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琛儿回到大连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痴痴的,眼神常常盯住某个角落一看就是半晌,可是你问她看什么,她却会茫然回顾,然后所答非所问说:“今天,天气挺好。”
卢母每天想尽办法做些好吃的给女儿进补,可是琛儿常常忘记吃,或者吃完了看到有东西在就又吃一碗,不知道饿也不知道饱。弄得卢母天天掉眼泪。
许峰仍是时时有信来,琛儿也懒怠回信,多半看一看算数。然而有时高兴起来,也会长篇累牍做文章似地一下子回复洋洋万言。
梦里常常哭叫:“楚博快跑。”醒来便再睡不着,抱膝呜咽到天明。
不大喜欢出门,也不愿见人,每天只抱住波波自言自语。只有天池来的时候,她的脸色会有一点活泛。
到了这时候,她自然已经知道天池同哥哥的事,心里将哥哥怨了个贼死。卢越反正知道自己在家里是不受欢迎的,索性搬出去租了房子另住。隔三差五总有不同面目的女朋友在他的房子出现,弄得邻居窃窃私语。
但是卢越不在乎,人生苦短,反正离婚男人的名誉已经坏了,还挑剔什么?他想起吴舟来,吴舟曾经也是浪荡子,可是天池还不是照样对他痴心?好在倒没有女孩子为他争风吃醋的事情发生。也难怪,都是一夜之欢,露水姻缘,没有真情,又怎么会生气?
而他付夜资的方式也很特别,就是替那些女孩子造像,惠而不费,颇受欢迎。
又有女孩子说:“卢越你若肯间歇骑摩托到我单位楼下等我一两次,我就已经心满意足。当然,最好再带上一束花。”卢越的确是衣服架子,外型颇唬人。有些男人赚了钱给女人花还要被女人骂,有些男人只要肯对那女人笑一下女人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卢越是属于后者。
所有来往的女朋友中,有一个是不同的,就是钟小青。卢越当她是妹妹,虽然大大咧咧,却持之以礼。小青对他也颇依赖,几次说要痛改前非,早日长大,好把卢越的那些女朋友都比下去。
钟楚博“七七”的时候,卢越亲自陪小青去梅州领了他的骨灰回来,又帮忙在大连公墓择地安葬。
那天是个雨天。
冬雨一向是最尴尬的日子。秋雨淅沥还好说,可增添几分凄凉韵味,正像电影里常演的那样,落叶秋风,细雨如泣。可是冬雨不行,人们穿得臃肿窝囊,大晴天里还要跌跤,况且雨天。
小青并没有怎么哭。小小年纪经了太多离乱生死,已经有几分看破红尘,无所谓的意思。
哭的是琛儿,跪在坟前,满脸雨水泪水,永远没有止境似的。
葬礼结束后,卢越仍同小青走。琛儿由天池陪着,回到家里,又整整哭足一夜。
但是那样一场痛快的哭泣之后,她的精神反而好了许多,不久重新出现在“雪霓虹”里。
然而脸上仍有一层灰气徘徊不去,眼角两丝皱纹也似已经生根,让人怀疑她那四个月逃亡是不是错进了时光隧道,山中方一日,人间已三年。
小苏梁祝提前受到天池的提醒,看到琛儿都故意不做太多的表示,只像她刚刚出差回来一样,笑着报告近讯:“卢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最近咱们公司有多吃紧,那个徐九阳和金会计离开‘彩视’后,拿钱各开了一家制版公司,跟咱们唱对台戏;不仅是他们,‘彩视’的两个技术部经理也都因为待遇问题辞职,也开了个人制作室;还有海事大学、理工大学,都有计算机高手打出招牌,做电脑平面设计;以前咱们最铁的几个广告公司的客户,现在都自己买了设备……”
琛儿抱住头:“能不能换个好点的消息说来听听?”
“有,‘彩视’正式开展代出片业务,价格比以前降了一半。”
琛儿惊讶:“老美这样大方?”
