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空气清爽,天空湛蓝。
翠绿似玉的树叶上,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骄傲地一闪一闪发出亮眼的光芒,恍若璀璨的宝石。
道场里。
明晓溪身穿一件白色的功夫服,打起拳来虎虎生风,身手矫健,潇洒有力,举重若轻,时而柔如蒲柳,时而矫若蛟龙,时而婉转阴柔,拳走如行云流水,脚扫若秋风横江。
打出最后一拳,明晓溪收起拳风。用手背随意地擦去额头上的细汗,调整好呼吸。
“你应该都看清楚了吧?”她对身旁的师弟露出了一个‘师姐’的笑容:“出来练习一次看看。”
黄发少年无奈地耷拉着头,迈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步伐走到道场中间,一抱拳,随后练起拳法。只见他一伸手,手腕一转握成拳头。双脚踏开与肩同宽,腰微低。
“停停停!”明晓溪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走上前纠正他的动作。
“你这个动作又错了。”明晓溪把他的手微提高
“晓溪师姐,这样真的很难受耶!反正我学了一个礼拜了都学不会,能不能不练啊?”黄发少年哭丧着脸地看着明晓溪。
“碰!”
明晓溪举手狠狠地赏了他一个爆栗:“真是没出息!你丢不丢脸啊?如果连这套那么容易的‘飞龙卧天’你都学不会,还梦想成为台湾社青组武术比赛冠军?人家随便一踢你就要飞到一旁凉快去了好不好!”
“可是……”黄发少年垮下脸:“真的很难啊。”
她又重重地在他头上一敲:“我怎么会有你这种笨师弟。”
“唉唉唉!师姐——很痛耶!”黄发少年双手抱住头哀嚎,面目凄惨:“你下手别那么重啊!”
明晓溪翻个白眼:“再这样让你自己琢磨练下去看来也是没有用的。与其让你自生自灭,还不如你和我实际较量一次,你用其他拳法,我用这套。”
“啊?”黄发少年张大嘴巴,急忙摆摆手:“师姐,我想我还是继续努力练习这套拳法比较好。”说什么他也不要和她较量,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以前被明晓溪修理得金光闪闪的壮烈情景。回想起来,全身好象都还痛着。
明晓溪斜瞥他一眼:“亲爱的师弟,请问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
“晓溪师姐——你拳法那么厉害,这次肯定又会被你打得凄凄惨惨的啦。可是我还要靠这张脸混饭吃。”黄发少年看着她,苦兮兮的表情好象在指控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我看是去骗小女生吧?”明晓溪撇撇嘴,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一声,摆明不妥协。
“晓溪师姐,难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吗?”他还是不死心。
“没有。”明晓溪回答得斩钉截铁,眼神坚定地打出了七个大字: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敷衍地拍拍他的肩膀;“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你一定会被我揍呢?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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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发少年愣了半晌,一咬牙,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肯定难逃此‘劫’。反正直也是要被揍,横也是要被揍。不如专心比试,努力一博,也许他会有机会获胜也说不定。(虽然这种成功机率是零。)
他握紧拳头,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向明晓溪冲去。
明晓溪轻轻松松就闪过他的攻击,左手肘向上一抬,劈上他的下巴。她眼睛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全场,却意外地和一道幽沉如深潭的视线撞在一起。
一个黑衣黑发的绝美少年,清冷如雪。他双手插在裤袋中,静静地倚靠在门边旁观他们练习。空气在以少年为圆心的两米直径内,仿佛已经冻结凝冰。
他怎么来了?明晓溪的眼眸闪烁着惊讶的光芒。
牧野流冰润泽的黑瞳炯炯地凝望着她,恍若深山中的雾。他的嘴角微微掀起,对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软化了他僵硬的神情。
明晓溪脸倏地一红,晶莹如水晶的小脸浮现出两朵红彤彤的云彩。她懊恼地扁扁嘴,本以为自己已经对他的魅力免疫了,结果她还是抵抗不了他的微笑。不过,明晓溪蹙起眉冥思苦想,牧野流冰为什么会有时间来道场看他们练习呢?
左手一拐,她叹息,他会来台湾,她本来以为原因之一是因为赤名大旗躲藏在台湾,所以他才会追来。
右腿往后一踹,顺力一转弯,她拳头一伸。可是如果赤名大旗真的在台湾的话,牧野流冰肯定会想尽办法花尽时间揪他出来的,绝对不会有现在的清闲。
左腿往前一踢,右拳倏地跟着疾出,她摇摇头,他,还是放不下仇恨呀。
双手一抓,转身一翻。明晓溪猛然发现……她居然一直在想着牧野流冰的事情?!恩,逻辑上来说,她关心他是没错啦,因为他是她的朋友,所以……
是这样吗?
真的,只是这样吗?
牧野流冰对她来说,真的只是一个朋友吗?
