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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她不该来的。
若怡静静地站在这幢位于天母的豪华别墅的大厅角落,窗外八月的桂花香时不时地沁入鼻端,在这充满了香水、发油、雪茄、香槟和汗水味交融的空间里显得分外疏离和格格不入,正如若怡此刻的心境。
似乎是这幢别墅的主人生日,若怡被仲禹拉到这个party上,没有熟识的朋友,没有投机的话题,连音乐都不对她的胃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看大厅的钟,希望快到午夜,可以和主人告辞。
“会不会有些闷?”一个穿着入时的高大男子举着两杯红酒,踱到若怡身边,在把女伴抛在聚会上一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想起做男伴的责任。
“还好。”若怡礼貌的笑着,有些奇怪为什么两人认识这么久,他给她的感觉始终有如陌生人,如果告诉他这样的party只会让有失眠习惯的她直犯困,不知道仲禹的脸色会变成什么样。
“要不要跳支舞,桑巴可是我的最爱。”终于热情的执起若怡的手,做了一个夸张的邀舞动作,想要带她到舞池,却被若怡轻轻推拒。
“我只会青蛙跳,别连累你和我一起丢脸你自己去玩吧。”若怡很想告诉她要得不是舞蹈而是回家,回到属于自己空间,没有他,没有眼前的这些陌生人,只有她自己喝满室的安静,或者有一曲江南丝竹也不错,只是——
若怡在心底轻轻叹气,低下头将身子悄悄隐在窗帘帷幕的阴影中,使他看不清她脸上的不耐。
“那好吧。”仲禹耸耸肩,“你确定能照顾好自己?”在看到若怡微笑点头之后,他翩然离去,远处正有一位美女啜着香槟,朝她眉目传情,身材火辣,他迫不及待。
这就是他和她的相处模式,有时若怡会问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以恋人的姿态。
与仲禹重逢是在她回到台北的第六个月里,说重逢是因为他原本是她的学长,长相出色,学业出色,有钱人家二公子的背景让他更出色,常常开着一部拉风的林宝坚尼跑车在校园里招摇,迷死一群女子的芳心,但其中不包括若怡。他对她只意味着一个经常从女友话题中冒出的名字,一个抽象的概念。然而命运却偏要安排他们在同一家公司相遇,她是行政部一名小小的实习生,而他是市场部年轻有为的业务经理,在一次公司的新年聚会上,他走向她,不顾她的惊诧莫名,不顾众多心高气傲、业绩出色的都会白领女性嫉妒的杀人眼光,邀请她跳舞,一支连着一支……,那一晚若怡只感到晕眩,舞池顶端的水晶灯折射的迷幻色彩犹如旋转的满天星斗,让她看不清整个状况。于是,学长照顾小学妹的故事演变成学长追求小学妹,两人最终谱出恋曲。
仿佛是一部最平庸的爱情小说,结局会是什么呢?王子和灰姑娘从此过着美好而幸福的生活?
若怡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心中嘲笑着这个符合大众审美需求的结局是多么虚幻,什么是美好和幸福?两个没有热情的人在一起度过人生中的大部分时光,便是美好与幸福吗?
“你爱他吗?”
在得知好友的新恋情之后,刘畅和麦云洁不约而同问了她一个同样的问题。隔着千里的电话线里只有她难堪的沉默。
“爱真得那么重要吗?”很久之后,她问他们,也在问她自己。
毫无疑问,她不爱他,同样的,似乎他也不爱她,两个互不相爱的人为什么会走到一起?难道爱情不应该是狂热地、独占的、不顾一切的?恋人不是应该都深深的爱着彼此,想将她的一颦一笑都为自己独有?为什么他们要在一起,彼此忍耐着对方,彼此在人前微笑拥抱,在人后迫不及待的分开,为什么?
也许她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了,在初恋以失败无情收场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心中那种叫做热情的东西不见了。熟悉的台北,熟悉的灯火辉煌、熟悉的物欲横流,她却突然不熟悉自己,她甚至不明白在数月前的那一夜晚,当两人看完一场血腥的枪战片后,她突然在电影散场的嘈杂人流中随意说了句“嗨,做我女朋友吧”的时候,她为什么会有一丝丝的感动,会觉得那一颗有些寂寞,会认为找一个不爱的人做恋人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想,她是怕了那种被伤害的感觉,如果不去爱一个人,就不会被伤害,这样保护自己也没什么错。但是,常常,她会觉得有些哀伤。生命,不可以有更高的吗?为什么她不可以和某个人相爱多一点?
“没有分手但不相爱,大概也可以到永恒的。”曾经有人这样在书中写过,每当若怡觉得倦了,厌了,这句话便会慢慢爬上心头。
永恒,是个多么可怕的字眼,如果永恒的便是这样的生活,这真的是她要的吗?
“瞧,我看到了什莫?一片蓝色。”
一个苍老怪异的声音打断了若怡沉沉的思绪,谁在窗外说话?
若怡转过身,窗外是难得的满月之夜,月光洒在窗前的桂花树上,泛出片片银色,花香月影中哪里有半个人影?
