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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班奈处于这一间房间里,感觉很不安稳。餐食都是送到房间里来给他吃的。他被禁止离开房间,除了每天晚上天黑之后,在守卫的陪伴下,来个短时间的散步之外。他们悄悄踱步于林间。守卫牵着的狗儿,眼睛看来是血红的。有一次,班奈试着伸手去拍抚其中的一只,当那只狗的嘴唇往后拉开,耳朵竖起来的时候,守卫竟兴致勃勃地望着他的动作。而当班奈迅速地抽回手来,他却反而觉得失望。

    一天之内,直升机飞进飞出总计有三四次之多。从班奈的卧室恰能望见停机坪的边缘。清晨离去的人,其中之一便是秋秋。她往往是由裘里安·坡和另外两个拿着大行李箱的人陪伴着。裘里安总是站在停机坪上不停挥手,直到直升机离去。班奈纳闷着他到底是把她送到哪儿去?原因何在?难道是把今年的珠宝存放在巴黎?或者是躲避万一突来的灾难?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员,数目增加了。除了被锁在房间里以外,班奈同时也长期处于被监视的状态中。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四周戒备森严,有如一座城堡。

    然而班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堡。由于季节的因素使然,它显得更可爱了。

    他多的是时间欣赏窗外的美景。夏季提早到来,但是阳光尚未将乡间染成一片棕色。山间小径仿佛被添成了新绿的色泽,闪亮夺目,澄澈的光影把这片土地的轮廓描绘得清清楚楚。真是人间乐土——班奈心想:相形之下,更显得他处境的不堪。

    他曾经在席莫的冷眼注视下打过几个电话给素西。但是他所得到的回应只是他自己留在电话答录机上的声音。他告诉自己说:她已厌倦了等待,返回伦敦去了。说不定她是在一怒之下拂袖离去的。对于想要享受一个罗曼蒂克周末的她而言,如此结局实在太过分了。对于他大有改善的崭新生活说来,也实在太过分了。

    女仆敲了敲房门,替他送来唯一的一套衣服。每天,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好好的。这是他在囚居生活之中的小安慰之一。他脱下浴袍,换好衣服,准备以阅读、看风景、计划将来等活动,度过另一个凄惶的日子。他拿起一本巴尔扎克的传记来看,巴不得能逃离此地,重返十九世纪。

    差不多才看完一页的样子,他就听到锁孔中钥匙的声音。抬起头来一看,是一名穿着黑西装的人站在门口。他略一歪头,对班奈说:“跟我来。”

    班奈随着他走过长廊,穿过厨房,走下一道旧石砌成的阶梯,来到了地下室。地下室和整栋房子等长。班奈的脚步停留在后一级的台阶上,他看见一幅足以成为终生噩梦的景象:沿着每一面墙,用砖块砌出了由地面直到天花板的隔间。而每一个白森森的隔间内,充斥着不知多少个瓶子。不同的酒瓶按照其产地加以分类,并用木质的标示牌来标示。那黑色的、手漆的字体,看来非常正式,非常狄更斯式。一个个著名的酒名,以及其年份,标示在木牌上。

    “班奈先生,你不认为这是令人欣慰的景象吗?据我所知,这是法国最好的私人酒窖之一。”裘里安·坡坐在一张小桌子旁边,一本皮面的酒窖目录摊开在他的面前。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阅读用的眼镜。他摘下眼镜,站起身来。“我的用意倒不是拖你下来看这些酒瓶的,跟我来,我要你看看另外一些同样令人印象深刻的东西。”他的神态显得轻松愉快,令人狐疑。班奈有种感觉,可能他要经历一种不愉快的经验了。

    裘里安打开了地窖远处的一扇门。他们从那扇门走进去,刺眼的光线让班奈不由得闭起了眼睛。

    “这是席莫的快乐和骄傲,”裘里安说:“他私人的柔道练习场。他每天都在这里花费好几个小时从事练习。我要求他对我们做一番小小的展示。知道人类的身体能够做些什么事,一定很吸引你的。”