“可是因为竞争太强,咱们制版的价格也降了一半,所以算下来利润反比以前还低30个百分点。”
琛儿刚抬起的头又低下了,躲在电脑台布下几乎不想出来。
天池十分欣慰,肯开玩笑,总算证明她康复许多。
然而小苏说的的确是实情。大连制版市场的竞争已进入白热化,“雪霓虹”虽然旗号够响,可是受大局势影响,利润颇微,仅够维持,开发新项目迫在眉睫。然而天池和琛儿都是满腹心事,用在业务上的心思少之又少,上班不过应个景儿,许久没有开发新客户。而以前的老客户,有的自立门户挂起招牌成了竞争对手,有的则摇曳蝉声过别枝被人撬走,就只有杨先生陈凯等几个铁杆客户还不改初衷,让“雪霓虹”仍可以勉力维持。
到了落雪时候,广告业进入淡期,制版业也随之冻结,小苏梁祝等一干伙计都急得跳脚,可是两位经理却仍是神色恍惚,情绪倦怠,沉在半冬眠状态不肯醒来。
东家没情绪,弄得属下也没信心,不久有两个伙计提出辞职。天池连理由也不问,径自结算工次打发人走。小苏提醒:“按照规矩,辞职须提前一个月通知,哪能说走就走?”
天池懒懒答:“早一个月是走,晚一个月也是走,人家的心已经不在这儿了,强留一个月做什么?”
小苏梁祝面面相觑,搁在以前,天池这样说是大方,可是现在,他们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借题发挥。
那天以后,连他两个死党也开始留意机会,侍机跳槽。琛儿察觉了,闲时对天池说:“我们两个真是不能再这样下去,总得给手下做点榜样才是。”
天池只是厌倦:“谁管?做得好又怎样?反正还开得出薪水就算好老板,走了他们,自然有新人来报到就是。谁少了谁活不得?”
琛儿惊讶地看她一眼,相识经年,从未见天池这样灰心败气过。她现在知道那场失败的婚姻给天池带来的伤害之深原来一言难尽。表面上看天池仍然维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并没什么变化,可是琛儿感觉得到,她的心变了,变得苍老,变得落寞,变得了无生趣。
商场女性,经历再多的职战风云都视做等闲,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关口呢,可是唯独对待感情,却是她的死门,简直不堪一击。琛儿知道,天池在婚姻上是彻头彻尾地败了一仗。她忍不住劝:“错在哥哥,你何必这样消沉,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呢?况且,也不能就说你输了,我哥他也没落得好下场,那个女模特儿还不是走了?你要真咽不下这口气,不如这样,我把我哥约出来,你当面骂他一顿,出口气如何?”
天池苦笑:“为什么要骂他?爱一个人,并不是为了报复。我并不怨你哥哥。”
“你不怨他?”琛儿瞪大眼,“他这样害你,你还不怨他?”
“他有他的苦衷。”天池叹息,“我们只是没缘份。”
那日以后天池稍微上了心,努力打起精神,每天加班一两小时把活计做得更精,也重新恢复交际,偶尔约客户吃顿饭联络感情。“雪霓虹”上下以为看到新希望,又都重新振作起来。小苏梁祝也不再嚷着要找工作辞职。
这天,已经下班了,天池为了赶一份杂志四封制作独自加班到深夜,因为要做一个专色效果,程序格外麻烦。人在电脑前坐久了眼睛便容易起幻觉,眼前似有无数的白影子飘来飘去,中午只叫了一份盒饭糊弄肚子,这时候胃部提出抗议,一阵阵翻绞。天池无奈,知道强撑不得,只得匆匆关闭电脑,收拾好桌面离开办公室。
一推门,一股寒风卷起细沙迎面扑来,天池猛地打了个激凌,心头更觉恍惚,再也支撑不住,一弯腰将中午那份盒饭连本带利吐了出来,风刮过来,白衣上沾满星星点点。当下只吐得头昏脚软,也不敢开车,只招手叫辆的士,吩咐一句“付家庄”,躺倒下来,只觉又冷又累,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朦胧中看到母亲释薇一下一下地在抚着她的头发。天池呓语:“妈妈,我想你……
惊醒过来,发现车子已经开进付家庄公园,急忙叫停,司机回过头怒气冲冲地说:“小姐,你说付家庄,又没说付家庄什么地方,我当然是开到公园来,你要去居民区,为什么不早说?”