明晓溪皱紧眉心,小小声地反问自己。
是吧?
就……只是这样吧?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有点心虚?
脚用力一蹬。明晓溪翻了个白眼。她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他就只是她的朋友!她自己也不是理直气壮地说过了?算了,不要再想他的事情。
明晓溪收起心,刚想专注地和师弟比较,却发现他鼻青脸肿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不停地哀叫着。眼睛被打成了两个大大的熊猫眼,头上还有一排亮堂堂的大包包。他现在的状况,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
“你还好吗?”她良心微受谴责地看着他,哎呀,她居然不小心把他揍成这种严重得‘令人掬一把同情泪’的伤势。
“师姐,你怎么忍心把你师弟还要用来混饭吃的一张脸弄成这样?”捂住头上闪闪发光的大包包,两行少年的辛酸泪潸潸而下。医生呢?电话呢?他要打救护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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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晓溪抓抓头,心里有‘一点点’内疚。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连出手的轻重都没注意到。师弟,她在心里反省唉叹,你要怪就怪那个罪魁祸首吧。
“晓溪。”冰冷却矛盾地带着温暖的声音,霍然在她耳边响起。
说曹操曹操就到——罪魁祸首出现了。
明晓溪转过身:“冰,呵呵,你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他静如同秋湖的清蕴眼瞳斜睨着她,没有说话,伸出手,手心里是一个钱包和一张纸条。
明晓溪不解地看着他。
“伯母要你去帮她买东西。”他漂亮的嘴巴动了动,吐出十个字。
“不会吧?”她皱起眉,这个懒妈妈,连买东西都要她去。明晓溪叹了一口气:“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回头望了望还趴在木地板上的师弟:“反正他暂时也起不来了。”
她伸手想接过钱包,却被他牢牢握住。
明晓溪眨了眨眼,诧异地抬起头。
牧野流冰孤形完美的嘴唇紧紧抿起。
他想干什么?明晓溪孤疑地研究起他的神情。
牧野流冰幽暗仿佛夜空般晦暗难测的眼眸微微黯然,如山泉里流出的水般,带着淡淡的寂寞。他好象有什么话要说,却开不了口。绝雅清冷的脸上,轻轻地蒙上了一层阴霾。
明晓溪眼睛转了转,嘴角一弯,璀璨的笑意点亮了她的双眸:
“冰,你好象也没有事情做吧?我正好需要人帮我提东西喔!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超级市场?”
闻言,牧野流冰冷清温敛的黑瞳飞快地掠过一抹喜悦。他的手温暖了一下,轻得象一阵微风:“嗯。”
原来,这就叫做‘万人迷’。
明晓溪终于知道自己对‘万人迷’这一涵义深奥,远大精博的形容词理解得太少了,简直称得上是孤陋寡闻。
她——终于再次见识了牧野流冰所向披靡的强大魅力。
这到底是第几个呆住的人了?
明晓溪无奈地摸摸鼻头,她和牧野流冰走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几乎……不,是每个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回头看着他。他的回头率,实在是高得恐怖。
牧野流冰走的很快,柔顺如黑绸的及肩长发轻轻地在他身旁飞扬舞动。他好象变得更高大了,但是身躯却依旧是那么单薄。
她半跑着跟在他的后面,望着牧野流冰的背影。明晓溪忍不住叹息出声。
他虽然耀眼得好象一道发出刺眼光芒的闪电,迷倒了四周所有的人。但是他的背影,看起来却是如此绝望,如此冷漠,如此阴霾,仿佛有一层黑色的缥纱裹住了他的身体,清清冷冷,孤孤单单。他全身却发出让人心发颤的黑暗,寒冷阴暗得仿佛把他和整个世界都隔离开了。
她的心不由地一紧,猛然沁出丝丝怜悯。她想追上他,想站在他身边。但是无奈人实在是太多了。明晓溪辛辛苦苦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就在她努力与拥挤的人群奋斗的时候,一只大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出人群。
延着细长的手指往上看,明晓溪睇见牧野流冰沐浴在阳光下的脸庞,他的嘴角微微弯起,淡淡地勾画出一个洋溢着暖暖笑意的微笑:“抓紧我的手,别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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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晓溪一愣,忍不住绽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她反握住他强有力的手,点了点头:“嗯!”
牧野流冰继续向前走,只是速度可疑地慢了很多。
明晓溪低头瞅瞅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一脸笑意。牧野流冰,其实也是体贴入微的。如果他能一直那么温柔就好了。
挺拔修长的俊美少年,清新澄澈的可爱少女,一个如童话般美丽的画面。
只是,偏偏有‘很多’人要破坏它——
“啊!我的天啊!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美男子!”
“哇!帅哥!”
“他难道是天生那么俊美的吗?”
“好美丽的人啊!”
“他美的不象话!”