    房间是长方形的,约莫为四十英尺乘二十英尺见方,以镜面为壁,以松木为地板。

    室内除了门边的一条长板凳之外,唯一的装置就是在室内尽头一个像跳水板的东西,它的底部是植入地板内的,距离预部约一英尺,上面覆有一捆稻草。

    “那是打击板,”裘里安说:“我一时忘记它的日本名称了。席莫说,要锻炼关节的力量,没有比这更好的装备了。他时常在这儿练习到忘我的境界。我知道他曾一连在上面打了一千次,其间并没有停止过。啊!他本人来了。”

    席莫从酒窖那儿走了过来,没有招呼他们。他光着脚,身穿白色帆布制的练习服,腰间系了根黑带。他手上拿了根短竹竿,粗约二寸。他将竹竿放在长凳边,再走到练习场的中间。

    裘里安的声音仅仅比耳语稍微大声。“看他的腰带。从他年轻时代开始,他就是黑带了。据日本朋友告诉我:这是了不得的天才。”

    班奈低低地说:“那根竹竿是做什么用的?”

    “那是席莫的一个把戏。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席莫开始暖身。他双脚打开与肩膀同宽,动作连续而流畅。他两臂交叉在身体前方,因为专注之故,脸上的表情空洞。班奈心想:他应该成为一个舞蹈家,因为他的动作是那么优雅。

    接下来,他的动作改变了,由圆滑、平和一转为极富力度的控制,无论是挥拳、劈腿,身体都保持着完美的平衡。他的拳脚功夫,即使是从远处,也能感受其毁灭的力量。

    这时,班奈改变了想法:这并不是什么舞蹈家,而是一个以双腿作为武器的人。

    席莫继续进行练习,往两个参观者所坐的凳子的方向移动。最后他一个转身踢腿,高度和他的头部相当。他豁地蹲下静止,正好就在班奈的面前。他凝视班奈的眼睛,发出一声低吼,突然暴伸的手臂像一柄手枪似的。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声音使得班奈的头部猛然往后门避。当他把视线往下方投射时,只见席莫强硬的指关节距离他的心脏部位只有一隙间距。

    “幸而他对于距离的判断相当精确,”袭里安·波说。席莫站了起来往后退。“再多个几英寸,就会让你致命。那音响效果也很迷人,你不这么认为吗?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精神呼喊’。其构想是来自于心灵和肉体的结合,在挥拳的同时,借以吓阻敌人。”

    裘里安笑道:“看了他这一招,觉得所谓的拳击真是太逊色了,不是吗?”

    班奈松了口气,猛咽口水。“他每次都这么认真吗?——我的意思是说,在他和别人打架的时候。”

    “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够到达他的水难,而大部分像他这样的人都住在东京。如果要较量一番,路途也未免太长了。”裘里安向场地中心努了努嘴。“你看!”

    席莫在打击板之前站定了。他瞪着它的那种表情好像是要把它劈成木柴。他伸直了手臂开始打击,既准又狠。那块打击板就在他一下一下地打击之余,弯折、弹回;再弯折、再弹回。

    “这个叫做猛火快攻,”裘里安说:“把这种力量施加于头部,会产生什么作用,想起来就令人毛骨惊然。”

    一百下、两百下,其力度丝毫未有消减之迹象一一接着,又是一声爆炸性的怒吼,伴随着最后的一台,似咆哮、又似痛苦的呻吟。打击板颤巍巍地抖动着。席莫退后、转身,往他们面前走来,他拿起竹竿让它贴着手臂,在这当儿,他的视线从未离开班奈的脸孔,躯体紧绷着。班奈像是被催眠似的,盯着席莫抓住竹竿的手,他看见对方握得紧紧的手指,手指的根部因灌满力量而致肌肉凸出。班奈简直不敢相信:他的手指竟陷入了竹竿。

    席莫放下手臂,贴在身侧。他将竹竿交给班奈;向裘里安敬个礼,离开了练习场。

    裘里安接过竹竿,用手指摸索着被席莫的手指压裂的竹竿。“不晓得他怎么办到的。

    当然啦,这只是一个加强体力的练习。到了实战的情境中,这样的手指可以用来卡紧对方的喉头,或挖出敌人的眼珠。我们的席莫,是无人能够制服的。”他笑着把竹竿传给班奈。“你或许希望把它当做一个纪念品吧?”