是听错了吧,若怡安抚着自己,不太了解心脏突如其来的剧烈跳动所为何来。
“是蔚蓝色的,今天的海风带来信息,它告诉我——那是蔚蓝色的爱情。”
一个黑影突然从窗口冒出,毫无征兆地把若怡大大吓了一跳。
“这里不是你的世界,年轻女孩,这里不是爱丽丝的仙境,你走错了地方,或者说你还没找到真正的归属。”
这次黑影没有像幻觉般消失,而是渐渐靠近若怡。接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若怡看清了站在窗外台阶上的,是一个披着吉普赛斗篷的苍老女人,它有一张睿智的面容,所然厚重的帽檐遮住了双眼,但若怡直觉那一定充满智慧洞察一切。
“你是……”仙女?巫婆?就要冲出口的字眼突然卡在嘴边,她怎莫会有这莫荒缪的猜想,仙女、巫婆,他以为现在是在彼得潘的永无乡吗?这里是台北,是一个最不过现实的世界。“其实我——”
“虚。”古怪的女人突然对她做了一个手势,“听,海风又在歌唱……蔚蓝爱情海……鸥鸟的白色沙滩……女孩和男孩……阳光里的璀璨笑容……”
她轻轻哼起了歌,沧桑的嗓子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若怡决不会用动听来形容它,却不由自主被牢牢吸引,思绪随着摇摆。
PARTY从一是里抽离,夜台北从一是里抽离,连自我也从意识里抽离,眼前渐渐出现一片蓝色海岸,炫的刺眼的阳光,BASSANOVA的浪漫旋律就像炙热的风,她是一条快乐的鱼在蓝色的深海中遨游,无忧无虑……
“爱情是有着不同面貌的天使和魔鬼,它可以甜美的不可思议,也可以在瞬间丑恶的惨不忍睹,越是想要用手牢牢抓住,越是用力过度而将它推拒得更远;越是逃避和退缩,它却偏爱捉弄,编织绵密如丝的网,将你死死缠住。你的爱情就要来临了,在一周之内。”
遨游在海中,她依然能够听见神秘的女人沙哑而富含寓意的语言,只是,她是一条快乐的鱼爱情是个什莫东西?
她只想游向大海的深处,那碧蓝碧蓝的大海深处……
“嗨,你怎莫啦?”
属于异世界的声音窜入耳膜,大海消失了,音乐消失了,炫目的阳光不见了,若怡然睁开眼,时髦男女,豪宅PARTY,迷醉的人群,喧嚣的音乐,一下子把她拉回现实,那片海,那条鱼,全是虚幻。
“瞧,我看到了什么?一片蓝色。”
一个苍老沙哑的怪异声音打断了若怡沉沉的思绪,谁在窗外说话?
若怡转过身,窗外是难得的满月之夜,月光洒在窗前的桂花树上,泛出片片银色,花香月影中哪里有半个人影?
是听错了吧,若怡安抚着自己,不太了解心脏突如其来的剧烈跳动所为何来。
“是蔚蓝色的,今天的海风带来信息,它告诉我——那是蔚蓝色的爱情。”
一个黑影突然从窗口冒出,毫无征兆地把若怡大大吓了一跳。
“这里不是你的世界,年轻女孩,这里不是爱丽丝的仙境,你走错了地方,或者说你还没找到真正的归属。”
这次黑影没有像幻觉般消失,而是渐渐靠近若怡。接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若怡看清了站在窗外的台阶上的,是一个披着吉卜赛斗篷的苍老女人,她有着一张睿智的面容,虽然厚重的帽檐遮住了双眼,但若怡直觉那一定充满智慧洞察一切。
“你怎么睡着了?我们回去吧。”仲禹扶着她的手臂,看着她将醒未醒的茫然表情,不由莞尔。
“我刚才作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告诉我——”若怡突然住了口,梦中神秘女人的话重在耳边回响:你的爱情就要来临了,在一周之内。
“什么?”仲禹回过头。
“你看见刚才站在窗外和我说话的那个女人了吗?”转过头,窗外一如既往的洒满清冷的月光。
“女人?”仲禹疑惑的皱起眉“我只看见你靠在窗台上睡着了。”
若怡轻轻的舒了口气,也许她真的是太累了。
告别众人,终于开着他那甚为惹眼的BENZ跑车驶出别墅。突然他指着别墅旁另一幢不甚起眼的欧式乡村建筑给若怡看。
“听说那里面住着一个有吉卜赛血统的预言师。”
“是吗?“
“不过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这,应该只是传说吧。”若怡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蓝色的月光下,那幢别墅显得毫无人气。
“谁知道呢,如果是真的,我倒是很有兴趣请她测测我的未来。”仲禹痞痞的一笑,跑车绝尘而去。
那幢房子以12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退出若怡的视线。看了最后一眼,若怡告诉自己,这一切一定是梦,是梦。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你的爱情就要来临了,在一周之内”,喃喃的低语在风中不断飘荡,飘荡着
事实上,有些事情真的不是用梦来解释就可以逃避的,很快若怡就明白了这点。
周末清晨,某度假胜地的机场大厅,此刻正洋溢着小野丽莎轻柔的歌声,阳光明媚的从窗户探伸至大厅的各个角落,灿烂的感觉一直照进每个人的心里,除了一个人。
若怡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里紧紧攥着机票,无法相信自己竟然犯了如此荒诞的错误。
不远处一则顶天立地的广告牌映入眼帘:洁白的沙滩为清澈的海水勾勒出一条晶莹的镶边。海水从近到远渐渐变蓝,直至与天际融为一体。海天交界处,泊着一艘白色的帆船,被海水映照的蓝色的船舷仿佛是梦里才有的颜色。在广告牌的左下侧用英文花体字大大的书写着——“在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乐园里,只有你和你的爱人,还有马尔代夫……”
是的,马尔代夫,她梦想中的度假天堂,很多次工作压力大到无法纾解的时候,他会看着电脑屏保上马尔代夫的风光摄影,并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她会放下烦人的工作,离开苛刻的老板,独自一人去这片只有海水与沙滩的人间天堂。
但,决不应个是先在呀!
“老板。”若怡拨通国际长途,小心翼翼的解释着眼前混乱的状况。
“什么?!”老伴果然暴跳如雷,“小姐,我有请你出来度假吗?我要你去马德里,你给我跑去马尔代夫干什么?”