天池疲惫已极,不愿同司机罗嗦,索性连掉头也免了,径自付钱下了车一个人往回走。寒风扯着她的衣襟,阴恻恻地哭着:“一个人啊……丢下我啊……不要我啊……”天池心里一凛,凄怆不已,竟不再晓得害怕。以前她是怕风的,可她更怕的是风中的孤独,是在风中被遗弃的命运。而今这一切终于发生了,任她怎样努力怎样逃避还是发生了,她终究逃不脱弃妇的命运,那还有什么可怕呢?
哀莫大于心死,而今她已无可失去,自然也无可畏惧了。她从小就是不断被抛弃的,她注定只能是一个人,永远一个人!“一个人啊……不要我啊……”风还在哭。有什么可哭的呢?是的,我知道了,我是一个人,就只有一个人。
天池追着风的声音走着,看到释薇的影子在前面为她引路,在低低地断断续续地唱歌:“式微,式微,胡不归?”妈妈,我来了,我来伴你同归,等等我……天池心中毫无恐惧,哀伤地看着弟弟的小手被妈妈拖着越走越远,不时回一下头对她招一招:“姐姐,姐姐……”弟弟,弟弟,姐姐来了,等等姐姐。
她的脚踏到了冰冷的海水,哦这就是当初淹死母亲的恨海吗?她看到妈妈和弟弟湿漉漉的衣裳湿漉漉的脸,妈妈,池儿来了,池儿不要再一个人,池儿想同妈妈在一起,妈妈,不要再丢下我吧,等等我……
2、
冬夜。墨蓝的天空冷而深邃,有星子在云层深处闪着吝啬的微光。
卢越又一次梦见天池。
自从同天池离婚后,他就常常梦到她,不是没想过回头求欢,可是两个人经历过那么多事,再重新走到一起,谈何容易?他只有在梦中牵她的手,一次次对她说:“我深深爱你……”天池泪流满面,正是签字离婚那日他看过的样子。
但是今晚的梦有些不同。
天池在梦中对他笑,轻轻地唱一首歌,他从没听过的一首歌:
“曾经在冬天里寻找骄阳
只换来寒塘月冷洒泪成冰
曾经把希望交给夜空
夜空只答我呼啸的风声
从春到夏从西到东
到哪里都找不到温情
从天到地从生到死
一个人的路走不到天明
曾经让心血种作红豆
红豆长成都随风飘零
曾经让身影立成风景
立成风景却换不回爱情
从春到夏从西到东
到哪里都找不到温情
从天到地从生到死
一个人的路走不到天明……”
歌声婉转凄切,分外清凉。接着有一缕风吹进,卢越浑身打个激凌,被冻醒了。可是看看窗户,关得很严,并没有风透进来,虽然,窗外风声的确很紧。
哦又起风了,天池是怕风的,不知道这样的狂风之夜,她是否又会彻夜失眠。想起天池,卢越竟是满心的牵挂,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只得坐起来点一支烟深深吸一口,心头阵阵恍惚,莫名怆恻。他又想起梦中的歌,那样清晰,连歌词都记忆犹新。反正睡不着,卢越干脆取过纸笔,将歌词曲谱记录下来,又想找吉它配唱。
就在这时候,正在充电的手机忽然尖锐地响起来,卢越一惊,一秒钟都不迟疑地伸手去接。事实上在他手伸出的那一刹那他已经预知发生了什么,但电话彼端的消息仍是那样地刺心——“你是纪天池以前的丈夫吗?她刚才失足落水,现在医院急救,我们联络不到她任何亲属,你愿不愿意来一趟?”