    回房之后,班奈望着窗外的景色,尝试忘却他方才所看见的一切。原来这就是裘里安所说过的“另一个选择”。要是他不能点头同意裘里安的“指示”,那么他的下场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他用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喉部,想起席莫那有如百炼成钢般的手指。到底还要多久,他才能够脱身呢?

    第二天下午席莫来到他的房间找他。当班奈跟在这日本人身后,爬上宽阔的石梯,前往这幢宅第的另外一部分时,内心的感受可谓五味杂陈。本来班奈只能在室内看到矗立于偌大领地一角的塔楼。席莫敲了敲门,然后打开一道沉重的铁门,他俩进入了一间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办公室。

    裘里安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钢管独脚支撑着光亮油木的厚桌板。他面对着的墙面上,全部装满了电视荧幕。他的身后,另有一列面积较小的英幕,目前没有画面。另外还有传真装置。这些设备发出了电流通过的嗡嗡声。这是一间气氛冷寂,讲求效率的办公室。没有图画,没有画片,到处没有一点点属于软性的东西。

    席莫示意班奈在桌前一张低低的皮椅里坐下,他们等着裘里安做完他的记录。裘里安拿下了眼镜,叫班奈感到万分诧异的是,他竟然微笑着向班奈点头。

    “班奈先生,当你知道你忍耐的日子快要结束时,一定是非常高兴。希望没有让你觉得很不舒服。很抱歉我们不能让你在白天外出。因为在远处的山间,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如果你的脸孔被人看见,那就太不好了。”他又笑了;就好像是一个仁慈的主人,处处关心着他客人的好处。他一面说,一面用他一只肤色黝黑、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手,抚平身上蓝色丝衬衫的前襟。

    “如同我所料想的一般,我们的意大利朋友吐兹流露了他贪婪的本性,打算举行一个拍卖会。所有有意竞标的人均齐聚坎城,在那儿搭上吐兹的船。”裘里安的嘴角下撇,表示了他的不屑。“‘拿坡里女郎’,这个名字对于一艘最大的、又最丑的地中海上的殿堂而言,实在是太不适当了。但、这就是意大利人,浪漫到骨子里去了。总之,拍卖会将在海上举行,航向西方。吐兹在伊比萨有一幢房子。他每年夏季都到那儿去寻欢作乐,讨厌的东西。”

    班奈几乎没听见裘里安对于吐兹夏日计划的批评。他一直在想象和一群土匪待在一条船上,航行于茫茫大海中的恐怖景象。而他还得以智谋取胜于他们,将公事包窃取到手,毫发无伤地返回干燥的陆地上。天哪!真是一场噩梦。

    “班奈先生,你看来挺不高兴的,怎么一回事呢?你会晕船吗?”

    这一下子让班奈逮着了借口。“不但如此,还更糟糕呢!我到了港口就开始晕船。

    即使在游泳池里——”

    裘里安打断了他的话。“吃些晕船药就好了。我已经说过,那条船是往西走的,一旦拍卖会结束了,所有出价的客户将在法国沿岸的一处港口下船。我有十足的信心,届时你一定完成了任务,掉包成功。否则的话,你只好一路跟着卖主了。”

    “掉包?”班奈茫茫然,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情节。“掉什么包?”

    裘里安吃吃地笑着,对于自己所玩弄的计谋感觉相当满意。“你总不至于认为我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派你去执行任务吧!”

    他将椅子一转,弯下身去,拿了一个和班奈在摩纳哥所见到的一模一样的公事包出来,放在桌子上。“这个东西很容易就塞进一个过夜的小行李袋中了。”他“啪”的一声打开了公事包的盖子。“显然的,”他说:“这里面的东西是伪造的。像这玻璃瓶子里装的是蒸溜水,文件也是假的。但看起来倒能以假乱真。尤其是在没有人料得到发生掉包手法的情况。来,你先看一看。”

    班奈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里面的东西。顶层放满了一排排的小瓶子。以泡棉为衬底。