“我——”若怡翻看着手中的机票,忍不住朝天呻吟了一声,把maldives(马尔代夫)错看成madrid(马德里),定错机票,乘错飞机,这样弱智的理由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好了,先不管这些,你马上飞到马德里,应该还来得及赶上国际通讯展的会议。”
“可是,”若怡攥紧话筒,有些艰涩地发出声音,“飞往马德里的班机三天以后才有。”
“我不管了,你自己解决。嘟,嘟,嘟……”
电话那头,老板无疑是愤怒了,遇到如此糊涂的下属,任何人都会发疯的。这点若怡可以理解,可现在该怎么办?
她知道最理智的选择便是跳上一架飞机,去新加坡也好,马来西亚也行,只要到一个中间站就可以历史转机飞往马德里。可是不知为什么,她不愿那么做,几天前party上那个似梦似真的遭遇总是不经意的在眼前若隐若现:“你的爱情就要来临了,在一周之内”,仿佛一句有魔力的咒语,将若怡的心紧紧扣在这块地方。
也许一切阴错阳差是天注定,也许古人说的既来之,则安之很有道理,不管怎样,若怡决定任性一次,她要给自己放一次假。
“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再次拿起话筒,拨通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听着电话那头刘畅和麦云洁大呼小叫,她忽然觉得这个错误其实真不错。
很久没有这种疯狂的举动了,很久没有这样兴奋的情绪,提起行李,若怡打不卖出机场,嘴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马尔代夫,我来了!
马尔代夫的首都马累应该是世界上最小的首都了,她的面积只有1.8平方公里,人口大约只有六万,却还分成Henbeyru、Galolu、Machchangoli、Maafannu等四个区域。这里没有刻意铺整的柏油马路,放眼望去尽是晶亮洁白的白沙路。炫目的白色珊瑚礁和多半漆成蓝色、绿色的门窗形成强烈的色差,房子通常筑的有高又窄,据说是为了避免恶魔入侵,由于曾受英国管辖,因此也有部分建筑带着浓厚的英式气息。在这个袖珍国都中,汽车似乎是多余的,人们不是骑单车就是走路。
攥着从机场拿来的地图,若怡坐在街边的露天咖啡馆里研究起自己的行程。在马尔代夫两千多个岛屿中,度假村就多达八十七个,放弃了希尔顿、司机这样的五星级酒店,若怡在咖啡馆侍者的推荐下选择了一个名叫Vaanu的珊瑚岛。
除了蓝天碧海,那里还有什么?若怡问自己,无法解释自己期待的心情为何如此雀跃。
码头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在这里,最重要的交通工具就是Dhonis,俗称多尼船,它连接着各个岛屿。若怡拿着纸条,是这告诉她找到这条船的主人,便能到达Vaanu。
很快,在一整排白色的小船当中,一艘与众不同的蓝色小船映入眼帘,没有任何理由,若怡相信这便是她要找的。
船舷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弯着腰整理缆绳,阳光肆无忌惮的照耀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汗水浸湿了他的汗衫,若怡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一个劳动着的男人的背影是如此强健而有力。
“请问你是舒先生吗?”酒吧里的人说你能带我去Vaanu?”若怡用英语询问着,有些担心如果他是当地人的话,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懂英文。
“找别人吧,我收工了。”男子不耐烦的转身,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若怡惊呆了。
一脸落拓的胡子难言他锐利的眼神,眉间深深的刻痕显示本人不甚良好的脾气。
是他,他,竟然是他?!
“大,大叔?”若怡惊异的几乎结巴。
常常,她会没来由的回忆起那一年夏天在机场的偶然邂逅,只是天涯如此之大,她根本不会想到他们会在此时此地相逢,直到此刻,她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子远比自己以为的年轻。
“对不起,”男人收起缆绳重重的往地上一抛,“你可以找其他船载你去度假村。”
“可是——”若怡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他竟然没有认出她,虽然两人只算萍水相逢,可是一想到他竟然已将她全然忘记,这个认知不由让她心里有些难过。
“嗨,漂亮的小姐,你可以搭我的船,只要500个Rufiyaa(当地货币)”,一个蓄着小胡子的男人突然凑到若怡面前,甚至自说自话的拿起了他的行李。
“谢谢,我不需要——”若怡想要伸手阻止,却发现自己的动作不够快。
“我的船很近,就在那边。”小胡子指着远处,然后在若怡分身的一瞬间,突然转身欲跑。
“嗨,多尼,她是我的客人。”一只有力地手及时扣住小胡子的手腕,一直背对他们的男子突然转身,虽然神情和语调依然是懒洋洋的,但紧绷的肌肉和冷慑的眼神却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寒意。
“嗨,是个误会。“唤作多尼的男子慢慢放下行李,游移的眼神判断着形势。
之后两人用当地语言争执了几句,小胡子不断将眼神打量着若怡,最后终于悻悻走人。
“呃,我,我看,我还是不麻烦你了。“轻轻拖过行李,若怡打算在最短时间走人。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孤身一人在异乡,身边也许充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无论是多尼还是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来说都是毫不了解的陌生人,也许她太高估了这个国家的安全性,更高估了自己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
“咳,”扶着栏杆,男子懒懒地斜睨着她,“走之前,先检查一下行李。”
“应该不会有——天!”飞快的用手摸索着行李内侧,若怡知道自己完蛋了,旅行箱背部放有现金、信用卡和护照的侧袋被人用小刀划开,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
怎么会这样?!若怡发疯似的摸索着旅行箱的每一个角落,没有钱,没有信用卡,连护照都没有,难道要她饿死在这个国家。
“是刚才那个人。”若怡恍然大悟的叫出声,“是他,一定是他,先生,麻烦你帮我报警!”