电话从手中掉落下来。卢越整个人呆掉,喉咙发紧,过了很久,他才想起必须马上出门,可是他的身子发抖,连走一步的力气也没有。他需要朋友,必须有人陪他一起去医院,否则他不等出门就会倒下。
他努力弯下腰拾起电话,拨一个号码到程之方处:“天池,天池……”
程之方被吵醒了,没好声气:“你现在想起天池了?我说过,这里不开后悔药。”
卢越呜咽,喉咙里发出受伤小兽那样嘶哑的声音:“天池出事了!”
是程之方陪卢越去的医院,也是程之方代他通知家里。
当琛儿和爸妈闻讯赶到时,天池的急救手术已经结束,四五个医生同时从手术室走出,面无表情地说:“手术是成功了,不过病人因为呛了水而造成脑部缺氧,暂时不会清醒,最终结果如何要过几天才能知道。”
琛儿搞不懂医生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天池是没事了还是生死未卜?怎么又说成功了又说还要过几天才知道?她扎煞着两只手脸色惨白地追着大夫问:“您说清楚些,到底怎么样?她是不是没事了?”
医生扯开她的手支吾着:“现在还不能最后确定。”
“可你是医生啊!你怎么会不能确定?不能确定是什么意思?”琛儿不依不饶地在后面追,又叫着,“我要求转院,我要找陆医生!他是最好的脑科医生,他一定能救纪姐姐!”
卢越忙上前拦住:“妹妹,你冷静些!”猛不防琛儿回转身扬手一掌,清清脆脆打了他一记耳光:“滚开!”
“琛儿!”守在旁边的卢父卢母一齐大惊,从小到大,卢越和琛儿兄妹俩一向友爱,琛儿性子爱娇,可是平时卢越故意逗她生气时倒多半还是做妹妹的让步,今日如何竟对兄长大打出手?
琛儿满脸是泪,回过头来,毫无悔意地怒视哥哥:“是你!是你害了天池!天池要是死了,我不会原谅你!”
卢越倒退几步,面如死灰。天池要是死了,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他现在知道昨夜的梦是怎么回事了,那竟是天池来向他告别。天池,终究是爱他的……卢越跪倒在地,号啕起来。
3、
吴家。吴妈妈从听说天池出事起就一直在哭泣,反复说着一句话:“命运,命运……”
天池服侍吴舟那一年,夜夜跪在床前祈祷:“让我代替吴哥哥承受一切苦难。”有时吴妈妈起夜从房前经过,也曾经听到过的。没想到,如今儿子终于醒过来,天池却真的实践诺言,代替他躺到病床上了。难道冥冥之间,真有上帝在操纵一切,左手施人一点恩惠右手便要拿回一点报酬?如果是这样,那么让自己替了天池吧,自己已经老了,可是天池还小,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年纪轻轻的怎能就这样躺倒了呢?
吴伯伯同老伴商量:“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舟儿?”
吴妈妈迟疑:“告诉舟儿?那会不会给他们夫妻间制造矛盾?”
吴伯伯叹息:“顾不得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瞒着他,我们对不起良心。”
吴妈妈还没下定决心,吴舟倒已经来电话了。吴妈妈一拿起话筒就哭了:“舟呀,有一件事,妈一直瞒着你,现在,不能不说了……”
“是不是天池有事?”没想到,吴舟竟开口便问出这么一句。
吴妈妈反而愣了:“你怎么知道?”
