的!”一面赔笑,一面则是两道死光直射莲华,暗吼,“你小子不想上学我还要吃饭的,给我老实闭嘴!!”
“他在侮辱我朋友,我为什么要……唔!!”话说到一半,又被秦琴死命按住嘴,这回还是捂得严严实实的,好像连气都不让他出。
“道个歉,海阔天空嘛!”秦琴满脸堆笑,同时另一只手用力压莲华的背,强迫他低头道歉。
他当然是宁死不“曲”,任凭秦琴使出杀手锏九阴白骨爪,猛掐他的背。
然美被班主任拉到身后,看见眼前的情况,都不晓得该说什么的好。莲华的处境似乎有些惨,又有些……好笑。
紧箍咒颇高姿态地咳嗽了一声:“算了,算了,以后把他看紧点,不要让他在学校里作威作福就行了。”
秦琴连连点头,心里却在想,哪有那么容易?
“然美,跟我来办公室。”紧箍咒表情严肃地对然美发话道,然美只好硬着头皮跟上。望着紧箍咒的背影,她突然感慨,为什么同样是背影,感觉却相差那么远?蓦地,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冲动——还想再多看一眼那个人!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哪个瞬间会产生这样强烈的、毫无道理的念头,非要看到不可的执念。被老师发现,被训斥被怀疑都管不了,就是无法克制地想要再看一眼——
回头,看见莲华正在和秦琴理论,他还是那个样子,表情愤怒,气势逼人,在秦琴面前却愣是发作不出来。
她笑,虽然离得那么远,她却可以这么清楚地想象他的模样,想象他深深的双眼皮,长而细密的睫毛,想象头发偶尔和睫毛亲吻的样子,想象他暧昧上翘的唇角,线条漂亮的侧面,想象那双深蓝的眼睛里透出的狡黠的光。精致五官的每一个微妙变化,仿佛都鲜活地存在于她眼前,或者,其实是……深深烙在她脑海里……
“女人!你学生被人这么数落你就一副软脚虾的模样?!”
“你这个小P孩,懂个P啊你?!”被踩到痛处,秦琴一副又要伸手揪他耳朵的架势。
莲华连忙闪开,双手提前护住几次惨遭蹂躏的耳朵,“喂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我又不是君子,怕什么?”秦琴笑得非常变态。
莲华一脸灿烂:“可我一直是把老师你当君子看的耶!”嘴上甜言蜜语,心里却咒骂:没把你当女人看才是真的!
“哦,难得你还会说几句恭维话嘛!”秦琴抱臂抬头看他,“不过你既然都来了,最重要的是,既然都被我撞见了,就不可避免地要给我去上课。你这家伙知不知道段老师都怎么来问我的,你那个位子一直空着,她居然来问我你是不是出了意外归西了?!”
“哈,有趣的欧巴桑,那你怎么说的?”
秦琴狐疑地看他:“你希望我怎么说?”
“我当然希望你说我死了啊,”莲华乐得一副“那还用说”的样子,“那可怜的欧巴桑说不定还会为我这么帅的人掉眼泪耶!然后哪天下午放学我再出来吓吓她……”
“她有心脏病,经不起你吓的。”秦琴无奈地叹气,“幸好我只是说你住院了。对了,下个月的篮球赛,狄仁老师来找过我好几次了,你好歹也跟队友磨合一下嘛,别到时候一点默契都没有!”
“篮球赛?”他一脸困惑。
“你!!”秦琴已经气到不能言语,“反正今天中午到体育馆来就是了,不许给我跑!”然后冲着校门口的众人威风地吼道,“他不会去了,你们自己想办法!!”
飞车党朝这边比了几个要揍人的动作,随即一拥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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