“证据。”男子淡淡地指出问题症结,“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在飞机场或其他地方被人偷盗的。”
“你可以帮我证明啊。”若怡喊着,刚才他明明什么都看在眼里。
“对不起,我不能。”男子摇摇头,“你应该吸取教训,把钱和护照放在一起,还有比这更愚蠢的做法吗?
“你——!”若怡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人,这就是那个曾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过他帮助的人吗?是他吗?一定不是!如果是,他不会突然变得这么冷酷自私,不会明知她此刻心情沮丧无比还往伤口上撒盐。
“一定不是。”若怡在心中肯定,刚才会把他看成机场的大叔,一定是自己的眼睛飞进了苍蝇,她才不要把眼前这个认错成机场的大叔,她才不要侮辱自己的美好回忆。
抬起高傲的头颅,若怡提着行李跨步向前,今天哪怕是睡机场大厅,她也不想再和这个男人多废话一句。
“等一下。”男人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若怡状似冷淡的回过头,难言心中的一丝丝期盼,也许他终究还是有点同情心的。
“需要警察局的电话吗?”
“多谢好心。”若怡咬牙切齿的回答,“我自己可以想办法!!!”
臭男人!坏男人!没有正义感的家伙!见死不救的败类!若怡搜肠刮肚的寻找最恶毒的字眼诅咒着这个男人。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可以这样!!!
恨恨得踩在白沙路上,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他的脸上,她不能哭,决不能在这里哭,若怡,你要争气,一定不能哭!
“这条路并没有得罪你。”
身后的行李被人用手轻轻按住。
“不,不用你管。”若怡使劲拉,行李却移动不得半分。
“不要哭了,很难看。”
“谁哭了?”这脸上的水根本就是汗嘛。
一方蓝色的手帕递到面前。
哇!
憋了好久的委屈犹如开闸的洪水,伴着眼泪滔滔而下。
“为什么倒霉总会找上我,为什么连你也欺负我?为什么,为什么?”
他无奈的看着挂在自己身上显然已哭得浑然忘我的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你已经有了我的手帕,去还是喜欢用我的衣服来擦眼泪和鼻涕呢?”
其实他很想这么问。
Dhonis飞快的在海面上行驶着,昏黄的大海景色美到极点。夕阳映照在蔚蓝的海面上,像是从天上撒下一层金粉,由院至今层层洒落在水面,辉煌灿烂,周围的一切都是金色。
小船飞快的越过一个又一个岛屿,海风凉凉的吹在身上,一身的燥热和疲惫似乎都融化在风里了。
这是马尔代夫一天中最美的时刻,对一个初来乍到的游客来说更是全新体验的开始。然而此刻再Dhonis船头安坐的游客非但没有表现出一点惊喜,倒是一连的沮丧。
若怡偏着头,沉默地坐在船尾,视线始终越过舵手望向远方,一种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她要去哪里?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没有钱没有护照的日子要怎莫过,就这样跟着一个只能算是陌生人的家伙上了船,她甚至哭倒在他的怀里……
唉,真是糗毙了!还不如一拳把自己敲昏什莫都不用理更好。
“到了。”
简短的话语打断了若怡的沉思。才刚抬头便被眼前的景色牢牢吸引,原来在她苦思民想的时候,错过了折磨美好的景致。
那时她梦想中的小岛,白色的沙滩在夕阳下折射着奇异的光芒,远处一片绿色之中的棕榈树在风中微微摇曳着树枝,最神奇的是在沙滩与海之间,有一座小小的白色阁楼
这一定是仙女用点金棒创造的奇迹吧。”若怡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阁楼底下是完全掏空的支架,一半撑在沙滩上,一半撑在海水中。一道白色的旋转楼梯蜿蜒直上到一扇全玻璃的落地门。阁楼似乎是个六面体,每一面都是大大的落地窗,透明的纱幔悬挂在窗棂上柔柔的飘荡着,仿佛是被风一吹就会吹散得云。
“不要告诉我这是你住的地方。我会羡慕死的。”若怡轻轻地走上白色的楼梯,用手抚摸着原木搭筑的楼梯扶手,脸上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很遗憾,它确实实。”舒马赫泊好小船走来,静静地站在若怡身后。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
她穿着一身湖水蓝色的丝绸质地的连衣裙,裙子很长,裙摆很大,像一朵蓝色的在风中摇曳的花瓣。
站在白色的小屋前,站在蓝色的大海旁,仿若这原本就是她该在的位置,连色彩都是如此和谐。
他不该让她到这里来,正如在码头上第一眼认出她之后的直觉,她会是个麻烦,让她心动的麻烦。
“我可以住在这里吗?”若怡回头,巧笑嫣然,眼里闪烁着期盼的光芒,金色的光芒镀在她身上,美到极点。
舒马赫紧紧地握住手,克制住自己立马把她画下来的冲动。
“不,”舒马赫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看着若怡微笑的嘴角一下子垮下来,“除非你替我工作。”
“真的?!”她的眼神陡然亮了起来,“我可以在这里工作,呃,算是贴补住宿和伙食费用?”
舒马赫皱着眉,越过她走上楼梯,打开小屋的门,“你可以负责清理房间和做饭。”
“一言为定。”若怡爽快地点头。
“星星,我看到星星了!”