“我梦到她。”
这段日子里,他常常梦到有个白衣的女子陪在他身边,明知是梦,可是无比亲切,总觉得是前世的回忆徘徊不去。他很想看清那女子的脸,但是梦总在最用心的时候醒来。
直到前夜。
前夜,那女子终于回过头来,对他说:“吴哥哥,你好睡,我们再见了。”
他看得很清楚,白衣如雪,长发如水,那是邻家小妹纪天池。
他忽然明白,那不是梦,是天池同自己间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只是自己一直想不起来罢了。现在,这猜测由母亲亲口证实了——“舟呀,其实,在你昏睡的那一年里,天池一直住在咱们家照顾你,那孩子的心,咱们是知道的,可是你醒过来,把什么都忘了,又打电话叫玲珑回来结婚……天池不叫咱们告诉你,妈也想着,只要你自己高兴,娶谁妈都没意见,反正天池年轻,还会遇到更好的……可是现在,天池离了婚,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前晚又出了事,现在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知……”吴妈妈大哭起来。
而那一端,吴舟已是心如刀绞。什么都明白了,难怪常常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轻轻唱歌,难怪每次看到天池都觉得她眼中有泪,难怪自己婚礼那天天池会半途失踪,难怪……可是自己是多么的迟钝哪!承受了天池那样深重的真情竟然一无所知,一无所报!自己枉为男人!
放下电话,吴舟郑重地对妻子说:“我要回国一趟。”
裴玲珑脸色凝重,努力控制着情绪问:“你回去,会对纪天池有什么帮助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我必须回去。我欠她的恩。”
“如果……我是说如果,天池要你报恩的方式是:舍我而取她,你会同意吗?”
“天池不会这么做。她要这样想,早在我刚醒来时已经把一切告诉我,逼着我报恩。”
“如果当时她说了实情,你还会不会同我结婚?”
吴舟低下头,痛苦地双手抱住:“我不知道。”
“吴舟,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夫妻一场,幸福是两个人的事,不该维系在第三个人的决定上。而且,恩和情是两回事,你欠她的情,就是我欠她的情,如果她需要,我们可以想办法报答她,比如寄钱,或者寄药,甚至接她来欧洲就医。可是你回去,完全于事无补,徒然给我们的婚姻增加阴影……”
“你说的都对,都有道理。”吴舟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可是这不是说道理的时候,我必须回去,天池用一年的时间守候我醒来,我不能知恩不报。”
“你的意思是……你也要守着她一年?”
“一年,或者一辈子,直到她醒过来为止。”
母亲说过,在自己昏睡的那一年里,天池曾经同上帝做过一场交易:如果可以让他重新醒来,她愿意代替他承受一切苦难。如今,交易兑现,上帝来一点点地收回利息了——先是天池婚礼延期,接着婚变,再然后便让她代替自己躺到了白色的病床上。
一切都是因为他。他不能无动于衷,视若等闲。他看着妻子:“玲珑,你肯不肯陪我回去?”
“陪你回去?”玲珑匪夷所思,“我的学业刚进行了一半,这个时候陪你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吴舟,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
吴舟叹息,他知道的,他早该知道玲珑不可能放弃学业陪他回国看护天池。如果她肯,早在两年前他出事时她就根本不会出国。玲珑不坏,只是自私了点,在她的天平上,什么时候最重的砝码都只是她自己。
玲珑是聪明人,察言观色,已经猜到丈夫心意:“吴舟,你是不是怨我当年没有留在你身边?可是你要了解我的苦楚,我好容易申请到学校,又好容易办妥所有手续。而且那一年里,我的日子并不好过,一直在等着你。你知道的,在伦敦,中国女子是很受欢迎的,无论中国男人外国男人都以娶中国公主为荣。可是我心里就只有你……”
“我明白,我都明白。”话说到这一步,吴舟反而心里清明,玲珑说得都对,她不过是太过精明了点。而天池,天池是不同的,天池从来没有计算过得失,更不会同他讨价还价。当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是天池不远万里放弃广州的一切赶回来守在他身边。天池才是他的守护天使。他决定了:“玲珑,请帮我订票,我要尽快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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