    每个小瓶子的瓶口都塞了塞子,并用蜡上了封。其余的全都是文件了。班奈用手指快速翻看,其中不外乎土壤、气温等资料或图表——足以骗过任何一个毫无农业科技知识的人。纵然有点儿不甘心,他却不能不佩服裘里安的巧思。

    “它真的把我骗过了。”他说。

    “那是没有问题的,”裘里安关上公事包的盖子。“这完全是按照原物制作的。班奈先生,你喜欢女人,因此,你应该很容易记得一组数字:三十六——二十四——三十六。”接着,裘里安拿出一个深蓝色的小盒子,推向桌子边缘,“这是你的掩护。”

    班奈打开那个盒子,看见一张精印的传统商用铜印名片,上面写着:“班奈阁下,欧洲联合投资公司总裁,办公室位于苏黎世。”

    “你看见了吧?我已把你的地位提升为阁下了。意大利人最喜欢高尚的头衔了,再加上吐兹是个十足的小人,他对这个一定会留下深刻的印象。事实上,我们已经和他的手下接触过,把你的名片送过去了。他们高兴有一家瑞士投资公司的代表要去参与他们的拍卖会。所有打给名片上的这个电话号码的电话和传真,都会经过苏黎世再传到我们这儿来。你看科技是不是一大福音呢?”

    班奈拿起一张名片,用拇指在那浮起的字体上摩拿着。

    袭里安放声大笑。“我向你保证:这是最佳品质。我们可不希望我们高贵的竞标者在这种小地方受窘。”

    班奈眼望着名片,一种悲惨的感觉不断升高。看来他除了照章行事之外,亦无计可施了。他抬起头来看着裘里安,只见他一副百般牵就,却又稍见愉悦的神色。班亲在此紧迫时刻,仍试图脱身、“你听我说,这样子是行不通的。我不是做这件事的适当人选,我也没办法只身在一群土匪之中冲锋陷阵……”

    “得了,得了,班奈先生,你冒险犯难的精神到哪儿去了?再说,你并不是独自一人。当你在陆地上的时候,我至少有两个手下会暗中监护你;而当你在船上的时候,我们将跟监一切过程,而且你将带着一个助手——一个万能的助手随你上船。这一切都安排好了。”

    班奈瞄了瞄席莫。

    “不,班宗先生,并不是席莫。我想为你保留一份惊奇。你所要做的事只是去等候明天早晨从纽约飞到尼斯去的三角洲航空公司班机,把这个带着,作为识别的记号。”

    裘里安把一份《伦敦经济时报》从桌面上推过来。淡灰色的纸张在深色的桌面的映衬之下,格外醒目。“自然会有人来接应你。一切都明白了吗?”

    班奈只有屈服了,他点了点头。“只有一件事,你也知道的,往好处想一想——你提过红利的事。”

    裘里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总算相信你终于进入事情的核心了。一万元怎么样?”

    班奈犹豫着,然而他决定不要把到手的运气推出去。“好的。”

    “太好了!你今晚就动身,天一黑就走。明天早上从摩纳哥打电话给我,我们接着就安排你上船的事。还有,班奈先生,”裘里安站起身来,两只手掌平平压在桌面上。

    “你千万别动做傻事的念头。在你替我带来这么多不方便以后,我会把这类事看得很严重的。”

    忧心忡忡、腹中饥饿的班奈进入摩纳哥的寓所时,已近午夜了。走道里小几上的一张便条纸在恭候他:

    亲爱的班奈:

    你猜怎么啦?我痛苦极了!你离去之后的第二天,我碰到了一个很棒的法国人,这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一切都太美妙了,一切都得感谢你。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度过小小的难关的。一向都是如此。

    还有,金保罗要带我去巴黎。他有一栋房子在圣路易大道上。你不觉得很罗曼蒂克吗?

    给你一个深深的吻。

    素西

    精疲力竭的班奈已经没力气去感觉有什么事情会比他如今的处境更糟糕的了。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在一罐素西忘了带走的面霜旁边,是一块硬得像牛皮似的面包。他把它吃了,味同嚼蜡。他拨好闹钟,爬到那张没有整理过,还散发着淡淡香水味的空荡荡的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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