一声惊喜地尖叫,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仿佛是这热情海洋之夜的节奏舞曲。
舒马赫看着水槽里四分五裂的英国骨瓷咖啡杯,无法解释眼前的心情是肉痛还是无力。晚饭后,他带领她到房间安顿下来,才不过走进厨房5分钟而已,她的分贝就震碎了他最喜欢的一件瓷器。习惯了安静的环境,习惯了一个人吃饭、看书,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突然多出一个人,多出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实在是无法适应。
“是你自找的麻烦。”舒马赫苦笑着,转过身,看见若怡带着一脸狂喜冲进厨房。
“屋顶是透明的”,若怡的神情仿佛见到糖果的小孩,“竟然能够看到星星,我可以躺在床上看星星耶!”
“是的,小姐”舒马赫收拾着破碎的瓷片,“我没有忘记这幢房子是我的,我熟悉它的每一个角落。”
“噢。”若怡的笑容怯生生地收起,开始为自己的大惊小怪感到羞愧。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一块没有感觉的石头,让他住在这么充满灵气的地方实在有些浪费,若怡心底暗暗嘀咕着。
“对了,必须提醒你。”舒马赫转过身一脸严肃,“在顶楼浴室有一扇后门,千万不要打开它,特别是晚上,绝对绝对不要打开,听见了吗?
“为什么?”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蓝胡子的故事?”舒马赫似笑非笑的回答着。
呃,若怡倒抽了一口凉气,蓝胡子杀妻的童话可是她听过最残忍的故事,他该不会——该不会?
“我困了,先去睡了,晚安。”匆匆告辞,若怡像逃难似的跑出房门。
总算安静了。
舒马赫轻轻舒了口气。
这才像小岛宁静安详的夜晚,除了音乐只有海浪声相伴,像之前度过的每一个夜晚。
睡不着。
若怡裹着薄薄的毯子,第一百次翻身。
天上的星星透过天顶的玻璃在她头顶一闪一闪,浪涛声不断拍击着海岸,像是有节奏的催眠曲,然而她却睡不着。
那扇门后面有什莫?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整整一个晚上,无数个曾在报纸社会新闻版上看到的变态杀人的消息闪过脑海。
那扇门后面到底有什莫?
堆积如山的尸体?也许他就是靠诱拐的方法把游客骗至家里,趁她们陶醉在马尔代夫美丽景色时将其杀害,那门后可能是一个冰柜,许多尸体堆积在一起,缺胳膊少腿——
呃,若怡打了个哆嗦,及时制止自己丰富的想象力继续发展下去。
若怡你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明天如何补办护照,注销信用卡,还有打电话到台湾叫家人汇钱过来,对,不要想,现在就睡,就睡!”
眼睛好不容易闭了起来。
可是,那扇门后面到底有什莫?
闭上眼后跳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竟还是这个疑问。
心,扑通扑通的直跳。
不管了,若怡悄悄爬起身,赤着脚,轻轻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浴室的门被轻轻拉开,昏黄的灯光下,纯白的浴室里还残留着刚才沐浴是氤氲的热气,使一切更显迷蒙。门的另一边是另一扇门——那扇藏着无数秘密的门,银色把手在灯光照耀下反射着幽幽冷光。
“打开它,打开它!”全身细胞在朝她兴奋的呐喊。
嘎吱吱吱,把手被轻轻按下,一点一点,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门被轻轻拉开。
尸体,冰窖的冷气……所有想象中的一切,统统没有发生。
清亮的海风扑面而来,门背后是广阔的星空,星空之下是一片露台,在露台的另一边,拾级而下,可以直接走进海里。
“这不是真的。”若怡告诉自己,今晚已经有太多的惊喜,但是没有任何惊喜能够比这一项发现更让她震撼。
一瞬间天地是如此接近,她赤着脚,站在被海水浸染的地板上,头顶着星月,脚下是世间最纯净海水,如果有音乐,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在此刻舞蹈起来。
“不是说过不要打开这扇门吗?”
身后,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传来。转过头,舒马赫静静地靠在墙边看着她,昏昏的光线中若怡似乎有一丝错觉,仿佛这一刻他的眼神是温柔而亲切的。
“为什莫,为什莫不告诉我又这麽美的地方?”若怡轻轻走向他,带着梦幻的神情,白色的睡袍在夜空中划着弧线,一圈一圈,仿佛水中的精灵。
“因为美只有自己发现才更有价值。”舒马赫微笑着,他就猜到她抵抗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还想看更美的吗?”他走进她,很自然的牵着她的手,慢慢走下台阶,海水轻轻拂过他们的脚踝,凉意沁人心脾。
不知他按动了什莫开关,转眼间,零星的光点一点一点从露天的木质扶手上亮起,银色的光芒一直燃到海面的最后一格台阶。
他们仿佛站在星星铺设的地毯上,美得不真实。
“每次站在这里我就会想,也许美人鱼正在大海深处凝望这灯光,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汤姆·克鲁斯,那末《海的女儿》的故事便能成真了,但现实是她看到了一个满脸胡须的粗鲁大汉,于是美人鱼失望了,童话破灭了。”
“或许不是这样。”若怡坐在台阶上,喃喃的看着这一切,“爱情不是外在的表象,也许美人鱼爱上的,正是那个满脸胡须的粗鲁大汉。”
“会吗?”他斜靠在扶手上,看着他的眼神深邃难辨。
会吗?若怡轻声问自己,不敢相信自己内心呼之欲出的答案。