众少女围在一起,惊呼声不断出现。
闪烁着心型的爱恋目光紧紧地跟随住牧野流冰。
明晓溪叹息,虽然快乐的时刻一直是短暂的,可是也太短了吧?
牧野流冰的脸渐渐暗淡下来,冷漠覆罩在他绝美得令人心惊的脸上。他对周围因他而起的骚动视若无睹,好象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就是那种阴沉,才使得周围的少女没有一个有胆量敢上前搭讪。
众少女的目光终于落到站在他身旁的明晓溪身上,媲美一百五十伏特电压的视线里有满满的嫉妒、愤怒、哀怨。她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人用这种目光瞪她了。哎——说起来,她好像特别容易被人瞪。
相信如果目光能够喷出熊熊大火,那么明晓溪肯定会比烤鸡还要精彩。
她用力,努力用‘歉意’的目光,把那一道道射在她身上的‘利箭’逼回去。
明晓溪忍不住再次叹息。
早知道如此,她就考虑在出门前让牧野流冰戴上黑色的大太阳眼镜,起码可以遮住他一点点的俊美。
想象出牧野流冰戴大太阳眼镜会变成什么样子,明晓溪偷偷地笑出声。她抬起头,悄悄地打量着牧野流冰清秀得如诗如画的侧脸。
唉,真是不管怎么看都是那么帅。‘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这两句话合适得好象是为了他量身定造似的。想必如果将来牧野流冰想要进娱乐圈,肯定会红透半边天吧?
他怎么可能会进入娱乐圈,明晓溪摇摇头。
“啊!”蓦地,脚好象踩上了什么东西,她身子一歪,向大地摔去!
虽然她的确是想太多了,可是报应也不用来的那么快嘛!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牧野流冰及时把她拉进怀里。
“砰!”
明晓溪的额头狠狠地撞上了牧野流冰的胸膛!
痛啊!想不到他那么瘦胸膛居然还那么结实。明晓溪哀怨地伸出手揉揉自己的额头,抬起头望住他,却‘不小心’被眼前的美色所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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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直如雕像的鼻梁,玫瑰花瓣一样鲜红的唇,白润莹泽的肌肤——她和他的脸距离好近,近得她能看清楚他的眼睫毛有多长,他冷绝的气息柔柔地环绕在她身边,使她每个细胞都活跃起来。
牧野流冰凝望着她,清寂无一丝涟漪的黑眸里闪过一抹为她担心的光芒:“你没事吧?”
“呃——”她努力拉回眩晕的意识,集中全身精力在他的问题上;“我没事啦,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紧绷的脸色因为她这句‘我没事啦’缓和许多,仿佛松了一口气:“你小心一点。”
他是在担心她吗?明晓溪眨了眨眼,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股甜甜的感觉在慢慢地泛开。
她的脸……好象热热的。
明晓溪连忙低下头以掩饰自己不争气又红得快要和苹果媲美的脸。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好象有一千只小鹿一起在蹦蹦跳。哎呀!为什么最近她动不动就脸红,心动不动就跳得好象快要从她的胸口跳出来呢?再这样下去,想必如果有一天她会死掉,那一定是脸红烧死的,心跳跳死的。
“晓溪——”
“啊!我的鞋带掉了,怪不得我会被绊倒。”她蹲下身,后知后觉地才发现牧野流冰刚才似乎有什么话想和她说:“冰,你叫我什么事?”
“没有。”他摇摇头。
“哦。”真是怪人。不理了,先系好鞋带再说。明晓溪低着头,发现身边的牧野流冰身体突然一僵:
“流冰,你还好吗?”
熟悉的声音,清远如雪山,似玉一般润泽。
明晓溪抬起头。
那是风间澈。
风间澈的脸上是一贯悠然的微笑。他看着牧野流冰,温柔的眼眸里,有着淡淡的激动。
牧野流冰静静地看着他,清冷得像秋雨的目光里包含着一种很真挚很复杂的感情。沉默许久,他微颔首:“我还好。”
明晓溪蹲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他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
晴朗得仿佛永远不会变黑的蓝天,热闹得好象在过节日的街头,两个出色的少年,一个优雅迷人,一个高洁如雪,轻而易举地吸引了所有好奇的目光。
只是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气息。
“咳——”明晓溪一声清咳:“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正在工作。”风间澈看着她,目光温柔如春风,带着柔和的笑意。
“晓溪?你是晓溪吧?”一个比盛夏的阳光还灿烂的笑脸,霍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明晓溪眨了眨眼,有点困惑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你认识我?”
耶?好象前几天她也说过这样一句话。
少女似玻璃般晶莹的眼珠转了转,恍然间,好象浮出了点点雾气:“你不记得我了?”
明晓溪细细地打量着她。
她有一张美得悠然出尘的脸,澈澄自然如从雪山山顶上潸潸流下的溪水。
好美啊……啊……这不是重点。她看起来,的确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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