那一刻,她仿佛听到细小的碎裂声,绵绵秘密的从内心慢慢爆开。原以为自己的心就像冰封的河流,早已凝滞不动,不再有任何人能够走进。但就在这一刻,这一瞬间,他的眼神,他嘴角微微噙着的温柔笑意,却像一股暖流,缓缓融化她心底最寒冷的地域,内心的某一角落开始慢慢松动。
这是她曾经熟悉的那个人,曾经在机场用他独特的方式拯救她濒临破碎的自尊,在她最失落的时候让她有笑的力量;而现在这个人终又出现了,在此地,在此刻,用他不经意的浪漫,他的直摔的温柔感动着她。
微微闭着眼睛,在耳边,在风中,那若隐若现的歌声似乎又在唱响:“听,海风又在唱歌……蔚蓝爱情海……鸥鸟的白色沙滩……女孩和男孩……阳光里的璀璨笑容……”
那一夜,她枕着海风睡得特别香甜。梦里她化身为一条鱼在大海中遨游,海的另一边始终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
美人鱼看到了王子,抑或是王子也看到了美人鱼。
若怡的签证补办得很慢,当地政府的办事效率就如同小岛上的生活节奏一样缓慢,而从台北汇来的款项也似乎永远在途中,没有到达的日期。
日子就这样悠悠闲闲地过下去了,没有电视,没有网络,甚至没有电话的干扰,时间变成了日落与日出的交替,舒马赫带她游遍了周围的小岛,去潜水区浮潜,在黄昏的时候垂钓,甚至租来风帆,教她如何驾驭。台北变成了一个遥远的名词,甚至淡出她的记忆。
这天,有如往常,若怡在沙滩上闲逛着,顺便挑拣着细沙里一种色彩奇异的贝壳。舒马赫曾告诉她,因为这种贝壳有着稀有的蓝色光泽,当地人称它为美人鱼的眼泪,并传说用它串成的手链可以让人得到幸福。不只是被贝壳的漂亮色泽吸引还是因为那则美好传说,之后若怡没事就在沙滩上寻找,计划着要用它串成一条手链。
而舒马赫坐在不远处沙滩上,削着树枝,好像要做一个画框。
“我真想和你一样的生活,无忧无虑,在这碧海蓝天的世外桃源!”若怡突然躺倒在沙滩上,任凭海水洗刷她的裤脚。
一瞬间,天地是静默的,时间仿佛凝滞,所有的一切,除了现在都消失了。
“每一个到这里来的人都会这样讲,”舒马赫声音远远传来,“但其实这只是人生中的一段悠长假期,假期之后你必去面对现实,必须去做你生命中除了悠闲以外更重要的事,人生不仅仅是享受和虚度。”
“对你也是吗?”若一转身,看向他。
舒马赫不语,只是远远眺望着海面,脸色深沉。
“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许久之后他才淡淡的回应。
是呵,若怡心里明白,不管她如何享受这样的生活方式,但是归期总排在日程表的某一天,她终要提着行李告别这里的阳光,海滩和眼前的这个人。
视线再次缠绕着他,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汗衫包裹得他,悠闲地坐在一根被海水推上沙滩的浮木上,张扬的怒发在脑后系了起来,显露出他宽阔的额头和轮廓分明的眼鼻。他有着让人印象深刻的脸庞,特别是他的眼神仿佛有一种穿透力,可以直接洞穿人内心,他满脸的胡须就像一种伪装,若怡想,其实她并不了解他。他有多少面?深沉的、温柔的、冷漠的、热情的,常常她会觉得他很遥远,仿佛当年在机场向于是那个仗义出首的人并不是眼前的人,常常她又觉得自己离他很近,他隐藏的情绪,他的快乐,他的恼怒总能被她看穿。她明白,他绝对不是眼前看来得如此简单和淡泊,但剥离那层表象之后,他究竟是怎样的?正如他剃去胡须,他的脸庞会是什么样子的,这都让她好奇但不敢触碰。
是啊,不能触碰,若怡告诫自己,似乎这样便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
若怡不敢去想。
我们有客人了。”舒马赫的话打断了若怡的独想,转头看向海面,不远处一条Dhonis正慢慢靠近。
“是来潜水的游客吧。”若怡站起身,打算去拿一些潜水的工具。住在这里的几天,他发现这座珊瑚岛其实就巴掌大,除了舒马赫的小屋,根本没有度假村和其他设施,平时只有来潜水的游客才会光顾。
“若怡!若怡!”
小船上的人挥着手,字正腔圆的国语定住了她的脚步。
这不可能!
若怡诧异的回头,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像——
“仲禹?”
若怡不敢置信的看着从靠岸的小船上跳跃下来的人影。
“总算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尚未反应过来,若怡就被仲禹仅仅拥住。
“你是正巧来这里度假吗?”好不容易,若怡才挣扎出他的怀抱,她设想过若干个离开马尔代夫的场面,却没有一个情节里有仲禹这个角色。
“咳,当然不是。”终于仅仅捧住若怡的脸,眼神里有若怡从来没有见过的热情,“你突然消失,我当然要来找你,整个马尔代夫都快被我翻遍了,幸好它还不算大。”
“可是,可是,我很好呀。”若怡用力地拉下他的手,还无法从他突然出现的冲击中恢复过来,他为什么回来,一直以来她对他都似乎只是身边若有若无的一个装饰品,他为什么会突然来找她?
视线不由转向舒马赫,却发现他只是抿着嘴,抱着胳膊,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他们。
一瞬间,她突然明白,悠长假期结束了,所有的平静与和谐已不复存在。
当晚,她和仲禹离开了舒马赫的小屋,住到了希尔顿的度假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那个家伙脾气这末差。”
晚饭在酒店优雅的露天餐厅里进行的,只是周围的一切根本没有办法愉悦若怡,这自己被仲禹牢牢握住得手,她只觉得深深的无奈。
“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你怎莫可以用这种态度——”,若怡不知该说什莫好,抽出手掌撑着发胀的脑袋,情况怎莫辨的这莫糟?
“嗨,我知道了,我会补偿他的。”仲禹故作无事的安抚着她,“多少钱,一千美金,两千美金,都没有问题。”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只是——”
“嗨,他只是个渔民。”仲禹突然打断她,隐忍了很久的火终于发作,“我们有必要为他争吵吗?那些都是小事,你不觉得我们有更重要的话题可谈吗?”
“对不起,”若怡突然站起身,不顾餐厅里其他顾客回头的好奇张望,冷冷地扔下餐巾,“我需要静一静。”
愤愤地离开餐厅,若怡的思绪依然萦绕在白天的争执中。
仲禹到来之后一切都变了。以她的男友身份自居不算,还对舒马赫隐隐含着莫名其妙的敌意,试图用高人一等的姿态来羞辱舒马赫。一想起仲禹掏出美金表示酬谢的情景,她就感到羞愧和尴尬,他竟然还赞美舒马赫的小屋,提出要把它租下来,一只住到离开为止,那种神情,仿佛给了舒马赫无数恩赐。
也许,在仲禹的世界观里,在他的生活圈中,在他的朋友群众,钱便是表示酬谢的最好方式,拥有金钱的数额多寡决定一个人的地位和价值。但若怡知道舒马赫是骄傲的,他的骄傲不是用金钱可以收买的。
“你可以把钱砸到这里。”舒马赫的回应就是一张抄有慈善机构抵制的纸条,然后把他和她的行李扔到仲禹来时的小船上,“礼貌”地请他们离开。
是的,礼貌而充满轻蔑的。他甚至没有理睬若怡的道歉和解释,只是冷冷地看她,用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她被伤害了。
若怡承认她被他的轻蔑伤害了,他甚至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就把她和仲禹化为同一种人,与他两个世界的人。
没有告别的话语,就这样结束了?
站在漆黑的海边,若怡意识到她和他的邂逅真的已经结束了,人生有几次萍水相逢的机会?
第一次,在香港的机场。
第二次,在马尔代夫的海边。
还会有第三次吗?
她知道那是渺茫的。
为什莫要依依不舍呢?
望着远处海面上忽隐忽现的灯光,在某处小岛上,他是否也正站在沙滩上,向她现在一样想着她?
抑或是,已把她抛在脑后……
接下来的日子,仲禹变得分外讨好,不但没有马上提出回台湾,反倒是拖着若怡游遍了整个马尔代夫。三天里,他们去潜水、钓鱼、冲浪,闲逛,但对若怡来说,曾经乐此不疲的事情如今却变得索然无味。
清晨,在马累的大街上闲逛,看着街头来来往往的稀疏人流,露天咖啡吧里正放着,ONOLISA轻柔的歌声:
打开窗户望着天空
乘着雪橇的月亮
做梦的幸福夜晚
美好的冬日奇迹
你走过来
那就是命运
微笑着紧紧拥抱我时
蜜月盐香味的亲吻
美好的冬日奇迹
……
温柔的歌声,在这个被称为“蜜月天堂”的度假胜地显得极为和谐。若怡默默行在街头,看着身边不是有情侣向意味着,带着甜蜜笑容擦肩而过。没由来的,一阵悲伤涌入心田,那种相属的幸福感觉陌生到令她心里发痛,曾经以为这样的幸福已经不是她的渴求,现在才突然觉得那种漠然只是没有遇到渴求的对象。
……
指尖上的一颗星星
你才是我想要的礼物
我的心是乐园
伴随着你徜徉在乐园里
……
“我的心是乐园,伴随着你徜徉在乐园里”,若怡回味着这句歌词,不久前那个在海边白色小屋露台上的夜晚,那个有着美人鱼和王子故事的夜晚,无声无息盈满她的脑海,曾经快乐是那么容易。
突然之间若怡有所顿悟:她陷进去了。
第一次受伤之后,她告诉自己,不能,不能再爱上任何一个人,因为她再也伤不起。可是当爱情来到的时候,却发现一切心防根本是毫无作用。
“你的爱情就要来临了,在一周之内。”
原来语言竟然真的,只是这段爱恋注定没有前途。若怡顿住脚步,为自己这一发现震慑不已。
“嗨,听说前面那家餐厅的海鲜很棒,去那里吃午餐怎么样?”仲禹拉拉她的手臂,兴致勃勃地指着前方,丝毫没有发现若怡的不对劲。
“我们回台湾吧。”若怡郁郁回头,也许现在逃还来得及。
“怎么了,不是说多往几天的么?如果是担心公司的问题,你放心我会帮你解决的。”仲禹拍了拍若怡肩膀。
“不,我想回去了。”若怡摇着头,一脸茫然。海风突然盈盈吹来,拂乱了她的头发,正如她混乱的思绪。
突然,她的神情一愕,舒马赫出现在她的视线内,相隔一条街的距离。
依然是那一身洗到发白的牛仔裤和随意套在身上的简单黑色汗衫,他带着墨镜,闲闲得坐在露天的咖啡座里,头悠悠的仰起,视线正不知投向哪个天高水原处。即便是这样静默的样子,再穿流过往的人群中他依然醒目。
然后,仿佛有了感应似的,他突然低头,侧转身。
于是,四目相对。
若怡只觉得整个人被牢牢钉在了当场,她应该过去打个招呼,随便寒蝉几句话,或者提前道别,感谢他的帮助。但她什么都无法做,喉咙仿佛被掖住了,四肢肌肉僵硬。
数天前两人朝夕相处、含笑相对的情景遥远的仿佛几个世纪之久。他的沉静,她的淡然,她的泰然自若,全部知跑到哪里去了。
她只是愣愣的看着她,与他深沉难辨的眼神对视着。
“走吗?”毫无所觉得仲禹揽住她的腰,转过她的身体,有些耍赖的开口,“我饿了,去吃饭吧。”
“我——”再度回首,若怡却发现舒马赫的身影已然消失。
“这道菜叫GULA,侍者说这是这里的名菜,你尝尝,是用金枪鱼和椰子煮的,嗯,味道很不错。”
仲禹夸张地咀嚼着嘴里的佳肴,试图博得对面佳人展颜一笑。
“为什么回来找我。”没有动眼前色泽诱人的美食,若怡淡淡地看着他,突然飞来依据。
“这不是很有戏剧性吗?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身为男友的我及时出现。”仲禹耸耸肩,朝她一笑,那有点帅帅的坏样子会让许多女生心动,但对若怡毫无作用。
这种假装恋人的把戏该结束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若怡叹了口气,“为什么突然在意起我,关心起我,我以为——”
“你以为我们俩在一起只是扮家家酒?”仲禹截过她的舌头,一直嬉笑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你以为我根本不在乎你,不爱你,甚至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男友?”
若怡愣愣地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仲禹苦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真的这样以为。”
“大一时,你不会游泳,结果被人恶作剧推下游泳池,有人把你救了起来。大二时,因为发烧转成肺炎,你生了整整一个月的病,有人在你家信箱里放了全套课程的笔记影印本?大三时,你突然要跑到大陆去读什么历史系,保留你的学籍。你以为那是谁,是那个你一走就等不及变心的前男友?还是喜欢在袜子里塞礼物的圣诞老人?”仲禹带着嘲讽的语气,冷冷叙述着。
“我以为——是志诚。”若怡喃喃自语,一脸的不置信,难怪每当问到这些事,志诚的回应总是含含糊糊。
“是我。”仲禹自嘲的笑着,有一丝苦涩,“我喜欢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但你却看不见我。我有我的骄傲,从来都是别人围绕身边,我不能失败,不能被人嘲笑,我是天之骄子,就算是爱情故事,我也必须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白马王子,而你是受宠若惊的灰姑娘。”
所以他才总是若即若离,总是红颜遍天下的样子,去不肯放弃她男友的头衔。
“知道你突然在这里失踪,甚至连一同短讯都懒得传给我,我突然警觉如果不让你明白,也许你永远也不会爱上我。但——”仲禹突然欲言又止,也许他还是晚了,他没有忽略若怡对那个渔夫的依恋,他们俩之间潜伏着某种张力,让他不得不去破坏,但也许已就来不及了。
“我该怎么办?”若怡有些凄惶地看着他。
“爱我。”仲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对不起。”若怡缓缓的挣脱他的掌控,悲伤却坚定地看着他,“我不能够。”
被人爱是一件幸福的事,若怡不是不感动,只是这份感动来的太晚,他已经没有心再去分给别人。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当不爱一个人,无论她给你做了多少事,都是没用的,不爱就是不爱,这虽然很残酷,但却是事实。
仲禹坐当天的飞机离开了,走的时候一身破碎,但若怡相信他终会拼凑完整,至于伤口。
没有和他一起走,是因为她决定再走之前坐完最后一件事。
用皮质的黑线将最后一刻贝壳穿好,若怡凝视着这串手链良久,蓝色的光泽仿佛大海的颜色。这是她能够送给他的唯一礼物,带来幸福的礼物。
穿这来时相同的蓝色丝制长裙,若怡租了一艘Dhonis慢慢靠近舒马赫的小屋,同样的黄昏,同样的海风,同样的白色小屋,但若怡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走进小木屋,若怡发现里面并没有人,说不清那感觉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觉得有些失落。抚摸着熟悉的楼梯扶手,所风飘荡的薄纱窗帘,曾经让他惊悚难眠的神秘木门,若怡明白这是她最后一次如此贴近。
将手链放在客厅的醒目位置,若怡留恋的环视所有的一切,这次告别,也许再也不会回来,就让一切成为美好的回忆吧。
离开时,透过落地窗,她看到远处沙滩上走来的黑色人影,是他。
默默锁定视线中的人,也许两年、三年或者是十年以后她会淡忘,淡忘这段日子,淡忘相关的人,但是此刻,她却连留下和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再见,她在心里默默对他祝福:“祝我们都找到幸福。”
“请旅客们注意了,飞往吉隆坡的飞机在5号服务区百里登记,请……”
若怡拖着行李朝候机厅缓缓走去,无论何时这个度假村的小小机场都是人头攒动。
“姐姐。”一双小手轻轻拉住他的裙摆。
低下头,她看见一个当地小女孩站在她面前。
“一个大胡子叔叔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小女孩从背后拿出一个像鞋盒那么大的蓝色礼盒。
大胡子叔叔?若怡心头遗产。
“他还说什么吗?”
小女孩摇摇头,然后接过若怡递来的小费之后开心的没入人群。
礼盒。
若怡愣愣的看着这意料之外的东西,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拆开层层的包装纸,里面是一个硬纸盒,打开硬纸盒,一幅用原木树枝制作的画框出现在眼前,画框中是一幅小小的油彩画:夕阳的大海边,白色的小屋旁,一个穿这蓝色长裙的女孩背影。
这一刻,不知为何,机场广播突然放起了歌:
我爱上一盏灯
我爱倾听转动的秒钟
不爱其他传闻
我爱得
比脸色还单纯
比宠物还天真
到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吻
就给我一个吻
我只爱陌生人
我只爱陌生人
……
熟悉的歌,在相似的场景下播放,若怡诧异的站在机场大厅中央,一瞬间,机场仿佛无限放大,川流不息的人群,她只是其中极其普通的过客,所有发生的故事只是一段渺小的插曲,这种感觉一如当初。
似乎一切的故事,并没有完全结束,也许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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